鄺玉生自然知道夏中全說的是誰,笑罵了一句臉色也變的不屑了起來。
“真是丟人丟到姥姥家去了”
“呵呵,說他都嫌丟人”
夏中全微微昂了昂頭,隨后對著李學武說道:“保衛處搞了一個青年突擊隊?”
“你也可以搞一個嘛”
問了李學武,夏中全又對著鄺玉生說道:“你又何必摸著石頭過河,你直接摸李學武啊,他怎么走你就怎么走唄”。
四人說著又都笑了起來,李學武更是瞅了夏中全一眼,道:“還得是設計處消停啊,都是學者型的設計師”。
“不過活躍度差了些”
李學武對著徐斯年建議道:“可以給設計處調幾個女大學生嘛”
“你還說呢!”
夏中全點了點徐斯年氣苦道:“他可不就給我們那分了七八個女大學生嘛,哎呀”
“呵呵,你這有什么苦惱的”
李學武笑著說道:“男青年調皮搗蛋,這女青年性情溫婉,不正合適你們設計處嘛”。
“得了吧,倒是更熱鬧了!”
幾人走進招待所的大門,夏中全苦笑道:“我們處本來挺安靜的,現在好么,未婚男青年全都往車間跑了”。
“說是指導新來的同志工作,一個女同志身邊至少兩個指導,而男同志身邊卻是少有,我還是頭一次見著他們這么積極”
“那說明你們單位的男青年們熱情啊”
李學武倒是沒想到,夏中全先把自己說的方法實踐了,準是偷學了保衛處的管理辦法。
保衛處倒是沒對大學生這么用過,可是上一次三百多新招人員的培訓結束后就是這么安排的。
怪不得剛才自己一跟鄺玉生解釋,他就在旁邊給幫腔,敢情是他已經這么用了。
“太熱情了,哈哈哈哈”
夏中全的無奈幾人都聽出來了,徐斯年更是笑著說道:“我就是怕有人再重蹈覆轍,這才將女同志們送去了最安全,也是最需要的地方了”。
說完還對著夏中全說笑道:“你可別提醒了鄺處長自己犯錯誤啊”。
“他不能!”
鄺玉生這會兒卻是壞笑著說道:“都這么大歲數了,有些地方早就不頂用了,哈哈哈”
“去你的吧,你才不頂用了呢”
夏中全有些老羞成怒,笑罵著跟著幾人進了大廳。
一進大廳,李學武便見著秦淮茹帶著人正忙活著,笑著點了頭。
秦淮茹見著他們幾個進來,笑著走過來說道:“吃飯還不抓緊點兒,今兒中午可有硬菜”。
“那秦所長說硬,一定就是硬的”
徐斯年知道秦淮茹是誰的人,他又是秦淮茹名義上的領導,所以開些玩笑是正常的。
秦淮茹也是沒在意,嗔著說道:“徐主任一會就知道硬不硬了,不硬我們也沒法了”。
剛才跟李學武等人說的開心,這會兒徐斯年也是大笑了起來。
李學武卻是看了站在秦淮茹身邊的李雪一眼,笑著問道:“跟你秦姐在這學了一上午,覺得這工作咋樣?”
徐斯年等人見李學武問向一個姑娘,便都看了過來,眼神更是打量起了李雪。
李雪有些靦覥,也是覺得這些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有點多,便往秦淮茹身邊站了站。
又覺得自己二哥在這,沒必要這樣,便又往李學武身邊走了兩步站了。
“還行”
“呵呵”
李學武輕笑著攬住了李雪的肩膀,對著她說道:“你秦姐還在這呢,不能這么說話,記住了啊,你得說秦姐很照顧你,學到了很多,也見識了很多”。
秦淮茹站在一旁笑著道:“瞧你把我說的,我都成啥人了”。
吧臺后面的服務員卻是瞪了瞪眼睛的,這一上午了,這新來的小姑娘就跟在秦所長的身后來來去去的,看得她們直發楞。
這小姑娘什么來頭,得由著秦所長親自帶教,關鍵是秦所長表現出來的耐心態度和親近的動作,一看身份就不一般。
李雪被二哥說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身子更往李學武這邊靠了靠。
在這種陌生的環境,見著這么多陌生的人,她還是不自覺的想找二哥做依靠。
李學武也是滿臉寵溺地看著自己妹妹不好意思的模樣,臉上都是笑容。
這可把其他人看得瞪了瞪眼睛,他們看見了什么?
李處長公然摟抱招待所服務員!!!
而且表現的這么親密,李學武又是不避諱其他人的目光,這里面一定有情況!
情況就是李學武根本沒在意餐廳和周圍人的目光,笑著對徐斯年等人介紹道:“我妹妹李雪,今年高中畢業,讓她出來長長見識”。
說完又給李雪介紹道:“這是鄺處長,夏處長,徐主任”。
李雪站在自己二哥身邊倒是有信心和勇氣了,笑著跟幾人打了招呼。
眾人這才明白過來,敢情是李學武的親妹妹。
怪不得敢在這大庭廣眾之下摟著,還是一臉寵溺的模樣。
都知道李學武的年齡,看這姑娘也就十六七,可不就是哥哥的小妹妹嘛,都是當孩子寵呢。
這邊的服務員也好,就餐的人也好,還都是頭一次見著李學武這鐵漢露出這種神情。
徐斯年瞅了瞅李學武,又看了看李雪,笑著說道:“嘿,李處長,你長得這么丑,還能有這么好看的妹妹?真是難得”。
“說的也是呢”
夏中全笑著道:“看你妹妹多真誠個孩子,你咋長得呢?”
“我說也是”
鄺玉生沒說出什么諷刺的話,只用了一句“我也是”來給了李學武最后一擊。
李學武卻是渾不在意,笑著拍了拍自己妹妹的肩膀,說道:“我們家的孩子長相分工不同,男孩子負責文武雙全,女孩子負責才貌雙馨”。
“嘶李雪是吧”
徐斯年笑著示意了李雪,說道:“你可得把你哥這張嘴皮子學會了,能抵得上千軍萬馬了”。
夏中全同鄺玉生笑了幾聲,看向李雪問道:“想不想來技術處,咱們設計處離你哥辦公樓不遠,坐辦公室的,設計加工零件的,可好玩了”。
“去去去,天天枯坐辦公室有啥意思”
鄺玉生站在一旁對著李雪說道:“要來也得來生產管理處啊,這邊可熱鬧,啥機器都有”。
“哪有女孩子喜歡你說的那些玩意的”
徐斯年好笑地說道:“女孩子當然得在機關里工作啊,來廠辦吧,這邊工作輕松些,也適合女孩子”。
李雪看著這些人好像都是想要自己去他們單位工作的樣子,不明白這是咋回事,有些狐疑地看了看自己二哥。
李學武卻是笑著說道:“沒聽見幾位處長邀請嘛,有沒有想去的單位?”
“我……我想考慮考慮”
李雪在周圍人羨慕和替她著急的目光中猶豫著回了一句,隨后又在二哥的注視下說道:“謝謝三位處長……”
到底是剛從學校里出來,又是個靦腆的性格,面對這種機遇都不知道抓住了,更不知道怎么說場面話。
可是……誰讓她有個好哥哥呢
“沒事,只要你想來,跟你哥說一聲,咱們這仨地方隨你挑”。
徐斯年笑著跟李雪說了一句,隨后跟李學武示意道:“行了,都認識你妹妹了,趕緊吃飯吧”。
說完便帶頭往餐廳里面走去了,鄺玉生和夏中全對著李學武兄妹兩個笑了笑,也跟著往餐廳去了。
李雪有些不好意思地低著頭,跟李學武輕聲問道:“二哥,我是不是沒說好?”
“呵呵,慢慢來,機關就這樣,講究個語言的藝術”
李學武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寬慰道:“這個可不是學校里能學著的,也沒有老師能教給你,得自己學,自己品味”。
“行了,好好的孩子都教些啥”
秦淮茹有些心疼李雪的小模樣,笑著說道:“不學這個也沒事,就在秦姐這招待所上班,咋說話都行”。
門廳這邊的服務員都羨慕著呢,一聽這話更都是明白了,這些單位別人爭著搶著都進不去的,這小姑娘還得猶豫著去哪家。
而且是這幾家爭著搶著要她呢
不會說話怎么了,年齡小怎么了,這叫率真。
她們只覺得這個世界是不公平的,即便是這個小姑娘高中畢業,是單位都想要這樣的,可也沒重要到這種程度。
好么,單位一把手主動邀請啊,還得考慮考慮。
要不是她們還清醒著,說不定都主動舉手替這小姑娘答應了。
可這小姑娘就是有這份底氣在,有她哥給撐腰,這些單位還不是想去就去的。
李學武自然是有這個底氣的,但他也不想把自己妹妹養廢了,現在他能照顧她,可以后的路終究是要她自己來走的。
看了服務部里一眼,對著秦淮茹問道:“怎么回事?”
秦淮茹就知道李學武一定會問,因為剛才徐主任也是看見服務部里的人才進的餐廳。
“就是徐主任分來的唄,能是什么”
秦淮茹有些無奈地說道:“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們這座小廟也能迎來這尊佛”。
李學武吊了吊眼睛,沖著服務部里正躲著自己目光的人招了招手。
站在服務部里的卻是最先分配到保衛處實習,后來又去了服務處的傅林芳。
李學武只問了周瑤的分配情況,并沒有問她的,這會見著她倒是有些驚訝。
當傅林芳低著頭走過來的時候,李學武抬了抬下巴,問道:“給你定的什么級別?”
傅林芳低著頭,眼睛有些酸,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嘴里低聲回道:“副……副主任科員”。
李學武皺了皺眉毛,看了餐廳里正在高談闊論的徐斯年一眼,隨后轉頭對著秦淮茹問道:“讓她接服務部的工作?”
“那接啥?接我啊?”
秦淮茹無奈地說道:“這我還是跟松英說的,讓她管了客房部,我不負責具體的業務了,把服務部挪出來給她管的”。
李學武看了看低著頭的傅林芳,秦淮茹說的這話不算過。
定的就是副主任科員,卻是安排來了副科級單位,這不是鬧呢么。
也不知道徐斯年自己的主意,還是誰指使的,反正現在的傅林芳是特別的尷尬。
以致于見到李學武的時候都沒臉抬起頭了,一直低頭哭著。
“把會議室的業務,以及室外運動、用車和休閑的業務交給她吧”
李學武從鼻子里出了一口氣,面色有些嚴肅地看了看抬起頭望著自己的傅林芳,說道:“既來之則安之,把工作做好,把自己收拾好”。
說完便沒再看她,也沒理會她哭著的表情,對著李雪說道:“跟你秦姐這吃了中午飯就去廠辦報道,看看機關部門是怎么工作的”。
“知道了二哥”
李雪有些害怕現在的二哥,尤其是二哥板起臉訓人的時候。
交代了妹妹,李學武便往餐廳去了,那邊張國祁已經在跟他招手了。
秦淮茹見李學武進了餐廳,從兜里掏出紙遞給了傅林芳,說道:“擦擦”。
“謝謝秦所長”
傅林芳抽泣著接了紙巾擦了擦臉上的淚水。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見著李學武就是想哭,尤其是當李學武招手讓她過來的時候,關心她的時候,給她安排工作的時候,就是想哭。
剛才見著服務處王處長來的時候她都沒有這種感覺,但見著李學武就是有了委屈的心思,眼淚也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都是差不多的歲數,可就是覺得李學武的身上有家長的氣度,有讓她敬服的氣場。
剛來實習的時候只覺得李學武嚇人,嚴肅,不茍言笑,對她們也是不甚關心的。
可是后來慢慢熟悉了,才知道李學武這個人的優秀和對她們的關心。
現在看著周瑤成為這一屆大學生矚目的存在,她就在心里有多么的后悔。
不是后悔自己選擇了去服務處,而是后悔自己這么做對李學武和保衛處造成的影響和傷害。
她以前還怕李學武或者保衛處的人報復她,欺負她,可這種情況一直都沒有出現。
反而是她幾次去找周瑤,李學武都跟她打招呼,有一次還請了她和周瑤去吃奶油雪糕。
而軋鋼廠的奶油雪糕品質提升,還得說是她們兩個的功勞。
從那一次開始,她也真正的認識了保衛處的這個年輕的副處長。
知道了他面冷心熱的性格,知道了他照護下屬的心意,知道了他對人才的重視。
有哪個處室的一把手會因為自己單位的女同志說奶油雪糕不好吃,就給冷飲廠廠長打電話批評提意見的?
別說跟外面這種出頭的事了,就是她以前在服務處見到的黃詩雯那件事,服務處有人站出來主持公道嘛?
沒有被分去服務處,她以前的努力都白費了,她感覺到委屈,而現在,沒有被分去服務處,她覺得以前的努力都不重要了。
上午到現在,王處長也都沒說來看看她,關心一下她分配的事,見著就像沒見著的樣子,故意躲著她。
哪怕就像是李處長這樣,招手讓她來問問呢,都沒有過。
要不她怎么見著李學武的時候就哭呢。
當初從保衛處勾她們的時候把她們說的多重要,又說了以后會如何培養和安排,可現在呢?
“就像李處長說的,來都來了,就在這好好干吧,雖然沒有其他單位的大作為,大發展,但咱們招待所勝在團結和輕松”
秦淮茹安慰著傅林芳說道:“下午我帶你了解一下相關的工作,你也盡快熟悉了,好頂上來,咱們正缺你這樣的高材生”。
“是,謝謝秦所長”
傅林芳收拾好了自己,跟秦淮茹應了一聲。
秦淮茹點點頭,示意了她一下,道:“中午換著值班,去洗洗臉吃飯吧”。
說完拍了拍李雪的胳膊,示意李雪跟她走。
李雪有些不理解傅林芳為啥會哭,剛才二哥問了她知道這位是大學生,還是副主任科員,可都這么厲害了為啥會哭。
她是不理解啥是副主任科員的,覺得就是比科員高唄,雨水姐就是科員,比上了幾年班的雨水姐都厲害還有啥不滿足的。
不滿足……她好像也應該滿足的。
可看見李雪她就知道自己沒有辦法騙自己,她是大學生,正經實習進廠的,工作被安排來安排去的,都比不上一個高中生,因為啥?
傅林芳的不滿足來源于自身的委屈,也來源于招待所的級別。
副主任科員的級別就相當于副科長了,只是沒有具體的領導職務,所以這是級別夠了,職務沒有。
現在的職務就是股長,服務部的股長,還不是正式的。
因為在行政序列里面根本就沒有股長這個級別,只是科級以下為了管理方便設置的這么個位置,算是管理層,也不算是。
招待所這邊算得上是管理層的只有兩個人,正所秦淮茹,副所張松英。
就連劉嵐都算不上管理層,雖然她管著廚房和餐廳的事務。
“那你妹妹?”
李學武剛坐下,張國祁示意了餐廳門口對著李學武問了一句,隨后說道:“跟你說好了啊,來咱們后勤處吧,我這正缺一采購股長呢”。
“你可拉倒吧,剛才徐主任他們都給我妹妹嚇著了,還以為遇著人販子了呢”
李學武笑哈哈地逗了一句,隨后看向張國祁,笑著問道:“怎么樣?來點兒?”
“來點兒啊!”
張國祁見李學武主動提起喝酒,更是瞪了瞪眼睛,道:“我現在可是一身輕,可不怕這個,喝點!”
李學武笑了笑,沖著廚房上菜門口站著的小金招了招手。
桌上現在坐著的有徐斯年、夏中全、鄺玉生等人,都是總在中午茶聚會的那幾個。
徐斯年看了張國祁一眼,笑著說道:“張處長,這酒可得少來,多少雙眼睛盯著你呢”。
“呵呵,那感情好,省的我再丟了”
張國祁倒是沒有說過分的話,不過也是話里有話。
回了徐斯年一句,又沖著李學武問道:“怎么想著讓你妹妹來咱們廠了?分局那邊離家近啊”。
“一姑娘,不想讓她從事這么危險的工作”
李學武接了小金拿來的酒瓶,給這幾人挨個倒了酒,解釋道:“不過也就是個建議,這不是帶著她出來轉轉嘛,喜歡哪個再說”。
說完還頗為可惜地說道:“我妹妹一心想要考大學的,只是不隨心了,我這也是怕她多想”。
“應該的,我們家那幾個也都是,跟家里放羊了”
鄺玉生微微感慨了一句,隨后說道:“挺好,一個小姑娘,多鍛煉幾年,找對象也方便”。
這幾人都接了李學武的酒,明白李學武這是借著給張國祁澆愁的機會給他們敬酒囑托他妹妹的事呢。
以后在廠里工作,難免的要遇著事兒,有這些人的幫忙,李雪自然能輕松些。
當然了,這些人雖然都接了李學武的酒,但并不意味著就會幫忙,而沒有喝著李學武酒的人也不意味著就不幫忙。
完全就是個場面活兒,賭的就是莫欺少年窮。
“我可是聽說了啊,工作組正調查呢,咱們就一杯的量”
夏中全倒是很有控制力,沖著張國祁和李學武等人示意了一下包間那邊。
李學武等人笑著點了點頭,都沒有說什么。
夏中全就是謹慎的性格,老實本分的人,大家坐在一起喝酒都是因為趕上張國祁這件事,而李學武又張羅了,不然坐不到一起。
“張處的話實在”
李學武拿著酒杯同張國祁碰了一杯,道:“以后這中午的酒啊……呵呵,咱們改喝茶吧”。
張國祁感受著李學武的提醒,沉默地喝了一口,隨后說道:“吃菜吃菜”。
針尖不能對麥芒,他不會在這種場合,當著這么多人說什么的,都是老油條了,互相都有個底線。
李學武看向對面的徐斯年,抬了抬下巴示意著問道:“那傅林芳啥情況?你給安排的?”
徐斯年看了門口一眼,這會兒已經沒了傅林芳她們的身影,扯了扯嘴角,對著李學武嘰咕嘰咕眼睛,示意了包間那邊一眼。
李學武卻是無奈的翻了翻眼珠子,就猜到有這種可能,放下酒杯說道:“這么做沒啥意思”。
說著話將張國祁要夾的菜往他那邊推了推說道:“沒必要”。
張國祁擺了擺手,示意李學武不用動,夠著了,嘴上卻是附和李學武的話說道:“我看也是,動真格的也不從這上面找補”。
鄺玉生同夏中全對視一眼,拿著酒杯滋潤了一口,默不作聲。
“你咋想的?”
徐斯年對著李學武挑了挑眼眉,問道:“憐香惜玉?還是感同身受啊?”
“呵呵,扯蛋”
李學武輕笑了一聲,隨后看著幾人說道:“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你可別做的過了,小心踩著釘子”。
徐斯年撇了撇嘴,同李學武碰了一下杯子,道:“以后她就知道了,不說感謝的話,也不會埋怨我”。
“你由心就行”
李學武淺酌一口,看向坐在一旁的韋再可,微笑著說道:“韋處長,招待所的業務可是多了,剛秦所長還跟我說忙不過來呢,你可得多來調研啊”。
調研個屁,他們天天都來吃飯,招待所啥情況他不知道啊。
韋再可是讜組部的處長,招待所這種單位的組織關系自然是歸他管的,但也不歸他管,名義上還得是徐斯年說了算,實際上又是李學武說的算。
這招待所的組織關系亂的很,書面上歸屬后勤管理處,張國祁是主管,而干部關系是歸讜組部,韋再可是主管,名義上又由廠長辦公室領導,所以徐斯年也是主管,實際上李學武在這邊說話才好使,領導都是默認的。
現在李學武這么說他就知道李學武是個啥意思了,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端著酒杯同李學武碰了一個。
“自己妹子的事都沒安排明白呢,還管著別人了”
徐斯年撇著嘴說道:“省省心吧,多吃點菜,省的喝多了做出糊涂事來”。
“哈哈哈!”
李學武笑著說道:“我這人向來喜歡難得糊涂,但從來不做糊涂事”。
說著話對徐斯年示意道:“剛跟李雪說了,下午去你那報到,好好見識見識咱們廠機關的優秀作風”。
“呵呵,罵我是吧”
徐斯年見李學武這么說,就知道他是有心將妹妹安排在自己這邊的,也就跟李學武開起了玩笑。
這邊桌上喝的不多,但是氣氛很好,微醺,不吵鬧,眾人就著招待所的飯菜,吃的還挺好。
中午飯過后,李學武也沒再去管李雪,她是跟著秦淮茹來的,下了班自然是跟著秦淮茹回去。
他這做哥哥的可倒是真負責,周末的時候還說要帶妹妹來看看工作的,可卻是都扔給了秦淮茹來帶。
李雪也是懂事,跟著秦淮茹在招待所這邊熟悉了一上午,只覺得都是新鮮的。
大大的公園,大大的游泳池,公園里面有涼亭,有休息位,小花園里有運動場,有鍛煉的器材,大大的樓里都是可以休息的房間。
中午跟著秦淮茹在辦公室吃了頓豐盛的午餐,還吃了好多種水果。
這里的人對她都好客氣,好友善,人人都是帶著笑臉的,她只覺得軋鋼廠的工作氛圍好好啊。
確實,任是誰見著她,一提是李學武的親妹妹,那都是笑臉相迎的。
就連有些不合群的劉嵐見著秦淮茹帶她來打飯,一問是李學武的妹子,愣是給多打了不少。
李雪覺得還是軋鋼廠好,派處所她去過很多次,找三嫂的時候見著過那邊的工作環境,沒有這邊的舒服,也沒有這邊的大。
中午吃過飯,李雪跟著秦淮茹上了三樓。
“中午熱,在這睡一會,到點兒了我叫你”
秦淮茹幫李雪把床鋪打開了,示意她可以在這邊休息。
同時指了指衛生間道:“這邊可以洗澡和上廁所,你會用吧?”
“嗯,跟二哥家一樣”
李雪點了點頭,打量了一眼屋里,對著秦淮茹問道“秦姐,我在這是不是不太好啊”。
“沒事,歇息你的”
秦淮茹笑著摸了摸李雪的頭發,說道:“這就是你哥的房間,平時他值班的時候就跟這邊休息的”。
“哦”
李雪這才知道,原來秦姐帶她來的是她二哥的休息室。
她是沒想到二哥這樣的干部在軋鋼廠里的待遇這么好,還有自己專門的休息室呢。
等秦淮茹走了,李雪轉了轉,輕輕打開衣柜的柜門,果然在里面發現了二哥穿過的衣服。
她二哥的衣服很好認,夏天都是白加黑,冬天的都是夾克衫,還有針織毛衣和針織衫,褲子都是黑色的。
重新坐回到床上,李雪只覺得二哥在單位和在家好像不太一樣,具體哪里不一樣她也說不好。
中午的太陽很足,尤其是在沒有風的情況下,李雪睡的很熟,也很香,等醒來的時候外面的陽光好像都不熱烈了。
匆匆忙忙地去衛生間收拾好了自己,李雪這才下了樓。
當看見吧臺墻上的掛鐘時,李雪只覺得心里慌慌的,都兩點多快三點了,誰家單位這么上班啊。
秦淮茹見著李雪下來,招手道:“喝杯溫水,趕趟,中午徐主任走的時候都交代了,讓你晚點去,不著急”。
說著話將吧臺里面的溫水遞給了李雪,同時拿了蒲扇給急的滿頭汗的李雪扇了扇。
李雪也是睡渴了,足足喝了一大杯,這才紅著臉說道:“好像是晚了,我二哥說讓我中午就去的”。
“聽你二哥的大中午的誰干活,你去了也是待著”
秦淮茹渾不在意地說道:“好好涼快涼快,吃雪糕不?我給你拿去”。
“我不吃,秦姐,我不能吃涼的”
李雪跟李學武一樣,從小被李順管著,生冷硬辣的都忌口。
李學武還好,有的時候注意,有的時候菜里有的他也吃,李雪因為在家里生活,所以管的還是嚴,雪糕是不吃的。
秦淮茹點點頭,知道李學武跟他妹妹都是一個習慣,便也就沒再客氣,道:“我正好要去主辦公樓,一道送你去徐主任那”。
說著話將蒲扇放了,帶著李雪便出了門。
出門的時候看了一眼身邊的李雪道:“你哥也真是的,推遲半年就在家休息休息唄,非讓你出來上什么班”。
李雪抿了抿嘴,沒有接秦淮茹的話茬,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出來工作的,可不想再揪心大學的事情了。
秦淮茹見著李雪不想說,也覺得是李學武怕年后的工作不好安排了,所以提前讓李雪來上班這么個意思,也就沒再多說。
進了主辦公樓,帶著李雪上了三樓,找到了徐斯年的辦公室。
徐斯年正跟人布置工作呢,見著秦淮茹她們兩個進來,便示意了沙發的方向。
等跟秘書交代完,轉頭對著李雪笑了笑,說道:“沒事,放松點,別緊張,在我這跟在你二哥那都是一回事”。
說完沖著秦淮茹說道:“行了,把人交給我吧,告訴李學武,人丟不了,呵呵”。
“瞧您說的,丟了也不是我妹妹”
這話說完又笑著道:“到時候讓李處長來找你要妹妹唄”。
徐斯年笑著送了秦淮茹出去,轉回身對著李雪說道:“這秦所長可真是厲害,話里一點都不饒人啊”。
他說的意思是,剛才給秦淮茹說的那句人丟不了,說的是李學武把妹妹放在他這里,不會叫他丟人的,更不會把李雪“丟”了。
丟了,有受委屈的意思,也有受傷害的意思,就是在通過秦淮茹的口跟李學武,跟李雪的家人有個說法的意思。
跟李學武之間是沒有什么問題的,還是給來這邊的李雪一個安慰。
一個小姑娘,初來乍到,自然是對職場和工作環境有個適應的過程。
也別說他對李學武的妹妹這樣,對其他人又是一個樣,這能比嗎?
李學武明著將妹妹帶來廠里,還將自己妹子介紹給他們認識,就不怕有人說道什么。
當然了,李雪是不會安排在保衛處的,這不符合規矩。
但到哪不是搶著要啊,不說高中的學歷,就說李學武的關系在這呢,這種關照可比拐著彎的強多了。
雖然有人說李學武行事霸道,做事狠絕,但沒有人說李學武為人不好的,也都愿意跟他交這個朋友。
尤其是對李雪,大家更都是有個欣賞的態度,畢竟李學武這么厲害,他的妹妹還能差哪兒去。
徐斯年則是完全出于跟李學武之間的關系,李雪來他這里,就是在領導的眼皮子底下,干幾年也好有個安排。
再說了,在廠辦里面,這進步啥的也不是那么的顯眼,比基層要方便的多。
李學武讓自己妹妹來這邊,徐斯年也明白,就是沒指望他妹妹有啥大的未來,只要安穩就好,跟這個時代其他家長是一個心思。
他卻是想錯了,李學武知道自己妹妹有個上大學的心,把李雪安排在廠辦,是為了讓李雪多學習,多社交,多鍛煉,也有時間來自學,保持應試狀態。
李雪也有些理解自己二哥的想法,這會兒雖然有些拘謹,但還是鼓著勇氣看著徐主任,等待著給她安排工作。
她卻是也沒想想,李學武都還沒給她辦入職呢,徐斯年哪有工作安排給她啊。
再說了,這就算入職了,剛參加工作的年輕人哪能直接接觸工作啊,不都得在辦公室里坐三個月啊。
一個是做些零散的工作練練手,二一個是熟悉工作環境,熟悉人際關系。
說起來有點復雜,但是機關工作大多如此,看著很忙,很多的工作,其實都是人家擺在那讓你看的。
如果不這樣,怎么顯示出他的忙來,豈不是還要接無數的工作安排?
徐斯年擺了擺手,再次示意李雪坐下,同時他自己卻是坐在了辦公桌的后面,道:“今天到下班前,你的任務就是坐在那,看著我辦公,看進來的人是怎么跟我對接工作的,看我是怎么跟對方回復工作的”
“懂了嘛?”
“懂了”
李雪有些懵,不知道為啥就這么做,但二哥讓自己來找徐主任的,自然是要聽徐主任的安排。
所以下午開始,李雪便跟徐斯年一個樣,一人一杯茶,一個坐在辦公桌后面,一個坐在沙發的一角,誰也不跟誰說話。
時不時的有人進來匯報工作,也有人叫了徐斯年過去說話。
李雪就在一旁看著徐斯年忙,好像小跟班似的,三樓好多人都發現徐主任又配了一個“秘書”,還是個女秘書。
當然了,這都是明著開玩笑的,任是誰都看得出來,李雪的歲數不大,懵懵懂懂的好像個小孩子,都當她是徐主任的親戚。
直到景玉農從廠長辦公室里出來,來徐斯年這邊說事情,見著沙發上坐著一位恬靜的小姑娘,沖著徐斯年示意了一下,問道:“你閨女?”
“呵呵,您凈鬧,我們家老大都沒這么大”
徐斯年笑著鬧了一句,見著景玉農看著他,只好解釋道:“是李學武的妹妹,想安排來廠辦上班,跟這看看的”。
“哦,是嘛”
景玉農再次打量了一眼李雪,隨后對著徐斯年說道:“可比李學武長得好看”。
“呵呵呵,這話今天您不是頭一個說的,我先說的,哈哈哈”
徐斯年說完也是笑了起來,逗得景玉農的臉上也是有了笑意,看了李雪一眼,事情說完便離開了。
徐斯年送走了景玉農,也沒給李雪介紹誰是誰,只當李雪不在。
李雪也是不問,只是安靜地在那坐著,看著人來人去。
有人進來語氣低沉,態度平和,有人語氣虛浮,底氣不足,有人字正腔圓,神態俊朗。
有人進來后是站著,有人進來后是自己坐的,有人進來后是徐主任請坐的。
有人進來后直接匯報工作,也有人進來后先幫徐主任續了熱茶。
李雪不知道他們為什么有這么多動作和表情,但她知道,這就是二哥說的,要學的內容。
雖然秦姐說了,不用學這些東西,可以去招待所上班。
但二哥都安排自己來這邊了,那就說明二哥的安排一定是有目的的,也是自己應該來的。
所以她要學,學這些云里霧里的說話方式,學他們的這些禮儀方式。
二哥也沒有說讓她來軋鋼廠是濫竽充數的,她有什么資格這么做。(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