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陸查詢到胡主任所說的事，12年北師大的學生，針對星城中南二附中寫了一篇報告。
論文很好，甚至發布到了北師大學報上。
北師大的學報在全國范圍都是一流的刊物，還是挺難上的。
中南二附中校方上上下下擼了個遍——當然這也是二附本就有問題。
可什么學校敢拍板說自己一丁點蛀蟲都無？
不現實。
因此，不夸張的說，就穆雪這一批加入這研究話題的學生，百分之九十九都會吃到閉門羹。
這不，又有好幾個同學在群里訴苦。
“小雪，你怎么了？”兆茗茗眼見小姐妹沉默寡言，不由得詢問。
“沒什么，只是希望我們明天能順順利利的吧。”穆雪放下手機。
因為剛才同學小亮和她私聊，他準備送點錢開后門，但沒見到校長就被轟走了。
具體多少錢小亮也不肯說，穆雪只能期望同學比較“小氣”。
看窗外，夜色有點薄。
原來是顧陸不知不覺，熬了個通宵，天色已快亮。
富士電視臺發來了幾個演員的試鏡視頻，讓原著作者顧陸指點。
“指點”，說白了是知會一聲，一方面世奇選角是獨斷獨行的，因為知名度夠高，想請什么演員都沒問題。另一方面，顧陸也沒想往娛樂圈鉆。
人在最困的一段時間不睡，那么就會睡不著，顧陸就是如此。
隨便把這學期講的語文，考點全部記錄一下，然后就快凌晨六點了。
顧佳渝這時打來電話，昨晚本來就想打，不過顧佳渝昨晚趕作業，作業做完又太困了。
就今早起來上課前打這個電話。
“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要聽哪一個？”顧陸開口，依照他的了解，女俠性子肯定是先聽壞的。
顧佳渝這點和顧陸很像，都喜歡把不確定的因素全部擺平再享受。
“壞的吧。”顧佳渝已洗漱完，往學校走去，說話時還瞇了瞇眼睛，好像前面有什么有什么風雪，“說吧，我挺得住。”
“壞消息就是，今天沒有壞消息。”顧陸說。
電話那頭沉默許久，才出現顧佳渝的聲音，“哥——這一點也不幽默。”
“哈哈哈，好的，那我說好消息，這個事你聽聽就得了，別告訴別人。”顧陸對女俠的守口如瓶是很信任的。
簡單的把“推薦信”的事告訴給女俠，顧陸已準備好聽到妹妹的崇拜了。
來吧！
“哥，還是算了！”
輪到顧陸傻眼。
“什么算了？”顧陸馬上問。
“有兩個原因。”顧佳渝說，“如果我的分數考不進去八中，就證明我真實水平就達不到，我最近已經全力學習了。”
“全力都考不上，進了八中也跟不上，對考大學也沒幫助。”
顧佳渝年齡小小的，但類似寄人籬下的家庭環境，讓她思想比較早熟，想事很周全。
“另外，我也沒什么寫作天賦，萬一……”
“這就是個借口，沒人會追究這個。”顧陸回應。
“不對的，哥你以后肯定能成為大作家，網上那個叫什么舟子的，就喜歡抓住這些東西使勁說。”顧佳渝說。
作家又不是明星，誰管作家啊。
顧陸記得，賈平凹都把女兒變成副教授了，即便是全網嘲，對其也沒什么影響，仍舊是陜省作協主席。
“佳渝，八中能成為霧都最好的學校，肯定是有升學率支撐，而升學率來自于好的老師。”顧陸說，“況且我也只是一個推薦信，又不是直接讓你保送……”
“哥——”
顧佳渝突然叫了一聲。
“怎么？”顧陸問。
“我不想再成為哥的負擔了。”顧佳渝說，“我不想讓這件事，成為以后有人攻擊哥哥的證據，我不想這樣，哥我求你了。”
女俠聲音都有哭腔了。
“別哭別哭，好好好，我們考得上就上，考不上就算了。”顧陸馬上說，“但我對佳渝是有信心的。況且佳渝怎么能是累贅呢，有你這么個妹妹，我很幸運的。”
“謝謝……謝謝哥，”顧佳渝本想，收拾情緒，但壓抑的情緒太久了，就好像堤壩破了一個小孔，就很難堵住。
顧佳渝之所以哭，是來自憋了很多事。“如果不是想給佳佳找個靠譜的人家，我也不會這么快再找一個，主要是孩子成長需要完整的父愛。”這番話來自于顧母，她聽了個全。
她認識到了母親對她的愛護，也認識了自己拖累了母親。
電話那頭傳來，妹妹的哭聲，顧陸著急，“別哭別哭，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
顧陸隱隱約約覺得，妹妹這里面是憋著什么事。
那邊慢慢的啜泣聲變小，大概十幾秒后，傳來顧佳渝的聲音，“哥沒事！我有鋼鐵一般的意志，一點不會有事。”
最近顧佳渝從武俠片愛上了軍旅題材，所以口頭禪也變了。
“有什么事和哥說，”顧陸也不知道說什么，只能留下這么一句。
“嗯嗯，八中我一定會努力的，最近我一直在全力學習，我感覺我現在強得可怕。”顧佳渝說，“所以哥你不要擔心我。”
這時候還不忘安撫他，顧陸感覺女俠有些太懂事了。
“哥先不說了，我要趕去學校了。”
兩人掛斷電話。
剛才的電話對顧陸感觸頗大，不管從哪個角度，“八中推薦信”都是好的吧？但就是引爆顧佳渝負面情緒的炸彈。
合適比好更重要，顧陸心想。
人與人交往，真是一門學問。顧陸心里感慨，原身和妹妹都是好孩子啊，可惜這么好的孩子，沒有個好家庭。
邊想邊捯飭，顧陸也準備出門，他本可以不上早自習，但他最終還是要上的。
因為沒早自習的壓迫，顧陸感覺自己作息會完蛋，想想前世的碼字生涯！
更何況魯迅先生曾說過：沒有上學的壓迫，就不會有睡懶覺的舒適！
“嗯？”誰這么早來電話？顧陸奇怪，摸出手機，是《人民文學》編輯劉勇打來的。
接通。
“顧老師打擾了，這么早打電話，是有一件急事想詢問顧老師。”劉勇開門見山。
“劉編輯請講。”顧陸一開始也稱呼為劉編，但總感覺不好聽。
“《聊齋俚曲》顧老師聽過嗎？”劉勇問。
“不知道。”顧陸搖頭。
編輯解釋，“聊齋俚曲是魯省的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是蒲松齡將自己創作的唱本配曲，形成曲藝，又叫蒲曲。”
長見識了，顧陸第一次聽說，蒲松齡還寫過唱本。
“蒲松齡的第十一世孫蒲老先生，也是蒲曲的傳承人，看了顧老師的聊齋新義，就想與之合作。”劉勇說，“不知道顧老師有沒有興趣。”
“有興趣，不過具體合作方式是？”顧陸要問清楚。
“這需要顧老師和蒲老先生詳談，既然有興趣，那么我們就把顧老師的聯系方式給出去了。”劉勇說。
“好好，沒問題。”顧陸答應。
“另外顧老師，恭喜。”劉勇在掛斷電話之前，恭喜了一番。
嗯？恭喜，難道我蒲松齡文學獎獲獎了？顧陸想到自己之前報名的獎項。
也只有獲獎了，才能被蒲松齡后人注意到吧。
不至于患得患失，但顧陸還是想獲獎的，人要按照自己定下的目標努力嘛……
“下下周去霓虹參加書籍發布會，沒有出過國，有點小緊張。”
“下周要接受《文藝報》采訪。”
“今天要上臺做個演講。”
還挺忙碌，顧陸現在真的只有抽時間學習。
不過演講什么的，難道不能觸發什么書嗎？
思索著走進教室。
走在路上，他一點也不困。
但老實講，進入教室，特別是坐上冰冷的座椅，通宵堆積的困意就席卷而來。
忘記說了，他昨天雖沒能給顧佳渝打通電話，但給穆雪是打通了的，今天上午九點，在常校長辦公室見面。
“小雪，伱真的不要我陪著嗎？”兆茗茗問。
兆茗茗也是今年畢業，但她沒有加入課題研究小組，所以畢業論文不用這么麻煩。
此番來霧都，也是陪小姐妹，順帶旅游。
“放心，我有信心！”穆雪說著話，手不自覺的摸著挎包，里面放著10萬塊的支票呢。
美其名曰“資助學校”，但穆雪內心還是有點負罪感，所以不想讓小姐妹瞧見。
早上8點，穆雪提前一個小時就來到八中。
被門衛秦大爺攔下，進行登記之后，才放穆雪進學校。
穆雪在八中閑逛了一圈，表弟所在的學校，雖說綠化、裝潢差了點，但基礎設施還是齊全的。
溜達半小時，穆雪經過詢問，來到常校長辦公室。
“常校長您好，我是華師大的穆雪。”穆雪鼓足勇氣。
勇敢穆雪向前飛！
“嗯，穆雪同學請稍等，我手上還有點急事。”常校長抬頭打個招呼就繼續低頭忙活。
仔細瞧瞧，他忙活什么呢？
［《八中2013年對學生特長培養成果報告》(以下簡稱《成果報道》)，至2012九月入學起，我校就進行……］
早就寫完的報告。
不上晚自習、不做作業，這都是顧陸用實打實的成績換的，但那怎么不算學校對特長學生的專門培養呢？
鼓足勇氣的穆雪，隨著時間推移，勇氣的“區域”也逐漸被緊張占據。像大方的臉龐，此刻緊張。像雙手，此刻不知道放什么位置。
如坐針氈，如芒刺背，持續了半小時，常校長才抬起頭。
“讓穆雪同學久等了，學校事情比較多。”常校長語氣聽不出什么歉意。
當前時間，四九城時間09:03。
“沒事沒事，也是我來太早了。”穆雪連忙說。
看常校長和顧陸對話，感覺前者是個和藹可親的大叔吧，但實際，擅長“社會之術”才是他本色。
“那個……常校長，不知道我表弟有沒有和您說清楚，”穆雪說，“我們這調研是華師大的課程。”
華師大的牌子是很響亮，但這是霧都啊！
常校長就這樣聽穆雪講述著，表情都沒絲毫變化，這也讓后者越說越沒底氣。
穆雪慢慢的也把手放在了挎包上，現在拿出來，還是等會？
“我們八中人，肩負著三品內核。創造有品質的校園生活，塑造有品位的學校文化，培育有品格的時代新人。”常校長張嘴就是車轱轆話攻擊。
等一堆沒用說話說完，常校長才說，“本來我們學校不應該接受外人進行研調，但你是顧陸同學的表姐，也算是半個八中人，所以我們校方原則上同意你的調研，但過程需要一位老師的全程陪同。”
同意了？
這展開有點沒對吧？
她剛打開拉鏈，手指剛摸到錢，結果下一秒就成功了。
“咳咳，多謝校長多謝校長。”穆雪馬上起身道謝。
“顧陸同學也是我們學校的優秀學生，半個八中人可不能寫一寫子虛烏有的事，來抹黑八中。”常校長接說。
穆雪點頭如搗蒜，“是是是，肯定沒問題，寫完了我一定拿給校方過目，常校長真開明！”
“……”這孩子怎么聽不懂話，答應你是開明嗎？是因為你表弟。
“剩下的你和胡主任交談吧。”常校長不想和天真的大學生交談了。
剩下的事就甩給胡主任吧。
從校長辦公室出來，穆雪腦子還是暈乎乎的，因為她沒想到那么容易。
剛出學校，就給小姐妹打電話，報告喜訊。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兆茗茗聽完腦中都是問號，不應該啊，去年的新聞她也知道。
“行了，我馬上回來我們去吃大餐慶祝，先掛了。”穆雪掛斷電話。
不對勁，兆茗茗感覺十分不對勁，想到了拿錢砸這一點，但轉念一想，八中是直轄市最好的高中，用錢收買得多夸張。
難道說霧都人真那么友好？
穆雪就是這么認為的，當然也必須感謝表弟牽線搭橋，看衣著那么簡樸，她想著給其買幾身好看的衣服。
她當前先給胡主任打電話，剛才校長給她的，入學校調研的主要負責人。
胡主任接通電話，然后聽到穆雪不停的感謝，說咱們學校多好，校領導多開明云云。
當即，胡主任明白了，這傻孩子什么都不懂。
“穆同學啊，我們今天九點半的早操時間，有一個演講，穆同學可以看看。”胡主任說。
“一般這種全校演講，只會在星期一升旗儀式的時候，不過今日比較特殊。”胡主任還補充。
“校領導嗎？肯定去……胡主任，能帶我朋友一起來嗎？”穆雪說。
“沒問題。”胡主任答應。
兩人也沒過多寒暄，穆雪掛斷電話之后，馬上打給小姐妹。
對話可以歸納成，“來不及解釋了，快來吧。”
大概二十多分鐘后，兆茗茗趕來。
“把我叫來干什么？”
“就是，校領導今天要演講，讓我來看看，懂嗎？叫你過來，也是為了支持校領導，捧個人場。”穆雪解釋。
兆茗茗捂額，簡直無語，全校上千號學生，用你捧人場？不知道小腦袋瓜子腦回路是怎么的。
但也行吧，兆茗茗沒說話。
九點半，課間操鈴聲響起，教室吐出一堆堆學生。
操場上逐漸有了生氣。
吵雜聲包含著同學們的打鬧，以及老師的訓斥。
穆雪、兆茗茗兩人站在胡主任旁邊，兩人一開始還四處張望，想看看表弟顧陸，但學生太多，壓根找不見，隨而放棄。
“好懷念啊，感覺高中還是昨天，然后一晃眼我就大學畢業了。”穆雪有點傷感。
“覺得舍不得，那就去高中當老師。”兆茗茗說。
“你在說什么恐怖的話？”穆雪說。
有些東西的美好只能懷戀，一旦湊近，就不美好了。
說話間，高一、高二、高三的班級已列好隊伍。
常校長走上主席臺，先喂喂兩聲試音，確定麥克風沒問題才開口。
“我們八中實施全面育人的教育理念，讓同學們的綜合素質得到全面提升。”
“在各學科高平衡發展，體藝也是風采盡顯，如獲得了全市中學生運動會田徑100米短跑冠軍的呂平，如獲得華夏西部數學奧林匹克大賽金牌的秦復夜……”
常校長點名了許多位，取得好成績的學生，大多都是高三高二生。
同學們還挺激動。
穆雪和兆茗茗則沒什么感覺，因為相比她們兩人讀的高中，這些成就是基操，甚至一個西部奧數根本就拿不出手。
常校長也進入正題，“除此之外，我們學校還培養出一位非常具有影響力的作家。”
“他就是市優秀共青團員，著名短篇家，著名童話作家顧陸同學。
“他的收錄在各類型的雜志中，相信同學們在校圖書館也看見了。”
“他的作品《瑞云》獲得了魯省蒲松齡文學獎。”
“并且因為故事極為優秀，被《人民文學》收錄。下面我們歡迎顧陸同學上臺，向同學們交流分享下自己的寶貴寫作經驗。”
全校掌聲響起來。
“又是這哥們，這哥們專注搞大新聞。”“高一都這么牛逼，高三還不要飛到天上去？”
這是高三的學生。
“一張口我就知道是顧陸了，我在考卷上都看到了他名字，那個課外閱讀照片什么的。”
這是高一學生。
高二學生不早不晚的，不贅述了。
得勒，真獲獎了，顧陸心中的緊張感消失了。
身為獲獎人，又比學校更晚知道的，但沒關系，能獲獎就好，顧陸不徐不疾的走上主席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