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武上前攙扶了趙師傅一把,問道:“您沒事兒吧?”
“沒……沒事兒”
趙幼寬現在嘴里強忍著說沒事兒,可就是腿有點兒軟。
他是多么的希望剛才自己沒有說過那句話啊。
可現在他能確定的是,這句話至少有三個人聽見了。
趙幼寬抬起頭看了看李學武的表情,說道:“那個,您看,我現在的身體好像不行了”。
說著話還虛弱著聲音說道:“實在不適合您的這份委托,要不您再考慮考慮別人?”
他可是看見左側落款處旁邊的字了。
贈人民衛士李學武。
好像,這個小年輕就是李學武吧。
他是絕對不會懷疑李學武自己搞了一幅字來作假的,這是要命的事兒。
李學武手扶著趙幼寬,一臉和善而又親切的表情。
“您就死了這條心吧”
二爺也是趁著這會兒工夫看了桌子上把趙幼寬嚇趴下的字。
“嘶”
二爺抬起頭看了李學武一眼,聽見趙幼寬的話,低聲說道:“想都別想了”。
趙幼寬沮喪地嘆了一口氣,由著李學武和二爺扶了起來。
于麗站在客廳里茫然地看著這邊,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三人在客廳里的沙發上坐下,一時沉默了起來。
趙幼寬是不知道說什么好,二爺是無話可說,李學武則是等著趙幼寬說。
于麗給三人面前擺了茶,看了李學武一眼便去里屋收那副字去了。
她借著收拾的時候也看了一眼,跟趙幼寬一樣,直到看見落款的時候才睜大了眼睛。
書法鑒賞就是這樣,沒有一定能力的,看著也就是那么回事兒。
但要說這是張大千寫的,這是歐陽詢寫的,那在心里定是覺得好的。
不是因他看出字的好壞來了,而是聽出作者名聲的大小來了。
于麗一直以為這幅字是李學武的領導,或者是某個書法大師給寫的。
卻是萬萬沒想到,她整理了好幾次的書法作品竟然是……
現在于麗收拾紙卷時手都有點兒抖了,很怕自己一不小心。
客廳這邊,趙幼寬緩了好一會兒,這才端起茶幾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道:“從明天開始,我上門來整理”。
聽見趙幼寬的話,李學武往后面一靠,說道:“車接車送,供吃飯”。
這都是次要的條件,趙幼寬倒是不挑這個,可李學武提供的條件不僅這點。
“您來了以后,二爺辛苦給打個下手,于麗在這邊做個服務工作”
聽見李學武的話,客廳里的二爺和趙幼寬都看向了李學武。
而站在里屋的于麗也望了過來。
二爺點點頭,道:“知道了,東家”。
于麗這邊見二爺應了,便也是說道:“是”。
趙幼寬做工作的時候可從來沒讓人監視過,可這個活兒他真說不出什么反駁的意見來。
“那就多辛苦二位了”
趙幼寬也是光棍兒,見李學武這邊已經定了下來,便對著二爺和于麗客氣了一下,隨后站起身提出了告辭。
李學武拿起車鑰匙要送他,但被他拒絕了。
“您甭客氣了”
趙幼寬復雜的眼神看了李學武一眼,擺手推讓了一句便出門了。
按道理來說,趙幼寬是李學武請過來的客人,理應送出門去的。
可現在李學武卻是在趙幼寬擺手后,便留在了屋里。
無他,給出門的兩人留出說話的空閑罷了。
于麗走過來收拾了茶幾上的杯具,手里忙活著,眼睛還是打量著李學武。
“你瞅啥?”
李學武輕笑了一下,逗了于麗一句。
于麗倒是沒有心情跟李學武逗笑。
“我瞅你怎么這么膽大!”
她現在想想還是有一些后怕,對著李學武嗔道:“你怎么就那么放心我啊,那……那……我都沒怎么……”
“我就是怕你多想”
李學武站起身要往里屋走,他想趁著這會兒有空,整理一下最近的思路。
“別回屋了”
于麗走過來給李學武抻了抻衣服上的褶皺,嘴里說道:“家里來親戚了”。
“嗯?”
李學武還以為于麗跟自己說那個呢,卻是聽見于麗隨后說道:“是紅星村的尹書記,剛才劉嬸兒還找你呢”。
“哦哦!”
李學武這才點著頭問道:“多暫來的?”
嘴里邊說著,邊往玄關走,想要去換鞋。
于麗追著出來說道:“你剛走沒多一會兒,說是搭軋鋼廠的車來的,還拎著好些肉”。
“是嘛”
嘴里應著,李學武已經往出走了。
可能是想著早上那會兒,跟著李學武與閆解成相遇,于麗總有些不舒服。
所以這會兒李學武出門,她并沒有跟著,而是轉身回屋去收拾去了。
前院兒人多,不適合談話。
那位尹書記周日來,一定是撲奔李學武來談事情的。
所以于麗也沒白跑一趟,先收拾了后院,給李學武兩人談話做準備。
李學武還以為趙師傅會和二爺往哪兒談呢,沒想他回家的時候正看見二爺從大門外往回走。
“人走了?”
“走了,說是這邊也有朋友,想去轉轉”
二爺在垂花門外回了李學武一句,見他要往家走,便指了指西院兒方向。
李學武點點頭,表示明白了,便進了家門。
二爺現在看見李學武就想到偷雞得逞的小狐貍。
剛才那位老相識可是好把他埋怨一番,說是沒這么坑人的。
其實二爺也委屈著呢,誰能想到這小子有這么大的能量啊。
趙幼寬也是覺得委屈,剛才在大門外就虛著聲音跟二爺打聽了這位東家的身份。
二爺倒也沒想著隱瞞,因為這個瞞不住的。
“其實也沒你想的那么復雜,他就是軋鋼廠保衛處的副處長,也是東城分局的副處長”
在瞪大了眼珠子的趙幼寬的注視下,二爺很是隨意地說道:“放心,他說一百塊,絕對給你一百塊”。
“您快別說了!”
趙幼寬都快哭了,虛打了二爺一巴掌,道:“你管這叫不復雜?”
說著話用手指了指院里,又想到什么趕緊收了回來。
一臉后怕地說道:“他這么年輕,就得那位這么看重,你快醒醒吧,看看你都說了什么!”
葉二爺也是有借著李學武的身份抬高自己身份的意思。
要不怎么說那個年代活著過來的,都沒有一個好餅呢。
“最少半個月!”
趙幼寬現在不想搭理這個老混蛋了,什么特么狗屁老相識。
老相見老相,背后給一槍。
葉繼祖這王八蛋是正面給自己一槍啊。
“這個活兒最少半個月啊!”
當著葉二爺的面兒,趙幼寬很是無奈地說道:“我現在得趕緊回家練練手藝去了”。
二爺見老相識再也不提錢,也是輕笑了一聲,瞇著眼睛送走了他才進了院。
李學武倒是信任著二爺呢,再說了,還有于麗呢。
要說讓于麗監工,她干不來這個。
她都沒見過裝表的活兒,怎么監工。
但她能監視,從明天開始,這副字就不會出了她的視線。
只要李學武不在家,那她就得緊來著這邊。
她現在倒是不在乎別人說什么了,一個是閆解成先挑破了膿包。
二一個是李家老太太給了于麗莫大的信心。
“姑父,剛有點兒事兒忙來著”
李學武一進屋便見尹滿倉正跟李順坐在八仙桌邊說話。
尹滿倉笑著擺擺手,道:“沒事兒,就是走親戚,你該忙忙你的,咱們得空兒再說話就好”。
“上午沒事兒了”
李學武看見屋里窗戶底下的幾塊兒肉,便笑著說道:“那么遠的路,拎它干啥”。
尹滿倉看了李順一眼,笑道:“又不是給你的,哈哈哈”。
看見兒子和親家開著玩笑,李順也是露了微笑。
“現在事情多,有時候我也是抓不著他的影兒”
這是李順給尹滿倉解釋李學武過來晚的原因呢,他想的是不能在親家面前失禮。
可尹滿倉卻是不敢跟這位侄兒小子挑理的。
“應該的,應該的”
尹滿倉嘴里應著,看著李學武的表情也是笑呵呵的。
“現在學武的干部越做越大,那忙是應該的”。
李學武端了方桌上的茶壺,給尹滿倉和父親的杯子里填了茶水。
“去看尹群了嗎?”
“看了”
尹滿倉笑了笑,道:“我去得早,那會兒他們正晨練呢,也沒顧得上說話”。
“您每次來都急匆匆的,去他單位找他,沒事兒的”
李學武說的是尹滿倉每次來都是遠遠地看著尹群的事兒。
尹群是獨生子,可能是兄弟少的原因,李學武看著倒是個沉默孤僻的性格。
尹滿倉也是對這個兒子多有愛護,每次來都要去看的。
可看也就遠遠的看,他想的是讓這個兒子多見見世面,早點兒獨立和長大呢。
再一個,也不知道是聽誰說的,尹滿倉可能把警犬訓練基地當成保密單位了。
“嗨,又不是看不著”
尹滿倉笑著說道:“看著倒是比以前壯實多了,精神多了”。
依著李學武這樣的關系,尹滿倉要是想著兒子出人頭地,早就請托了。
可一直讓尹群在警犬隊那邊喂狗,想的就是平安是福。
李學武也明白尹滿倉的意思,所以這次選調,也沒有特別關照尹群,還是留在了警犬小隊。
尹群可能也是沒覺得家里跟李學武的關系如何,倒是比趙雅軍還低調。
“走吧,上后院待一會兒去”
李學武跟尹滿倉說了一句,又對著母親說道:“我一會兒讓于麗送魚過來,中午好飯了我們再過來”。
劉茵站在廚房這兒,正想著親家來了準備伙食呢。
聽見兒子一說,便跟尹滿倉說道:“他姑父,跟學武去后院兒坐坐,那邊消停,今天正好他爸在,你們多喝點兒”。
李家的客廳也是廚房,就那么一口做飯的鍋,要是開了火,這客廳就沒法兒待客了。
所以這會兒李學武請尹滿倉去后院兒也是正常的。
知道兒子跟親家有工作要說,李順并沒有跟著去,送了兩人出來便又回去了。
尹滿倉跟著李學武往后院兒走,看著院里的生活,羨慕地說道:“還是城里人生活自在些”。
這話說的是城里人有周日可以休息呢。
“事兒也不少”
李學武看了一眼賈家的方向,剛才好像看到一個身影閃進門去了。
剛才跟尹滿倉說著話,也沒大注意是誰,看著不像是秦淮茹。
“一周忙六天,家里的事兒就都堆到這一天解決了,有時候比上班還累呢,呵呵呵”
“你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尹滿倉笑道:“多少人想著城里生活,羨慕著城里生活呢!”。
這話算是說到秦京茹的心坎兒里了。
剛才李學武沒眼花,他看見的確實不是秦淮茹。
要不怎么說他眼睛帶電呢,雖然都是一樣的身材,可剛才這個閃進門的身影腰更細呢。
秦京茹也是被李學武嚇了一跳,看著他從院里經過,還以為出去了呢。
沒想到她出門的這一會兒,那個讓她有些怕的人又回來了。
“你干嘛呢?”
秦淮茹看著妹妹鬼鬼祟祟地趴著門上的玻璃往外面看,便在后面問了一句。
“嚇!姐!”
秦京茹剛被李學武嚇了一跳,這會兒又被自己姐姐嚇了一跳。
她這會兒半蹲在門口,小臉兒緊張地看著秦淮茹說道:“你嚇死我了!”
秦淮茹翻了個白眼,往外面看了看,見是李學武帶著人說笑著往后面走。
“他是吃人的老虎啊,你這么怕他干啥?”
“他就是!”
秦京茹也是從門上的玻璃窗看見李學武進了后院兒,這才直起身子往屋中間的桌子邊上坐了。
“長的兇就算了,眼睛也兇,就跟我在山上看見的老虎一樣!”
“呵呵呵”
秦淮茹往外面看了一眼,雖然沒看見李學武,但還是想著妹妹的形容。
“哪有你說的那么可怕,他人不錯著呢”
賈張氏坐在桌子邊,吊著眼睛看不上秦淮茹這個妹妹。
上次跟傻柱鬧的那么一出兒,可是給賈張氏煩壞了。
怎么能放人鴿子呢,關鍵是她連傻柱的禮都收了。
“反正我不想見他”
秦京茹抿了抿嘴,撇了一下說道:“看著就不是好人”。
“你好!”
秦淮茹嗔怪著瞪了妹妹一眼,問道:“不想見他還叭叭地往這兒跑啥?”
秦京茹挑著眉毛犟嘴道:“我是來看你啊!”
賈張氏瞇著眼睛橫了秦京茹一眼,道:“跟傻柱鬧的不歡而散,現在又說這個不是好人,合著我們院里人就都不合你心思?”
“嘖嘖嘖”
說完也不等秦京茹回答,上眼皮一耷拉,邊補著手里的襪子邊說道:“不想吃鄉下的苦,又沒有進城的福”。
秦京茹被賈張氏的話說的一梗脖子。
“誰說我進不了城啊?我這不是進來了嘛!”
看著這小丫頭晃著脖子拉硬,賈張氏“呵呵”一笑,道:“進來了又能怎么樣?還不是顛顛兒的回去?”
“誰說我要回去的!”
秦京茹也是禁不住激,這會兒瞪著眼睛道:“這次來我還就不回去了!”
“怎么,你要跟傻柱再續前緣?”
賈張氏用針劃了劃腦袋,看著秦京茹道:“我就是說你,五馬倒六羊地窮折騰,那傻柱多好啊!”
“是啊!”
秦淮茹也是忙了一早上了,秦京茹大早上的就來了,她都沒倒出空兒來問問情況呢。
這會兒見著婆婆說了,便敲著邊鼓道:“你說傻柱要房子有房子,那房子還是這院里最好的房子”。
她也是為了自己妹妹好,跟傻柱相處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她最清楚傻柱是個什么性子。
要是妹妹好好過日子,生活準比自己家的好。
“人傻柱就是玩兒心重,還挑模樣,不然能輪到你?”
“我才不跟那小摳兒過呢!”
秦京茹眼睛往后院看了一眼,道:“我要在城里站住腳,找個更好的”。
“怎么站?”
賈張氏這會兒聽出不對來了,這小妮子是要賴在她們家不走了咋地。
雖然現在秦淮茹掙得多了,可也沒有多養一個閑人的地步。
因為她們家有她一個閑人就夠難過的了,要是再來這么一位,還不得月月光啊。
“我跟你說啊,串門我不擋著,可要是常住,家里可沒地方”
這倒不是賈張氏推脫,秦京茹每次來,都是棒梗回里屋跟她們擠著。
一天兩天的行,三天五天的也能對付,可這不能當日子過啊。
見賈張氏話說的直白,秦京茹扁著嘴偷偷瞪了賈張氏一眼,隨即對著自己姐姐說道:“姐”
“叫姐也沒用!”
秦淮茹算是看清楚自己妹妹是個什么脾性了,這是站在這山望著那山高啊。
沒進城的時候,聽著傻柱的條件都是同意的。
可進了城,調屁股就不是她了,還跟傻柱要那么重的彩禮,這是相親嘛!
“愿意待就待,不愿意待就趕緊回家啊”
秦淮茹也是不給自己妹妹好臉色了,嘴里說道:“眼瞅著開春兒了,不回隊里掙工分,秋了等餓死啊?”
“姐!”
秦京茹拉著秦淮茹的手哀求道:“你現在是干部了,能不能也把我……”
“免談!”
都沒用瞇著眼睛皺著眉一臉嫌棄的婆婆開口,秦淮茹先把妹妹還沒說出來的話給否了。
“你當那廠子是咱們家的啊,我說你進你就進了”
“那你怎么能進呢!那你怎么能當干部呢!”
這話真是問到點子上了,前一個問題不用秦淮茹回答,秦京茹就知道。
后一個問題秦京茹不知道,可秦淮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也好意思跟你姐比!”
賈張氏見這小丫頭片子耍無賴,便要開大招兒。
但看見兒媳婦兒的眼神,還是收斂了一些。
“你姐拉扯三個孩子,還不耽誤車間的工作”
賈張氏為了兒媳婦兒的面子,也是盡力了。
“那是廠里看你姐有這份毅力,有這份能力,有熱心腸,踏實肯干,才讓她進步的,你行嗎?”
“我怎么就不行!”
秦京茹跟賈張氏頂了一句,隨后跟秦淮茹求道:“姐,只要你能把我安排進城,我一定肯干”。
秦淮茹無奈地說道:“你真高看你姐了,這個所長你以為好大個干部呢?”
看著秦京茹懇求的眼神,秦淮茹解釋道:“我這個所長,一沒有財政權,二沒有人事權,你讓我怎么安排你?”
“臨時工也行啊!”
秦京茹倒是會退而求其次,想著先當個臨時工養活自己,再慢慢轉正也行啊。
“哼!怕不是想瞎了心了!”
賈張氏哼聲道:“你可真為你姐著想了,沒逼著她要一步到位正式工”。
秦京茹現在是雙線作戰,又得求著姐姐,還得防著賈張氏。
可賈張氏哪里會叫她白白占了她們家的便宜。
這會兒舔了一下手里的線,引上針,道:“她還是接我們家東旭的班兒呢,那還做了幾年的臨時工呢!呵!”
秦淮茹坐到了妹妹旁邊的凳子上,看著秦京茹的眼睛認真地說道:“不是姐姐心狠絕情,我要是能安排你,怎么都不會兒讓你受累”。
說著話還把妹妹的手握在了手里,道:“可我實在是無能為力,你要是想進城享福,那就只有嫁人這么一條路”。
“我不想嫁人……”
秦京茹嘴撅著,很是不情愿地說道:“尤其是那么老,還……還……”
“唉”
秦淮茹嘆了一口氣,道:“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啊,你當事事都是順著你的意啊?”
她還不知道傻柱歲數大?他還不知道傻柱性子愣?
可不就這么一個知根知底兒的嘛。
“歲數大一點兒的,不都是壞處”
秦淮茹只能往好了勸,道:“這樣的男人疼人兒,可心,你過日子不是為的一個順心嘛!”
秦京茹低著頭,摳著自己的手指頭,也不回自己姐姐的話。
秦淮茹就知道,今天自己的話又白說了。
就像老人對兒女似的,總想著兒女不要踩自己跌倒的坑。
可兒女晚輩呢,總嚷嚷著不跌倒哪里有經驗和人生體驗。
那跌倒了可是要付出痛苦的。
“我看啊,別費這個心思了,依著她自己撞墻吧”
賈張氏低著頭說了這么一句,嘴里還滴咕道:“那傻柱子可不一定能等到你后悔的一天兒”。
她這也是給傻柱拔份兒呢,這院里誰不知道啊,傻柱子現在已經有點兒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了。
本來城里姑娘搞不定還能說他的眼光高,可現在連個鄉下小丫頭片子都沒抓到手。
唉!說多了都是眼淚。
傻柱早就知道秦京茹來了。
他今天沒上班,吃了早飯就跟倒座房東屋躺著放賴呢。
雨水今天也是沒上班,打算給她哥介紹她們單位的同事。
兩人正說著,就從窗子里看見秦京茹拎著花布包進了院兒。
雨水看見他哥“騰”地一下從炕上坐起來就知道他哥還是不甘心呢。
對這個哥哥她也是無奈了,只好翻了個白眼由著他去了。
傻柱在倒座房盯了一陣兒,見秦京茹沒有出來的意思,便裝作回家找東西的模樣往中院去了。
見是見著了,可秦京茹沒有他想的那種悔不當初的模樣,看見他也是一揚臉兒就過去了。
傻柱鬧了個沒趣,逮著秦淮茹落單兒的機會,拉著她往游廊里說了,這才有了秦淮茹再勸她妹妹的事兒。
現在妹妹沒有那個意思,秦淮茹也只有裝作出門,給站在堂屋正等著的傻柱搖了搖頭。
她可沒有收傻柱什么好處,也不是剛才傻柱允了她什么好處。
秦淮茹還是很認同傻柱的,雖然現在她也是干部了。
但傻柱的情況外面人不知道,這院里住著的誰不知道,配秦京茹是頂好的了。
可這個老六就是跟啊!
傻柱得了消息就是一皺眉頭,捶了一下手,氣的拉開門便往外面去了。
路過賈家的時候還惹了秦京茹看了過來。
看見傻柱像是老頭子一樣,背著手往出走,她更是在心里拿傻柱跟心里那個人做對比了。
她這次來是聽她爸說的,表姐當干部了,她那顆進城的心又活了。
最重要的是,就像她姐說的,眼瞅著開春兒了,活兒就要下來了。
她倒是想著不干活,就跟家里歇著等著嫁人。
可生產隊里的驢都不敢歇,她想歇,就得有秋天不吃草的覺悟。
想歇著,還想有吃的,只能奔著城里來了。
要不怎么賈張氏說她想瞎了心了呢,秦淮茹當這個所長都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力氣,還安排這個表妹?
秦淮茹就算是有這個能力,她也是不敢安排的。
因為李學武對秦京茹的事早有交代,好好進城過日子,那依著秦淮茹的面子,可以給個活兒。
但要是耍捶搞事兒,那李學武不會答應秦淮茹把這個老六安排進來給他找麻煩的。
李學武不點頭的事情,秦淮茹敢答應嘛?
“膽子要大一點!”
看著尹滿倉猶豫的表情,李學武邊點了煙,邊說道:“我對你們村是有期待的”。
“因為山高路遠?”
尹滿倉也不是不了解李學武的心思,這會兒瞇著眼睛看著李學武,想要從李學武這里得到他想要的信息。
這個時候別說摸著石頭過河了,這特么河里哪有石頭啊,全靠人命去趟啊。
他窮怕了,他想有作為,他不想再看著村里人受窮挨餓了。
這個時候李學武出現了,給了他們村莫大的幫助。
現在他對于李學武的話,要比聽上面的話認真。
“不完全是”
李學武笑著把煙灰缸往尹滿倉的方向推了推,道:“還因為人”。
說著話抽了一口煙,給尹滿倉思考的時間,又繼續說道:“投資紅星村,更是投資你”。
“呵呵”
尹滿倉在煙灰缸里彈了彈煙灰,笑道:“不會是因為我給你拿肉了才這么夸我的吧?”
“哈哈哈”
李學武笑著對沏茶的于麗說道:“找點兒我上次帶回來的零食,裝一兜,等姑父走的時候給帶上”。
“好”
于麗現在越來越有大管家的模樣了。
兜里揣著李學武的管家鑰匙,把李學武伺候的有事兒就讓她辦。
不得不說,再小的人物,再樸實的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李學武不在乎這樣的小心思,總不能自己身邊用的都是機器人吧?
這會兒也不容尹滿倉拒絕,笑著對于麗說道:“大嫂家的小妹妹比李雪小幾歲,看著倒是比我妹妹乖”。
尹滿倉看著于麗端著茶過來,笑著道了謝。
雖然他一直都沒弄明白這個小媳婦兒在李學武這邊是個什么身份。
但看著她頗受李學武的器重,也是表達了自己的客氣。
于麗現在是越來越放得開了,笑著回應了尹滿倉。
她是個很懂得分寸的人,并沒有跟著李學武叫姑父,而是稱呼尹滿倉的身份。
“尹書記,下次來帶孩子過來串門”
這一句可是有些讓尹滿倉詫異了,看著這小媳婦兒怎么像是要當李家的家兒了?
依著李學武的身份,是不大可能做出這種事情的吧?
可于麗的下一句卻是給他解釋明白了。
“您來那會兒,劉嬸兒還說呢,想著你們多來走動呢”
將茶壺放在了茶幾上,于麗站起身笑道:“您家尹群我也是見過的,可老實本分個人”。
“是嘛!”
尹滿倉應了一句,笑著對李學武說道:“你上次來沒去家里,雅萍還想你呢”。
“哈哈哈”
李學武斜靠著沙發,笑道:“那我就不白想著給她帶好吃的”。
說笑完,李學武問道:“我聽說雅軍把工資拿家去了”。
“是”
尹滿倉想著李學武給村里帶來的變化,點著頭笑道:“跟他們一起來的都把錢捎帶回家了”。
村里一年到頭兒都看不見一張大票,可隨著這些孩子走出來,等在家里的親人算是知道山外面是個什么樣子了。
聽李學武提到工資,再想到剛才李學武說的話,也沒背著于麗,尹滿倉問道:“真的可以擴那么大的規模?”
李學武抽了一口煙,肯定地說道:“看你有多大的掌控力度,要是村里一條心,那就像我說的,山上干什么不行?”
尹滿倉不是不相信李學武,也不是對自己不自信,可他就是猶豫著。
通過和軋鋼廠的合作,他也知道了一些現在的風向,他不敢隨便拿全村人的身家性命試錯。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里屋的電話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尹滿倉被嚇了一跳,見李學武起身去里屋這才發現這邊安了電話。
于麗將裝了小魚干、蝦干的布兜拎著走了出來,放在了尹滿倉的手邊。
隨后輕聲說道:“挑著樣兒多的,好吃的,給孩子拿了一些”。
尹滿倉見李學武在里屋打電話,便沒有拒絕,跟于麗道了謝。
于麗笑了一下,去玄關換了鞋出門去了。
剛才李學武跟她說了,要去西院取一條魚。
最近開化,西院好多東西都快擱不住了。
從倒座房的伙食就能看得出,這些東西得趕著天暖和前吃沒了。
電話是鄭富華打來的,并沒有說工作的事兒,只是通報了一個好消息。
前幾天李學武隨著鄭富華去拜訪的那個團,同意了分局這邊的要求,準備近期移駐。
李學武沒怎么驚喜,因為這在他的預料之內。
只要不發生大的變動,或者有特殊領導否定,那這個團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西院兒的魚和肉要開化了,那大野地里也要開化了,這個團必須盡快解決駐地問題。
李學武所提供的方案,是他們能考慮的最優秀的選擇了。
按照鄭富華所說,對方的態度是下周就安排進駐工作。
部隊的行事做風就是這樣,既然都選擇了合作,就不會拖泥帶水。
鄭富華給李學武的指示就是,明天,也就是下周一,他們兩個要在分局等著那邊來人。
進駐分兩個方向,一線要去山里紅星村,機關要去大院兒。
所以按鄭富華的意思,是要在周一將進駐方案討論出來。
李學武倒不是怕討論出問題,而是怕房子出問題。
紅星村沒問題的,再來一個團都沒問題。
可特么那個大院兒還不是他們的。
先前給這個團提供的方案是吹牛皮了,說的很好聽,治安大隊駐地。
鄭富華知道李學武沉默的意思,說高局專門協調了。
要算起來,這應該是兩個好消息。
這個團能進駐的同時,治安大隊的大院上面原則上同意了。
注意,鄭富華說的是治安大隊的大院,意思就是治安大隊的編制和行政上面也同意了。
李學武倒是很詫異這種審批速度。
鄭富華笑著給他做了解釋,原來是高震做了工作。
高震說審批流程可以慢慢走,那治安大隊的組建流程也可以慢慢走了嘛。
意思就是,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你的行政和編制下來的時候,我的人員和駐地也完成了。
反正上面都已經原則上同意了,這也不算先斬后奏了。
李學武以為鄭富華沒別的事兒了,可在電話的最后,鄭富華才把大難題甩了出來。
原來是高震要求這邊加快隊伍建設,最起碼資金和設備要加快進度了。
高震都把工作做到這個地步了,那鄭富華也得有所表示不是。
所以李學武的講課要減少了,不是不講了,是聚在一起講,一起學習。
加速組織建設,李學武沒意見,可特么他還沒準備好呢!
消防車那邊可是剛剛上項目啊,他保衛處的窟窿可都指著這次的消防項目填補呢。
難道這次也是拿嘴忽悠?
李學武想要再爭取,可是鄭富華也把壓力講了,隨后便祝李學武周日快樂,撂了電話。
李學武現在很不快樂。
尹滿倉看著皺著眉頭的李學武歸來,還以為出了什么事兒了,滿眼擔心地看著他不敢說話。
李學武見他這幅表情便解釋道:“您今天還真就來對了”。
說完這句話,便給尹滿倉將那個團關于紅星村部分的計劃做了介紹。
聽見李學武有這么個埋伏,尹滿倉算是知道他為什么有信心封山作業了。
“不僅僅是這個”
李學武拿起煙灰缸上的煙頭,抽了最后一口按滅了。
“所有關聯的單位都會從你們村購置專供物資”
“你是說……?”
沒等尹滿倉問出來,李學武點頭說道:“現在哪個單位不缺物資?只要你有”。
李學武所提供的這種模式是相對來說很安全的。
紅星村所生產的資源不會流入市場,直接供應關聯單位。
就像是兩個單位有合作關系,你給我半斤糖,我給你一塊兒月餅一樣。
只要不出現擾亂市場的情況,沒有個人接觸到這條線,那就不會出問題。
在源頭上,紅新村管生產,團里管安全和輔助生產。
在對接上,根本沒有中間商賺差價兒。
關聯單位的采購都跟軋鋼廠一樣,從田家地頭直接到食堂,從豬圈直接到食堂。
吃的是一個放心,吃的是一個原汁原味。
現在有這個業務需要的,軋鋼廠已經在做了,華清大學還在看。
廢品公司交道口營業部都要抄紅星村老家了。
老彪子心大,他不想做終端,他想做合作供應商。
分局和治安大隊需要,那個團需要,調查部也需要。
就這么些個單位,就夠紅星村忙活的了。
真要達到供應這些單位的產能,那第一村的牌子可能要掛到他們那個村部了。
聽了李學武給畫的大餅,尹滿倉只覺得自己熱血沸騰的。
他想現在就回去開干,可這會兒他心思千回百轉。
李學武也沒再跟他說太多,這個東西全靠自己想。
說的多了反而會讓尹滿倉覺得別扭,也是那句老話兒,上趕著不是買賣。
中午尹滿倉就在李家的招待下吃了魚,喝了酒。
李學武晚上還有事兒,就沒有多喝,倒是李順喝的有點兒多。
可能是最近的事兒都順心,再一個親家來了,也是就這由頭貪杯了。
送走了尹滿倉,李學武還回家看了看自己父親。
這會兒看著老爹,好像突然發現自己父親老了一般。
以前李學武只記得父親威嚴的一面。
今天看著由著母親伺候著躺在炕上呼呼睡著父親是離自己這么近。
“你剛才說的,晚上要干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