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個方法?
季覺傻逼了一整天,想來想去腦子里空空蕩蕩,只想換個腦子,或者換個考官也行。
這狗東西針對我啊!
百分之一萬的!
可無可奈何之下,他又再一次的投入了研究之中去。
——倘若以‘量’難以去解決,那不妨轉而用質吧!
倘若蠕蟲老兄你對我的機械工程學不感興趣的話,那我這里也有一兩道圣賢殘影可以和你友善交流一下。
圣賢與龍等同,一者為起始,一者為終末。
那么區區一個未成之龍,我拿圣賢殘影來打,不過分吧?
創造模式一開,要啥來啥,無限的素材和賜福供應,而在時光加速里還省去了太多的等待,就算做錯了哪個地方,按一下倒帶立刻就能回到失敗之前。
季覺感覺自己都已經快沉迷了。
太好使了!
恐怕離了模擬之后都要戒斷一段時間了。
就算是投入圣賢之影的創造中去,季覺也沒忘了繼續再白嫖模擬的機會。通過對圣賢之影的再造、研究和拆分,再一次的投入到對流體煉金術的研究中。
無限的資源供應之下,甚至就連理論都不用太在意,只要簡單粗暴的試錯就行了,總有一條路能走得通。
無法實現的效果,就退而求其次,利用相同的賜福序列或者是其他的材料性質進行山寨或者補償。
完全就好像,無所不能一樣!
回過神來的時候,體感時間已經再次過去了兩個多月,而模擬內的時間,已經經過九十年了。
此刻,聳立在季覺面前的,是扎根在海床之上,而高度突破了大氣層的結晶之山!
自上而下,尺度等同,絕對精準的立方體。
而在其中,千萬道如手一般招搖展開的脈絡煥發出輝煌璀璨的光芒,如此絢爛。無數脈絡交織之下,前所未有的圣賢之影自無窮靈質匯聚的海洋之中顯現而出。
不惜使用了數百個賜福,從升變到荒墟,十二上善齊備,而內部構成的賜福序列已經超過了九十一條。堅固身軀、干涉外界、維持自身、壓制對手,攻擊靈魂、摧毀肉體、修改事象、制造幻影、弄假成真、閃電速度、高速再生、復活、狂熱、吸血、破防……
季覺能想到的一切,全部都塞了進去。
前所未有的狠料!
別說圣賢殘影了,就算是圣賢自己來了,恐怕都沒這么多賜福!
水銀活著的時候都沒打過這么富裕的仗!墨者那群家伙把自己全殺了都湊不出這么多珍貴的材料來。
這都不是飛龍騎臉了,這特么簡直就差上善親臨了。
你告訴我怎么輸?
怎么輸?!
“來吧,模擬,讓我看看你的極限!”
季覺狂笑著,啟動序列。
無以計數的靈質熔爐過載爆燃,在地動山搖的恐怖轟鳴里,龐大的結晶之山在瞬間裂解為無窮的靈質之潮。
狂潮之中,輝煌遍照,耀眼到難以直視的一條條手臂展開,數之不盡的羽翼遮蔽天穹,而一顆顆掌中之眸俯瞰所有。
摧毀一切!
只是揮手,便掀起狂潮,只是展翅,就……崩裂了自身。
轟!!!
就在季覺目瞪口呆的神情之中,甚至還沒等到冥海蠕蟲顯現,他寄予厚望的圣賢殘影就碎成了一地的殘渣。
內部沖突,彼此矛盾,兩條賜福序列之間的矛盾和沖突引發了連鎖反應,導致大量不同的質變之后的靈質如水火對沖湮滅。
炸了。
“我叼——”
季覺匆忙倒帶,檢查,排查隱患之后,又重新運作了一次,然后,這一次炸的更快了。
再倒再查,然后再炸。
季覺不得不狠心咬牙,刪掉了諸多沖突的序列和模塊,拿出了一個完整運行的精簡版來……現在賜福只剩下二百個了,不足原本的一半。
當圣賢殘影終于顯現成型的時候,季覺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就像是看到程序終于能跑的起來的程序員。
就差買個香爐供起來再磕幾個頭了。
再然后,驚天動地的變化里,冥海蠕蟲顯現。
鳴叫聲里,原本輝煌照耀的圣賢殘影,驟然浮現裂隙……伴隨著海量靈質的奔流,賜福過載運轉中,一道道晦暗的陰影從身軀之上顯現。
就像是遍布裂痕的瓷器。
甚至不需要任何特殊的招數,這恐怖的量級所吐出的孽化狂潮就是最恐怖的進攻方式。
蠕蟲的鳴叫就像是深海的恐怖高壓,一切的破綻在那恐怖的污染滲透里,都會瞬間顯現,暴露無遺。
甚至對方還沒有什么動作,通天徹地的偉岸投影,就已經漸漸遲滯了起來。污染順著裂隙滲入身軀,肆意擴散蔓延。
升變和天元的賜福結合而成的賜福連鎖啟動,凈化內部,強行壓制。再然后,季覺精心配制的諸多賜福序列啟動,猛攻而上!
總共堅持了一小時四十一秒。
其中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彼此之間雙方無法奈何的消耗戰。
直到蠕蟲的龐大身軀自內部撕裂,展開了介于虛實之間的詭異巨翼,就像是破繭成蝶一樣,污染等級再度攀升暴漲!
針對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它完成了進化!
無以計數的鱗粉從巨翼之上灑下,如同種子一樣,落在了圣賢的殘影之上,再然后,那一顆顆鱗粉就像是種子一樣,根植深入,糾纏核心。
龐大的圣賢殘影在迅速的溶解,破碎,失去響應。
直到季覺無可奈何的,按下了自爆裝置。
烈光沖天而起,百里之內,一切海水盡數蒸發,耀眼的光芒從大氣層之中吐出,宛如長尾一般搖擺。
海洋蒸發,海床崩裂,毀滅在持久的蔓延,輪轉,一波又一波,無窮無盡。
吸取了之前大量聚變爆彈變成了光效的教訓,這一次的季覺刻意設置了自爆的連鎖,將圣賢殘影的一切力量盡數轉化為了高熱。
在整整持續一日的焚燒和破滅里,現世已經沉淪為地獄。
海量升起的煙塵覆蓋了大半個現世的天穹,而無數在沸騰的海洋里死去的魚蝦散發出了恐怖的惡臭,瘟疫自腐敗中萌芽,而現世之上,一道道裂痕浮現。
可當高溫漸漸降低的那一瞬間,焚燒的地獄之中,黑暗涌動著,重新蛻變的冥海蠕蟲,居然再度凝聚成型。
徹底失敗!
“你死了。”
時光逆轉之后,考官的聲音響起:“死因想必不用我來提醒了——缺氧,不過你倒是發現了個毀滅現世的好辦法呢,恭喜恭喜。
反正你的表現里,可圈可點的,也只有自爆這一點了。”
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
“墨者一系確實盡得余燼之高妙,可其精髓在于掌控和操作,上限極高,同時,一旦失去了操作和控制,下限也低得可怕。
沒有靈性流轉的水銀之影,也不過是空殼罷了,就算是由你來操作,又能發揮出多少水平?
你走錯路子了。”
考官淡然點評道:“10分。”
季覺喘了好一會兒,才終于從缺氧的窒息感覺中蘇醒,爬起來,癱在地上,提不起力氣:“滿分多少?”
“不至于這么低吧?”季覺惱怒。
“9分是給昔日圣賢的肯定,1分是你最后自爆效果的表現分。”
考官嗤笑:“煉金術不是工程學,制造作品也不是制作超巨大機器人。就連帝國的阿特拉斯,也不至于掛這么多賜福上去。
在未曾協調和不具備穩定結構的情況下,賜福越多,累贅越甚,只會互相干擾,甚至,無法同存。
要知道,就算是天人,融入靈魂的賜福也不過是十二個而已。
假借外物確實是余燼正途,可同時,還有一點更重要:不要利用,你無法掌控的力量。
要記住,‘不自量力’和‘玩火自焚’這兩個詞,通常都會一同出現在工匠的訃告上。
而這兩個詞,如今的你甚至高攀不上。”
考官慢悠悠的說道:“你知道小作坊為什么喜歡下猛料么?因為他們想要掩飾自己的弱點,就像是你一樣。
貧乏的時候做加法最簡單,可豐厚的時候,就要把減法刻進自己的本能里了。
‘恰到好處’,這四個字,對工匠而言,才是最好的褒獎。”
“說得簡單!”
季覺瞪眼:“怎么恰到好處?你倒是來講一下!”
“不好意思,我只是來協會打工的,大家也都沒把我當工匠。”
考官只是古怪一笑,識破了季覺的激將法:“況且,我又不是你的老師,有問題,你要自己想。”
你特么……
季覺嘖了一聲,可旋即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老師’?!
瞬間,記憶中葉限的諸多廢品浮現在季覺的眼前,他自己都拆了不知道多少了,也再沒有人能比得上季覺對自己老師的了解。
解離術的前提是洞察,緊接著是理解和分析,最后才能自賜福造物的構造之中尋找到薄弱之點和矛盾之處,從而通過自身的靈質干涉,一擊而破。
可以說,季覺對靈質回路的構架基礎,就是通過日復一日的解離術練習,從葉限的作品之中學到的。
曾經的他并不理解為什么這么多作品,僅僅只是因為物性之上有所參差或者靈質回路的構建不甚穩定就被棄之如敝履。
即便是在季覺看來,都已經行云流水,渾然天成。
可如果從這個角度來看的話……
搞不好,葉教授的標準就是:撐不過自己一輪解離術的作品,都是廢物吧?!
倘若拿這個標準來比照一下自己在考試所創造的諸多作品……
季覺冷汗都下來了。
不,搞不好對于葉教授而言,自己的學生給作品起名叫前妻和后媽這種破事兒,根本就比不上自己的傻逼小孩兒拿著一堆瑕疵品在熊孩子里稱王稱霸來的更丟人……
壞了,要上靈質攻防課了!
為了避免葉純那條懶狗到時候在旁邊幸災樂禍的遞皮帶,季覺只能咬牙暫時放棄太多不切實際的構想,轉而腳踏實地的開始從頭構建圣賢之影的基礎,順帶磨練一下自己的基本功。
然后他才發現……不說撐過一輪解離術,光是‘恰到好處’這個標準,究竟有多難。
快進和倒帶鍵都快給他按爛了,圣賢之影的構架都還沒搞定!
然后,就在他沉浸其中的時候……
一切倒帶,重歸原點。
季覺呆滯抬頭:“怎么了?”
“唔,我看看怎么個事兒……”
考官戲謔的聲音再次響起:“你老死了。
算算時間,一百一十年,也算高壽。
你的一生,是好高騖遠的一生,是毫無價值的一生,是令余燼落淚的一生。
你將自己有限的能力投入到了圣賢近乎無限的威能模仿之中,雖然有所進步,但可惜,毫無成果。”
他說:“我的建議是,重開吧。”
季覺大怒瞪眼。
狗東西,你特么——
但好歹他還有那么一點理智存留,沒有當場罵出來。
這狗逼考官心眼兒賊小,素質屌差,表面笑嘻嘻,暗地里指不定怎么琢磨著折騰自己呢!
他憋著一口臟話,人生重開。
這一次,他吸取了之前的教訓,沒有再好高騖遠,也沒有再在自己力所不能及的項目上浪費時間。
轉而兌換了大量分析儀器和設備,投入到對冥海內部的研究中去。
知己知彼。
先搞清楚內部的循環是怎么個事兒再說!
就這樣,渾身套滿了防護,深入污染。
宛如糞海蝶泳一般,反復撲騰。
提取了諸多樣本回來,無止境的分析。
只是,越是分析,就越是麻木。
如今侵蝕現世的冥海,可以說就是蠕蟲本身,它已經扎根在了現世之中,漸漸演化為不可抹除的現象。
就好像整個世界的一部分一樣。
而他所要解決的,就是這一片根本殺之不死的癌癥病變。完全搞不明白當初聯邦和帝國的聯合艦隊是怎么搞定這么離譜的玩意兒的!
而更令他疑惑的是……
“考官,你在嗎?”季覺忽然抬頭問。
“餓了?”
考官的聲音響起:“要吃點什么?要不要嘗嘗我的秘制漢堡?味道很不錯,廣受好評哦!”
“謝了,你自己留著吧。”
季覺翻了個白眼,抬起鉗子,戳了戳試驗臺上的標本。
那被血絲和脈絡所籠罩滲透的石頭。
這是他從海床之下所抽出的污染樣本,一塊近乎活化的玄武巖。
想要解決它,其實很簡單,方法太多了。
甚至不用賜福,只要對其施以煉金術,進行純化,污染就自然的被擠壓排除。可但凡剩下一點的,那污染就會再度擴散開來,重復舊觀。
更可怕的是,但凡季覺剩下了一丁點靈質殘留,也都會被其污染畸變,化為其中的一部分。
孽化。
“怎么了?”考官發問。
“這不就是問題么?”季覺抬頭問道:“為什么上善精粹可以墮為邪愚,可大孽之污染,卻難以揚升呢?”
考官沉默了。
許久,直到季覺都以為他又開始裝死的時候,才緩緩說道:“自上而下,墜落是理所應當,自下而上,揚升卻難了百倍。
這不是很正常么?”
“正常嗎?”季覺反問。
“打個比方來說吧。”
考官忽然問:“你覺得將一個嬰兒,教導成你這樣的人容易,還是讓他成為一個吃喝嫖賭無惡不作的人更難呢?”
季覺愕然。
“或者,再打個比方——讓一個溫柔善良慷慨的好人,變成冷漠吝嗇獨善其身甚至不惜坑害別人的惡棍簡單。
還是說,讓一個積惡深重的混賬一夜之間覺醒良心更麻煩?”
季覺沉思許久,斷然搖頭。
“不是一回事兒,你的比方就是扯淡!”
他說,“上善根本不以善惡而分!”
這是他成為天選者之后,葉純教給他的常識里的第一課。
世界運轉,從不以人為動搖,上善也不拘于人之道德。
不然的話,大群和白鹿分分鐘被打為邪類,心樞和鏡要全面清洗,以太一系的隔一個殺一個都有漏網之魚。
于是,考官的嘆息聲響起。
“很遺憾,大孽也一樣。”
考官感慨道:“上善為現世之織錦,乃是此世過去、現在和未來的一切相關所構成。
你應該知道:一件事情,想要善始善終很難,可想要招致惡果,實在是太簡單了。甚至不需要故意的去做什么。
不,只需要什么都不做,惡果,就會自然而然的發生。”
季覺皺眉。
本能的想要冷笑,按照你的說法,難道上善和大孽還能是……
他的冷笑還沒浮現,就僵硬在了臉上。
遍體生寒。
考官在暗示什么?
——上善和大孽一體?!
無心之失?
還是說描述的錯誤?
不對,這個家伙看起來吊兒郎當,可每句話的含義都復雜的要死,不乏曖昧和暗示之處,甚至也不乏對他的提點和指導。
當然,也有嘲笑和譏諷。
但不論如何,每句話的水分和空談都極少。
也就是說,這就是他想要表達的意思!
可他想引導自己做什么?
草,壞了……
該不會真的是兼元那條老狗披著馬甲殺進協會里來了吧?!
自己真成了帶路先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