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看著“胡言亂語”的女人皺了皺眉頭,顛了一下懷里的尸體,拽著就往橋下走。
“冰窟窿我早都準備好了,等處理完我就上來,去車上等我吧,漁夫已經被蒼蠅圍住了,教授說他手里有份文件很有價值,
咱們去接過來,做完這一單,咱們就都有了退路了”
女人聽見青年的話,不屑地笑道:“那個老色鬼,死了才好”
青年已經慢慢往湖面上走了,邊走邊說道:“教授說留著他還有用,
那份文件不到手,
就不能放棄他”
女人見青年已經下到冰面上,進了橋下的黑暗處便不再說話,而是往吉普車的后座走去,剛打開車門就聽橋下傳來“噗通”一聲。
這聲音在靜謐的黑夜中傳到女人耳邊很是清晰,就好像那個討厭的人就在自己的眼前被扔進冰窟窿一樣,女人的眼角跳了跳,抬步上了后座。
就像青年說的,冰窟窿是早就準備好的,把人綁上石頭扔下去就不用管了,這該死的地方夜里是沒人會來的,等到明早釣魚和滑冰的人來了,見到的也是凍結實了的冰面,再說誰會沒事兒往橋下去。
這昆明湖上的冰窟窿印記不說上千,八百總是有的,誰會注意橋下一個冰窟窿,
更沒人注意冰窟窿下面的人。
等到明年開春兒,冰雪融化,那人也被魚蝦啃食完了,魚蝦又被大魚吃完了,大魚又被......
這就是寒冷的冬天處理尸體最好的方法。
青年將附近的腳印踢散了,
跳上駕駛位,打著了火把車倒了回去,等上了主路,不嫌費事兒地又跳下車,用腳將車轍印踢散開。
顯然青年是受過專業訓練的,手法很是熟練,也很仔細,一些細節處理的很是老道,看著雪地上亂糟糟的,沒了什么印記這才重新跳上車往園子外面開去。
女人一直靠在后座上,見車開上了來時的主干道,這才開口問道:“你覺得那份兒什么文件真能換到我們一輩子花不完的錢?”
青年沉默半餉道:“不知道,我父親說是很重要,教授那邊兒確認是有這個工程存在”
女人看了看前面專心開車的青年,再次問道:“你就這么信任教授?你就能確定那狗屁文件賣了錢能分給咱們?咱們就不會像是這馮祥一樣被扔進冰窟窿?”
青年抬頭從倒車鏡里看了看后座的女人,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顯然,青年的內心里也沒有個確切答案,
對于組織的領導者也不是那么的有信心。
女人問完這個問題也不再多問,而是轉頭看向車外,看著不停閃過的建筑,昏暗的車廂內除了偶爾閃過的燈光,只剩下發動機的嗡嗡聲。
黑夜是罪惡的溫床,他們在陽光下枯萎凋零的齷齪和陰謀在黑暗中瘋狂生長,根部長出利爪抓牢地面,藤纏繞著一切可以依附的東西毫不留情地吸干所有養分,而頂端綻放出大紅色的泣血般的花朵。
誓與賭毒不共戴天的罪惡克星李學武現在完全說不上瀟灑。
軍大衣,大棉帽,脖子掛著棉手套,黑褲子,黑棉鞋,看著就像老大爺。
李學武抱著搪瓷缸子,從望遠鏡里看著扈正權家的方向,今天這老小子回到家就瞇了起來,俱樂部都沒去,亮著燈不知道在搞什么。
李學武下午一過來就交代韓雅婷將火爐子燒了起來,為的就是打草驚蛇,告訴扈正權,自己現在要玩明的了。
趙雅軍帶著人,十分鐘一趟,騎著自行車從大街上溜一遍,現在就差用腳踹開扈正權的家門告訴他:“哈哈我要找到你了快跑快跑!”
老虎上門了!
“科長,我給您添點兒熱水”韓雅婷拎著暖瓶站在李學武的身邊說道。
李學武擺了擺手,從韓雅婷手里接過暖瓶表示自己來,嘴上吩咐道:“給許寧發報,問問他廠區那些連夜辦案的人什么進度了,昆明湖那邊有沒有結果,告訴他,這幾天都要警備,晚上留出一半兒的人不許睡覺,隨時準備出發”
早在下班的時候,李學武就讓許寧從槍庫里領了電臺,現在三個地方都是使用電報聯絡,打的就是時間戰。
“是”
韓雅婷把暖瓶遞給李學武,轉身去隔壁的臨時電報室發報去了。
李學武坐在長條椅子上,想著晚上許寧來報,說是劉福生又回去了,帶著治安股的人連夜辦案,說是要為保衛科爭回面子。
據許寧解釋,意思就是把李學武給保衛科丟的面子找回來,怎么找回來呢,就是將保密文件找回來,讓調查部那些外人滾蛋,另一個就是破了韓工程師的失蹤案。
李學武不知道劉福生在這個案子里扮演什么角色,但是一定不是主角,現在他這么跳,目的是什么就有待商榷了。
過了大概十幾分鐘,韓雅婷走了回來,對著李學武匯報道:“科長,昆明湖那邊兒說是有情況,像是聽見了槍聲,保衛股的同志們和派處所的同志正在往那邊兒搜查,許寧問您,要不要他過去一趟”
李學武擺了擺手道:“不用,告訴他,他的任務就是等,等我的消息,至于昆明湖那邊兒不用擔心,有沈放在,出不了大問題”
韓雅婷點了點頭道:“軋鋼廠那邊兒沒什么進展,劉福生帶著人正在查今天的問詢記錄和韓工程師的辦公室”
李學武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去給許寧回報吧”
韓雅婷看著靠在椅背上沉思的李學武道:“您休息一會兒吧,這兒我來盯著,好幾天了,都沒什么動靜”
李學武搖了搖頭道:“不一樣的,現在文件一定被他帶了出來,不然狗不會那么叫的,現在這個文件就是一枚燙手的山芋,扈正權不會將文件長時間留在自己手里的,一定會被轉移走,現在咱們抓的就是誰來接文件,跟著這個文件一直追下去”
知道韓雅婷是關心自己,看著韓雅婷努力的樣子,知道她是出于對工作失誤的愧疚,李學武看了看韓雅婷道:“得與失,成與敗,無論收獲,還是痛苦,都過去了,人不能總沉迷在回憶和悔恨中,執著于過去的事情而不能忘懷的人沒有繼續前進的資格”
“是,科長,我知道”
“行了,去忙吧,我今天睡了一天了,現在還有精神,你要是累了就休息休息”
韓雅婷即使都明白科長說的什么意思,但還是不能原諒自己的這次失誤,但見科長說的明白,也是點了點頭又去了隔壁。
李學武并沒有埋怨韓雅婷的意思,現在說什么都不是時候,她是有錯誤,但是這個錯誤現在說再多的埋怨也于事無補,倒不如等到案子結束由她自己來總結得失。
人總要犯幾個刻骨銘心的錯誤才能學到東西,才能成長,董文學給了自己成長的時間和機會,自己也要給下屬成長的時間和機會。
時間就在李學武的手表表盤上慢慢流逝,秒針轉動一圈就是一分鐘,分針轉動一圈就是一個小時。
倒是沒有等到時針轉動一圈,僅僅是轉動到2點,也就是夜里兩點多的時候,李學武被韓雅婷急促的腳步聲驚得睜開了眼睛。
韓雅婷走進值班室,見科長黑暗中犀利的眼神,喘了一口氣匯報道:“昆明湖那邊兒來報,是一處橋底下發現了新鑿開的冰窟窿,發現的時候已經凍實誠了,還是捋著腳印兒找到的”。
“又是昆明湖,又是冰窟窿”
李學武的眼睛猛地睜大,露出懾人的光。
韓雅婷繼續匯報道:“沈所長叫人鑿開了冰窟窿,直到剛才,撈上來一具尸體,經現場的保衛確認,是軋鋼廠的馮祥,致命傷是槍傷,在太陽穴”
李學武敲了敲手里的搪瓷缸蓋子,問道:“是那聲槍聲?有什么線索,追到人了嗎?”
“沈所長說主路上有車轍印,橋邊的雪有人為破壞的痕跡,懷疑是老手做案,他跟到主路上就沒法跟了,車轍印太亂了,但是能肯定的是吉普車,往城里來了”
韓雅婷匯報完便看著李學武,等待李學武的指示。
李學武看了看扈正權家的方向,黑漆漆一片,今晚的月亮不是很亮,僅僅有一點點的微光,李學武知道,即使強烈如太陽光也照不見那扇窗子里的黑暗。
“問許寧了嗎?劉福生一直在軋鋼廠嘛?”
韓雅婷點頭道:“剛問過了,他一直在”
李學武轉頭看向韓雅婷道:“他是故意的,故意制造不在場的證明,看來這窩耗子還挺多,沒關系,文件在這里,那些人一定回來接文件的”
韓雅婷點了點頭,卻又焦急地問道:“那現在怎么辦?”
李學武沉思片刻,對韓雅婷說道:“給昆明湖發報,尸體暫時由沈放保管,但是不要放棄原來的打撈,我現在越來越肯定,韓工程師應該就在那個麻袋里了”
“那天說是去學院吃飯,許寧說廠辦的人和扈正權都是一個口徑,韓工程師喝多了,說是去上廁所,再沒回去,他們還以為是尿遁躲酒呢,扈正權后來出去找也沒找到,就由學校的人送回家了”
“現在能確定了,學校離昆明湖那么近,扈正權不可能馱著那么大的麻袋從城東趕過來,一定是到了學校這邊兒接上的,看來他們在學校里也是有人存在啊”
韓雅婷見李學武分析到這兒,眼睛亮了亮,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么自己就沒有錯,錯的反而是學校了。
“那,那怎么辦?”
李學武擺了擺手道:“先去通知沈放,那邊兒的人還沒暴露出來,等咱們抓了這邊,那邊兒自然而然就知道是誰了,再說了,還有東風在呢,這些人東風也會處理的,好東西要分享,都自己吃了,會被撐到的”
李學武這邊剛說完話,就聽窗邊監視的隊員報告道:“科長,有情況,目標好像在發信號”
李學武接過望遠鏡往扈正權家的方向看去,其實不用望遠鏡也能看得清了,就見三樓側面窗子有手電筒在閃光,長短不一,一看就是在傳遞信號。
“總算是動了,科長,咱們行動嘛?”
李學武拿著望遠鏡,口中回道:“不急,讓我看看他們玩的什么鬼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