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我們想干啥?”
吳鳳賢靠坐在沙發上,看著這個無論是氣質還是身材都能吊打自己的女人,用一個問題回了她的問題。
“我不想知道你們想干啥,可干啥都不能傷害到我和我的孩子”
周亞梅坐在了側面的沙發上,瞪著眼睛看著對面,發出了警告。
吳鳳賢卻是再次打量起了這個女人。
“你覺得他會傷害孩子嗎?”
吳鳳賢沒提他是誰,但周亞梅知道她說的是誰。
就這么一個問題,讓周亞梅再沒了對峙的氣勢。
可對面兒卻沒打算終止這個話題。
“這孩子真不是他的?”
“你!”
周亞梅瞪著眼睛,很是認真地說道:“我不知道你跟他是什么關系,但在這兒你不能這么沒有禮貌”。
“關系?”
吳鳳賢笑了笑,說道:“你的“關系”,我的“關系”,好像都一樣吧”。
周亞梅不知這人怎么這么能懟自己,自己說一句她懟一句。
她不知道是不是該回應對方自己跟那個人的關系,但現在她不打算解釋了。
因為任憑她解釋幾遍,這個女人認定的事情都沒辦法改變。
就像她認定的事,別人也無法改變她一樣。
要不怎么說女人最了解女人呢。
“我不想跟你做這種毫無意義的爭辯,你告訴我,你來這里是做什么,他要我做什么?”
周亞梅怎么可能讓對方影響到自己的心態呢,即使對方一直拿那個人影響她。
“還有!”
周亞梅在對方回答之前又追問道:“你這個無風險是他告訴我的,還是他暗示別人的?”
“我也不是經常能見到他”
坐在對面的吳鳳賢突然沒有了剛才的鋒利,語氣也不再尖銳。
“即使我們住的地方很近,可我依然像是抓著風箏繩的孩子一般,仰頭望著飛的遠遠的他”
對面兒這個女人的心情周亞梅能夠理解到,她現在又何嘗不是這個樣子。
也不是她不念舊情,心里一點兒都不想著付海波。
可她不是十八九歲的小女孩了,她已經沒有了幻想和任性的資本。
兒子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在考慮感情的同時,她還要考慮她和孩子的安全,考慮家里的米缸。
現在誰能給她和兒子一個溫暖的家,那她就會無怨無悔地付出。
看著對面望著壁爐的女人,周亞梅現在很想安慰她,可對面隨之而來的話卻讓她不知道自己何來的憐憫之心。
“我永遠都不會擁有他,即使我很有錢,有很多的錢”
“錢……我……”
周亞梅感覺自己現在就像個傻子。
自己都過成這個德行了,還想著安慰這個有錢人!
說話的方式簡單點,遞進的情緒請省略!
你又不是個演員!
“他這個無風險是說給你的,也是說給我的,至少我是這么相信他的”
“所以”
周亞梅看著對面的女人問道:“你是誰,他要做什么?”
“我?呵呵”
吳鳳賢是假的,婁姐是真的,可婁姐不能告訴她自己的名字。
下午做了短暫的休息,婁姐便按照聞三兒交代給自己的任務,開始跟她最初以為的這位他孩子的媽交流。
談話進行的還算順利,毫無波折,因為兩人對彼此都有防備和疏離。
即使周亞梅解釋了自己的身份,解釋了孩子的父親和家庭,但婁曉娥不相信啊。
她不會認錯的,那孩子的眉眼就是李學武的樣貌,說不一樣,孩子還有部分隨母親呢。
這相貌隨根兒實在太玄幻了,千人千面也總有相似之處的。
要不怎么說刻板印象呢,這個周亞梅很懂,沒法解釋。
婁姐并沒有明說自己和李學武的關系,但作為李學武掌管錢袋子的負責人,氣質上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李學武是善于用人的,他那點兒家底兒在婁姐面前就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所以他也不怕婁姐會貪了他的錢。
讓婁姐管著錢,能給婁姐安全感,還能給自己安全感。
沒有誰比婁姐當自己資產管理人更合適的呢。
誰又會拒絕一個普通的家里只剩下金條的女人給自己生孩子呢。
不要名不要分的,還處處想著貼補自己的資產,這不比銀行那些vip小姐姐還親切嘛!
這次婁姐突然接到聞三兒的通知,要來鋼城搞一把大生意。
注意,是生意,不是買賣。
在家千日好,出門萬事難,那不帶點兒壓箱底兒的,能做成生意嘛。
所以這次婁姐帶來了一箱子……
“我是誰就不說了,等你到了京城的時候他想告訴你,你就知道了”
“我還要去京城?!”
周亞梅沒想到李學武要安排自己去京城。
這不得不讓她驚訝,那里不僅僅有付家的人,她也沒做好成為李學武附庸的準備。
在鋼城,至少她是獨立的,有自己的房子和孩子,有賺錢養家的職業。
她需要的是李學武給她的安全感和孩子缺少的另一半關愛。
可現在她的安全感要沒了,京城,她不想去。
“你不得不去!”
婁姐將自己的頭發解開,任憑黑色的發絲散落在肩上。
這幾個月婁姐一直留著頭發,因為那個壞人就喜歡長頭發的。
看眼前這個女人就知道那壞人的喜好了,黑長直,大細長。
尤其是對面兒老晃她眼的兩條大長腿,讓婁姐心里恨恨地決定回去收拾他。
“你很危險”
婁姐梳理了一下頭發,顯得秀美端莊了起來。
“這是他說的,說有人一直在監視你,還說怕對方狗急跳墻”
周亞梅一下子愣住了。
她一直都沒發現自己被監視了,也沒發現自己身邊有什么危險。
但她相信李學武,不僅僅是因為李學武答應過付海波照顧她們母子。
更因為李學武跟她沒有任何利益牽扯,李學武跟她沒關系,那天就……不值得李學武騙她。
“呵呵”
看見對面兒呆呆的表情,婁姐輕笑了一下,道:“你不得不信他,他就是有這種能力,讓咱們生,讓咱們死,讓咱們信他一輩子”。
“我沒不信他”
周亞梅可比婁姐還要成熟穩重,已然想明白了危險來自哪里。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是今晚那個于敏?”
想到這個吳鳳賢要自己配合的要求,周亞梅瞪大了眼睛追問道:“他是要收拾于……”
“噓!”
婁姐示意周亞梅收聲,隨后輕輕點點頭,道:“他的背后勢力很大,讓他瞄上,你跑不了”。
解釋完這個,再次說道:“他說的危險還不僅僅是這個,還有另一撥人在伺機發作”。
“是上次來的!”
周亞梅突然站了起來,看著婁曉娥說道:“是上次跟那個誰一起來的,給我們解決問題的那個”。
看著婁曉娥也不知情的模樣,周亞梅皺著眉頭跺跺腳說道:“他說那個是……”
周亞梅比劃了一下,隨后又說道:“咱們現在是不是很危險,要馬上走嗎?”
“走不了的”
婁姐澹定地搖了搖頭,道:“現在可走不了”。
說著話指了指窗外道:“有任何的異動,咱們都見不著明天的太陽”。
周亞梅一下子呆住了,全身無力地跌坐在了沙發上。
“我就怕今天”
周亞梅邊流著眼淚邊說道:“我就怕有人惦記他的不義之財,所以要交公,全都交公的”。
婁姐得了全套的說辭,自然知道該怎么說服周亞梅。
“你以前的男人不是傻子,對方也不是傻子,狡兔三窟的道理誰又不懂”
婁姐的家里財富滔天,更明白其中的道理。
她家在新中街317號就有三窟,她這次帶來的本錢就是從新中街提出來的。
周亞梅想明白了,付海波離開以后,自己和孩子早就處在危險之中了。
一直這么平靜,完全是因為李學武身份的震懾和這些人一直覬覦的財產沒有顯露出來。
可李學武終究不是鋼城的干部,勢力觸角也沒有伸的那么長。
他所說的狗急跳墻完全是有可能的。
“所以,只能等他收拾了那個…那個誰才能帶我們走嗎?”
“不,不是等他”
婁姐很是認真地說道:“是我們,我們在這兒收拾他們,然后回京城,剩下的才能交給他來處理”。
說著話看了看周亞梅的神情變得驚慌了起來,便又說道:“他現在也不在京城,不過會跟咱們聯系”。
說著話指了指小幾上的電話機,示意李學武的指令會通過這部電話傳過來。
周亞梅的視線一下子盯在了電話上,好像李學武能從這部電話里鉆出來一般。
“我……咱……咱們能行嗎?”
周亞梅現在有些猶豫,也有些害怕,表現的很不自信。
“放心吧”
婁姐站起身,很是自信地說道:“他舍得我手里的錢,也不會舍得我的”。
說著話再次打量了一下坐在對面的周亞梅,道:“也不會舍得你的,那些狗見不到肉也不會撲上來的”。
說完這句話便往樓上走去了,她的時間很緊,明天還是一場硬仗,不能沒有精神。
“早點休息吧,明天咱們還要去逛街”
“逛街?”
周亞梅現在還想著吳鳳賢的話,聽見明天要做的事便皺著眉頭看向了樓梯。
這么危險了,還去逛街?
嫌盯過來的目光不夠嗎?
“是的,咱們明天得花錢,讓那些人知道我帶著錢來了,越是這樣咱們才越安全”
這會兒說著話,婁姐人已經在二樓了,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隨著關門聲消失不見。
周亞梅無力地癱躺在沙發上,右手揉著眉心。
她一直都是作為家庭主婦的角色,可從來沒有表演過揮霍無度、得意忘形的形象。
這就跟個人的生活閱歷有關系了,像是聞三兒這種閱歷豐富的,能把得意忘形表演的淋漓盡致。
火車上,聞三兒已經不是以前的聞三兒了,他現在是滿德杰滿大爺了。
“傻強,跟乘務員接杯水去!”
“是,經理”
大強子咬牙切齒地站起身,拿了放在桌子上的水壺就去車廂盡頭的乘務室了。
他得了掌柜的吩咐,凡事都要聽這位的。
原以為是趟普通的保衛活兒,沒想到是個碎催活兒。
大強子三人進了火車站,眼瞅著這位滿大爺從行李存放處領了一個大箱子出來。
隨后由著兩人抬著出了門,拐進了昏暗的胡同子。
剛開始兩人還以為什么呢,看著大,卻不沉。
可一進胡同這位滿大爺就開始脫衣服,給兩人直接干傻了。
他們是聽掌柜的吩咐了,凡事都要聽滿爺的,可……可有些事他們不愿意、不接受啊!
在這兒……這兒得多冷啊!
可這位滿爺見他們不動地方不滿意了,不耐煩地指著他們也趕緊脫,還一個勁兒地說時間緊。
這兩人聽見這話都有轉身逃跑的準備了,即使回去受掌柜的責罰。
他們不能失去節操,就像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一樣。
直到這位滿大爺從箱子里掏出一套中山裝換上以后,他們這才反應過來,這是要換裝啊。
這個他們不陌生,也是混江湖的一種手段。
對視一眼,兩人也去箱子里翻找合適的衣服。
看見箱子里他們傻了,剩下的兩套都是中山裝。
這么個行頭,他要干什么!
要干什么聞三兒哪里會告訴他們,只是說了三人的身份。
滿德杰,京城西單市場采購服務部的經理,大強子和大春兒都是服務部的職員。
不信?
扯!介紹信和身份信息都有。
就連辦事兒的公章都有,這個時候就信這玩意兒,
要說這公章還得感謝付長華呢,李學武辦他的時候就覺得這玩意兒有用,所以就“借”了。
當然了,付長華還是“很愿意借”給李學武的,反正他也沒用了。
這個單位也不是什么正經的單位,完全就是付海波和趙玲瓏搞出來采購和處理特殊商品的外掛單位。
頗有種京城廢品公司聯合東城供銷中心駐交道口營業部的意味。
只不過人家這個經營多年,看著已經很真了。
聞三兒脫下一身破爛兒換上中山裝和皮鞋,真是狗熊穿大褂兒——人兒了。
卡上鋼筆,整個人的氣質都發生了變化。
猥瑣和神棍的氣質消失不見,全身上下都充斥著腐敗和奸猾的氣息。
狐假虎威地在火車上開始指使起了這兩個碎催。
說聞三兒這是找茬兒或者報復大強子先前的不客氣?
當然不是了,他在京城都知道低調,在人生地不熟的東北還敢耀武揚威?
聞三兒這是在熬鷹呢,這兩個人都不是自己人,到了鋼城想要用起來,就得磨合好。
講大道理是沒有用的,就得從小事上一點一點地磨。
把兩人的脾氣磨到臨界點,然后一招兒打壓下去,就像熬鷹一樣。
指使完傻強,又對著坐在身邊的大春兒說道:“起來站一會兒,別老坐著,多硌得慌”。
說著話用手扒拉大春兒趕緊站起來。
大春兒也不知道這位滿大爺什么毛病。
愣目愣眼地站了起來,尋思著這滿大爺怪會關心人的。
這人也不是那么損嘛,還知道硬木座椅坐久了屁股痛呢。
可這位滿大爺隨后的做法差點把大春兒的鼻子氣歪了。
“哎呀”
只見這位滿大爺將腳下的鞋一蹬,抬腿兒放在了他剛才坐的位置,直接躺在了座椅上。
更氣人的是這滿大爺還特么發出一陣舒服聲。
“我特么!”
大春兒剛要發作,卻是被走過來的大強子懟了一下。
“強哥,他……”
“大春!”
大強子伸手抓住了大春的胳膊捏了一下,瞪了一下眼睛說道:“忘了掌柜的說啥了?”
瞪了一眼大春,大強子走到座位旁,滿臉笑容地跟聞三兒說道:“滿經理,水打過來了”。
“嗯”
只見這位滿大爺眼皮輕抬,微微瞇著眼睛問道:“熱嗎?”
“熱著呢!”
大強子笑著回道:“乘務員剛燒的開水我正好趕上了”。
聞三兒翻了翻白眼,道:“知道開水還想給我喝?傻啊!”
“我……”
大強子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這王吧蛋剛才就管自己叫傻強,現在又特么說自己傻。
大春一直在旁邊看著,見強哥是要拿熱水壺往滿大爺臉上倒,趕緊上前抱住了大強子。
“強哥,不能沖動啊”
大春兒這會兒反倒勸起了大強子:“你忘了掌柜的跟你說的話了?”
大強子看著躺在座位上跟特么大爺似的王吧蛋,真想一熱水壺的開水澆他臉上去。
現在有大春攔著,他狠著眼睛喘了兩口粗氣,隨后一聳噠大春的拉扯,將水壺放在了桌子上,隨后就要走。
“干什么去?”
只見聞三兒瞇著眼睛看著大強子說道:“我說的你沒聽見啊,去過道兒上把水壺的水晾到合適溫度再帶回來!”
說完這句話,聞三兒一轉身,臉沖里準備睡覺了。
大強子怒目微瞪就要動手,可再次被大春攔著了。
“強哥,強哥,聽我的,冷靜!”
大春回手拿了桌上的水壺,推著大強子就往火車車廂銜接的過道上走。
“走,強哥,咱們去抽根兒煙”
好說歹說的,大春總算把大強子推走了。
聞三兒這時抬起頭往兩人的背影喵了一眼,隨后撇著嘴壞笑了一下又躺下了。
“我特么就不應該來!”
大強子一拳頭懟在了車廂板上,發出“咕冬”一聲,臉上滿是后悔和怒火。
“卡噠”
只聽廁所傳來一陣沖水生,一個男人怒氣沖沖地走了出來。
他正解手兒呢,“咕冬”一聲差點兒嚇斷流兒了。
拉開門正想罵幾句,見兩個大漢滿臉兇相地看著他,轉身就往車廂里面跑。
“哎來都來了,你還真能下車回去啊?”
大春一腳踹上廁所車門子,從兜里掏出一包煙抽出一根遞給了大強子,隨后用火柴給大強子點上了。
“回去怎么了!大不了挨一頓家法!”
大強子恨恨地抽了一口煙,隨后不服氣地嚷了一句。
大春兒則是搖了搖頭,邊擰開手里的水壺蓋兒邊說道:“值得嗎?回去怎么說?讓你倒水、晾水委屈的不行了?”
這會兒大春兒倒成了明白人了,將擰下來的壺蓋揣進兜里,抻起水壺的挎繩掛在了門把手上。
不顧水壺隨著火車一晃一晃地搖擺,從兜里掏出煙盒給自己點了一根兒,開始跟大強子一起吞云吐霧。
“你說這孫子到底要去干什么?”
大強子皺著眉頭想著剛才的問題,視線一直放在那只晃蕩著的水壺上。
“我哪兒知道!”
大春兒踢了踢腳下的冰塊兒吐了一口煙霧,道:“你們在屋里說的歡,我跟外面兒挨著凍來著,我能知道啥?”
大強子瞇著眼睛看了看大春兒,隨后伸手抽了一口煙,并沒有想著把屋里的談話講出來。
這是規矩,即使是自己的兄弟,只要掌柜的沒說告訴別人,那就不能說出來。
可他現在也搞不明白這孫子一身破爛兒的來,帶著兩人又換了這一身行頭,這不是明顯要去騙人的嘛。
他們在吉城雖然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兒,可鋼城不是他們的底盤,這過江龍可不好當啊。
大強子自覺的吉城到鋼城去刨食兒都是踩過界了,那特么這孫子從關里來干彩活兒,那不是過江龍是什么?
大強子是知道一些內容,可想不明白為什么。
別看剛才他很生氣,可要說讓他下車他是不敢的。
屋里的談話他也聽見了,那可是數以萬計的大生意,要是讓他搞砸了,可不是家法那么簡單的事兒。
大春兒是不知道相關內容,這會兒倒是無知者無畏,手夾著煙抽著,腿一抖一抖的,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哎!”
只見大春好像發現了什么似的,一臉壞笑地用胳膊肘懟了大強子一下,眼睛卻是示意掛在門把手上的水壺。
“干什么?”
大強子吐了一口煙,吊著眼睛看了一眼大春兒,不知道這貨又想到什么壞招兒了。
大春兒滿臉壞笑地摘下門把手上的水壺,探頭用一只眼睛往里面看了看,隨后往里面吐了一口唾沫。
“嗯!!!”
大強子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這小子干什么!
可隨后看見轉回頭沖著自己壞笑的大春兒,他也悟了。
這……這招兒真損啊!
“你這樣不行!”
大強子將手里的煙遞到嘴上叼住了,搶過大春兒手里的水壺往冰上倒了起來。
“強哥!?”
大春兒看著傻強,不解地說道:“他那么對你,你還這么……”
他的話還沒說完,只見大強子住了手,往里面看了看,也就少了五分之一。
隨后不管大春兒不解的神情,推開廁所門走了進去,解開腰帶。
“窩草強哥!”
大春兒覺得自己就夠損的了,可沒想到……沒想到自己玩的都是小兒科啊,強哥才是真的損啊!
“呵呵呵,讓你罵老子傻!”
大強子站在廁所叼著煙邊壞笑邊滴咕著,給聞三兒的水壺又續滿了,隨后將手里的水壺遞給站在門口的大春兒。
“咦”
大春兒嫌棄地往后躲了一步,可又被大強子叫住了。
“拿著啊!尿手上了,又沒尿壺上,你躲什么!”
“我看著就惡心!”
大春兒一臉嫌棄地不肯過來,他都聞見隨著蒸汽一起散發出來的尿味兒了。
“碼的,快點兒接著!”
大強子拎著水壺示意了一下說道:“我特么得把褲子系上啊!”
大春兒看了看廁所里的大強子,只好伸手接住了水壺,隨后又給掛到門把手上去了。
大強子抖落完出來洗了手,隨后在身上擦了擦。
伸手接了嘴上叼著煙,壞笑著說道:“我看他火氣挺大,給他加點兒童子尿,去去火”。
“啥!童子尿!”
大春兒現在的震驚程度不亞于剛才在廁所看見傻強往水壺里尿尿。
“你特么要是童子,那隔壁王寡婦的一世英名都要毀了!”
“滾犢子!呵呵呵!”
大強子說完自己都笑了,笑罵了傻春兒一句,狡辯道:“今天的童子,今天我保證絕對是童子”。
“草!”
大春兒吐了一口煙,吊著眼睛看著傻強嘖聲道:“我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你這么不要臉的”。
“找挨收拾是吧!”
兩人也是打小兒一起長起來的,混熟了,打鬧都是常事兒。
兩人抽著煙,笑鬧著等水壺里的水涼了。
大春兒擼起大強子的袖子看了看,三點多了,怪不得大強子說是今天的童子呢。
“不能再喝了,嗝”
姬衛東紅著眼睛,晃晃悠悠地站起身,頂著槍就要往包廂里走。
坐在對面兒李懷德臉上一喜,終于有個認輸的了,他現在只等著李學武起身,他也要撤退了。
還沒等李學武起身去抓逃跑的姬衛東呢,火車“咣當”一聲。
“草!”
姬衛東本來就喝多了,身子勉強能站得住,可被火車這勐然的減速一晃,直接往前面倒去。
“哎!”
李學武鬧是鬧,哪里會讓姬衛東直接臉著地啊。
只見李學武往前竄了一步,一把抓住了姬衛東的后脖領子直接給拽回來了。
隨著李學武的用力方向,列車也慢慢地減速,直至停了下來。
“怎么啦!”
李懷德的酒意一下子清醒了,對著前面值班室的方向喊了一句。
姬衛東被李學武拉著坐回了座位上,還晃頭晃腦地不知發生什么了呢。
李學武沒等前面值班室回答,跳上椅子,踩著椅子背直接越過姬衛東跳到了過道上。
“處長,車停了!”
趙雅軍敏感地直接把手里的五六式頂上了火,機警地觀察著周圍情況。
可這會兒是夜里,車廂里正亮著燈,哪里能看清窗外的情況。
李學武推開趙雅軍,走到與車頭車尾聯系的電話機位置,直接摘下電話撥給了車頭。
還沒等他發問,值班車長先回答了起來。
“李處長,出事兒了,前面的鐵軌都被大雪覆蓋住了,實在走不動了”
李學武不知道這是什么情況,皺著眉頭看了李懷德一眼,問道:“什么意思?”。
車長沒有先回答李學武的問題,而是讓李學武往外面看看。
李學武將電話放在一邊,拿起桌上的手電筒,拉開窗簾打開手電扣在了玻璃上面。
好么,昏暗的天空下一片炫目的雪白,在手電筒的照射下,更加的刺眼。
“走不動是什么意思?”
李學武將手電遞給了走過來查看的李懷德,重新拿起電話問了一句。
值班車長看了看站在駕駛室的司機,遠處還站著司爐,正無奈地看著這邊。
“雪太大了,咱們現在的位置是個大彎道,車速不敢太快,慣性不足,拉著這么重的貨物,無法推開前面的雪了,即使推開,在道岔處極易出現危險”
李學武不懂這里面的技術知識,值班車長這么說那就是無法前進了。
“應該沒有多遠了,能不能試試慢慢往前走呢?”
現在是凌晨三點多,正常的話,他們這趟車會在今天的下午一點多到達烏城。
“不成的”
值班車長苦笑著說道:“如果沒有道岔,一直不減速還有可能沖到終點,現在硬走,可能要把鍋爐弄炸了”。
“那怎么辦?”
李學武請示了旁邊的李懷德,李懷德也不知道怎么處理了。
值班車長回道:“已經電報聯系了調度中心,安全是沒有問題的,他們說會派一臺清雪機車過來”。
“要多久?”
沒用李懷德問,李學武先問了出來。
這種任務是帶著時間限制的,可不是說延遲就能延遲的。
“要看實際情況的”
值班車長也知道自己執行的是什么任務,不敢給李學武他們打馬虎眼的。
“按照他們的回復,即使現在就出來,也得一天以后才能到了”
李懷德聽到這話直接皺起了眉頭,看向窗外的雪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這種極端天氣,他還能帶著這些人下去掃雪不成?
李學武看李懷德不說話,對著值班車長交代,要他們趕緊將這里的情況往上報,催前面的清雪車趕時間。
掛上電話,李學武對著李懷德請示道:“咱們是不是也得往上報?”
“嗯”
李懷德的手背虛擔在桌子上,手指無序地敲了敲。
“讓調查部上報,咱們只管安全,不管其他業務”
“是!”
李學武嚴肅地應了一聲,轉身往后面走。
這會兒姬衛東已經在用濕毛巾擦臉了,可臉是越擦越紅。
“怎么了?”
知道出事兒了,姬衛東抬起紅彤彤的眼睛看了走過來的李學武一眼。
李學武坐在了他對面兒的硬座椅上解釋了前面的問題。
“草!”
姬衛東往桌子上一摔毛巾,看了看手表,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對著手底下人說道:“發報,按照李處長說的,就實際情況發出去,隨時等待回信”。
調查部的值班人員應了一聲,轉身就往硬臥車廂跑,看樣子發報電臺就在他們的硬臥車廂里。
擦了臉,又聽見了這種消息,姬衛東已經清醒了,走到窗邊撿起手電筒照了照。
“看樣子先前播報的那場大雪還有后續啊”
李懷德背著手嘆了一口氣,走到收音機旁邊擰開了旋鈕,想聽聽有沒有什么消息。
他這也是病急亂投醫了,現在是凌晨三點,哪里有新聞播給他聽啊。
聽著匣子里的滋滋聲,李懷德很是無奈地再次嘆了一口氣。
這是天災,可不是人力能解決的問題,任誰來了都沒轍。
李學武沒跟這兒等消息,去硬臥車廂叫醒了睡覺的隊員,開始警備。
別看列車現在是在荒野之中,可李學武絲毫不敢大意了。
他們干的就是保衛的活兒,列車走著的時候無所謂,誰還能跟鋼鐵巨獸硬碰硬。
可現在這條鋼鐵巨獸停下來了,那就是待宰的羔羊,可不敢這個時候出問題。
所以叫醒了所有的隊員,將輕機槍都支上了,以便不時之需。
李懷德見李學武忙前忙后的也沒說什么,在保衛業務上,李學武做的很好。
只是交代睡眼惺忪地走過來的金耀輝安排值班員給大家準備夜宵。
隊員們剛醒,胃里沒有東西,身子就冷,沒有精神頭兒。
如果喝一碗粥,再吃一個熱騰騰的饅頭,絕對能精神不少。
李學武安排完這邊的車廂,又拿起電話給車尾的隊員們安排了工作。
現在的情況就是,所有人都得起來執行警備工作。
李學武安排完更是廂換了自己那身皮毛衣服,帶著一隊人下車開始巡邏了起來。
老話兒講,下雪不冷化雪冷,現在外面的氣溫倒是沒有多低。
可風卻是很大,吹的雪花在天空中亂飛。
列車所在之處正是一處彎道,最不好警備的地方。
如果列車是直的,那前后車通過瞭望口就能看見列車的安全情況了。
可現在這種弧度,只能安排人下車在頂弧的位置巡邏。
緊了緊頭上的帽子,李學武抿著嘴躲避著亂飛的雪花,從車頭的位置一直走到了車尾。
上了后面的車頭,李學武跟值班的隊員們談了談,說了現在的情況,交代了處理預桉。
列車上的環境沒有后世那么干凈整潔,但溫度不低,兩頭的車頭都帶著自己的煤車,再燒三天都沒問題的。
待了有十分鐘左右,帶著換崗的隊員們又下了車,從弧頂又走回來去了車頭。
等把所有的崗都帶了一遍,回到客運車廂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四點了。
“怎么樣?上面回復了嗎?”
李學武看了看正坐在座位上抽煙的姬衛東,問了一句。
姬衛東點點頭,吹了一口煙說道:“讓等,說是已經聯系前面加急了”。
說著話還看了李學武一眼,道:“說一定要保證安全”。
“呵呵”
李學武輕笑了一聲,道:“我看了,除了封閉車廂,都是大鐵疙瘩,要是有人能頂著三挺輕機槍,十五把56式,把那些東西抱走,我們這幾塊料都交代了也不頂用”。
姬衛東撇撇嘴,瞇著眼睛看了看李懷德,倒是沒看出什么不對來。
按這個時候的價值觀來說,李學武的回答應該是舍身都要保住后面的東西的。
可這孫子就從來沒有說過什么舍身衛國的話,三句話還沒說完,先把自己的責任摘出去。
現在這么看來,他這領導也是一套兒耗兒。
“呵!等吧!”
姬衛東的眼睛紅的跟兔子似的,李學武都懷疑他隨時噴出鼻血來。
現在這種情況,他們三個是帶隊領導,誰都不敢休息的,只能干坐著。
看了外面一眼,李學武靠在硬座里面坐了,眼睛盯著窗外。
這會兒車廂里的燈都調暗了,外面的雪映照的遠處黑乎乎的。
遠了不敢說,百多米還是能看得清楚的。
金耀輝安排了眾人吃得了夜宵,端著茶杯放在了李懷德手邊。
“領導您喝水!”
大春兒拿著擦了好幾遍的水壺走回到座位邊上,對著瞇眼睛看他們的滿大爺笑著說了一句。
“涼了?”
“涼了涼了!”
大春兒忙不迭地點著頭,嘴里笑呵呵地應著。
聞三兒看了一眼站在后面的大強子,問道:“怎么去了這么久?”
大強子的視線一直躲著,真怕忍不住盯到水壺上引起這孫子的懷疑。
大春兒見這位滿大爺不接水壺,而是質問起了兩人,明顯是要給傻強難堪嘛。
“滿經理,您別跟他一般見識,他屬驢的”
說著話將手里的水壺對著滿大爺示意了一下,想要勸他喝水。
“我們睡不著,站在門口那邊抽了一會兒煙,順便也得等您這水涼了啊”
“哼!”
聞三兒沒有看向明顯著急了的大春兒,而是對著躲避自己視線的大強子發難起來。
“你說說你,什么個脾氣,我還不能指使你了?你是經理我是經理啊!”
大強子這會
兒咬了咬腮幫子,聽著滿經理的話也不敢回。
他現在不生氣,讓他罵去吧,越罵越渴,到時候等著喝大爺的尿吧。
就算是他把自己罵生氣了,那他也忍著,罵兩句還能掉塊兒肉啊,對方喝自己的尿才叫吃虧呢。
這么想著,大強子的臉色很是澹然地聽著罵也不回復。
看見大強子這幅模樣,滿經理罵的更厲害了,從單位的制度,到做人的本分,就差絕大強子他們家祖宗了。
大春兒尷尬地站在一邊,幾次想要在滿經理罵人的間隙把水壺遞上去,可都被這位給躲過去了。
因為是硬座車廂,后半夜也有不睡覺的,這會兒都站起身子看這邊的熱鬧。
列車員走過來看了看,見是領導在訓下屬,并不是吵架斗毆,便轉身回去了。
“你看看你那德行,站沒站相,坐沒個坐相,你能干點兒啥!你還是個啥!我帶你出來都丟人!”
大強子咬了咬牙,眼睛看向大春兒,示意他忍不住了,讓大春兒趕緊勸這孫子喝水。
大春兒苦著臉給大強子回了一個無可奈何的眼神,示意他正在盡力呢。
“領導,您也是多余跟他置氣,就他那驢脾氣,我跟他出來都嫌丟人!”
大春兒為了勸滿經理喝水,直接屁股一歪,站在了滿經理這邊一起討伐起了大強子。
“您別氣壞了身子,來,喝口水飲飲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