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犢子!”
黃干瞇著左眼說道:“甭扯沒用的,你說你想干啥”。
“干啥?干筆大的”
李學武示意了大哥和吳淑芳老師說道:“手里放著倆華清的物理學教員干看著,一點都不知道利…咳咳…客氣著,活該你受窮啊”。
黃干轉了轉眼珠子,試著問道:“伱是說,讓你大哥幫我組裝個收音機?”
“嗯,你可真是出息到家了”
李學武拍了拍黃干的肩膀,示意了監所那邊,道:“找些有文化的,聽話的,刑期長的,愿意學電子知識的,組建個無線電—電子技術培訓班”。
“然后呢?”
黃干吊著眼睛看著李學武,他現在一點都不在乎李學武拍他肩膀的,因為他知道李學武又來給他送錢來了。
這哪是冤家啊,這是財神爺啊。
要是李學武真說出大買賣來,他都想打個板給李學武供起來。
李學武微笑著說道:“你說,你手里有一批能維修和組裝收音機,甚至是電視機,或者其他電器的人才,你能做些什么?”
“我能……我能請你吃飯”
黃干瞬間露出了大大的笑容,看向李學文和吳淑芳再也不是可有可無的表情了。
這哪里是寄居在此的困難戶啊,這是自己發財路上的啟明星啊。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彪子最近正叨咕收上來的收音機越來越少,可買收音機的人越來越多,你說你們有沒有機會合作一把”。
“有有有太有了!”
黃干笑呵呵地看著李學武,看著站在自己面前面面相覷的李學文和吳淑芳。
李學文和吳淑芳愣目愣眼地看著李學武,他們可沒說要去當教員啊,這不是讓李學武給賣了嘛。
可在李學文這邊,李學武是他弟弟,他弟弟說話了,自然得聽著。
而吳老師那邊就有些苦了,好不容易找了個自力更生的方向,又被李學武整沒了。
可整沒了也沒法,是李學武救她來這里的,還能說啥。
李學文不說,吳淑芳不說,李學武可得說,這世上可沒有免費的午餐。
“黃所長,華清的教員啊”
李學武吊了吊眼睛,道:“我大哥一個月可六十多呢,吳老師也差不多啊,您不會想白使喚吧?”
“呵呵,你當我是啥人了”
黃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剛才真沒想到這一茬,他用免費的用習慣了。
不過李學武也說了,只要教出來一批他就能搞個電器維修廠了,說不定還能搞個電器組裝廠。
一個月投入一百出頭這還是投資的起的,關鍵是回報大啊,那些犯人待著不也是待著嘛。
最主要的是名聲好啊,為社會培養電子人才,給犯人改過自新的機會,教育永遠都是主旋律啊。
“這件事不用你說了,你跟我說說咱們這個項目怎么操作”。
“這還用說?”
李學武從兜里拿了香煙要點著,見著吳老師在,又塞回了兜里。
“給各個無線電廠去信,就說一監所要培養犯人改過自新,要讓他們出去后有所生存,改造做人,學一門手藝,采購一批電子零件,教他們電子學”
“你再找幾家關系好的,搞一搞外殼,實在不行自己弄也行,你不是有雕刻機嘛”
李學武說當然是輕松,不過這話不懸,只要照著做就行。
尤其是這個時候,工商已經亂了,沒人管了,要是從二手市場流出去收音機也不會有人注意的。
要是能搞組裝廠,這里面的利潤就高了,甭說李學文兩人的工資了,就是再養些人也夠了。
李學文和吳淑芳聽見李學武說給他們要了工資,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但李學武在說,他們也沒有拒絕,畢竟都是需要錢的。
只是這七八十的工資他們有點不敢想,學校那邊雖說沒有給發工資了,但也沒說以后不會發,到時候豈不是拿兩份?
李學文敢想,吳淑芳是不敢想的,但能賺七十塊她也高興了,這可比維修那些電器賺的多。
還有就是教學比維修輕松啊,也方便她養胎帶孩子。
兩個人教學,幾個班都是沒問題的,還就只教維修和組裝,又不涉及到具體的原理,聞三兒初中都沒念幾天的人都能學的會,更何況這邊的人呢。
黃干和李學武三言兩語的將這個項目的事說好了,剩下的就都交給黃干和老彪子去實施了。
李學武是不會親自操作的,出主意行,指揮行,但讓他去操心操力的去做,給多少錢都不干啊。
“這個項目你先做著,等成熟了,整理好了,我再給你介紹一個”
李學武今天來就是還債來的,把大哥和吳老師安排在這邊很不好意思了,現在又要麻煩黃干,他當然得給黃干點好處。
黃干也是個聰明人,一個電子組裝廠的價值絕對超過庇護兩個大學老師來的多。
再加上李學武又要給他介紹項目,他有點接受不了,怕欠的多了還不起,所以現在他也是開誠布公的問了李學武還想干啥。
李學武撓了撓臉,笑著道:“俱樂部那邊有幾個會計還沒辦公的地方呢……”
“會計?”
黃干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李學武問道:“有必要嘛?我這里又不是避難所,他們也需要來這邊?”
“他們是不需要,我需要”
李學武嘰咕嘰咕眼睛,道:“以后所有的財賬匯算可都在這邊了,不把他們送進來我不放心啊”。
這話已經說的很實在了,包括在場的眾人都有些詫異。
要說注重安全,注重財務,也沒必要把會計都送監所里來吧。
這個時候可沒有后世那種一個監所里一半的人都是會計那種情況。
李學武這種打提前量,不用這些會計犯事,直接把人送進來的做法實在是讓人搞不懂。
可在李學武低聲跟黃干解釋了,那些會計都是老家伙以后,黃干便懂了。
要不說李學武雞賊呢,人越年輕越值錢啊,人老了,犯了事能怎么著,他是怕這個啊。
勉強點頭同意了李學武的意見,答應再撥出一個屋來給李學武當會計室。
李學武也是趁這個機會跟吳淑芳說了,邀請她來做自己的會計負責人。
吳淑芳倒是很驚訝李學武的決定,自己一個飄泊無依的人怎么會得到李學武的信任呢。
可在聽李學武說趙雅芳也會時不時的來這邊管理財務,便也就明白李學武的用意了。
還就是因為她漂泊無依,沒有依靠,只能在這里生活,所以才能獲得李學武的信任。
再加上有一個數學教員的趙雅芳在,這里的會計只能是打工的,永遠沒有威脅李學武的可能。
威脅?
都不用麻煩,從這屋到監所那屋的距離都不會走上十分鐘。
吳淑芳知道是自己的特殊身份獲得了李學武的信任,但她并沒有別樣的情緒,能獲得信任也是一種榮幸,更是回報李學武的一種方式。
幾方說定,大哥不用再困頓于收音機修理了,吳老師也賺的更多了,黃干也找到了賺錢的路子,老彪子還能獲得一個電器的重要來源,李學武也解決了他一直很擔心的財務問題……
啥叫皆大歡喜啊,這就叫!
李學武看了妹子一眼,這些人里都得了好處了,就連沒到場的老彪子都得了,總不好叫妹子落了空。
“李師傅在這邊嘛?”
“在,天天來,老頭兒可勤奮了”
黃干心里高興,跟李學武說話也客氣了起來。
他不是跟李學武客氣,他是跟錢客氣,跟財神爺客氣呢。
“我還真看了老爺子的手藝,真是沒的說,干活的態度也好,對那些犯人也和氣,在車間里很受歡迎”
黃干介紹道:“皮匠師傅的脾氣不咋好,但也說得來,跟這邊的犯人也都能認真教,咱們的夏季皮鞋就是皮匠師傅設計的”。
“其他手藝師傅也都是按時來上班,咱們給的工錢足,不虧著,安全還有保障,所以你不用擔心,下半年我這一監所就能改造成工廠了”
李學武抿著嘴點點頭,同意了黃干的說法,示意著李雪說道:“我妹子,已經在軋鋼廠上班了,廠辦”。
“是嘛”
黃干挑了挑眉毛,對著李雪笑道:“我還跟你哥說呢,讓你來這邊上班的,比軋鋼廠輕松的多”。
“我挺喜歡人多的”
李雪笑了笑,說道:“謝謝黃大哥,這邊照顧我大哥就已經很麻煩您了”。
“嘿,瞧你妹子多會說話”
黃干瞥了李學武一眼,隨后笑著點點頭,說道:“以后有事兒跟大哥說,找你哥跟找我是一樣的”。
“現在就有事”
李學武笑著道:“趕早不如趕巧了,請李師傅幫我妹妹做幾身上班穿的衣服”。
“咱們的那種?”
黃干挑了挑眉毛,問完這句也沒等李學武回答,打量了李雪一眼,沖著樓梯口那邊等著的辦事員招了招手。
等辦事員小跑著過來,黃干示意了李雪道:“幫她去庫房里找幾套女士行政裝來,再把其他配套的東西拿來一套”。
“哦對了!”
黃干笑了笑,看了李學武一眼道:“你上次跟我說過的,咱們的運動裝設計并制造出來了”。
說完對著辦事員交代道:“再拿兩套運動裝過來”。
辦事員看了李學武一眼,知道這是監獄長的朋友,又打量了李雪幾眼,問清楚了衣服的尺碼,又小跑著去了庫房那邊。
李學文見在這說話也不方便,便請了他們進屋說。
李學武和黃干是好友,并不在乎在哪兒談話,有李學文說了,便都進了屋。
李雪跟吳淑芳也走了進來,就在李學文的單人床上坐了,三位男同志都坐的椅子。
“這屋里是不大適合搞維修”
黃干看了一眼地上堆著的破爛,對著李學文說道:“大哥你放心,專業的事情就得有專業的設備,還得有專用的車間和教室,這個我接下來就安排”。
他能這么痛快地給出安排,一個是他有錢,一監所有錢,這段時間無論是小人書,還是紅皮書,亦或者是造紙等項目,都給一監所帶來了豐厚的效益。
上次來的時候李學武看著這邊還破破慥慥的,據說就是接收的那次維修過一次,此后再沒有修繕過。
現在有錢了,除了改善生活以外,黃干還拿出錢來修繕監所,能裝修的裝修,不能裝修的直接拆了重建。
且將車間和監所分開了,生產區清場的時候不留人,增加了安保環境,還增加了服刑條件。
在現有的基礎上修繕監所,就能增加這邊的容量,調來更多的犯人,也能增加他的用工。
黃干笑著對李學武說道:“上次馬俊他們來了一次,好羨慕的走了,一直等著你的信兒呢,想請你去西城玩呢”。
“不去,上次還沒玩兒夠啊”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沒看左杰那小子現在都跟俱樂部里窩著不出去嘛”。
“那是個膽小鬼”
黃干自然是認識左杰的,在俱樂部也見到左杰了。
當見著左杰在俱樂部工作的時候,他就知道李學武為啥要收拾那個帶頭大哥了,敢情是給左杰套住了。
“不過我還是說啊,要是能把這些手工藝鋪開了,我覺得對咱們的監所管理制度是一種實驗和提高啊”。
李學武扯了扯嘴角,他就知道黃干會扯高帽子,賺錢就賺錢,他也學會扯虎皮了。
“老彪子跟你說沒說過,其實回收站還做二手家具的生意”
“說過啊”
黃干挑了挑眉毛,道:“我們這邊的辦公家具更新都是跟他要的,怎么了?”
“家具?”
他問完了才明白過來,抽冷子追問了一句道:“家具的生意怎么樣?”
“反正不虧錢”
李學武聳了聳肩膀,道:“他們搞了個玻璃茶幾,賣的還是很好的”。
“這個我知道”
黃干也知道在這不能抽煙,急的搓了搓下巴,問道:“技術呢?設備呢?原材料呢?難不難?”
“這得怎么看了”
李學武直了直身子,歪著脖子道:“我姥爺反正有技術,書本上也能學著技術,打家具嘛,一個人負責一個小東西,拴條狗在那都能做得來嘛”。
“至于設備嘛”
李學武想了想,說道:“電鋸是我姥爺自己改裝的,買電機花了七十多還是一百多我忘了,其他都簡單,木頭就能做”。
“原材料呢?”
黃干皺眉道:“這么多的木料,從京城木材廠進貨?”
“那你賺什么?”
李學武耷拉著眼皮,道:“你先琢磨著,到底是自己干還是跟他們一起干,要是用的多了,我二叔在吉城林業,木材的事好說”。
“剩下油漆啥的你就自己琢磨吧”
李學武看見那個辦事員抱著老大一個箱子回來,示意李雪接一下。
辦事員也是機靈,見著領導在屋里坐著,將箱子放在了門口,只說了一句齊了,便離開了。
李雪在李學武的示意下打開來看了看,卻是三套二哥常穿的白加黑套裝,只不過她這個是女士款的,一套是裙裝,兩套是褲裝。
還有兩套運動裝,李雪拿起來看了一下,短袖背心加長腿運動褲的設計,背心是紅色的,運動褲是綠色的,大紅配大綠,也不知道是誰設計的。
再有就是皮鞋、皮帶和皮包等零碎東西了。
李學武打量了幾眼,心里有了大概價格,從兜里掏出一疊錢就要數,卻是被黃干一把抓住了。
“你干啥?”
“這是你的啊?”
李學武要甩開他的手,這個錢必須得給黃干入賬,不能給妹妹要衣服讓黃干給錢,可他的手被黃干死死地抓住了。
“少扯淡啊,要買去外面買去,我這兒可不是供銷社”
黃干甩開了李學武的手,轉頭示意了李雪道:“妹子參加工作,這就算我這當哥的一點心意”。
“這是我的心意”
李學武笑著說道:“我早都想好了的,你現在搶了先,我送啥!”
“那我就不管了哈哈”
黃干笑著示意李雪收拾起來,隨后給門口的辦事員招了招手,讓辦事員把這箱東西送去了李學武車上。
“都跟我叫哥了,我要是再沒點兒表示,這以后再見面還不叫你笑話我啊”。
“我是那種人?”
李學武一副你冤枉死我了的表情,將錢揣進了兜里。
“下次別整這事兒了啊,想送禮物自己想去,你現在弄得我多尷尬,多無助”
屋里人見著李學武這副模樣全都笑了起來,李雪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黃干道了謝。
黃干卻是笑著擺擺手,說道:“我跟你二哥是好朋友,互相開玩笑呢,禮物是真心送你的,祝妹妹在軋鋼廠工作順利,年年進步”。
收獲了禮物的李雪也高興了起來,雖然她不知道剛才二哥他們談了什么,但一定是跟利益有關系的。
她也不是小孩子了,當然懂得朋友之間是要有感情做支撐,但也需要利益去磨合。
不然自古以來也不會有隨份子這種風俗了,而且全世界都有。
別以為老外就不隨份子,可能隨的更多。
比如人家邀請你參加聚會,或者是婚禮,你總得帶點兒禮物吧。
一支紅酒的價格絕對是要比國內任何時候隨份子的價格要高的。
當然了,這是朋友之間的,親戚之間那種大額的不能算。
李學武帶著妹妹是邊走邊學習,想到什么教給她什么,李雪是二哥說什么就記住什么,等自己看見了、聽見了,再想起二哥的話,便也就成了自己的感悟和知識了。
“晚上的聚會你來不來?”
黃干陪著李學武轉了一圈監所里的工廠,也讓李學武轉了轉監區,請李學武給提提意見。
在送李學武兄妹出來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問起了馬俊他們的事。
“我想請馬俊他們過來轉轉,順便他們也想跟你聊聊”。
“當然”
李學武轉頭看了一眼黃干,笑著說道:“交朋友嘛,晚上咱們一起坐一坐”。
黃干見李學武松口,便也笑了起來,兩人湊在一起在前面走著,聊著,身后跟著的是李學文、李雪和吳淑芳。
李學文跟李雪交代著上班后也要保持學習的習慣,不要放棄,也不要懶惰,有什么需要,可以跟他說。
李雪當然明白大哥話里的意思,是在安慰她上學的事,也在鼓勵她不要自暴自棄,保持學習的態度。
送到門口李學武的車邊,黃干知道他們兄妹有話說,便笑著招呼后先回去了。
而吳淑芳也是在跟李學武說了幾句后跟著黃干往回走了。
車邊剩下李學武兄妹三個,李學文看著弟弟妹妹都有出息了,臉上只是笑。
再問過父親和三弟都好以后,更是輕松許多。
“我這人又懶又無志向,以后咱們家要出息,就得看你們和老三了”
“大哥怎么說這個”
李雪嗔著說道:“學習就不是志向?那剛才你讓我學習是為了什么?”
說完又看了二哥一眼,道:“剛才二哥不也說讓你在這邊教書嘛,因材施教,大哥不會忘了自己當老師的初衷吧?”
“呵呵,你倒是說教起我了”
李學文輕笑出聲,隨后輕輕拍了拍二弟的胳膊,他是理解二弟這么安排的苦心呢,不想他在這邊沉寂,更不想他在這邊精神墮落了。
跟黃干,跟一監所合作這么多事情,給他找事情做,可不就是不想讓他閑下來,胡思亂想嘛。
李學文是很喜歡這里的環境,可有的時候他也想家,想家里的人。
一看到監所里關著的那些人,他便不由得想起自己,這監所,這工作,這形勢和環境,何嘗不是他的高墻呢。
他走的出這座監所,卻是走不出社會和環境的高墻。
李學武自己心理不正常,就怕別人心理也不正常。
不讓顧寧管太多事,不讓顧寧操心家里,不讓顧寧在單位有壓力,更不讓顧寧受到環境的傷害,就是這種心理在指使他。
顧家人也正是看到了李學武如此的一面,這才理解了李學武,了解了李學武,同時也在接納李學武。
對顧寧如此,對自己親人亦是如此。
大哥被拘束在這里,即便是自由的,但高墻之內,心情的壓抑是與日俱增的,必須得給大哥找點事情做,不然好人在這兒也憋壞了。
為啥一監所里的管教脾氣都很不好,跟這種環境因素是有很大關系的。
大嫂的身體一天比一天不方便了,來這邊探望大哥也是不方便的,大哥回家現在也是不方便的,長此以往,李學武擔心大哥走不出來這座監所了。
人的心理是很復雜的,他在跟周亞梅研究和學習心理學的時候就明白這個道理,人不能閑著。
既然大哥是老師,那就做點跟老師有關系的事,要是能在監所里教出一群大學生來,那黃干可真是出了大彩了。
下午,李學武晃蕩了一圈有點困了,再加上天熱,開著車便回了四合院。
下車的時候李學武看了看手上的時間,才三點多,一邊幫李雪拿了衣服箱子,一邊說著自己得睡一覺。
李雪不知道二哥晚上要帶自己去哪,但看著他現在這副模樣,想問的話又憋了回去。
大門是李雪下車開的,門市部里的人正多著,沒人能倒得開手。
李學武從后門往里看了一眼,不知道為啥大熱天的,還有這么多人來這邊買東西。
也說是的,小燕的鹵貨生意就受了天氣的影響,昨晚上還張羅著以后得早起做了,頭一天下午做的第二天不好放了。
這世上就沒有賺錢容易的事,容易的也不被認可。
李學武跟著妹妹進了垂花門,剛打了一個瞌睡,便聽見有人跟自己打招呼。
“這是出門回來了?”
“嚯,三大爺,您這……”
李學武看了看三大爺,又看了看偏了一點的大太陽,問道:“您這不熱啊?”
“熱,怎么不熱”
閆富貴喝了一口茶缸子里的熱水,沖著李學武說道:“但是醫生說了,得多活動,多出汗”。
李學武上下打量了三大爺一眼,道:“多出汗,那您倒是活動啊”。
“嗨醫生的話聽一半就行了”
閆富貴這會兒可不像是有病的人,端著大茶缸子笑著說道:“我坐在這一樣出汗,省了活動了,還能曬曬太陽,你爸說曬太陽好”。
說完看了看李學武手里的箱子,又看了李雪一眼,沖著李學武悄聲問道:“你家李雪去軋鋼廠上班了?”
“沒有啊”
李學武睜著眼睛說瞎話是一點都不虧心的,滿臉認真地說道:“這不嘛,說軋鋼廠沒意思,帶她去別的地方轉轉,買兩套衣服”。
李雪看了二哥一眼,又看了三大爺一眼,自己從李學武手里接了箱子,先回家去了。
“蒙誰呢!我都看見了!”
閆富貴撇了撇嘴,又喝了一口熱水,說道:“昨兒早上我可看著你家李雪騎著你的車子走的,不是上班干嘛去了?”
“呵呵,玩唄,小年輕的,心思可多了”
李學武輕笑著看了一眼家里,解釋道:“現在的小年輕不都喜歡騎著車子去大街上轉悠嘛,您家”
說到這兒的時候,李學武還示意了三大爺停在窗子底下用大鐵鏈子鎖著的自行車說道:“您家孩子不喜歡?”
閆富貴看了一眼自己那臺好像犯了天條似的被齁粗大鐵鏈子五花大綁的自行車晃了晃腦袋,道:“我們家可沒這規矩,車子是用的,哪能當玩物”。
說著話又看向李學武說道:“你跟我說實話,你家李雪是不是安排進了軋鋼廠?”
說完橫著看了看李學武,又說道:“說說怎么了,我又不會往外面說去”。
“真沒有,我倒是想給她安排呢,她說不想去”
李學武點了根煙,很是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現在的年輕人啊,真難溝通,也不好說什么”。
閆富貴狐疑地看了看李學武,他怎么老覺得李學武是在騙他呢,可又找不出確切的證據來,總不能跟著李雪去軋鋼廠上班吧。
“真的?”
“當然”
李學武抽了一口煙,點點說道:“她說想當老師,跟我大哥和大嫂一樣”。
“哎!對了”
李學武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看著三大爺說道:“您不就是咱小學老師嘛,您給想想轍,看看能不能安排李雪去你們小學當老師”。
“啊?”
閆富貴懵了,他還想找李學武安排他兒子呢,怎么反過來是李學武找他來安排李雪了!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您給幫幫忙,都是一個院里的鄰居,咱們還住對門,您跟我爸的關系還這么好,對吧”。
“我……”
閆富貴想說自己家里的事情還沒處理好呢,哪有精力安排李學武的事啊。
可他的話還沒說完呢,李學武卻是擺了擺手,道:“這事就托付給您了,您掛心吧,我跑了一天了,回去瞇一覺,等您好消息”。
“我……”
閆富貴看著李學武夾著煙卷往三門去了,不由得愣了愣神,這……這話到底是怎么聊的,怎么自己背上負擔了?
他也是想不明白,手里的大茶缸子都有些晃悠,低頭看了看手里的茶缸子,嘀咕道:“我跟李家的關系很好嘛?”
李學武進三門的時候還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看著低頭坐在那的三大爺愣神,不由得冷笑一聲,隨后便轉回身回家睡覺去了。
后院只有顧寧和李姝在,兩人也是剛睡醒,顧寧正給李姝洗澡呢。
見著李學武回來,李姝拍著小手要抱抱,剛才麻麻給她可收拾苦了。
小孩子身上哪里有那么多臟,只是李姝不喜歡水,更不喜歡被拘束,所以這個澡洗的也是費了勁了。
顧寧將包著浴巾的李姝送到了李學武的懷里,自己去收拾衛生間去了。
李學武抱著閨女說了一句“天熱,你也泡泡澡”便抱著閨女往沙發上玩玩具去了。
因為洗了澡,所以涼快的很,李姝可是舒服了,手里擺弄著玩具,嘴里嘟嘟囔囔地說著什么。
李學武側身躺著,手里掐著李姝衣服的一角,瞇著眼睛打瞌睡。
等顧寧從衛生間洗了澡出來,再看沙發上的李學武已經睡著了,哈哈的打著呼嚕,李姝則是拿著玩具蹲在地上玩呢。
也不知道怎么從沙發上下來的,李姝也沒管叭叭,自己一個人玩的倒挺好。
只是剛洗的澡,又在地上弄了一身的灰,氣的顧寧擰了李學武一把,把他叫醒讓他去屋里睡,同時也埋怨了他沒看好閨女。
李學武打了個哈欠,坐起來跟閨女對視了一眼,爺倆相視一笑,好像都很開心似的。
李姝見叭叭跟自己笑便也笑著,小牙可好看,坐在地上使勁揮舞著手里的玩具,還跟叭叭打招呼呢。
顧寧抱了李姝又走進衛生間準備再來一遍,李學武卻是聽見了閨女不滿的咿呀聲。
一天只能接受兩遍洗漱的李姝今天都破例一次了,怎么還要洗!
李學武笑著進了里屋,找了枕頭便繼續睡,他得緩緩精神頭了,大熱天的,實在沒精神跟閨女鬧了。
再一覺醒來,太陽都西斜了,沒了中午時分的熱浪,李學武也沒了睡不醒的困意。
李姝穿著上次于麗給做的小衣服和小鞋子,正推著她的小車轱轆轆地在炕上玩,顧寧則是坐在炕邊的椅子上看著書。
“來,給叭叭香一個!”
李學武躺在炕上還不愿起來,沖著炕里玩的閨女招了招手,逗著閨女。
李姝正忙著,哪有空搭理叭叭,像是沒聽見似的,繼續玩著小車。
李學武笑著威脅道:“快,再不親叭叭,一會叭叭出去玩可不帶你了”。
李姝一聽是要出去玩,立馬扔了手里的小車,晃悠著撲進了叭叭的懷里,照著李學武的臉上就Mua了一個。
等親完了,李姝瞪著大眼睛看著叭叭,等著他兌現承諾,帶自己出去玩。
李學武笑著抱起閨女放在了肚子上,笑著問道:“你咋這么愛出去玩啊,不怕蚊子咬你啊”。
“嗡咬”
李姝聽見叭叭說蚊子咬,便學著蚊子飛的聲音,小手比劃著,又點了點自己胳膊上的紅點,跟李學武說著自己被咬了的事。
李學武看了看閨女的胳膊,細皮嫩肉的小胳膊上面有個蚊子咬的小包,這還是昨天晚上回來的時候咬的呢。
平時老太太和秦京茹帶她,都是不敢往水和草多的地方去,就怕蚊子,還時不時的用扇子給她扇風。
可這個時候的蚊蟲就是多,躲也躲不開,煩人的很。
李學武跟閨女“聊”了一會,坐起身子,抱著閨女對顧寧說道:“晚上俱樂部那邊放電影,咱們一起去看啊?”
“晚上?”
顧寧從書本上抬起頭來看了李學武一眼,隨即又看李學武懷里的李姝,搖了搖頭,道:“算了,她最怕蚊子的”。
“那就咱倆去,把她給老太太”
李學武笑著看了看閨女,用最溫暖的笑容說著最壞的話。
李姝不知道叭叭和麻麻在說什么,只是見他們都看自己,有些茫然地抓了抓小手,想要出去玩。
顧寧將書合上了,走過來從李學武的懷里接了李姝,道:“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讓老太太歇歇吧,也讓我歇歇”。
說著話從炕上拿了小車遞給李姝,嘴里說道:“我們單位也組織放電影我都沒去,就先嫌人多,鬧哄哄的,你忙你的”。
“我一個人有啥好看的”
李學武笑著站起身從后面抱住了顧寧,把下巴抵在了顧寧的肩膀上說道:“俱樂部的人商量著,說是我們聚在一起的時候家里人都被冷落了,這不是創造在一起的機會嘛”。
“不是天天都在一起嘛”
顧寧不解地看了李學武一眼,不知道他在說什么,輕輕掙脫了李學武的手,她有些不習慣白天這么做。
“媽說晚上要吃西葫蘆餡兒的包子,一會兒我抱著她過去幫忙,你在家吃嘛?”
“不了,得去一趟俱樂部”
李學武搓了搓臉,解釋道:“最近形勢越來越緊張,大家準備坐一起說說這件事,黃干介紹西城檢察和司院的朋友過來,還得見一見”。
“去忙吧,早點去,別忙的太晚了”
顧寧幫李姝把剛才掉了的鞋子穿上,看了看時間也差不多了。
待李學武洗了臉,收拾好,便一起往前院去了。
前院,李雪也是睡了一覺,不過沒李學武睡的時間長,醒來后看著母親在幫自己收拾著那些帶回來的衣服,不由得一笑。
“改好了嘛媽?”
“嗯,醒了?”
劉茵從縫紉機前面轉回頭看了閨女一眼,隨后笑著說道:“就好了,呵呵,睡覺都念著呢吧?”
“哪有”
李雪嬌嗔了一聲,從后面抱住了母親的脖子,不依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為了新衣服還至于的”。
老太太下午也是躺了一會,這會兒跟炕里坐著,笑看著娘倆親近著。
李雪拿起母親改好的衣服在身上比了比,比回來試穿時合適多了。
下午那會跟二哥回來,母親便問了這都是些啥,待李雪將箱子里的衣服拿出來,卻是惹得劉茵驚訝了一下。
知道兒子帶著閨女出去定是去拜訪長輩的,可不知道是兒子去給閨女買衣服的,尤其還是買了這么多。
又是衣服又是皮帶、皮包啥的。
皮鞋李雪早就有了,可看著箱子里還有一雙,心里可埋怨兒子亂花錢了。
李雪知道母親的意思,便將一監所的事撿著關于她的內容給母親說了。
劉茵自然是不好再說閨女的,只是心里心疼兒子。
雖說這不是花錢來的,可卻也是讓兒子花了人情的,以后還不得是兒子來還嘛。
聽說是讓閨女上班穿用的,劉茵便讓閨女將衣服挨件試了試。
看著做工和手藝都是好的,就是褲腿長短稍稍不合適,便幫著閨女改了改。
這會兒再見閨女喜笑顏開的,也知道她心里樂呵呢。
誰有這么一個好哥哥能心里不樂呵,處處都給想到了,事事都給辦到了。
再聽說閨女說了兒子進垂花門時跟對門說的那些話,點了點閨女的腦門,叫她不要得意忘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