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烏城咱們分頭行動”
李懷德跟李學武交代道:“我跟幾個牧場聯系一下,看看能不能在這邊組織一個辦事處”。
“我看行”
李學武給李懷德遞了一根煙,兩人都點著了,這才繼續說。
“前些年內地組織工廠支援邊疆建設,還是有很深的底子的”
這話說的可就早了,得有十多年了,國家應地方要求遷移了很多工廠過來。
以輕工業為主,重工業為輔,且有一些工廠在內地存在一定經營困難的,到了這邊都得到了更好的發展。
尤其是援建那階段,五零年至五二年,毛子幫忙設計的四十二個工業項目邊疆就占了五個。
李懷德想的就是在邊疆再插一腳,這才出來,他算是嘗到了甜頭了。
昨晚的電報發回去,無論是楊書記還是楊廠長,那也是一宿沒睡,將在家的各位廠領導都叫回了廠。
現場開會研討,現場跟遠在邊疆火車上的李懷德溝通。
李懷德也算是品嘗了一把揮斥方遒的體驗。
而李學武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軋鋼廠的業務觸角越多、越廣,那自己的影響范圍也就越遠。
固執于一方水土能養多大的蛤蟆,李學武立志要做天天吃天鵝肉的癩蛤蟆。
“前幾年遷來的紡織、電池、低壓電器等廠子就有十幾家”
李學武眼珠子锃亮,給李懷德發散著思維。
“這地方可不僅僅有牛羊肉啊,鋼鐵企業發展的可也是很迅勐啊”
“嗯”
李懷德瞇著眼睛思考著,叼在嘴上的香煙抖了抖。
“我記得這個事情”
摘下嘴里的煙在空煙盒里彈了彈,隨后繼續說道:“魔都原來的益華鋼鐵廠當年就是一百萬的廢鐵價賣給這邊的”。
李學武點點頭,道:“多了,鑫盛昌機器廠、范元吉模具廠、連城、美信的機械廠和工具廠,工業生產能力是不低的”。
這個事情還是李學武出來前主動找了相關的資料了解的,以前還真不知道這邊的發展這么快。
“主要還是紡織嘛”
李懷德聽明白了李學武話里的意思,但他不想步子邁得太大,怕扯了蛋。
“棉花、羊毛、蠶絲和野生麻,這里面就夠研究一下的了”
“呵呵”
李學武笑著低頭磕了磕煙灰,問道:“廠里有想法弄個紡織廠或者相關的輕工業項目?”
“還沒討論好”
李懷德還是那副樣子,這種事情不談好,不可能跟李學武說出來的。
不過能有這種透風的話就已經是把李學武當做自己人了。
也有這種孤獨和密閉空間的影響。
當然了,昨天那一次的不能說也給兩人之間的關系拉近了不少。
不用說,這次回去以后,李懷德將會把李學武在他那里的重要性再提幾個級別。
有些人天生就擁有戰略性的目光,看的深遠,看的準確。
李學武現在的級別根本不是問題,年齡才是問題,這是讓李懷德都羨慕的地方。
“我看可以試一試”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笑著說道:“如果怕有閃失,完全可以搞一個聯合企業嘛”。
“哦?說說!”
李懷德很重視李學武的話,因為迄今為止,李學武還真沒輸過。
“搞機械加工,搞設備生產,搞鋼鐵相關的業務咱們是大拿,但輕工業嘛”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廠里的被服廠、五金工具廠等等的,我看就不能拿到臺面上來了”。
這些工廠多數都在后勤部的管理范圍,李懷德是主管領導,當然知道自己廠里這些附屬廠的情況。
“要我說,專業的事情還是要交給專業的人去辦”
李學武的眼睛滋熘熘地轉,胳膊肘拄在桌子上,輕聲說道:“咱們出原材料,咱們出廠區,咱們出設備,咱們出人員,可以叫紡織廠出技術指導,出專業人員管理嘛”。
這話一說完,李懷德的眼睛登時就是一瞇,隨后掐著煙的手在煙上點了點。
李學武看見后便微微點了點頭。
“這個事兒我看可以銜接在這次的支援上,多找幾家進來才好”
知道李懷德的顧忌,李學武笑著解釋道:“咱們掌握上游,抓原材料,抓管理,把生產交給紡織企業,把銷售交給供銷企業,實現多元溝通交流,打通行業壁壘”。
“嗯嗯”
李學武所說的話已經在李懷德的腦中形成了風暴,他現在發現,李學武不僅有保衛處的業務能力,還有大局觀的管理能力,這太難得了。
“寫個報告吧,討論一下,等咱們到了地方跟相關的企業聊一聊,這個事兒急不得”
“那當然”
李學武笑著說道:“幾方聯合企業,體量本就不小,您可得有個準備,到了烏城您要忙了”。
“呵呵呵”
李懷德輕笑道:“要是你能天天給我提供這么多思路,那多忙都是好的”。
“那可不成,累著您誰給我們領導方向啊”
“哈哈哈”
兩人這會兒說的倒挺開心,討論完紡織,又說起了聯合專列。
從邊疆到軋鋼廠,送來羊毛、牲畜等資源,以軋鋼廠為主的聯合企業反回去豐富的輕工業和重工業產品。
茶磚、坎土曼、火柴等等,都是邊疆需要的。
兩人能討論這些,最大的底氣便是這個時候的經濟限制,和京城豐富的人力資源。
紡織廠女工可是一個熱門的崗位,不是誰都能進的。
可現在社會上閑置了大量的青年男女,急需工作養活自己。
組建一個工廠所需要的設備和生產環境在這個時代是很困難的,可也是機遇。
李懷德為什么先前很猶豫,在李學武說完后又決定討論呢。
那便是李學武所說的聯合辦廠,集中力量辦大事,光是李學武接觸的各個工廠就有豐富的盈余資源。
這在以后叫做資源整合。
李懷德想要成績,想要權利,這是一次不容錯過的機會。
而李學武因勢利導,把李懷德的思路往聯合企業上領。
聯合企業都有誰啊?
紅星訓練場那些已經開展合作的企業就是首選,那在籌建聯合企業的時候就繞不過李學武去。
再一個,李學武也是要拿這個事情反向吸引更多的企業加入到訓練場中來。
在治安大隊與聯合企業的合作中吃到甜頭,無論是軋鋼廠還是分局,都不會有人敢輕易嘗試交鋒李學武。
沒有什么關系是一勞永固的,而利益關系是個例外。
于敏很清楚這個道理,所以在最初找到滿德杰的時候就已經將利益問題談清楚了。
現在他有了新的想法,那就要付出更多的利益。
到了煉鋼廠,于敏并沒有跟進去,而是把車停在了樓下,示意滿德杰上去談。
上次周亞梅就已經表現出了濃濃的不信任,要是他上去,說不定要談崩。
就算是這樣,滿德杰上去也是廢了一番口水。
樓上的爭執很厲害,矛盾點便是那半箱黃金對應的安全問題。
現在于敏都不信任自己提出的意見,周亞梅這邊能同意嘛,那不是傻嘛。
小桃站在滿德杰的身后,聽著那個吳鳳賢嚷嚷著直困。
一天一宿沒睡了,還得打起精神聽這些人說什么,對她來說可是個考驗。
“公章就在你們手上,你們就在煉鋼廠,我親自跑一趟邊疆,這有什么好擔心的!”
滿德杰這會兒也失去耐心了,一臉不高興地說道:“除非你們是不信任我!那當初還找我辦這個事干啥!”
“滿經理”
周亞梅說話永遠都是慢條斯理的,不知不覺間就會將別人說話的節奏帶到一平齊。
“我們如果不信任您會把這么多錢交給您打理嗎?會把身家性命都押在您這里嗎?”
周亞梅打斷了吳鳳賢要嚷的話,端了茶水放在了滿德杰的面前。
“我們孤兒寡母的,只有這么一點積蓄了,此去邊疆路途遙遠,真出了什么意外,我們真的就沒法兒活了”
“唉”
滿德杰也是理解周亞梅的話,叼著煙不知怎么是好了。
樓上陷入到了僵局,樓下的于敏已經等的不耐煩了。
眼瞅著裝配車間一次次地催著,等待這邊的消息,可樓上一直都沒有下來人。
等不及的于敏便跳下車上了樓,再不定下來都沒有時間裝車了。
“哎幼我地滿經理啊!”
于敏一進來便開始了自己的表演,著急忙慌地對著滿德杰說道:“您新加進來的那車藥還走不走了,不走的話可別耽誤了我們的時間”。
此前兩人說好的,這車藥算在了滿德杰的身上,可不能提于敏。
滿德杰這會兒也是苦著臉說道:“還沒談妥呢,兩位東家還有顧慮”。
周亞梅見于敏進來便是眼皮一跳,還真讓這滿德杰給猜著了,也熬到了。
“于主任你也不是外人,話還是這么個話兒”
周亞梅將先前的爭執說了,也說了自己的擔心。
涉及這么大的資金運作,怎么擔心都不為過。
于敏看了滿德杰一眼,可滿德杰卻是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
這孫子!
于敏在心里罵了一句,隨后坐在了周亞梅的一邊。
“周姐,這事兒我看著沒啥問題,這不是有煉鋼廠在擔保嘛”。
“煉鋼廠保資金也不保買賣啊!”
于敏剛說完,那邊坐著的吳鳳賢當啷一句。
“誰知道這人會不會過河拆橋,我們的錢押進去了,到時候出了狀況誰能賠給我們啊,你啊?”
“呵呵”
于敏笑了笑,說道:“做買賣就是有風險,所以我才不敢做的”。
他一直的身份都是糧食供應商,跟這次的買賣沒有關系。
于敏頂算是把糧食賣給了滿德杰,滿德杰再用肉還給于敏糧食錢,中間的押金是吳鳳賢的。
如果滿德杰出了問題,那于敏可以把押金提走,不會有什么損失。
“多擔風險掙的也多,這個是買賣自然存在的性質”
于敏看了看手邊,對著周亞梅說道:“我也理解你們的擔心,實在不行您可以跟滿經理一起去邊疆嘛!”
他也是著急了,但話里的意思卻是只支持周亞梅去。
“可不成,之棟在這兒我不放心”
周亞梅想都沒想便否定了于敏的提議,而付之棟也很配合地鉆到了他媽媽的懷里。
于敏剛想把目光看向吳鳳賢,便聽到了毛遂自薦的聲音。
“嫂子不去我去!”
吳鳳賢眼睛里全是興奮和好奇,這會兒看著滿德杰說道:“我跟你去邊疆,再押著肉回來”。
“你?”
滿德杰的眼神里充滿了懷疑,嘴都要撇到耳朵丫子上去了。
“帶你去還不如帶這個孩子去呢!”
“你什么意思!”
這會兒吳鳳賢不干了,指著滿德杰問道:“你瞧不起我!”
于敏看著這兩人要吵起來,這個心累啊。
不就是惦記你們點兒錢嘛,怎么這么費勁啊!
“周姐,我看還得是您去”
于敏摸了摸自己的手表,感受著里面機械的震動,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聽著吳鳳賢和滿德杰爭吵的聲音,于敏只覺得腦仁疼。
兩天一宿沒睡好了,這會兒又來這么一下子。
“實在不行就把孩子帶上”
于敏看著周亞梅皺眉頭,知道她的顧慮,趕緊補充道:“做成這一單,你們后半輩子的生活都有保障了”。
“我真的不喜歡錢”
周亞梅摟著懷里的孩子痛苦地說道:“孩子他爸就是因為錢出事兒的,我真的不需要錢”。
“但孩子需要”
于敏咬著牙給周亞梅做了捧跟的。
特么的,說不喜歡錢的有一箱子黃金,太特么狗了!
可現在他為了趕這個時間,又不得不把周亞梅哄走。
周亞梅被于敏的話擊中了軟肋,低著頭看著抬起小腦袋看著她的兒子。
這一幕于敏信了,他相信周亞梅的軟肋就是孩子。
“撫養一個孩子需要很多資源的,您也不想孩子未來比別人差吧”
于敏這邊談著話,滿德杰和吳鳳賢的爭吵也停了下來,都把目光看向了周亞梅。
滿德杰有些愧疚地說道:“也是怨我貪心了,想著一車西藥怎么不換十車肉啊,多掙一點兒是一點兒,唉”
聽見滿德杰的話,吳鳳賢對著周亞梅開口道:“嫂子,要不……”
“好吧”
周亞梅摸了摸兒子的腦袋,無奈地說道:“那我就走一趟”。
這邊剛說完,于敏便給滿德杰遞眼神,示意他趕緊帶著他們去交押金。
還沒等滿德杰開口,周亞梅將保存好的印章交給了吳鳳賢。
“鳳賢,你跟滿經理去交押金,我收拾一下行李,順便跟于主任談點兒事兒”
“好的嫂子”
吳鳳賢接了公章,隨后走到床邊從床下掏出箱子,在于敏的注視下檢查了箱子里的黃金。
“滿經理,這押金……”
周亞梅看了看于敏,隨后對著滿德杰問了一句。
滿德杰聞聽后便伸出了手,在于敏的面前晃了晃。
“什么?”
于敏不解地看著滿德杰,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
滿德杰無奈地說道:“押金條啊!你的糧食少了一車,押金還給你那么多啊!”
“哦哦”
于敏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注視自己的周亞梅,隨后把懷里的押金條鄭重地交給了滿德杰。
看著于敏交出押金條,周亞梅這才滿意地笑了笑。
這笑也被于敏看見了,暗自在心里滴咕這娘兒們真不好湖弄。
本來說好的,這次生意就沒有于敏的事兒,所以這會兒他也沒有理由跟上去。
再一個,周亞梅明顯是有話要跟他說,所以只好留在了這里。
不過他也不用擔心,因為這會兒小桃被滿德杰領走了。
等幾人出了門,周亞梅便開口對著于敏說道:“于敏兄弟,我能信任你吧?”
一聽這話,于敏便是眼睛一亮。
“嫂子,有事兒您說話!”
周亞梅看了看于敏,道:“有些事兒我不說你也知道,但我也是沒辦法”。
“明白”
于敏點點頭,道:“李哥那邊我一定不會說,您這次做什么我也沒看見”。
“我不能帶著公章走”
周亞梅欣慰地點點頭,隨后的話便把于敏震了一下。
“所以請你多多照顧一下鳳賢,我在鋼城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了”
“沒問題!”
于敏答應的很痛快,擺手道:“您放心,這段時間我會保護好她的,您回來的時候掉一根毛都算我”。
“呵呵,不至于”
周亞梅輕笑了一聲,隨后便起身從床頭的抽屜里取了一封信封走了回來。
于敏看著周亞梅把信封放在了自己面前便挑了挑眉毛。
“周姐,您這是……”
“不能叫你白幫忙”
周亞梅客氣地說道:“鳳賢在京城養成了很不好的脾氣,挺難相處的”。
“這不是外道了嘛”
于敏將信封推了回去,道:“有我于敏在這兒,不會出問題的”。
他現在是一點兒都不懷疑吳鳳賢和周亞梅。
那種不欠人情,隨后便送鋼筆的性格,讓他至今難忘。
現在周亞梅也是這種行事作風,真的是有錢人任性啊。
可周亞梅越是如此,于敏越不會收這個錢,再多都不能收。
因為他所求甚大!
于敏就是讓周亞梅欠他的人情,他已經在收到肉后給這兩個娘兒們準備了一頓豐盛的大餐。
見周亞梅又要把信封推過來,于敏站起身邊往出走邊說道:“周姐你趕緊收拾行李吧,我下樓了”。
看著于敏急匆匆離開的身影,周亞梅瞇了瞇眼睛。
越是隨著計劃的進行,越是能見到于敏的目的,周亞梅也越是不后悔幫李學武對付這個人。
這么大公無私地幫忙,惦記的又是什么?
于敏剛下樓便遇見了回來的幾人,倒是沒見著吳鳳賢。
“鳳賢同志呢?”
“上廁所去了,就在后面了”
滿德杰隨意地說了一句,便拉過手底下人說話。
跟小桃對視了一眼,知道沒問題,于敏便笑著催促滿德杰等人趕緊準備去站臺了。
滿德杰對著大強子和大春兒交代道:“這次我自己去邊疆,你們就留在這里”。
“滿經理,我跟你去吧”
大強子主動開口要跟著去,不是心疼滿德杰,而是怕死。
他也看出這個局越來越大了,就要接近爆炸。
按照他想的,這筆押金說不定要怎么轉走,而發走的糧食和藥材也都進了這騙子的口袋。
那人財兩失的于敏會怎么做?
當然是追查啊,留在這里等著挨打啊!
“不用不用”
滿德杰拍了拍大強子的肩膀說道:“咱們的公章還在這兒呢,沒有人盯著我不放心”。
大強子苦著臉,祈求的眼神看著滿德杰說道:“你一個人走,把我們扔下,我也不放心”。
他就差把怕死說出來了。
而站在一邊的大春兒晃了晃腦袋,懟了懟大強子道:“強哥,聽滿經理的,去邊疆多辛苦啊”
“就是,平時都是你們辛苦,這次好好休息一陣子”
滿德杰拍了拍大春兒的胳膊就去跟于敏說話去了。
大強子看著躲過去的滿德杰,現在掐死大春兒的心都有了。
于敏看了看滿德杰帶來的兩個人,見他要把人留下,對這一趟買賣更有信心了。
這會兒上完廁所的吳鳳賢也跟了上來,抱著先前裝黃金的空箱子晃著身子一臉的不高興。
“要回站前招待所收拾什么嗎?”
“不用”
滿德杰看了看無精打采一臉疲憊地打著哈欠的小桃,道:“如果能帶著她就好了”。
“拉倒吧”
于敏還想著跟小桃問剛才樓里的事兒呢,哪里會讓滿德杰把人帶走。
這會兒走過的吳鳳賢撇了撇嘴,低聲罵了一句澀鬼。
隨后便上了樓,一副不愿見到滿德杰的樣子。
滿德杰和于敏對視了一眼,相互笑了笑。
大春兒在滿德杰的示意下,跟著上了樓。
等周亞梅帶著孩子下來,卻還是不見吳鳳賢的身影。
“鳳賢同志呢?”
于敏笑了笑,問道:“自己嫂子走都沒下來送送?”
周亞梅將行李交給了大強子,不好意地看了滿德杰一眼。
“對不起啊,她就是那個性格”
“沒事,本就是我的問題”
滿德杰倒是沒有避諱自己的問題,笑著跟小桃飛了個眼兒。
于敏站在一邊也是笑了笑,便沒當回事兒。
“走吧,就到發車的時間了”
幾人說笑著便往裝配車間走,滿德杰和周亞梅連同孩子將會跟隨車組一起去邊疆。
得到了財務室確定的消息,車間這邊已經開始了裝車,等滿德杰等人進站車頭都掛好了。
大強子“依依不舍”地與滿德杰說著話,周亞梅已經去車上給兒子收拾居住的位置。
而于敏則是帶著小桃站在不遠處聊著剛才交押金的事兒。
“押金是黃金嗎?”
“是,會計確認的”
小桃再次打了個哈欠,隨后在于敏瞪眼睛的注視下捂住了嘴。
于敏自己也困,看見小桃困就很煩。
“押金條呢?”
“在我這兒”
小桃剛要去掏,卻是被于敏制止了。
“等會兒再給我,他們看著呢”
卻是這會兒周亞梅收拾完,安頓好孩子重新下了車。
剛才說去看著公章的大春兒又扛著一個大箱子追了上來。
“滿經理,吳鳳賢說她嫂子落下行李了”
“我還找呢!”
周亞梅笑著應了一聲,招呼著滿頭大汗的大春兒進了火車去安置行李。
于敏看著那箱子不小,以為是帶去邊疆的棉衣棉被啥的。
剛才周亞梅帶的行李確實不多,這帶著孩子不方便,也就沒大在意。
等帶著大春兒出來,周亞梅客氣了幾句,便準備跟于敏道別。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
于敏見周亞梅看過來,連忙走了上前,跟周亞梅握了握手。
“此去邊疆路遠,周姐一路保重”
“謝謝”
周亞梅也是有些感傷地看了看鋼城的土地,可能這一走,很長時間都不會回來了。
那邊滿德杰對著大強子和一腦袋汗的大春兒也是交代道:“去吧,趕緊收拾了站前招待所的行李搬來煉鋼廠,公章千萬不能有失!”
“好的”
大強子聽了這話,感念地看了看滿德杰,暗道一聲你這孫子還有點兒良心,隨后拉著還賣呆兒的大春兒便往回走。
大春兒被大強子拉著越走越快,像是后面有狗攆了似的。
于敏見著那倆人離開,對著走過來的滿德杰笑問道:“滿經理手底下還是有責任心的”。
“唉”
滿德杰無奈地說道:“大強子還成,那個大春兒,實在不當用”。
“呵呵呵”
大春兒啥德行,于敏在昨晚已經領教過了。
這會兒他也是想想都覺得可笑,那么一個傻憨憨,還能領出來辦事兒。
“早點兒搬這邊兒方便的多”
于敏也是沒話兒找話兒,這會兒火車還沒開,總不能把這兩個被他逼出去的人撂在這兒。
直等到這趟專列的車長過來催促,幾人才依依惜別。
于敏:“滿經理保重”
滿德杰:“于兄弟辛苦”
于敏:“周姐保重”
周亞梅:“家里就交給你了”
滿德杰:“小桃辛苦了”
小桃:“滿經理我等你”
“嗚”
火車的鳴笛聲響起,于敏站在站臺上,揮手送著滿德杰和周亞梅乘著專列離開。
等承載著滿希望的火車消失在視野里,于敏這才帶著小桃往回走。
“你怎么回事兒,讓你辦事兒,怎么這個狀態?”
于敏對于小桃哈欠連天、兩眼無神的模樣很是不滿意。
小桃委屈地憋憋嘴,道:“哪能怨我嘛”
“你還敢頂嘴!”
于敏瞪了瞪眼睛,隨后看了周圍一眼。
如果這里不是煉鋼廠,如果在俱樂部,那巴掌早就上去了。
小桃也是心里委屈,眼淚就下來了。
“他折磨了我一宿,也不讓我睡覺,我能堅持到現在還沒睡著都算不容易的了”
說著話還委屈地強調道:“我還得盯著他一舉一動,他睡著了我都得睜著眼睛”。
于敏看著哭起來的小桃也懶得跟她計較了。
“知道你辛苦了”
于敏皺著眉頭應允道:“等回去我就給你申請獎金和休假”。
“嗚嗚嗚”
聽見于敏哄著,小桃哭的更兇了。
“我們就是不值錢,誰逮著誰欺負,嗚嗚”
于敏這個心煩啊。
“誰打你了?誰罵你了?打你們過來,誰說你們啥了?”
小桃擦了擦眼淚,委屈著說道:“我們是啥我自己心里清楚”。
“以前跟馬三兒那兒就不當人,到了現在也沒好哪兒去,還比不上那個葛淑琴呢,舍命搏一場,也落個好出路”
“哎呀,都哪百輩子的事兒了”
于敏當初從聶連勝手里把這些人接收過來的時候就知道些爛糟事兒。
所以對這些姑娘都還算不錯,要不然小桃也不會這么賣力氣。
現在小桃翻起這些話,無非是見著這次動用的資金大了,也想撿點兒面包渣兒吃。
要說吃肉喝湯啥的她想都不敢想,于敏多給她點兒就是點兒,眼淚又不值錢。
“行了,我知道了”
于敏站住腳,看著小桃說道:“等回去我就給你申請一筆錢,這個滿德杰回來,把他伺候走,你就算完成任務,我放你走人”。
“真的?”
小桃這會兒也不哭了,瞪著大眼睛看著于敏。
于敏則是無奈地笑了笑,道:“我至于跟你說瞎話兒嘛”
說著話伸出手示意了一下。
“不至于不至于”
小桃也明白于敏是啥啥意思,趕緊從兜里把新的押金條掏了出來遞給了于敏。
于敏接過條子,點了點小桃,道:“以后少跟我耍這個心眼兒,聽見沒?”
“知道了于哥”
于敏聽著這賤不次賴的動靜兒都起雞皮疙瘩了,撇了撇嘴打開了押金條。
單位名稱對,日期對,貨物名稱對,押金類別對,押金數目對……
要不怎么說于敏辦事兒小心謹慎呢,這押金條到了手里便開始一項一項地檢查了起來。
他也就是習慣了,并沒有想著押金條會出什么問題,畢竟先前一直都好好的,事情雖然有些波折,但還算順利。
如果從一開始就順利于敏還不能這么有信心呢,只有這種波折,而且他在其中起到關鍵作用的波折才是真的呢。
可這會兒他在對到簽名的時候傻眼了。
“這名字怎么特么是吳鳳賢!”
于敏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拿著押金條看了又看,可上面的簽名就是吳鳳賢。
等于敏把目光看向小桃時,小桃也慌了。
“我……我明明……”
她腦子現在也蒙了,當時她被滿德杰擋在身后,只能看見箱子里的黃金,她這個喜歡哦
一晚上沒睡覺,精神狀態本來就不好,眼珠子都快鉆到箱子里去了,至于簽字啥的……
當會計把箱子蓋上的時候簽字已經結束了,她就看見滿德杰拿著筆低頭了,也看見滿德杰用公章了。
至于簽字,她沒看見啊!
手續辦完,滿德杰便把公章還給那個吳鳳賢了。
又在她的注視下把押金條折了塞進了她的兜里,手就一直沒拿出來。
等到了招代所,滿德杰的手是抽出去了,她哪里敢拿出來看啊。
只是趁著大家說話的時候用手摸了個邊兒出來偷偷看了,確實是先前那種押金條。
現在看著于敏遞過來的押金條,小桃只覺得天旋地轉。
感覺天旋地轉的還有于敏。
這會兒見小桃這幅表情就知道壞事兒了,抓過押金條撒腿就往煉鋼廠辦公樓跑。
等跑進辦公樓進了財務室,拿出押金條便問道:“呼呼同志,這個,這個押金”
“拿走了呀”
煉鋼廠的會計一臉的不耐煩地回道。
“我說你們怎么回事兒!剛交了押金沒三分鐘就說押金條丟了,這會兒又拿來算怎么回事兒!訛人啊!”
“我訛人!”
于敏現在的心涼了,腿軟了,嘴都不會說話了。
“不是訛人是什么!”
這會計也是煩透了這些人了,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拿著一箱子黃金來當押金,做什么牛羊肉買賣,還讓我們做擔保!”
會計也是嫌數黃金、驗黃金的累,所以這會兒語氣很是不好。
“錢都數完了,你們又說不做了,又把押金提走了,這不是玩兒呢嘛!”
于敏哪里會管她的態度,瞪大了眼睛問道:“誰來提走的押金?”
“你說呢!”
會計點了點桌子上的押金條說道:“她簽的字,她拿著章,她提走的唄!”
“你混蛋!”
于敏指著會計說道:“我看你們是一伙兒的吧!這押金條她簽字有個屁用,這個單位又不是她的”。
“你別滿嘴噴糞,有事兒說事兒,沒事兒滾蛋!”
會計瞪了于敏一眼,從桌子上的夾子里抽出一張介紹信拍在了于敏的面前。
“你瞪大眼睛好好瞅瞅,這單位的介紹信開了幾個名字”
于敏不信邪地拿過帶著保管印章和騎縫章的介紹信,那個鬼單位的下面確實是兩個名字。
完了,全完了
于敏手攥著介紹信瞪紅了眼珠子,問道:“那筆藥材的押金也提走了?”
“那倒沒有”
會計撇撇嘴,從于敏手里拽了拽介紹信。
“這個吳鳳賢說了,那個錢就當做運費,算好了的,一分不差,不然我們還能讓調度發車?”
解釋完還對著于敏說道:“別撕扯啊,這我們還得存檔呢”。
于敏無奈地松開了手,這里是煉鋼廠,他不敢鬧。
再一個,這煉鋼廠的會計說的沒錯,這個事兒確實跟人家沒關系了。
于敏咬咬牙,轉身出了辦公室,看了三樓一眼。
他不敢確定樓上的董書記是不是也跟那些人是一伙兒的,不過他不敢去求證。
他要是去問,還不得被人家當精神病給扔出去啊。
董文學一定沒有做什么出格的指示,不然會計這邊不能這個模樣。
除了在會計那問問題的時候耽誤了一會兒,于敏上下樓都跟飛起來一樣。
出了辦公樓于敏不顧四周煉鋼廠工人異樣的眼神,撒腿就往招待所跑。
在出來送行的時候,帶來的老劉和鐘家五虎都被他安排在樓下,為的就是監視吳鳳賢。
他現在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這些人身上。
等跑到招待所,他的心不由的一跳,他的人都在,而且都很自在。
“人呢?”
看著鐘老大和老劉悠閑地坐在一樓沙發上,于敏氣喘吁吁地問了一句。
鐘老大幾兄弟上次來過這里,正跟這兒憶苦思甜呢,見著于敏這個德行也是嚇了一跳。
老劉站起身扶住于敏問道:“什么人”
“讓你們看著的人!”
“在樓上呢”
老劉看見于敏的狀況也是不敢耽誤,趕緊匯報道:“鐘家幾個在樓上盯著呢,沒出門”。
于敏甩開老劉的手,繼續往樓上跑。
鐘老大和老劉見此也跟著跑了上去。
等到了先前周亞梅和吳鳳賢住的房間門口,便看見鐘家幾兄弟正站在走廊里看著呢。
于敏的心稍稍緩了緩,深呼吸了一口氣,嘴里默念著一定在,一定在。
在鐘家幾兄弟和老劉的注視下,于敏擰開房間門。
“人呢!
“人呢!人呢!我擦你嗎的!”
于敏瘋了,掀開鼓鼓囊囊的被子,露出一堆衣服,回頭兒就給了鐘老大一拳,隨后便瘋狂地對著幾人拳打腳踢。
鐘老大幾人哪里會讓他白白的打,幾人合力把于敏按在地上。
老劉站在一邊,看著屋里有些凌亂的狀況,他真不知道這人是怎么沒的。
于敏這會兒已經冷靜下來了,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松開!”
于敏推開鐘家幾兄弟,隨后爬了起來。
“說說吧,人怎么沒的”
老劉皺著眉頭看了看鐘家幾人,他好像想明白了。
看見老劉的眼神,于敏也明白了。
“那個行李箱!”
于敏瞪大了眼睛,看著老劉,看著鐘家幾
“那么大個行李箱你們沒注意!”
鐘老二這會兒也知道麻煩了,看了一眼大哥,隨后解釋道:“我們正跟那個叫大春兒的在這兒抽煙”。
“抽煙!”
鐘老二嚇了一跳,于敏現在的樣子有點兒嚇人。
“嗯,我的煙”
他強調這個意思是煙沒毛病。
“當時屋里的女人對著門外喊,說她姐落下行李箱了,讓大春兒給送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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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們就讓他送了?”
鐘老二晃了晃嘴,看了床上一眼。
“大春兒開門進來的時候我們也在門口看來著,以為……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