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安大隊出現變局,李學武又是打電話聯系溝通,又是開會安撫人心,總算是穩定住了局面。
對外,李學武請鄭局出面協調,進一步聽取各方意見,積極征求治安大隊在訓人員所屬單位意見。
雖然沒有立即回復處理決定,但也讓辦公室的電話消停了下來。
對內,李學武先是給各支、小隊長以及機關管理人員開會,先強調紀律,后強調機遇。
總之一句話,只要大餅畫的好,人人都能吃的飽。
時機成熟了,李學武不怕這些人跳鬧,只要結果是他猜測的那般,這些人會跳著腳的感謝他八輩祖宗。
這個時候了,誰不想進部隊啊,就算是分局這邊的條件特殊,可就李學武所知,轉編后的治安大隊依舊是負責相關業務的。
這也是后來那只專業隊伍發展的根基,期間負責了許多地方維穩任務。
只要不再出現賴山川這樣的攪局者,那李學武的計劃就會平穩過渡。
當然了,賴山川是不敢了的,把他兒子送走后就沉寂了下去,在單位里都輕易不露面的,更不會來治安大隊這邊惹事了。
雖然那個案子天亮前就結束了,可案底留下了,那些家長恨不得弄死賴山川,他的根基都在分局那邊,小辮子不要太多。
家長們也恨李學武,要不是這兩個人爭斗,怎么會連累到他們的孩子呢。
不過李學武不是分局這邊起來的干部,十天都不去一天,辦公室都沒用過,想去治安大隊找麻煩,他們也得進得去門啊。
再說了,李學武最近一直都在軋鋼廠辦公,很是“乖巧”懂得低調,所以并不顯眼。
其實不是李學武乖巧,而是他在等這陣風來,好把自己和治安大隊吹起來,再見面的時候這些提都不敢提這件事才行。
忙完了治安大隊這邊,李學武又回了軋鋼廠,約好了要跟鋼城那邊開一個電話協調會的,下午還有個廠辦公會議。
要不是有蕭子洪進保衛處,李學武倒是不能這么輕松,可他也沒放松對保衛處的管理。
誰都不值得信任,因為誰都想進步,誰都想當這個一把手。
李學武可不覺得對方是來保衛處過渡的,更不覺得對方會想著在副處長的位置上養老。
正治生態的遞進與競爭是共存關系,他決定不了蕭子洪來保衛處,但他能決定蕭子洪在保衛處能做到哪一步。
李學武讓他做哪一步,他就得做哪一步,這可跟廠長和副廠長的關系不一樣。
“雖然咱們是做保衛工作的,可誰讓咱們有個做廠長的處長呢”
李學武笑著掛了電話,跟坐在會議桌旁邊的蕭子洪等人開了個玩笑,隨后便開始了軋鋼廠這邊的會議。
剛剛跟鋼城溝通完,會議主要圍繞以協作、安全、訓練、貿易等幾個基本點為基礎,展開和部署接下來的工作重點。
在兩地協作方面,鋼城方面提出了加強信息管控和溝通的方案,充分利用通訊電臺網絡的便利性,在接下來的兩個月內要完成點對點的信息轉化工作。
也就是說,即時信息溝通將不會再以電話的形式進行傳播了,而是要全面啟用無線電臺網絡進行聯絡。
這里配套的工作是,廠宣傳處和讜組辦籌備成立的廣播電臺設備也將借助山上的無線電設備和技術,完成對軋鋼廠大部分工人的信息傳播管控和搭建。
以后山上的無線電設備將會得到補充和加強,相關的人員也會進行補充和組建專門的維護小組。
當然了,維護小組的人員李學武已經準備好了,那五家可是有不少年輕子弟混吃等死呢,有學問沒工作。
山上那塊地方就是他們的避難所,可也總得給他們找點事情做,不能光是跟外面傳遞消息,還得辦點正事。
廣播電臺的設備在山上,可電臺的運用是在山下廠里,山上只負責設備和技術。
這個項目李學武已經交給了卜清芳,由宣傳處出面推動相關工作的落地。
無線電終究是這個時代信息傳播最主要的技術手段,聲音傳播的力量比紙質媒體要更有穿透力。
李學武想要豐富山上的技術和職能,才好在未來同其他地方溝通做混水摸魚的舉動。
公共廣播信號的監管比商業電臺要弱的多,密云山上的無線電不僅僅要聯系吉城、鋼城、港城和烏城,還要聯系海上船運,是李學武為未來準備的信息調度中心。
不然費勁巴力的保護婁家這些人做什么,真要是顧全婁姐,他有多種辦法送這些人出去。
可他舍不得,這些家庭教育出來的孩子可不都是婁姐這樣的傻大姐,一個個可以說得上是精英中的精英了。
只是因為資本的身份,他們這些人都沒有工作的機會,即便是在學校和文化領域的,也都早早的撤出來了。
真要說吃了苦,受了罪的,還是那些沒根沒底的,似是婁家這種家庭,有一點點風吹草動都戰戰兢兢的,怎么會硬著頭皮鋼風險呢。
別人不知道,跟李學武合作的這五家反正已經上山了,山下的資產不是帶上山了,就是變賣了,就剩一個空房子了。
好巧不巧的是,這些人都是悄悄離開的,夜里來的大卡車,天亮以后院門都上了大鎖頭,上面還貼了似是而非的封條。
山上的資源雖然很緊張,啥啥都沒有,可也沒有要危害他們的人,總比在城里擔驚受怕的強。
你要說城里的就沒想過往外面跑?
往哪跑,村里他們有錢都買不著房子,有親戚也不會讓他們住進去。
紅星村很特殊,山高皇帝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為紅星村的山上又是一方水土,不在山下的管束內,已經被圈了。
在半山腰上開辟出來的居住點既不影響山上的訓練,又不跟山下的村民接觸。
有泥濘的山路擋一道,有紅星村擋一道,再有軋鋼廠的訓練處擋一道,最后是山口的檢查站擋一道,這才能讓他們睡好覺。
外面跑他們也不是沒想法,可翻船死的那一家給了他們很強烈的心里壓力,現在有躲避的地方住,有臨時工作干,還能參與投資,他們想了,這風總不能吹一輩子的。
縱觀歷史,放眼全局,任何風波都不會持續太長的時間,他們是有文化的人,雖然不如李學武掐的準,但也能看得清。
受李學武保護,交李學武保護費,干李學武交代的工作,保他們全家平安。
更何況他們干的工作還是維持自己家里的投資,跟以前做幕后資本沒什么兩樣。
換一種思路,耕讀傳家和資本運營都兼顧了,這不是很好嘛。
李學武最近是沒有上山的,但山上的消息在不斷的傳下來,婁姐也在說這件事。
她因為特殊的關系,被五家人推舉站在了前臺,同五家掌舵人一起留在了俱樂部等待時機。
婁鈺已經離開了,是通過正規途徑前往港城的,這也給他們慌亂的內心注入了一股安全感。
李學武也支持盡早實現無線電信息傳播常規化,港城一兩個月之內一定會完成信息溝通的架設工作,到時候就是大風起兮云飛揚的時候了。
他心里盤算著最近的瑣事,可嘴上卻是繼續在會議上部署著工作。
鋼城一地的安全要對標軋鋼廠,軋鋼廠的安全要掌控在保衛處,多地的培訓和訓練不能停,協調貿易的工作又落在了李學武的手里。
今天保衛處開會,可銷售處和后勤處都來了人,就是調度處那么忙,知道其他兩個處室的副處長都去了保衛處,姚慧穎也來了。
后勤處現在是馮行可當家,可他是外來戶,以前是煉鋼廠的副廠長,在服務處干了半年副處長,這一次轉正后積極向李懷德靠攏了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經歷了煉鋼廠的風波后他有了什么干工作的心得,最近接手后勤處以后干的是有聲有色。
一邊在同李懷德的接觸中積極表現,初步獲得了這位主管領導的支持和信任,在后勤處內部大刀闊斧的開始了變革和改造工作。
另一邊在同其他部門協作過程中謙虛謹慎,尤其是作為貿易項目的根基,他把后勤處的位置放的很低,多次跟李學武溝通協調項目中的重點工作。
李學武只是一個副處長,但在李懷德這個圈子里沒人真敢拿他當副處長看,在軋鋼廠也沒人這么傻啊。
保衛處雖然不參與貿易項目的運作和管理,但李懷德支持李學武管理貿易項目中的協調問題。
這項工作本來是要交給張國祁來做的,但是李懷德看準了廠里用老張的時機,準備讓他再一次沖鋒陷陣,所以這個工作暫時只能李學武負責。
私下里聚會,自然是李學武跟三個處室的一把手直接對話,可今天是開辦公會,因為鋼城的緣故,這三個處室都安排副處長來開會了。
后勤處的岑輔堯,銷售處的莊蒼舒,調度處的姚慧穎,這些人李學武都不陌生,平時打交道也多,只是在李懷德那里不常見。
包括蕭子洪在內的,這幾個人的資歷和年齡都比他大,都要豐富,可李學武主持會議,部署工作,一點都不怵頭,該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現在李學武是保衛處的一把手,是貿易項目的協調主管,他說的話要比李懷德好使。
因為李懷德不太懂業務,說大概的行,要是像李學武這么細致的部署,他是做不來的。
都來到保衛處了,這些人也是已經做好心理建設的了,聽的也很認真,連帶著參會的保衛處干部也是自信了起來。
會議的最后,李學武就周日,也就是明天到達的貿易列車做了工作安排,要保證貨物交接的順利進行,還要保證分流過程中的安全問題。
這里面涉及到了保衛工作,李學武點了韓雅婷的名,明天她加班,重點監督貿易列車第二批次的貨物平穩交接。
貨已經賣出去了,確切的說是訂出去了,現在就差幾方合作單位來收貨,然后督促財務把錢要回來了。
選擇周日交接貨物,一個是為了最大程度上促進貨物的及時銷售,另一個也是為了避免那些廠里的小組織臨時起意去鬧調度車間。
這一次的貿易商品是以水果、黃酒、海鮮等產品為主,豐富又量大,早早的就被各單位瓜分干凈了。
除了供應給供銷社的商品可以流入市場外,其他單位接受這些貨物只能用于福利品,發放對象也只能是單位內部工人,絕對不能出現串貨現象。
李學武開會結束前還點了銷售處的莊蒼舒,要銷售處在京人員注意這方面的監督工作。
宣布散會后,李學武又帶著三個處室的負責人,以及蕭子洪回辦公室開了個小會。
等送走了幾人后又帶著沙器之去了讜委樓,這邊宣傳處臨時召集了一個辦公會議。
谷維潔主持會議,會議的議題主要是廣播電臺的搭建和協調工作,廠里已經批復了這個項目。
另外就是文宣隊的鍕訓今天下午就結束了,接下來的文藝宣傳工作,以及各單位、車間宣傳小組的搭建工作也要部署下去。
前期在各車間已經成立的支部組織里就有宣傳委員,但相關崗位兼職的多,并沒有組織過宣傳隊的經驗。
這一次宣傳處不僅僅要利用文宣隊的專業素養為各支部培養宣傳小隊技能,更要一步到位,組建屬于宣傳陣線的直接力量。
相比于宣傳處的慢動作,工糾隊那邊已經基本完成了組建工作,在廠里的默許和支持下,以保衛處青年突擊隊作為工糾總隊,對各單位、車間工糾小隊執行指導和領導工作。
各單位、車間里的工糾小隊主要是以東方社為主,吸納了有變革思想,持反對意見的年輕人,以及有思想,有積極性的中年工人。
不同于紅旗社愿意招納管理干部,或者具有干部身份的社員,東風社更多的是以工人為基礎。
即便是張國祁也是在解除了貿易項目副主任的身份后,深入到了一線隊伍中,主持學習和討論工作。
名義上廠里還是支持和建議工糾、文宣等工作要競爭,要選拔,可實際上已經分出高低來了。
在針對紅旗社的打壓和制約上,楊鳳山也是狠了心的,晚上被王敬章欺負的越狠,白天催張國祁搞動作的語氣就越狠,主打一個轉圈傷害。
文宣隊的工作并不涉及到爭斗,更不用付諸武力,所以即便是慢了幾天,可宣傳處這邊也沒有著急,李學武更是建議他們以穩為主。
這個時候廠里第三時期剛剛發展,外面第二時期才剛開始,總是要有一個過程的。
不破不立,李學武搞出工糾就是針對破字的,而文宣隊針對的是破的過程,以及后面那個立字。
破,要兩年多,立,也要兩年多,未來五年主要是這兩個隊伍在維持軋鋼廠的基層管理工作。
一個負責大學習的執行,一個負責大學習的管理,李學武只抓這兩個大方向,剩下的就由著他們去。
會議一直持續到了晚上下班點,要不是廣播站提前播放下班歌曲,他們的會議還開不完。
李學武從讜委樓里出來的時候正看見王敬章帶著一隊人往主辦公樓里面沖,出來進去的人紛紛給這些紅旗社的人讓路。
身后的沙器之已經習慣了這個場面,處長沒看過,他可是天天都在關注著。
“建昆到了”
李學武回頭看了提醒自己的沙器之一眼,知道他是不想讓自己管這個“閑事”的。
兩人沒再說話,而是沿著甬路往回走,韓建昆確實已經把指揮車停在了保衛樓門前。
“李處長”
張國祁見到李學武,急忙趕了幾步,看了一眼主辦公樓門廳,拉著他站在了指揮車旁邊。
李學武看了張國祁一眼,這老小子怎么回事,不去對付王敬章,怎么老往自己這里跑呢!
“我聽說貿易列車要到了?”
張國祁笑著看了看李學武,搓搓手說道:“本來都答應幾個朋友給他們帶一些水果了,可眼巴前我這差事又丟了,呵呵”。
“呵呵,這事多好辦”
李學武拍了拍張國祁的胳膊,輕笑著說道:“一筐兩筐的,你跟后勤處那邊說就是了,給領導的他們還能攔著你啊”。
這種事都是備不住的,李學武說是管貿易協調工作,可他絕對不會去現場,更不會動車上的東西。
也就張國祁這樣的老油子才會貪這個便宜,說是答應給朋友的,說不定就是哪個女朋友了。
他不貪這個,可也不想當冤大頭,替張國祁背這個鍋,小鍋他也不背,愿意要自己拿去,他不說就是了。
話已經說到位了,張國祁跟李副廠長關系好,打著領導的幌子拿一兩筐,送領導一部分,剩下的自己處理唄。
李學武說完指了門里就要上樓,這么點事不值得他耽誤時間。
張國祁卻是沒有放他走的意思,拉著他的胳膊問道:“周日你有什么安排嗎?”
“怎么?”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反問道:“張哥你有事?”
瞧這話問的,雖然在單位,可兩人現在相處起來就是有些別扭的,李學武一句張哥直接讓張國祁的臉上樂開了花。
“有這么個事”
張國祁笑著說道:“我小舅子是國營飯店的經理,這不是有這個方便了嘛,我就想著招待一桌,請咱們哥幾個聚一聚”。
“這有啥,我隨叫隨到”
李學武先是答應了一聲可隨后又挑眉輕聲問道:“這事跟領導說了?”
不用李學武問仔細了張國祁自然知道李學武嘴里的領導是誰。
“沒呢,這不是先跟你來商量嘛你要是不去,我這局攢了還有什么勁”。
張國祁倒是會說話,上午談工作的時候不提這件事,晚上下班了才說,還是求了李學武以后才提。
關鍵在于點了他小舅子的事,眼瞅著是想借貿易的光,吃了他小舅子的請,又能把廠里的關系維持了,打得一手好算盤呢。
說是先請李學武也不為過,說李學武不去就不請了也正常,他欠著李學武的情面呢,最近就屬李學武幫他多,李學武不去他成啥了。
當然了,他也沒想著一步到位指著一頓飯還清了李學武的人情,這次也是抱著恢復他以前關系網的意思,請相關處室的負責人。
一個是表達他東山再起了,重回軋鋼廠當干部,另一個是想在接下來的工作中提前打點,請大家幫忙。
李學武拉了他的胳膊湊近了說道:“現在這個時間點,你請了領導他也不會去的”。
“怎么?”
張國祁自然不懷疑李學武的話,可他不明白李學武說的是什么意思。
李學武卻是看了對面一眼,提醒道:“老楊都在挨收拾,你以為王敬章就沒瞄著領導?”
說完又點了點張國祁的肚子道:“領導們可都看著呢,指著你干工作呢,干出業績呢,你這個時候可不能松懈啊”。
張國祁倏然一驚,目瞪口呆地看著李學武,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
李學武這個時候繼續說道:“你現在可是什么崗位都沒有,正是建功立業的時候,我能支持你的都支持了,周日你還要休息?”
“周……”
張國祁剛想說周末不就是用來休息的嘛,可看著李學武“望子成龍”的眼神卻又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李學武再次拍了拍張國祁的胳膊,道:“你放心,關系我會幫你維持住,有領導支持你,你只管往前沖”。
張國祁的嗓子有些干,眼淚差點都掉下來,這樣的兄弟打著燈籠都找不到啊,太為自己著想了。
“那……周末我組織工糾隊開展學習和討論?”
“這是你的工作”
李學武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點了點頭,微笑著說道:“文宣隊已經開始組建工作了,宣傳那邊我已經打好招呼了,一定會配合好你們的工作”。
“謝謝,謝謝兄弟”
張國祁一想到周日都不能休息,還要在廠里奮斗,腦袋上的頭發就有些顫抖。
不過為了李學武所說的話,為了領導對他的期盼為了以后,他覺得加班是應該的,總不能讓李學武來提醒自己該努力了。
這么想著想著,自己站在這里請李學武去吃喝玩樂,一門心思蠅營狗茍,好像真不應該啊。
“我這就去安排,周日我們不休息了,以后周日我們都不休息了,搞大學習和大討論”。
“領導如果見到了,一定很欣慰”
李學武微笑著說道:“周末嘛,無非就是陪陪家人,可你現在應該以事業為重,你的肩膀上肩負著重任呢!”
他這話說的好輕巧,他和李懷德是在前行了,可總得有人負重吧。
李學武還年輕,頭發還有用,他是萬萬不能加班的。
“我聽說啊”
李學武點了點張國祁的胳膊,挑眉道:“王敬章不僅僅晚上對廠長做工作,還組織人員連夜學習思想,組織活動,還熬夜寫大報”。
說完看見張國祁瞪了眼珠子,又提醒道:“他現在招攬了一些大學生,明顯是要搞小動作,抄你的后路!”
張國祁本來是想跟李學武說,周日組織活動就算了,難道以后夜里也要搞?
可聽見李學武說王敬章要抄自己后路,屁股就不由得一緊,再看向主辦公樓門口,他就想挪著步子往墻邊靠。
自己的后路必須保住啊!
“他夜里組織活動,我們也搞!”
張國祁恨死王敬章了,這特么是在搞活動呢,眼瞅著三五年都停不下來,從現在就開始卷了?
李學武看著張國祁上道,笑著安慰道:“不要怕,我們都支持你,廠里也都支持你,如果太辛苦可以不熬夜的”。
這話說的張國祁好為難啊,他剛剛決定的是晚上也組織活動,可沒說熬夜搞啊。
現在李學武都把標準提高到熬夜上了,又說了大家的支持,他不卷都不行了。
“不行,東風絕對不能輸”
張國祁說東風不能輸,其實是他不能輸,這一場要是輸給王敬章,那他就真的萬劫不復了。
“這忘八蛋不僅招攬大學生,還特么在各車間搞了突擊小隊,宣傳和行動都融為一體了”
憤憤不平地罵了一句,都不用李學武將了,直接咬著牙說道:“明顯就是針對我們來的”。
李學武看他火已經起來了,幫腔道:“咱們都是兄弟,你有什么需要跟我說”。
不等張國祁開口,示意了站在一邊的沙器之道:“再給青年突擊隊撥一筆活動款,支持他們晚上搞活動”。
看著沙器之記錄完,李學武又點了點大食堂方向交代道:“跟食堂說一聲,夜里那頓飯也要保障好,不能讓同志們餓了肚子”。
瞥了一眼張國祁臉上感激的神色,李學武又補充道:“跟山上說,送十只兔子、十條魚下來,算我個人支持東風社的”。
“謝謝!謝謝兄弟”
張國祁握著李學武的手感激道:“我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李學武拍了怕張國祁的手說道:“不要客氣,你們現在身處一線,我就是要保證你們的戰斗力”。
說著話示意了對面正在拉著楊鳳山出來的王敬章狠聲道:“盡快搞定他,搞定紅旗社,廠里不允許有比你還牛嗶的人存在”。
張國祁從車玻璃空隙中也看見對面的情況了,經過李學武一頓輸出,他現在不想著休息,不想著家人,不想著玩樂了,他的耳朵里只有一句話:
軋鋼廠里不允許有比自己還牛嗶的人存在!
看著張國祁斗志滿滿的離去,他那本就不多頭發隨著晚風晃動,好像是要學蒲公英一樣“離家出走”一般。
李學武鄭重地點了點頭,他決定以后每天給這位反對斗士,變革先驅送上一個祝福,直到送滿一年為止。
“處長,您明天不來廠里吧?”
聽見李學武鼓勵張國祁加班熬夜的,坐在駕駛位的韓建昆探出腦袋問了一句。
李學武笑了笑,知道他約了秦京茹去大院看秦淮茹一家,怕自己耽誤他的好事,跟這里擔心呢。
“你不知道我工作的原則嗎?”
說完對他笑了笑,邁步就往保衛樓里走去,一邊走著一邊同沙器之說道:“周末就應該是陪伴家人的,難道加班廠里給工資啊”
沙器之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韓建昆,點了點他的方向提醒道:“處長的工作原則就是不加班!”
韓建昆從車窗里伸出來的那張臉好像路邊迷茫的小狗。
我真傻!處長這么正經說的話我都信!我真傻!
這邊李學武和張國祁對王敬章揪走廠長楊鳳山視而不見,可先下樓準備下班的景玉農卻是嚇了一跳。
今天的王敬章對楊鳳山還不一樣,前幾天可是沒動手,光是架著廠長下樓來著,今天楊鳳山的嘴角都被打出血了。
這還不算,她站在大廳拐角處看得清清楚楚,楊鳳山被戴了報紙做的大帽子,身上掛著一桿大毛筆,和一雙破舊的布鞋,臉上被畫的花花綠綠的,不知道是什么顏料。
跟著一起被帶走的還有黃平的小姨子,以及小姨子的那一堆親戚。
黃平出事嘎了,可他招進廠來的這一堆親戚可是給楊鳳山帶來了大難。
紅旗社都是什么人啊,機關里也是有不少人湊熱鬧的,誰不知道黃平那些親戚是咋回事,直接把底都給漏出來了。
王敬章借著這件事揪著楊鳳山不放,說他搞一窩親,敗壞廠里的風氣。
好家伙,黃平嘎了也就嘎了,活著的時候沒少給楊鳳山惹禍,沒想到死了都沒消停,王敬章更是讓人糊了個等人大小的紙人,上面寫的就是黃平的名字。
雖然大廳里紅旗社的人很多,要下班的人、看熱鬧的人更多,可站在拐角處的景玉農還是覺得渾身發冷。
李雪就站在景玉農的身邊,都能感受到領導在打哆嗦。
等楊鳳山等人被帶走了,看熱鬧的人也散了,景玉農這才敢邁步往出走。
可剛走了一步就差點摔倒,要不是李雪手疾眼快扶住了她,景副廠長非趴地上不可。
景玉農借著李雪的力站穩了身子,深呼吸了幾口氣,這才拍了拍李雪的手,自己慢慢地往出走。
等下了臺階,坐進了車里,這才對著身后一直小心自己的李雪招了招手,示意她趕緊上車。
李雪將自己和領導的手包先放進了車里,這才跟著上了車。
司機關好車門,看了一眼哄鬧著往車間去的人群,趕緊上車走人。
等車開出辦公區以后,司機這才心有余悸地開口說道:“剛才看見事情不大好,我就把車停一邊去了,是等人群散了才開回來的”。
景玉農坐在后面拉著李雪的手,也是好半天才說道:“以后我會晚半個小時下班”。
司機聽得出她語氣里的顫抖,沒有回頭地應了一聲,便沒再說話。
李雪看了前面一眼,又看了看驚魂未定的景副廠長,被她抓住的手就像冰洞里鎮過似的,手心里都是汗。
景玉農感受到了李雪的目光,轉頭看了一眼窗外,廠大門口的崗臺處,保衛處的保衛依舊持槍站崗,嚴肅認真。
保衛處是軋鋼廠的最后一道保險,這話是楊書記說的,今天她算是切實的感受到了。
即便是楊鳳山遭遇如此困境,可也沒有外來勢力影響到軋鋼廠的正常運行,更是保證了楊鳳山在工作時間的安全。
保衛處不亂,軋鋼廠就不會亂,換句話來說,軋鋼廠亂不亂,李學武說了算。
景玉農在車出了廠大門以后,轉頭看向李雪問道:“嚇到你了吧?”
李雪看了景副廠長一眼,心說:你才是被嚇到的那個吧?
她可記得哥哥交代給她的話,樓上有事往樓下跑,廠里有事往保衛處跑,有保衛在的情況下不用跑。
剛才的鬧劇中就有保衛處的存在,她都看見保衛科的人拎著槍站在一邊看熱鬧了。
更看見保衛科護衛隊隊長,嫂子的弟弟趙雅軍大哥跟自己點頭了,她有什么好害怕的。
不過現在領導都害怕了,她要說不怕,這不是不給領導面子嘛。
步調不一致,可是上下級的大忌,這話是彭曉力說的,她也認同。
所以當景副廠長問了,還關心地望著自己的時候,李雪很是怯弱地點了點頭道:“嚇死我了”
景玉農點了點頭,關心地拍了拍李雪的手說道:“放心吧,有我呢,他們不會亂來的”。
李雪看了眼景副廠長,很是感激地點了點頭。
其實她也想說這句話,當時亂了還是她拉著景副廠長去了拐角處的,有危險也是趙家大哥給了她信號,明確表示紅旗社的人不敢對她們亂來的。
可領導關心自己呢,她又不是剛參加工作的菜鳥了,怎么會反駁領導呢,所以現在她只能謝謝領導的關心。
景玉農自己都驚慌失措了,更沒看到李雪眼中的變化,只是一個勁的說著安慰的話。
其實李雪知道,領導的這些話是說給她自己聽的,圖的是她自己的心里安慰,期盼今天的事不要發生在她的身上。
李雪使勁握了握景副廠長冰冷的手,時不時的點頭應允領導的話,用實際行動給領導以安慰,進而平復她的緊張。
當秘書絕對不僅僅是做辦公室里的工作,更不僅僅是單位里的工作,這都是二哥的秘書教給她的,現在她就正在做著。
沙器之可不知道李雪這個徒弟做的比他還到位,至少他是不敢拉著李學武的手摩挲后背和頭發的。
軋鋼廠主辦公樓門口的哄鬧嚇住了好些人,可這也是紅旗社那些人的狂歡。
亂都是相對的,休戚相關的人覺得亂,旁觀者覺得亂的不夠大,而張國祁只覺得自己還行。
哄鬧的隊伍里有一個人臉色漲紅,激動的心情無以復加,看向前面的帶頭人滿眼崇拜和向往。
“交代!交代!交代!”
房立寧跟著其他人一起喊了起來,看著被拉上機器平臺的楊鳳山,他只覺得胸中有股火氣在燃燒。
今天上午的事情并沒有給他的意志造成動搖,甚至覺得辦公室里的師父無理取鬧。
拿著那份申請,房立寧找到了躲在財務科的一科長,用威脅的話語戰戰兢兢的逼迫一科長簽了字。
雖然一科長當時的眼神讓他內心很糾結,也很慌亂,但拿到申請后的他只覺得自己贏了。
贏得了科室里的地位和權利,贏得了加入紅旗社的入場票,也贏得了進入軋鋼廠決策層的門票。
王敬章承諾給他的,他是要負責紅旗社宣傳工作的負責人,是以后要負責全廠宣傳工作的負責人。
如果一躍從股級干部成為處級干部,就像李學武那樣,那他的這些努力就真的不白浪費了。
即便是背叛了師父,放棄了同事們的關系,他也不后悔。
大下午的,經過一白天的烘烤,車間里的溫度已經很高了,可隨著幾個工人將雪糕搬進來,分發給眾人后,這股子火熱立即就植入到了眾人心中。
不花錢的雪糕吃著真香啊,嘴里涼快心里熱乎乎的,以后就得跟著王社長干啊!
房立寧目光眩暈著,激動的都聽不到大家說的什么了,只看到站在機器平臺上的王敬章指了自己喊了什么,隨后便迎來了眾人崇拜和贊許的目光。
他只覺得自己飄飄悠悠,目光渙散地隨著眾人舉起手喊叫著,眼睛都有些充血了,耳邊就像落水了一般咕嚕嚕的亂響,不知道自己喊了什么,更不知道其他人在喊什么。
這些他都不管,這些不就是他想要的嘛,看著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廠長被掛著破鞋推搡著,他真覺得世道變了,他的選擇沒有錯。
黃詩雯擠著人群好不容易到了房立寧身邊,拉著他的胳膊大聲跟他喊著,要他出去。
可是房立寧這會兒什么都聽不見,就連近在咫尺的黃詩雯是誰都模糊了,他好像在做一個夢。(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