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武站在保衛樓門口,看著一騎絕塵漂移而去的兩臺威利斯出神。
他實在是難以把周瑤現在的形象同以前那個靦腆的女大學生聯系在一起。
昨天還哭唧唧呢,今天就給自己來了個飛身上車的絕活!
難道這姑娘也是東北人?
本就是來問問案子進展的,因為李懷德和薛直夫的原因,他總得做做樣子。
可現在正主跑了,他問誰去?
正琢磨著是進樓里轉轉還是去俱樂部呢,韓雅婷從樓里走了出來。
“處長,您怎么在這站著啊?”
韓雅婷打量了李學武的穿著,突然笑道:“還是這身兒顯年輕”。
“周日嘛”
李學武笑著點了點頭,看向韓雅婷問道:“你沒休息?”
說著話招了招手,示意她一起走,往花壇邊上的長椅坐了。
“科里忙不開,多少案子等著辦呢,哪里有休息的時間”
韓雅婷梳理了一下耳邊的頭發,隨著李學武坐在了木制長條椅上。
微微側身看了李學武一眼,道:“我要是有您一半的工作能力就好了,也不至于這么累”。
說著話還嘆了一口氣,道:“以前您在保衛科的時候案子也不少,可也沒說像我似的這樣腳打后腦勺”。
“說到底還是能力差著呢”
韓雅婷好像真有些羨慕似的噘著嘴,微微低著頭表達著遺憾之情。
“呵呵”
李學武看著她的模樣不由得輕笑道:“是覺得在保衛科辛苦了?還是跟我抱怨工作太累啊?”
“總不至于是變著法兒的夸我吧?!”
“呵呵呵”
李學武疊著腿坐在那,背對著陽光,在周圍辦公樓一些值班人員的眼里顯得是那么的灑脫。
“我說的都是實話!”
韓雅婷也覺得這會兒輕松許多,抬起頭看了看保衛樓方向,微笑著說道:“不過也有一點點抱怨的成分吧”。
“這個可以理解”
李學武點頭道:“我也很煩休息日的時候加班,更煩工作沒完沒了,都一樣”。
說著話也把目光放在了保衛樓那邊,似是欣慰,似是自信。
“可換個方向思考,如果驟然沒了工作會怎么樣?”
李學武轉頭看向韓雅婷問道:“你是否會焦慮?”
“當然了,我不是在給你壓力,更不是在販賣焦慮”
李學武不等她回答,便開口說道:“你是一個責任心很強的人,所以我很放心的把保衛科交給你來帶”。
“這是一種信任,也是一種自私的行為”
李學武笑著看了看韓雅婷,道:“領導都是這樣,充分利用和調動下屬的積極性,讓他們自覺負責和認真工作”。
“這樣當領導的就能輕松很多了”
“謝謝”
韓雅婷聽懂了這是領導在教給自己怎么做事呢。
此時的陽光正好,明媚燦爛,驅散了她心中的霧霾。
本就不是多愁善感的人,許是因為有了身孕,又遭遇了一些事有所感悟。
“剛才您來的時候遇到周瑤他們了?”
韓雅婷笑了笑,說道:“她的積極性倒是很高,都不用鼓勵和調動”。
“嗯”
李學武點頭笑道:“我還看見她飛上車的”。
“三個月不白鍛煉呢”
韓雅婷目光里帶著贊許和羨慕,道:“有文化、有激情、有能力,這就是大學生啊”
“你也不用妄自菲薄”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道:“覺得自己知識儲備不夠就抓緊學習,覺得能力不如別人就虛心請教”。
“沒有生而知之的天才,只有望洋興嘆、不知努力的蠢材”
“您這么說好像我……”
韓雅婷略帶不滿地嗔了李學武一句,隨后深吸了一口氣,道:“我不想努力了”
“啥?!”
李學武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道:“姬衛東發財了?還是大跨步進上面去了!”
“呵呵”
聽見李學武這么說,韓雅婷也是好不意思地捂著嘴笑了,嗔道:“什么呀,我是說我自己不想努力了”
說完捏了捏自己的手掌,低著頭說道:“都說巾幗不讓須眉,可男女之間的差距還是有明顯的鴻溝在”。
“就因為沒休息?”
李學武詫異地問道:“還是因為比不過周瑤氣餒了,或者是因為結婚生子把志氣都磨沒了?”
“早知道這樣我說啥都不能讓姬衛東那小子得逞啊!”
李學武故作恨恨地說道:“折損我一員大將啊!”
“哈哈哈”
韓雅婷這會兒倒是被李學武逗笑了起來,涼風吹過耳畔,幾縷長發飄落。
“我這是有自知之明呢,再說了,當初我就沒想過繼續在保衛科,可誰承想了呢”
“呵”
李學武輕呵出聲道:“你呀!這叫有了媳婦兒忘了娘!”
說完笑著點了點她,道:“不過現在倒是學聰明了,都會拐著彎的說話了”。
“對不起,讓您失望了”
李學武在說笑,韓雅婷卻是很正式地給李學武道了歉意。
她的心里也是猶豫了許久,斟酌再三才跟李學武提起這個話題的。
兩人之間的關系自然是不用藏著掖著的,但正是因為李學武的這份信任,她覺得有些辜負了。
李學武卻是沒在意地擺了擺手,韓雅婷當初想換一個后勤或者辦公室的工作。
他原本打算安排她接綜合辦的,可誰讓董文學安排了于德才呢。
許寧去了鋼城,他手里沒人,只能安排韓雅婷頂上去了。
倒也不是揠苗助長,科級干部任職并沒有太強的約束,尤其是專業口。
但再往上走就很麻煩了,李學武當初從正科上副處也是趕上機遇了。
韓雅婷正應該在這個位置上好好鍛煉幾年,再調換到其他正科級的位置上磨練幾年,到時候進副處就很合適了。
李學武給許寧安排的發展方向就是如此,就像他和董文學一樣,一內一外,交互著向上進步。
可現在來看,韓雅婷要做母親了,愛人又不在身邊,難免的要為家庭和親人多考慮。
這是很正常的思維,不能因為工作影響了親情。
就說他自己,都不愿意工作影響了他和家人在一起的時間,更何況是別人呢。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李學武不會強拉著她在保衛科繼續干下去,沒有了興趣和激情,工作就是人生的墳墓。
“這件事我知道了,你還是安心工作”
李學武看了看她,說道:“工作上不要太累,適當的把工作下沉,給下面的同志鍛煉的機會”。
“但是,也要抓好組織建設工作”
李學武面色嚴肅了幾分,道:“千絲萬縷一條繩,保衛科的工作干不好,去了其他位置也一樣”。
“是”
韓雅婷正色地點頭應了下來,她如何都不能忘記李學武對她的提拔和任用的。
話說到這里就不用再往深了說了,領導知道了自己的意思,也給自己做了安排。
她知道,李學武沒立即答應她是對她負責的,這個時候軋鋼廠并沒有合適的位置給她。
再加上她的身體原因,以及崗位任期時間等因素,不適合主動調崗。
讓她放權給下面,就是在提醒她把自己的根基培養好,不要讓保衛科出現青黃不接的情況。
至于接下來去哪,什么時間走,這就不由她來定了。
甚至是李學武都得等時間和機會來安排她,組織人事工作哪里有簡單的。
“說說案子吧”
李學武手搭在了膝蓋上,說道:“領導那邊對這個案子很重視,尤其是影響太過惡劣了”。
投毒案的影響永遠都比單純的謀殺案大,在軋鋼廠這樣的大環境下,更涉及到了軋鋼廠的榮譽和食品安全范疇。
傻柱在讜委樓那邊為啥發火,還不是因為投毒案一出,廠工人看向他們的眼神都不對了嘛。
甭管是不是后投的毒,只要是從飯菜里出現的情況,那就一定會影響食堂及工作人員的聲譽。
李懷德最后叮囑的那句就是這個意思,盡快把案子確定,周一要在廣播里重點宣傳的。
消弭掉這種影響,不能讓工人產生信任危機,否則會出大事的。
民以食為天,吃飯出了問題,可不是處理一個傻柱或者食堂老郭就能解決的。
整不好都得下去一個副廠長!
而李懷德就是主管后勤的副廠長,這把火要燒著他自己屁股可就熱鬧了。
“我知道,早上那會兒看見領導們去廠醫院了”
韓雅婷面色凝重地點點頭,理了耳邊被風吹亂的頭發,整理了一下思緒道:“人是在路上抓到的”。
“就周瑤報告的情況顯示,她同您匯報過后便回來保衛科開手續,再帶著人去服務處就沒見著人了”
韓雅婷的聲音嚴肅道:“當時正趕上下班,現場很亂,好在是有人提供了線索”。
“這應該是一場有預謀的犯罪行動,她都已經開好了去津門的手續”
“因為津門辦事處地址確定,那邊需要從服務處抽調人手過去支援,也不知道她就怎么接到了這個工作”
韓雅婷皺眉道:“按理來說津門辦事處的需要剛剛發過來,這邊就有準備是不可能的”。
“也許是備選方案也說不定”
李學武皺著眉頭道:“從案件整體分析,不像是沖動殺人,如果結合王敬章的案子,就更值得深思了”。
“我也是一直有所懷疑”
韓雅婷眉頭緊鎖,道:“從她接觸到的物品和辦公室等位置搜出了飯盒和暖瓶,還有關鍵證據毒鼠藥”。
“在昨晚的審訊中也證實了這些線索,她準備了好幾套方案”
“包括現場搜出的飯盒、暖瓶、茶杯、香煙,以及造成張國祁中毒的茶葉”
韓雅婷嚴肅地說道:“她就是奔著毒死張國祁去的”。
“怕她乘坐火車離開,周瑤和王一民分頭帶著人去追的”
“因為她提前下班,還怕追不到,周瑤提前給火車站打了電話查她的火車票”
“萬幸,黃詩雯先回家看的父母,人是在去火車站的路上被堵到的”
“抓捕倒是沒費力氣,看見周瑤的時候她就癱了”
韓雅婷頓了頓,似乎在找尋合適的措辭,“我一直沒搞明白,她為什么這么做?”
“昨晚的審訊結果呢?”
李學武問道:“她沒有解釋這一行為是因為什么嗎?”
問這句話的時候李學武也在思考,黃詩雯同張國祁之間好像沒什么仇怨。
“奇怪之處就在這里了”
韓雅婷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講道:“她承認了自己給張國祁下毒,也承認了同房立寧是同謀,可就是不說作案動機”。
“她甚至在周瑤問房立寧的位置和他們之間的聯系方式時都據實回答了,可唯獨在這一點上保持了沉默”。
“那王敬章的事情呢?”
李學武沉默了片刻,然后追問道:“她承認了嗎?”
這是案子中最撲朔迷離的一環了,總不能是自殺的吧!
“沒有”
韓雅婷搖了搖頭,語氣變得更加沉重,道:“她堅稱,在她前往王敬章宿舍的時候,王敬章就已經中毒死亡”。
“她是按照房立寧的指示破壞了現場,然后假裝瘋癲逃跑的”
韓雅婷挺了挺后背,呼吸著秋日里的爽利空氣,試圖平復自己的情緒。
她知道,這個案子的調查才剛剛開始,真相還需要更多的證據和細致的偵查才能浮出水面。
“看來關鍵點在房立寧身上了,沒想到還是個這么有心機的人”
李學武搖了搖頭,聽著韓雅婷的匯報,心中難免的生起一股悲涼。
黃詩雯的行為已經觸犯了法律的底線,等待她的必然是嚴酷的責罰。
而這個案子背后的操縱者房立寧更是罪不可赦。
“周瑤一同黃詩雯確定了房立寧的位置便將審訊工作交給了我,她帶隊去執行抓捕了”
“就黃詩雯交代,房立寧并沒有離開京城,甚至就在軋鋼廠附近的一處倉庫里”
“先前黃詩雯說她失憶,在河邊走失等等都是說謊,她一直都在那”
韓雅婷解釋道:“兩人之間具體發生了什么,又是怎么產生合作下毒的想法,這她沒有說”。
“不要放棄黃詩雯這邊”
李學武點頭道:“繼續做她的工作,必要的話,可以請她的父母、同學、老師等人來做工作”。
“不能等著所有嫌疑人到案后再突破,咱們辦案,應該是追著案子跑,不是被案子推著走”
李學武站起身,看了一眼韓雅婷道:“這個案子的重要性我就不再強調了,更不給你們壓力定期限”。
“但是,爭取早日破案”
看著韓雅婷也站了起來,李學武頓了一下,還是說道:“涉案的幾個人身份都比較特殊”。
“你也知道,華清跟咱們廠展開了深度合作,廠內活動的大學生多了,形勢需要把控”
“我明白了,這個案子我們一定會盡快查清楚的!”
韓雅婷鄭重地做出了保證,她知道,這個案子不僅關系到軋鋼廠的聲譽,更關系到無辜者的正義。
兩人的對話被周圍的綠樹和花草包圍著,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斑駁地灑在他們身上。
輕風吹過,帶來了幾分涼爽,卻吹不散兩人心頭的沉重。
雖然黃詩雯在保衛處短暫的實習期做的不夠好,李學武也沒對她有什么深入的了解。
但是,就像剛才韓雅婷感慨的那樣,她們是大學生啊。
看周瑤的潛力就知道了,她們都是這個時代的寶,損失一個都是遺憾。
更何況是三個呢
當時傅林芳同黃詩雯“跳槽”去了服務處,有人就問了,為啥保衛處的李處長沒啥反應呢。
以往有人撩撥到李處長的虎須那都是被捶死的下場,唯獨那一次。
為什么?
于德才當時給了議論紛紛的保衛處眾人一個答案——李處長惜才。
這話聽起來挺搞笑的,哪個領導不是口里喊著求賢若渴啊。
但是,真正做到的又有哪個。
機關單位里真就那么的珍惜年輕人的才華,保護他們茁壯成長?
不見得!
于德才給出的解釋是,有大智慧者不在言而在德,李處長寧愿人才不為自己所用也不忍心傷害到她們。
有人背后說于主任在拍領導馬屁,也有人說于主任說的有道理。
更有人說了,李處長沒動手,正是一種做派,當領導的要體現出胸懷和大度。
尤其是兩個將要畢業的小姑娘,即便是為難了,又能得著啥。
當然了,眾說紛紜,李學武并沒有下場解釋過,鬧過一陣也就消停了。
可有心人都在關注著,這件事的背后不是兩個女大學生的事,而是王敬章在破壞規則。
李學武忍了兩個女大學生,又何必忍了王敬章呢?
再反過來想就明白了,他正是因為要保護那兩名女大學生,這才忍了王敬章的挑釁。
時到今日再回頭,當初的猜測和懷疑,一切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呦!一大爺,您出去啊”
“哎!我還想找你呢!”
易忠海在院門口遇著了從外面回來的傻柱,攔了一下問道:“昨兒的事怎么樣了?”
“這我哪知道呿”
傻柱撇了撇嘴角,隨后故作神秘地低聲道:“聽說是抓住了”。
“抓住就抓住唄”
易忠海上下打量了傻柱幾眼,隨后問道:“你沒亂說話吧?”
“沒有不能我……”
傻柱剛想說自己不是那混不吝的人,卻在一大爺的目光中敗下陣來。
“嘿昨兒也是巧了!正好趕上李學武在那,就說了那么幾句”。
“不過我是真沒說啥啊!”
傻柱又強調道:“您還不知道吧,這里面牽扯的事兒大了!”
“去!別胡說八道!”
易忠海對他倒是真心的,抬了他一下,示意了門里道:“關起門來過日子,少管別家閑事!”
“嚯您終于明白了?!”
傻柱被一大爺說了也不惱,反倒逗了回去。
易忠海微笑著示意了門里道:“你大媽說要給小孩子做衣服呢,讓我去買新線”。
“我去買我去買!”
傻柱知道這是一大媽幫他的忙呢,迪麗雅在店里忙,也不會做這細針線活。
這會兒聽了一大爺的話趕緊要攔著,一大爺卻是拍了他一下,道:“趕緊的吧,院里等著你呢”。
說完也不再跟傻柱糾纏,邁步出了大門。
“誰啊?”
傻柱看了看一大爺的背影,問了一句:“誰等著我呢?!”
易忠海沒搭理他,頭都沒回地擺了擺手,往胡同里的供銷社去了。
傻柱撇了撇嘴,往門洞子里看了一眼,探頭探腦地走了進去。
等進了外院,這才見著屏門里支著桌子,李學武跟里面坐著呢。
“嗨!學武回來了啊!我當是誰呢!”
傻柱笑呵呵地走了進來,等再見著院里的桌子邊上還坐著雨水,他這笑容又收回去好多。
李學武沒在意他的情緒變化,端著茶水問道:“防著誰呢?”
“沒防誰”
傻柱伸手撓了撓鼻子,拽了一張板凳挨著桌邊坐了,自己從桌上拿了茶碗倒了茶。
“我又沒做虧心事,我防著誰啊”
雨水扯了扯嘴角,抹噠了她哥一眼,起身往里屋去了。
傻柱眼神瞥了過去,再收回來的時候沖著李學武干笑了兩聲,問道:“啥時候回來的,我這剛出去轉了一圈”。
李學武挑了眉毛,道:“你不會是怕保衛科的找你,躲出去了吧?”
“扯!”
傻柱不服氣地一梗脖子,隨后才想起對面坐著的是李學武。
“那個……也不是……我去買東西了”。
說完示意了門口方向道:“剛才一大爺還給我說有人等我呢,咋了?有事?”
“沒事,話趕話說著了”
李學武解釋道:“就是昨天的案子”。
“我可是清白的!”
傻柱還沒等李學武說完呢,忙解釋道:“這里面可沒我啥事!”
“我說你有了嗎?”
李學武瞥了他一眼,隨后發覺有些不對頭,瞇著眼睛問道:“你是不是有啥事瞞著我啊?”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哦”
雨水從屋里走了出來,手里還捏著一把瓜子嗑著,這會兒卻是敲起了邊鼓。
傻柱瞪了雨水一眼,這啥事最怕出叛徒了!
“那個……我好像……真跟這個案子沾那么點關系”
傻柱撓了撓腦袋,使勁灌了一口茶葉水后,這才吭哧癟肚地說道:“王敬章的飯是馬華給送的……”
“啥玩意?”
李學武皺了眉頭問道:“你再說一遍,怎么個意思?”
“是馬華這兔崽子起了賊心眼,要錢不要命了”
傻柱無奈地說道:“王敬章不是躲七號宿舍樓里了嘛,飯其實一直都是馬華給送的”。
“但毒不是他下的!他沒這個膽子!”
傻柱見李學武立了眉毛,趕緊擺手解釋道:“他其實也不知道樓上的是王敬章!”
“說清楚”
李學武敲了敲桌子,道:“我說特么保衛科查不到誰給他打的飯菜呢,敢情是內鬼!”
“還有!”
他說完這一句,又吊著眼睛看傻柱,道:“你跟讜委樓那邊咋呼,是因為馬華吧?!”
“不是不是!”
傻柱苦著臉擺手道:“你聽我給你解釋啊!”
“馬華啊,最近家里缺錢,人窮志短了嘛不是!”
“有人來找他幫忙,說是有個同事得了重感冒,不敢出屋,怕傳染給別人,得安排個人去給送飯”
“馬華啊,老實,本分,怕傳染給自己,就說不行!”
“可那人說了,不用去屋里,只要一日三餐做好了用飯盒兜了,去到宿舍樓后面掛鉤子上就行”
傻柱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比劃著示意道:“那宿舍樓后窗戶到飯點的時候會順下來一個繩鉤,他每次掛完就走,啥都不用管,一天六毛錢”。
“干了幾天?”
李學武陰沉著眼神問道:“為啥不跟保衛科報告?”
“那個……攏共也沒幾天”
傻柱遲疑著說道:“馬華跟我說上個月出事兒那幾天他去送了,可沒見著繩鉤,也沒人來跟他要錢,這事就沒再管了”。
“他真不知道那間宿舍里住著的是王敬章,更不知道這里面有啥事!”
“然后呢?”
李學武瞇著眼睛道:“他怎么跟你說的?”
“這不是出事了嘛!”
傻柱一捶手心,道:“廠里傳出來王敬章死那屋里了,又說是因為吃的飯里有耗子藥,他這不是嚇傻了嘛!”
“我敢保證,他絕對沒有往飯盒里下藥!”
“你拿什么保證?”
李學武好笑地看了看傻柱,真是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這混不吝啥事都敢擔啊!
傻柱卻是齜牙咧嘴地說道:“他是我徒弟,人品我自然信得過……”
他還想說呢,可發現自己妹子的眼神同李學武一樣,像是看傻……嗯……的眼神……
“那個……我想啊,馬華跟他們也沒仇沒怨的,憑啥下毒啊!”
“再說了!你們不是抓著下毒的了嘛!”
“誰說的?!”
現在輪到李學武說話了,眼神瞪著傻柱道:“你要是都明白,保衛科給你來管好不好?”
“這案子甭辦了,也甭審了,都由你一人來定,你說誰不是兇手誰就不是,好不好?”
傻柱見著李學武的臉色冷著,知道自己犯了他的忌諱,這會兒坐在桌子旁也不說話了。
李學武看著他的樣子也是說不上來的氣,保衛科查了又查,怎么都沒想到,給王敬章送飯的竟是個廚子!
三頓飯全包,王敬章可是餓不著呢!
現在特么出了事,馬華麻爪了,都跟他師父說了,沒想到他師父也是個糊涂蟲,竟然想著瞞過去!
傻柱這腦子得是多混蛋啊,才能想出這么一主意!
當然了,他要是真不說,只能是等最后抓著訂飯的人才能知道了。
何雨水見著他哥被李學武罵的這么兇,愣是沒有開口幫忙的意思!
因為她想了,只李學武一個人罵就夠了,她哥又不是十惡不赦,用不著她幫李學武一起罵。
“現在就去找馬華,告訴他,立馬去保衛科自首”
李學武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傻柱一眼,這套貨罵著也是沒用,一根筋,兩頭堵。
好在是他聽話,李學武說完了,傻柱站起來就往出跑。
現在他也知道問題嚴重了,李學武露出來的只言片語都證明這個案子沒那么簡單。
等自己哥哥跑出去了,雨水這才又坐回到了桌子旁,嗑著瓜子看著李學武問道:“你就那么神?咋知道我哥有事的?”
“你忘了?”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道:“我是心理學大師啊”。
“呿”
雨水不屑地扭過頭嘀咕道:“腰里別著個死耗子,冒充打獵的!”
“你要是眼氣,也寫本書啊”
李學武的話是真氣人啊:“好歹我還有兩本書傍身呢,說是文人也不為過了”。
“就你?”
雨水撇了撇嘴道:“真當我啥也不知道呢,你那書還不是有人給你代筆”
說完晃了晃腦袋,看著李學武問道:“你不是心理學大師嘛,來看看我心里現在想著啥呢?!”
“嗯……我看看啊”
李學武裝模作樣地往雨水心口處看了看,好半晌才搖了搖頭,在雨水緊張又期待的目光中站起身,邊往外走邊說道:“對兒A要不起”
“啥?!!!”
雨水臉騰的一下就紅了,站起身要去追,可腳下怎么都挪不動地方,氣的手里的瓜子都捏碎了。
好氣啊!對兒A!
大院這邊都忙著,李學武回來的時間不對,誰都沒時間陪他,唯獨雨水是個閑人。
而在給母親送了布鞋后,陪著家里人說了會兒閑話,他便來了倒座房等傻柱。
之所以特意找他,就是心里有個疑問沒解開。
傻柱就是再混蛋,也不至于在讜委樓大吵大鬧的,除非有問題。
當時他不好問出口,回到家了,怎么都得詐他一下子。
至于雨水為啥要助攻,這他就不知道了。
反正傻柱的問題解決了,他也想著沒事就滾蛋了。
不能說他生性多疑,一丁點小事都掛在心上,或者說每一個反常都要刨根問底。
只不過是案子在這擺著呢,又是能聯系上的人,多問一嘴備不住就能問出事兒來。
他也了解傻柱的狗慫脾氣,腦子里缺根弦的人你不能以常理來形容他。
興許不是遺傳,雖然這對兒兄妹都有點那個勁兒,可瞅著就是從小沒家大人照看的那種彪。
也可以說是安全感缺失,自我保護的一種防范措施。
這樣的情況在棒梗身上也有體現,誰敢欺負他妹妹了,就跟小獸似的齜牙咧嘴。
同樣的,以前院里有講究他母親的,或者說他們家啥事的,這小子都會報復回去。
尤其是借著由頭往秦淮茹身邊靠的男同志,在已經是半大小子的棒梗的眼里這無疑是在污……
別覺得孩子小就啥都不懂,十多歲的孩子了,啥不明白啊。
男孩子這種保護家人的欲望是與生俱來的,包括他母親在內,都是他偏執的范圍。
正是這個原因,很多人找帶孩子的女人都會問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選帶女孩兒的女人并不是因為女孩兒長大了一嫁了之,而是女孩兒并不會反感多一個男人保護他。
男孩兒則不然,隨著他年齡的增長,與繼父的敵意會越來越大。
雖然這個道理并不絕對,但普遍存在。
如果男孩兒正處于叛逆期,那這種現象的發生概率會更大。
現在就是這樣,棒梗看向李學武的眼神時而光明,時而模糊。
原因就在于上周他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醒了,耳邊清晰地聽見了奶奶和母親的對話。
而在對話過后,他從被窩兒里看著母親出的房門,久久都沒有回來。
月光中他的眼睛就像是現在這樣,時而光明,時而模糊。
李學武倒是沒注意他的眼神,從兜里掏出煙點著了,瞥了站在西院里的棒梗一眼,問道:“在這站著干啥?”
“額……沒干啥”
棒梗低下頭晃了晃嘴巴,幼小的他很清楚,自己同武叔之間的武力值差距有多多多多么的大!
所以啊,曹賊只能智取,不能強攻!
李學武跳上吉普車,手里的煙順在嘴邊,隨口問道:“咋沒跟你媽去你小姨家熱鬧呢?”
“我媽不讓我去嫌我鬧騰”
棒梗雖然心里不得勁兒,可還是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吉普車旁,他就羨慕開車的,雖然他連自行車都不會呢。
李學武瞅了他一眼,見這會兒工夫這小子已經把手指扣進座椅的破洞里撓扯了。
這就是一個人嫌狗不愛的少年啊!
“所以呢,你現在干啥?”
“沒事啊”
棒梗眼珠子亂轉,打量著車里的結構,好像能看懂似的。
李學武打著了火,看著他還不躲開,便問道:“想跟我出去玩?”
“真的?!”
棒梗一聽這話心里的不舒服登時不見了,眼睛里全是光明!
就是余拔牙華所說的,你要啥光明我就有啥光明的那種!
李學武扯了扯嘴角,一歪腦袋道:“去,跟你奶奶說一聲去,我在這等你”。
“好嘞!”
聲音是在李學武的耳邊,可棒梗人已經跑進了大院,他這股子興奮勁都要沖破天際了。
什么慈母夜半推門去!
什么兒郎心驚盼母歸!
什么星辰斗轉回頭看!
什么武叔疑是大壞蛋!
通通沒有了!
當棒梗坐到了副駕駛,感受著秋日的涼爽,聽著親愛的武叔給他講著汽車的事,他全忘了少年煩惱事。
“哇!武叔,軋鋼廠真的要造汽車?!”
“哇!武叔,軋鋼廠還能造出大輪船?!”
“哇!武叔,你慢點開!車速太快,我坐不穩了!”
帶棒梗出來玩就是臨時起意,閑著沒事逗樂子。
車進了俱樂部,這小子也不咋呼了,眼珠子搖處看著西洋景。
這邊的改造工程進行的很順利有些房屋或者院墻拆了建,建了拆,跟他當初來的時候有了不少變化。
最先看到的便是門口站著的保衛了,真精神啊
棒梗羨慕地看著這些人,從頭到腳一身綠,腰上卡著小手槍,神氣極了。
他決定了,他的理想換了,不再是當警查,他要當保衛!
哪怕是讓他媽花點錢也要給他送來!
三大爺家的閆老大不就是送進去……進軋鋼廠的嘛!
嘿!說曹操,曹操就……曹操的前妻到了!
于麗看著隨李學武下車的棒梗,笑著問道:“怎么把他給帶來了?”
“不帶不行,都要把我車拆了”
李學武抬手搭在了棒梗的肩膀上,看著于麗問道:“今天人多嗎?”
“還行,馬檢他們來了,跟黃哥在樓上打桌球呢”
于麗從李學武手里把棒梗拉了過去,示意了桌球室那邊,讓李學武去忙。
棒梗抬著大臉,打量著于麗姨。
以前他沒覺得,現在看于麗姨同武叔說話的語氣怎么跟他媽同武叔說話時候的語氣一樣啊?
難道是……他錯怪母親了?
那母親半夜出去干啥了?
奶奶為啥說了那種話?
李學武看了桌球室那邊一眼,見黃干趴在窗子咧著大嘴給自己招手呢。
好像在說:大爺快來玩啊
再旁邊的窗子里閃過幾道身影,好像是上次見過的那幾個姑娘。
這群家伙是來玩桌球的?
李學武都不惜的說他們!
還不是借著玩桌球的機會看“桌球”啊!
這些姑娘們習慣了穿襯衫,伏低身子打桌球的時候沒想到會有一雙雙“慧眼”在偷看吧。
當然了,也有可能是姑娘們故意的,高端的獵手往往會以獵物的身份出現。
斗法嘛
法海就不能愛上小青了?
這場桌球局還說不上誰占便宜誰吃虧,誰輸了誰贏呢!
至少這些姑娘們還沒輸!
男人可能小賺,但姑娘們永遠不會虧!
大不了找個老實本分的,到時候就說上體育課時抻壞的
都是好姑娘啊
棒梗看著武叔離開,抬頭看向于麗姨問道:“武叔干啥去了,為啥不帶著我?”
“去!小孩子不能玩那個”
于麗嗔了一句,帶著棒梗往管理處那邊走,想著給他找點吃的。
棒梗的眼睛卻是盯著那邊的倒座樓,他這個年齡段的孩子,你越是不讓他知道的,他越是好奇。
尤其是窗子邊時不時閃過漂亮大姐姐的身影,更是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那武叔去玩啥了?”
棒梗同于麗姨往管理處走的時候指了桌球室那邊問道:“他們喊的一桿進動是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