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覺沒想到,這輩子第一次坐飛空般,居然就能夠包機。
放在以前,別說包機,光是飛空艇一個座位的高昂價格,他就連想都不敢想。別說國際,光是聯邦境內,大城之間的航線,都是動輒八九千起的。
更不要說這種整個機組預先準備好,等著一個人,隨到隨走,即刻出發的狀況。
季覺甚至連安檢都沒走,直接跟看引導一路開到起降坪之后,直接將車開上了飛空艇。從抵達到升空,整個過程絲滑的就跟出門打黑車一樣,看實充滿新鮮感。
到底是童家。
嗯,雖然和我家天軌比起來—還有這么一點點的差距。
季覺端著茶杯,凝視著窗外漸漸遠離的大地。
夜色之中,下方的燈火如此璀璨。
香風撲面里,妝容典雅的女乘務遞上了熱毛巾和晚餐的菜單:「季先生,考慮到天氣影響,我們的航程預計需要九個小時左右,臥室已經收拾好了,您隨時可以休息,如果有任何需求的話,只需要按鈴就好。」
和飛機和直升機之類的航空器比起來,雖然飛空艇的速度相較緩慢一些,但卻平穩了很多,而且內部的空間也大得離譜,哪怕是這種小型的三層飛空艇,除了貨倉和駕駛室之外,也有充足的利用空間。
不僅僅是臥室、廚房和盟洗室,季覺甚至還看到了健身房。
簡直跟度假沒什么區別。
這年頭,城外的環境日趨混亂,出行成本也漸漸提高。
雖然也有大型貨運飛空艇,絕大多數物流,都是車隊運轉和城際之間幾條固定的鐵路線路,但依然會經常收到災害的影響。
雖然隨著技術的發展,一度有過大型飛機將代替飛空艇成為航空器主流的說法,只可惜,到現在,僅憑技術水平依然難以避免高空環境變化所帶來的影響,在素亂氣流、極端溫度變換甚至諸多畸變鳥群的干擾之下,難以保證長期的安全運營。一旦失速,就會機毀人亡。
到現在,也依舊只能用于中短距離的運輸或者軍事用途。相比之下,飛空艇這種能夠長期滯空靈活應對狀況的飛行器更受人喜愛和信賴。
吃過飯之后,季覺看了幾篇論文之后就休息了,一夜安眠,絲毫不擔心路上出現什么意外。
畢竟上飛空艇之前就已經用機械降神過了,整個航程穩的要命,連飛行員都噴噴感嘆,從沒這么順暢絲滑。
就算是回聲喪心病狂徹底撕破臉來拿出對空導彈送他上天,腕表都還在他手上掛著呢,回歸指令一念之間就能夠將他送回復活點。
一夜醒來之后,倒是天軌系統的彈窗上又多了好幾個大城的位置記錄,
聯邦中部的傳送點開了一串。
方便以后季覺再悄悄的去友商·
漸漸降低高度之后,陰暗的云層之下,世界已經截然不同。
無窮飛雪飄灑之中,將整個世界覆蓋成一片銀白,就像是無聲的暴雨。
白色的雪原之上,漆黑的山脊和鋒銳的冰層像是巨蛇的脊骨一樣在地面之上豌蜓而過。
「季先生,我們已經進入荒州了,預計一個小時之后到達黑河。」
乘務員端上早餐的時候提醒:「艙外地表溫度已經降至了零下,請做好防護準備。」
季覺已經像是土包子一樣,掏出手機來,眶拍照了。
臥槽,雪啊!
好多雪!
他小時候在蜀州,后面搬家到海州,前者冬天濕冷,就是不見半點雪花,后者的冬天—跟開玩笑一樣,連羽絨服都沒必要穿,大家上街都是人字拖,哪里見過如此驚人的景象?
土里土氣的比劃著V字形,對著地面上豌封凍的冰河拍了張照片發朋友圈。
瞬間一長串點贊和評論。
卷狗必須死:你這一生如履薄冰,我猜你是走不到對岸了!
雯:雪還是這么大啊,記得幫我帶荒州的酒。
童山回復雯:。??開會了,你人呢?。
畫你小王八:植物狂怒,笑死WWWwww
鈴鐺:大哥拉跨,二哥加油!
鋒:嘿嘿,有人要挨揍了,是誰我不說。
張氏推拿:是個跑馬拉松的好天氣啊,年輕人要多運動。
玉帛:荒州啊,長毛貓可愛捏!
即便早就做好了準備,季覺出艙的時候,也依日感覺被撲面而來的寒風掀了一個跟頭,就連呼吸都充滿刺痛。
零下的惡寒之中,空氣干燥的毫無水分,些許水汽,仿佛也凍結成細小的冰晶,鉆進鼻孔和嘴巴里,留下隱隱的痛楚。
季覺哆嗦了一下,抬頭望向天空,紛紛揚揚的落雪自一座座飛空艇的輪廓之下灑落,融入地面之后,化為雪白。
亦或者,凍結在淤泥之中。
「季先生第一次來荒州么?」
接待的中年人熱情的問,「等會兒要不要嘗嘗本地菜?」
「好啊,聽你們安排就行。」
季覺乘上了小牛馬,在接待者的引導之下開出了這一片小型的起降場,
除了漆黑的道路之外,兩側無窮的雪原延綿到大地盡頭,幾乎和灰白色的天穹相接在一處。
「真漂亮啊。」
他把車窗搖上去,啟動暖氣。
「冷是真的冷。」
接待者自嘲一笑,他穿得鼓鼓囊囊,除此之外,手套、口罩、圍巾和目鏡一樣不缺:「至于美不美—·本地人恐怕都寧愿它丑點,少點吧?
這兩天雪已經小了不少,往年遇到大雪,車都沒辦法開,城外的積雪能到六七米厚,一下就下好幾個月,門都沒法出。」
他介紹道:「荒州這里,每年有半年是冬天,再往北,就是終年寒冬的凍原和冰海,連企鵝和熊都活不下去。
我多嘴一句,別怕負重,盡量多準備點取暖工具,城外不比近郊,一旦開進去只會更冷。遇到雪災,救援都來不及,每次拉力賽的時候,都有人凍掉耳朵鼻子和手指,沒死都算好事兒。」
「那本地人呢?」
季覺好奇:「取暖怎么辦?」
「燃素啊。」
接待者咧嘴,抬起手來,指了指遠方漸漸清晰的景象,小城黑河輪廓隱隱浮現,而比這更顯眼的,則是黑河之上,那一道直沖天際的煙霧之柱。
裊裊白煙升騰而起,在無風的時候,就像是柱石一般,通天接地。
看的季覺目瞪口呆。
「荒州這里,有整個聯邦最大的燃素開采區,夸張的時候,往地下挖幾尺,黑默的原油冒出來。
這里的小城,基本上也都是以燃素開采的產業為主的,燃素跟水一樣不缺,城區內大部分地方都是中央供暖。
據說核心熔爐,是一座報廢下來的戰艦級的火山引擎,那個火力,見到一次就讓人記一輩子。基本上,能看到這樣的煙柱,就說明已經快要接近城區了。」
越是向著黑河靠近,路邊的景象就越是豐富起來,居然還能看到不少守在路邊的攤販,兜售防寒裝備和當地的特產。
而這一條路上的行車也漸漸多了起來,仿佛車水馬龍。
「真熱鬧啊。」
「都是來參加拉力賽開幕的游客,三年就指著這么一次開張,平日里蕭條的要死。前面右拐再往前走一段就到了。
就在出發點的會場旁邊,基本上參賽的企業和廠商的營地都在那一塊。」
還沒到地方,季覺就看到了,籬笆之后,諸多臨時的鐵皮屋子和房車延綿一片,幾乎看不到頭,而且出入口繁多。
這么多車隊聚集在一起,城里肯定是裝不下的,只能在城外近郊區專門批一塊地方。就這,每家分到的地皮都沒多大。
上午時分,整個營地里已經一片喧囂,不少車隊抓緊最后的時間還在調整配置和試車,有好幾輛改裝車已經渾身泥點子的開回來了了。
海岸汽車雖然重振旗鼓,但在這里面,依然是個小廠,距離最偏,場地也不大,除了幾間屋子和兩輛房車之外,就只夠搞個維修整備室了。
不過是人手方面倒是充足,除了七八個住在這里的工人之外,還有另外一批工程師帶著設備在城內,隨時可以支援。
放下小牛馬,大概詢問了一下流程之后,季覺就在營地里散漫閑逛了起來,仿佛散步。
順帶著,兩把友商····
只可惜,多數的車內設備似平都存在著靈質干擾或者阻隔,不是沒辦法突破,而是強行進行機械降神的話,根本藏不住征兆,反而打草驚蛇。
而且諸多車隊的防備看似嚴密,實則極其嚴密,暗中不乏天選者的蹲守,季覺想要順手摸摸用解離術破解的機會都沒有,整個車只有整備組的人能碰。
而當比賽開始之后,除非到達維修點,否則除了車手和領航員之外,就連整備組的人都不能摸了。
「哥們,剛來的?」
在門口處,胡子拉碴的男人搭話:「要耳套不?」
「不用了。」季覺擺手。
不過男人依舊將一個沒拆封的耳套塞過來,摘下手套伸手過來,自我介紹:「重輝的導航員,石冉,來陪跑的。」
「哦哦,季覺,海岸汽車。」
「我知道,我還看過你發布會呢!」石冉咧嘴一笑,「那副義肢真不錯啊,有計劃在海州之外推廣么?」
「目前的話還在進行測試和收集反饋和數據,恐怕暫時還沒時間考慮外面的市場。」
「總有機會嘛。」
石冉遞過來了一張名片:「我在重輝那邊姑且還算有點話語權,如果有打算在云州發展的話,務必先考慮一下我們。
「好說好說。」
季覺雙手接過,發現這張名片根本不是車手,是云州重輝工業的研發部副部長,不由得一愣。
「愛好是愛好,工作是工作嘛。」
石冉笑著:「幾年前我去海州的時候,在天門還聽過葉教授的公開課,
可惜,距離太遠了,一直沒機會合作。
你應該是剛來吧?要不要我帶你逛逛?我在這兒待快一個月了。」
季覺愣然:「不打擾么?」
「哎,客氣什么?走著走著!」
石再毫不見外的招手,走在前面帶著他在營地里轉起來,熟門熟路,不時跟人介紹一下身后的季覺。
整個荒海拉力賽,原裝改裝算上十六個組別,車隊都有六十多支,像是季覺這樣在開幕前一天才剛剛來的是少之又少,絕大多數提前一個月就已經開始備戰了。
僅僅是陣容,就囊括了聯邦絕大多數車企,大一點的車廠派來的隊伍都有上百人。偏偏石冉走到哪里好像都有熟人,連帶幫季覺引薦。
其中不乏天選者,甚至毫無掩飾,在里面,季覺還看到了另外幾家聯邦的大型工坊的工匠駐場。
一上午的時間,名片收了一大堆。
大家迎來送往,萍水相逢,都不介意多交個朋友,尤其還是季覺這樣風頭正勁的青年彥俊、這一屆的工匠首席。
也有不少敬而遠之,甚至漠然相對,隔著老遠的距離,冷冷的看過來。
「喏,那邊幾家
你都知道了。」”
石再微微聳肩,就沒再帶季覺過去。
回聲、天城、新元和北境,四家的營地都扎堆在一起,尤其是北境,本身就是荒州的軍工企業,占據了最好的位置。
遠遠的看過一眼之后,石冉就沒帶著他熱臉去貼冷屁股,嘆了口氣猶豫了一下,似乎想要說什么,可終究沒有講。
有些事兒,恐怕也輪不到自己廢話。
可惜了,挺好的年輕人,何必這一趟渾水呢?
石冉無聲一嘆。
很快,對講機里傳來催促的聲音。
「得,又得回去開會了。」他聳了聳肩,「你記得抓緊時間去把登記做了,回頭有空一起吃飯!」
季覺揮手,同他道別。
等季覺回到海岸的場地時,就看到了忙碌的工作人員迎上來。
‘季先生您回來了?」維修班組的負責人說:「剛剛導航員也到了,咱們車組得抓緊時間去做登記了。」
「導航員?」
季覺聞言頓時好奇:「哪兒呢?」
按照荒海拉力賽的賽制,參賽隊伍被允許組建一個維修隊在指定的維修站點內等候,同時,參賽的車輛上,可以配備一個車手和一位輔助的導航員。
車手的職責自不必說,導航員則往往身兼數職,既是預備車手,在必要的狀況下代替不能駕駛的車手完賽,同時也是車輛在野外出現狀況時負責和車手一起進行維護的助手。甚至有可能是之前車隊的主力車手因為年齡原因退居二線,必要的時候,也可以是車手的保鏢負責應對荒野中的麻煩。
二人一車,這就是組委會所規定的陣容,比賽一旦開始,除非抵達維修站點,否則只有這兩個人能夠觸碰車輛。
不然的話,就會判做違規。
海岸車隊雖然名字上叫車隊,實際則是童盛年臨時幫忙拼湊出來的后勤團體,主要就是負責為季覺提供支持。
而有季覺在,自然也不需要其他的人來進行維護。有機械降神,車都可以自己開自己,更何況是小牛馬。
原本季覺還打算隨便帶一個,沒想到之前通電的時候,呂盈月除了諸多支持之外,還愿意再提供人手幫助季覺,同時保護他的安全。
只是到現在,季覺一直都呆在工坊里,沒出來過,以至于連面都沒有見到。
既然是呂盈月介紹,那自然可靠,只是希望能相處的來吧。
再不濟,大家互相捏著鼻子忍忍,反正不過半個月的時間,熬熬總能過去。
而就在看到導航員的瞬間,他終于松了口氣。
自落雪的營地之中,巨大的空油桶,那個嬌小的身影雙腿上還佩戴著升級版的義肢,氣質嫻靜宛如少女,回頭的時候,那一張男女莫辨的面孔之上,便浮現出驚喜的笑容。
「季覺哥!」
少年興奮的揮手。
「小安?!」
季覺頓時驚喜莫名,直接走上去,雙手一把將他托了起來,原地轉了好幾圈,大笑出聲:「好久不見!」
只是,轉著轉著,笑容不由得僵硬在臉上。
「—.嗯?」
等等,這個手感,似乎,好像,也許,哪里——.不太對?
可對的啊,重量和觸感是沒有問題的,靈質氣息也和往日一樣,嗅嗅,
嗯,沐浴露也是這個味道,但怎么就是—·—·
莫名的心慌呢?
「怎么了,季覺哥?」
半空中小安茫然看過來,困惑不解。
但笑容依舊。
季覺哥就是季覺哥,這么干總有他的道理的。
只是,瞬間的某種幻視,卻令季覺下意識的倒吸了一口冷氣。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實在是有點害怕。
「小安?」他試探性的問。
「嗯?」小安歪頭,短發之下,臉頰之上的笑意越發輕柔。
幻覺一般的即視感更強了!
不是小安!
不對,好像還是小安?
對了對了對了,不對不對不對———·
冷汗,從季覺的額頭上滲出來。
他分不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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