路葉島之上,海拔10241米,平流層的天穹之中。
腳下的陰云如潮水,澎湃掠過,頭頂的天穹一片漆黑,映照出宇宙原暗,遼闊森嚴。
此時此刻,季覺高踞于蒼天之上,俯瞰所有!
“這個高度——”
季覺輕嘆,“不論看多少次,都心曠神怡啊。”
“嘔!”
慘烈的聲音從身旁傳來,是樓封,已經癱在了地上,七竅流血,劇烈的嘔吐,渾身上下的毛細血管爆裂。
七竅流血。
短短的幾秒鐘時間,從地面直達天穹,樓封又不像是季覺一樣早已經和萬手之構融合為一,同時還要調動剩余的靈質儲備,滿足季覺無止境的揮霍和消耗。
此刻,倒在硬化的水銀之上,渾身抽搐。
吐出血色泡沫的嘴唇艱難開闔,只可惜,空氣實在太過于稀薄,完全聽不見他在夸贊自己的話語。
實在可惜!
“啊,不好意思,忘了忘了。”
季覺趕緊揮手,立刻便有流體水銀纏繞在他的身上,刺入身軀,接管內臟,維持住基本的生命體征。
樓封翻了個白眼,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別說說話,完整的肺泡都沒剩下幾個,現在沒腦溢血,全靠季覺放的快,靠著粗暴的人工方式穩住了血壓。
就好像他升空的方法一樣。
純粹的,力大磚飛!
通過提升熔爐出力的余燼賜福流金鑠石,在短時間內,強行轉化大量的靈質,蒸發掉了二分之一的身體之后,以海量的蒸汽射流,強行將自己‘炸’上來了!
同時,通過天元一系的賜福·弗挈弗收,抹除了重力的干涉之后,將自身維持在了平流層的萬米高空之上!
這兩個玩意兒,一個是用來處理素材、剝離雜質時用來瞬間提升效率的賜福,而另一個則用來摒除重力的干涉、維持目標物的高度.….…全都是偏門到要命的那種!
換而言之,這狗東西,從一開始就計劃好的!
而現在的場景,簡直就如同原本的模擬之中季覺和安德萊所探索嘗試時那樣,宰人航天、爆破地脈......
一者在地,一者在天。
而如今眼前的發展,則令樓封僅僅是些許細思,渾身發冷:從那會兒所有人都還在泥塘里撲騰的時候,他們就已經開始謀劃現在了么
“只可惜,慢了一步。”
季覺搖頭輕嘆,“還是缺了不少材料。”
倘若再發育一段時間的話,根本不用這么麻煩,在對決開始之前,他就可以直接把工坊升上平流層上面去。
到時候,還用得著打什么
高打低,打傻逼。
在這種尋常造物根本觸之不及的恐怖高度,本身就是決定性的優勢,哪怕只是單純往下丟垃圾都能砸死人了!
而現在,也已經不必再掩飾自己低下的道德素質了。
“高空拋物開始咯。”
季覺抬起了手指,萬手如蓮花那樣展開,數之不盡的水銀和靈質結晶彼此糾纏,重構,就在掌心之中化為了一把把沒有握柄的鋒銳利刃。
就算沒有非攻的徒手煉成也無所謂,只要我把工坊扛在身上,那自然到哪里都隨意!
血光升騰,流轉其上。
俗話說得好——青梅再好,難敵天降!
這一刻,隨著季覺的動作,萬手松開,簡直就像是血色的暴雨乍落。
無以計數的前妻和后媽…
從天而降!
根本不需要任何的準備和蓄力,只要依靠最單純的重力,一萬米以上的距離,就已經變成了最為恐怖的加速方式。
飽受摧殘和蹂躪的大地再次激震起來。
根本,防不勝防!
萬手之中,血刃無休止的重構再現,墜落,一波又一波,延綿無盡。而在一道道血光的穿刺之下,大地之上,頓時綻開了朵朵猩紅。
就算是打不中目標也壓根無所謂,墜落在地的血刃會驟然爆裂,飛散無數結晶,乃至.....季覺自高空之中狂暴抽取的孽化污染。
周圍奔流的陰云,便是最好的素材。
萌發了無數黑雨的厚重云層,僅僅只是稍加萃取,便能夠榨出豐厚的畸變,完全揮霍不盡!
轉瞬間,殘存的工坊就在血刃暴雨之中浮現裂痕,搖搖欲墜,可緊接著,龍鱗的投影在工坊之上浮現,將‘隊友’守護籠罩在內。
同時,桎梏其中!
“安德萊,你干什么!”帝國的真血暴怒。
得到的回應,只有簡單的三個字:
——別礙事。
鐘聲回蕩,余音裊裊,大地之上陡然升騰起一道道煙塵,自狂風席卷之中,沙塵卷起,升上天空。
頃刻之間,虛無的狂風居然被賦予了靈質,如同活物一般,自大地之上攪動,將整個島嶼都籠罩在其中。
再然后,譬如嘶鳴的風聲沖上了天穹。
如巨蛇一般的輪廓顯現,升騰,沖向了季覺..…只可惜,僅僅是跨越了數千米之后,便再難以為繼。
差的太遠。
漸漸模糊的巨蛇輪廓,被季覺隨手一道血刃炸成了粉碎。
可緊接著,他便察覺到了異常。
不對!
這只是煙幕而已….
用來覆蓋大地,遮蔽季覺的視線,同時,隱藏自己的動作。那一刻,萬手之構毫無征兆的舒展,左側的大量手掌中爆發蒸汽,向著身旁平移而出。
再然后,他就看到了,幾乎和自己擦肩而過的耀眼烈光!
風暴被陡然撕裂了一個大洞,稍縱即逝的瞬間,季覺看到了從另一座工坊中拔地而起的龐大方尖塔。
緊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大地之上,一座座方尖塔迅速的拔地而起。
榨取著來自‘隊友’的靈質和工坊,轉換為自身的領域,以此向萬米高空之上的季覺發起猛攻。
“真好啊真好啊。”
季覺左右躲閃著,口中感嘆,揮手不斷向著下方的大地,工坊和方尖塔,再度灑下血刃暴雨。
“好個屁啊!”樓封忍不住翻白眼:“哪里好了”
“好就好在同心協力啊!”
季覺大笑起來,指向下面:“你看,不論哪邊贏了,這都是友情、熱血和羈絆的勝利嘛!”
一邊艱難聚集靈質,一邊還在上吐下瀉的樓封翻了個白眼,現在只想將一口老血噴在季覺的臉上。
友情羈絆
你們倆狗東西,純粹就是逮住人跟攥住蛤蟆一樣,把‘隊友”當工具一樣消耗完了之后就丟到一邊的德行!
還特么熱血
林北的心都給你整的涼透了好么!
“你坐好了,抓穩。”
自輾轉騰挪之中,季覺頭也不回的說道:“接下來,顧不到你了....”
叔叔我呀,要加速了!
只是彈指,便有液化的水銀將樓封籠罩固定,摔到了后面去。
天穹之上的萬手陡然加速,一道道手臂重疊在一起,到最后,千萬手指自水銀的流動之中顯現重疊。
一道猩紅,就已經從指尖激射而出!
再非之前單純的高空轟炸,這一次,延綿為一線的水銀已經跨越了萬米的距離,垂落至大地之上。
就像是一把長度達到了一萬米的長刀!
彈指間,將天空和大地,貫穿為一體。
突刺!
沙塵的掩飾被徹底洞穿,跨越萬米的距離之后,疾如電光的刀鋒居然順著龍鱗之間的間隙,貫入了工坊之中。
一觸即收。
再然后,奔流的血色和污染才從裂痕之后,井噴而出!
一座方尖塔,自正中開辟為兩邊,倒塌。
不只是如此,在那一瞬,注入其中的海量孽化靈質,便已經將那一道至關重要的樞紐污染侵蝕到面目全非的程度。
可同時,卻又被安德萊抓住了至關重要的機會,疾馳的烈光升上天空,直撲季覺的所在,被硬化的水銀之盾抵御在外。
季覺心頭微冷,同時慶幸,得虧沒有拿臉去接。
脫離主體的水銀之盾在被那一束烈光正中之后,居然便迅速的瓦解崩潰,脫離了掌控,落向了大地。
流體煉金術的運轉被阻斷了。
不,應該說,被抹除了!
并不是單純的物靈兩分,而是隱藏在之后某種更加詭異的效果,簡直就像是葉教授的解離術一樣的恐怖威脅!
更像是...
退化!
瞬息間,季覺恍然大悟:自己施加在素材之上的加工和效果,在對方的干涉之下,回滾到一開始的模樣!
就像是倒帶一樣,更像文檔操作之中的‘撤銷’!
再如何復雜的造物,在安德萊的干涉之下,也將褪去一切后天的加工和修訂,回歸本質。
作用在自己身上的萬手之構上的表現,就是將流體煉金術控制的水銀,徹底打回原形,回滾到了一開始的純化水銀的模樣。
可新的問題又迅速從心中浮現。
如此恐怖的效果,對方是如何控制不會波及到自己的
就像是古老煉金術中的難題一樣——即便是真的制作出了萬物溶解劑,又拿什么容器去承裝呢
除非,就如同之前安德萊所表現出的技藝一樣..
一—恒定!
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靈質技藝和運用,首先以恒定的靈質技藝來維持自身的不變,再使用退轉的效果,令對手的造物回歸原處。
這兩者的配合和運用,甚至有可能就像是季覺山寨非攻和水銀的工坊一樣,來自對方的矩陣和能力本身!
定與動、退與解!
此刻截然不同的兩道傳承和技藝,居然針鋒相對的碰撞在一處!
“有意思起來了。”
季覺無聲一笑,再度伸手:“難得的好機會.....那就,試試這個吧!”
再度,回憶起曾經的過往。
昔日醫院的黑暗里,那升騰而起的圣賢殘影,自無窮手掌的把持和掌控之中所構成的無形之劍。
那是水銀的圣賢之靈向著傳承者所展示的高遠之變化!
非攻、尚同、兼愛、天志、明鬼.....
諸多季覺難以企及的神髓和變化自那劍刃之上流轉,顯現,直到現在,他都難以理解和掌握其中的萬一。
可同時,浮上心頭的,還有泉城之上那掌控一切和回憶,全領域流轉管控的體驗。
當兩者重疊在一處的時候,某種似明非明、似通非通的恍然便從心頭升起。
不知對錯,也難明得失。
而在現實的壓力之下,當一切感悟紛繁起落從心頭滅盡的一瞬,他眼前所浮現的,居然是一道若有若無的殘影幻光。
余燼薪火中升騰而起的變革銀輝!
似乎、好像、也許、應該——
——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