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義可能會遲到,但舉報信絕對不會。
李學武一到辦公室就給沙器之布置了這個任務,讓他去找保衛科要材料。
寫舉報信嘛,他是行家。
這玩意兒進可攻,退可守,他稱之為打開局面的鑰匙,被怪罪后的替死鬼。
當然了,保衛科不能明晃晃的把執行監視任務時寫成的材料直接作為調查依據,這只是給薛直夫和紀監看的。
真要是讓人家知道保衛處干了特務處的活兒,還不得罵翻天了。
他也怕人家給他來一個“你好,我找汪曼春”然后當著他的面“砰!”的給他來一槍。
做事要講究方式方法,這些東西如果是以舉報信的形式被提交上來的,并且有據可查,那就是公事了。
公事就得公辦,紀監有責任受理舉報信,并且責同保衛處協調,一起針對舉報信內容進行調查取證。
到時候這些內容也就從陰影里走到了陽光下,可以經受得住問詢和質疑了。
“這什么?”
李學武跟沙器之說完,走到辦公桌旁要打電話,看見桌上的盒子,不由得拿起來看了看。
“領導,是張主任讓人送來的”
沙器之解釋道:“我說了你不在,不方便收的,可辦公室那小子是個棒槌,放下茶葉就跑了”。
李學武扯了扯嘴角,又是特么茶葉,上次張國祁就給他來了這么一下,這次又來。
看見樸實的包裝,以及透露出來的清香,很顯然,張國祁下了血本了。
這不禁讓他想起了以前……
當他還是個毛頭小子的時候,初出茅廬走上社會,參加工作后送出去的第一份禮物也是茶葉。
再回首,已是歲月無痕,青春依舊,唯有鄉愁。
那時候,
鄉愁是一筒茶葉,
我在這頭,
領導在那頭。
這時候,
鄉愁還是特么一筒茶葉,
張國祁在這頭,
我特么有點上頭。
將手里的茶葉桶扔給了沙器之,擺擺手,示意他可以去辦舉報信的事了,明天趕著要,還得送紀監去呢。
許寧的電話接的很快,顯然就在辦公室,聽見是李學武,還以為領導又問聯合行動的事呢。
“處長,關注的幾個重點還在調查中……”
“我知道,有個事需要你幫我辦一下”
李學武簡段潔說:“那個服務員伱幫我調查一下,怎么說她還懷孕了呢”。
也沒等許寧說別的,他只是交代道:“你幫我看看是個什么情況”。
聽見李學武的第一句話,許寧就知道不是公事,而是私事了。
再一聽見李學武提到的服務員,他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自己昨天說的那個。
而昨天領導沒讓他多說,就是怕電話不方便。
現在說的話也是含蓄著,他懂得這里面的問題和含義。
領導能把這么重要的事情交給他,就證明李學武很看重他,并且信任他。
對于他來說,遠在鋼城,跟領導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想要讓領導記住自己,那就得辦事。
把工作做好只是基礎,給領導辦一些私事才是關鍵。
可李學武這個人比較正派,做事認真,從來不會為難他們。
這一次其實也一樣,事情不是李學武的,而是董文學董書記的。
不過也差不多,許寧就是李學武安排來的煉鋼廠,他當然知道李學武跟董文學之間的關系。
更知道兩人師生關系外的正治盟友關系,他還了解到,董文學跟現在的李主任關系比較密切,同谷副書記的關系也很好。
這還有啥可說的,必須辦,還得辦的漂亮。
李學武放下電話,看了一下手上的時間,見辦公桌上的文件不多,拎了手包便出了門。
走到大辦公室見沙器之不在,便到了孫健辦公室門口,對著里面說道:“孫主任,我去一趟衛三團啊,一會器之回來你跟他說一下”。
“好的領導”
孫健正在寫材料,見著李學武說話趕緊站起身,這會兒繞出辦公桌走過來問道:“我跟您去吧?”
“不用了,中午有點事,不回來吃飯了”
李學武擺了擺手,拎著包便往樓梯口走,而孫健看了一眼,趕緊進屋給小車隊值班室打電話。
干工作不容易,干辦公室工作更不容易,干辦公室主任那就不是簡單的不容易能形容了。
鑼鼓聽聲,聽話聽音,領導的話哪有一句是廢話,即便是廢話,他也得琢磨出點意味來。
李學武下樓后看見車到了也并沒有驚訝,剛想上車,見著徐斯年從讜委樓里出來,便招招手,笑著說道:“徐主任,抽一支”。
“你這是干嘛去?外勤?”
徐斯年走近,看了看調整好車頭的指揮車,從兜里掏出香煙扔了一根給李學武。
李學武接到手里看了看,見是華子,便笑著問道:“有人給你上水了?動作很快嘛”
徐斯年沒說話,劃著了火柴給李學武點了,再給自己點了以后,呼出一口煙,瞇著眼睛看了看主辦公樓的方向道:“我現在算是理解當初董書記的心情了”。
“什么心情?”
李學武笑著問道:“昔日齷齪不足夸,今朝蕩放思無崖?”
“呵艸!”
徐斯年剛醞釀起來的情緒,直接讓李學武給整破防了:“還是特么你有文采!”
說完吐出嗆了嗓子的煙,擺了擺手說道:“你就不能找點兒好詞形容我?”
“好詞都是形容好人的”
李學武笑著抽了一口煙,隨即一邊從鼻孔里噴煙,一邊說道:“像你這等貪贓枉法卑劣之徒,只配槍斃”。
“那你斃了我得了”
徐斯年雙手一抵,嘴里叼著煙說道:“省的你再不遠千里去抓我了”。
“我看行”
李學武笑著對車里的韓建昆說道:“給我個銬子”。
韓建昆也是個大實在,聽見領導要,還真給扔了一副銬子出來。
不過兩人中間站著徐斯年,被他出手給截住了。
“嘿!你小子混大了是不是!”
徐斯年笑罵著把銬子扔了回去,隨后伸手拍了拍李學武的后背,帶著他往一邊走了走,問道:“你要搞事情?”
“沒有啊”
李學武的表情特別真誠,還問呢:“你聽誰又扯閑蛋了,機關還能不能有點事干了”。
徐斯年咧咧嘴,一看李學武正經了,就知道這件事沒跑了。
“你跟我透個底,我還能不能去造船廠?”
說著話揚了揚手里的香煙道:“我要是去不成,這煙我可趕緊給人家還回去”。
“艸你還真敢收啊!”
李學武笑罵了他一句,隨后給他整理了一下胸前的像章,道:“放心,就算是天塌下來了,你特么也得給我造船去!”
“嘶”
徐斯年挑了挑眉毛,輕聲說道:“你是要干掉張國祁!?”
“沒有”
李學武搖了搖頭道:“我干他干什么呀,我閑的?”
“不!你一定會干掉他!”
徐斯年盯著李學武的眼睛看著,頭微微晃動,滿臉的不相信。
他太了解李學武了,張國祁脫韁了,上王敬章,王敬章玩嗨了,上張國祁。
現在王敬章失蹤了,沒人能再限制張國祁了,而張國祁也飄了,連他的崗位都搶了去,那李學武還會留著他?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王敬章和張國祁出事不是偶然,尤其是那些匪夷所思的矛盾。
這兩個人就像被人掐著后脖頸在做事,一步一個臭棋,一步一步地往深淵走去。
以前的后勤處和服務處一把手,李懷德手里最能打的兩個人,現在卻是成了這副模樣。
以前他還看不好,不過隨著楊鳳山下去勞動,王敬章出事失蹤,張國祁飄飄然,他就猜到是誰布的局了。
局中人自然看不透這些,可一直置身事外,沒想過參合這里面競爭的他,反而看了個一清二楚。
本著誰獲利,誰嫌疑的原則,徐斯年看到的是,李學武在李懷德那里從一個剛露頭的小科長,再到副處長,最后成為李懷德最為倚重的人。
而偏偏李懷德以前那么多次的謀算都沒能成功,反而是李學武給出了突擊隊和宣傳隊的牌以后成功了。
所有的事情或是按照李學武的預算在演變著,或者是擦著他的身子過去了,他一直很安全,地位和影響穩步提升。
現在再看李學武,誰還敢跟他稱兄道弟?
一個貿易項目,把大半個軋鋼廠都籠絡在了一起,吃個飯都得搶著跟他坐一桌。
從計劃型單一生產單位,發展成為一個半計劃,半市場的綜合型托拉斯產業鏈。
恐怕現在只有張國祁腦子還不清醒,敢給李學武使絆子。
王敬章都沒了,張國祁還有存在的必要嘛?
張國祁的存在只會影響大局,時刻提醒著李懷德等人,他們是怎么掌控的軋鋼廠。
現在李懷德不覺得,那是因為他還沒倒出手來,可嫌棄已經產生,只需要一個理由。
或者叫做借口。
而想明白了的徐斯年,在面臨著要去造船廠的時機,想跟李學武最后再確定一次,他到底會不會去造船廠。
這件事不用問李懷德,也不用問剛才跟他談話的楊元松。
就問李學武,如果李學武猶豫了,他立馬回去收拾東西,趕緊把收的東西給人家送回去。
這件事不用他說,李學武一眼就能看出來,他也沒想藏著。
要跟著他去造船廠的不知道有多少干部,如果真的不收,那這個工作真就做到頭了。
他是去主持全面工作的,不是去當紀檢書記的,李學武和李懷德要看的不是他去清魚塘的,而是盡快把廠子建好,把船造出來。
所以他很敢收,來者不懼,反正這些東西也帶不走,到時候直接送李懷德那里去。
當了半輩子辦公室主任,這么點事要是還拎不清,他就真是個棒槌了。
另一個擔心就是張國祁了,他東西都收了,要是這小子堅持不到那一天,說不定自己這個辦公室主任還得做下去。
要是剛開始他還會慶幸,可都走到這一步了,職場哪有往后退的,只能往前跑。
所以這個造船廠他必須要去!
李學武也說他能去了,所以心是放下了,可他也知道,張國祁完蛋了。
被李學武盯上的人沒有一個能跑的了,尤其是張國祁在上個月干的那些事。
“你不會殺我滅口吧?”
徐斯年看著李學武,吐出一口煙,說道:“我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該知道的事?”
“對!”
李學武扯了扯嘴角,一邊往車邊走,一邊點了點徐斯年說道:“你自己選個死法吧,別特么讓我再看見你!”
說著話上了車,關了車門子對著站在那笑呵呵的徐斯年說道:“低調點,賣慘會不會啊,博同情還特么用我教你啊!”
“給你塊臭狗屎你都當香餑餑!有時間去廠醫院看看腦子,八成是神經病!”
看著車開走了,李學武的聲音還拉著長音在罵他,徐斯年笑的更開心了。
“領導”
“喔,高光啊”
李學武聽見身后有動靜,轉回身看了一眼,點點頭問道:“怎么沒去忙?”
“看您來了,這不就過來了嘛”
高光很有眼力見地接了李學武手里的包,站在了領導的身后。
“趙政委、楚副團長和沈副參謀長長上山去了,主持合改編工作,說是要安排分流、轉業和退伍的事宜”
“上午齊團和王副政委去衛戍區開會,只有張參謀長長在家帶訓”。
“知道了”
李學武點頭應了一聲,他看著的是大操場上的演練,這是已經完成合改編工作的隊伍,新招人員同老兵混合,組成了現在的一營、二營和六營。
新隊伍有老面孔,也有新面孔,有老兵,也有新兵,是需要時間和訓練來磨合的。
這個時候的人還是有些保守的,部隊里的習氣,有的時候對新兵不算友好。
在齊耀武看來沒什么,可李學武要求的很嚴格,他就吃過這方面的虧,打了好幾次架。
本來就沒什么的,就是該死的優越感作祟,總覺得先來的就高人一等。
新隊伍磨合,李學武怎么還會給他們養這個傳統,直接在合改編條令里下了硬性規定,誰敢因為這種事情鬧矛盾,直接安排退伍滾蛋。
三千人縮編成一千五百人跟治安大隊剛訓好的本地兵混合,不出問題才怪了。
要是不卡死了,這些有精力沒處發的混小子們要把天通個窟窿。
而在合改編完成的一營、二營和六營中,率先開展了大學習和大訓練活動。
大學習不僅僅要學習思想,還要學習文化,學習技能,學習標準。
老兵跟新兵學文化,新兵跟老兵學技能,新兵老兵一起學習新的考核標準。
李學武不是來衛三團避風的,他是想著要把衛三團帶回去的。
要是嘻了馬哈的,說不定就回不去了,這邊的一條腿也就瘸了。
所以,學習,成為了合改編完成后的第一項任務。
而訓練,則是學習的遞補,老兵跟新兵學保衛執勤,學城市巡邏,學安全防衛,新兵跟老兵學戰斗突擊,學擊殺技能,學戰斗經驗。
互相學習,互相尊重,盡快完成融合工作,好開展下一步的合訓工作。
看見李學武站在這邊,主持訓練的張成功在交代完任務后走了過來。
“李團,咋不過去?”
張成功示意了一下訓練場那邊說道:“過去看看同志們啊?我們正在搞隊列訓練”。
“算了,越看越著急”
李學武笑著擺了擺手,道:“過來看看情況就得了,一會去處理一下這幾天的文件”。
嘴里說著,目光還是放在了正在搞訓練的隊伍中,眼里全是期盼和自豪。
張成功跟李學武打過很多交道的,了解李學武的為人,也知道李學武的背景,所以很和氣。
見李學武不過去,便介紹道:“已經完成合改編的隊伍都在這邊了,情況說明已經送了一份在您辦公桌上”。
“嗯,山上的情況怎么樣?”
李學武轉回身,從兜里掏出一盒煙,遞了一根給張成功。
張成功則是回頭看了一眼正在訓練的隊伍,捂著手由著李學武給點了煙。
“政委他們在呢,連訓帶挑,定下來的還得一周左右,主要是心態問題”
“這個很重要”
李學武抽了一口煙點了點頭,道:“留下的要帶好,走的要送好,不能出了岔子”。
“放心吧李團”
張成功認真地說道:“齊團他們開完會應該也會上去,這幾天在改編三營,裝備調集還是個問題”。
李學武抽了一口煙,道:“一步一步來,先把訓練搞起來,然后練突擊和防衛,兩手抓,兩手都要硬”。
張成功是正管策劃訓練的一把手,李學武跟他提要求很得當。
示意了辦公室那邊,帶著高光就離開了,張成功則是站在李學武剛才站的位置上看著正在訓練的隊伍。
合改編對于他來說影響還是很大的,隊伍拆分,重新整編,戰斗力一下子就降下來了。
齊團急的直上火,可他也知道這是合改編后的正常情況,畢竟超過一半的人走了,新來的人還沒有接受過正規的武器訓練呢。
當然了,這里面包括步槍和炮,以及其他裝甲武器,三個月的訓練只是讓這些新兵蛋子學會了走正步,距離一個合格的戰士還差的遠呢。
而他,作為參謀長,肩膀上的擔子很重。
李學武在會議上明確的表示過,衛三團進入衛戍區序列后,應該會面臨城市安保問題,尤其是衛三團所處的位置,以及協同地方的使命。
在應急和保衛方面,衛三團是要下苦功夫來轉變原來作戰思路的。
原來只求進攻和破壞,現在不成,必須具備優良的安保手段,能當矛,也要能當盾。
其實張成功看得出來,李學武的意思是偏向盾多一些的。
既然強調了城市安保,那就是常規化的執勤和保障工作了,就像是原來的治安大隊。
而治安大隊的訓練他也看過,尤其是在山上,那三個特種戰法的教官,他也跟對方交流和學習過。
可以這么說,如果按照李學武的思路,衛三團將是一支具有成熟城市防衛能力,并且能快速完成救援、應急、勤務,以及重點打擊的特勤隊伍。
尤其是一營的建設大綱,李學武明確表示,需要他參考原治安大隊政訓科的訓練大綱,研究出一套適合衛三團的訓練方案。
他要求,在城市應急保衛工作中,一營必須具備快速投放和適應各種復雜環境處理能力的條件。
按照張成功的理解就是,這是一支天兵天將,哪有需要哪出現。
當然了,他并沒有覺得李學武是在為難他,或者在異想天開。
直升機作戰和特種作戰并不是新鮮事,早就有了,他們在研究和學習全世界各種先進戰法的時候都有涉獵到。
但是!
衛三團沒有直升機,衛戍區也沒有幾臺,那是衛戍區的寶貝,怎么可能給衛三團這個新兒子呢。
現在部隊正在列裝的就是大名鼎鼎的直—5直升飛機。
用現在的眼光看,很漂亮,也很先進,但是產量很少。
這款直升機的原型是毛子哥的米4直升機,五八年哈飛開始按照毛子哥提供的全套圖紙進行仿制。
當年年底就制造出了直5直升機,并且成功地進行了試飛。
而在五九年開始投入批量生產,六三年才全面達標進行定型生產,這是一個從0到1的過程。
就是這個1,從一窮二白走過來的咱們也是咬著牙,到八幾年也總共才生產了545架。
這里還包含了對外援助的87架,剩下的三家分,張成功除非是想瞎了心了,才敢想衛三團能有這種金貴玩意。
就算是給了衛三團也養不起,所以李學武說的只能是設想。
當然了,代替手段不是沒有,治安大隊的草原虎裝甲巡邏車,以及信號燈通訊指揮車,已經在訓練之中了。
未來裝備擴充,應該會考慮到這種快速反應專業裝備的,大卡車有點不專業了。
他這還不叫做夢呢,李學武坐在辦公室里看著合改編情況,又翻看著裝備名錄,衛三團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啊。
高光是一個比較開朗率直的小伙子,服務工作沒有沙器之仔細,但態度很積極。
李學武看著文件,他一直在屋里忙活著,又是倒茶又是找文件的。
這屋里算是兩間房,空間不小,但跟在保衛處一樣,李學武有保存文件的習慣。
高光現在整理的就是治安大隊時期,李學武做的一些文件和批示。
這些文件已經失去了效用,單位都被撤銷了,這些文件自然就沒了意義。
不過高光覺得只要是文件,還是被領導保留著的,一定就是有用的。
所以他找了一些紙箱子,將這些文件整理了,準備封存了搬去大庫房。
李學武用鉛筆敲了敲桌面,見高光看過來,笑著提醒道:“不要一個人做,這么沉,找個人幫你”。
“是!”
高光咧嘴一笑,轉身跑出了屋子,去找警衛排的人幫忙了。
領導歲數不大,做事起來穩重的很,說起話來卻是和氣的很。
高光在這邊是李學武的辦事員,李學武在的時候他負責協助李學武工作,李學武不在的時候他則是負責處理分給李學武的工作,緊急的需要他聯系李學武,其他的則是要分輕重緩急準備好。
再有其他時間則是去大辦公室幫忙,總之不會讓自己閑著。
跟治安大隊不同,這里沒有分局的那種隨意,紀律要求的很嚴格,人的思想也很純粹,李學武很喜歡這種氛圍。
幾天沒過來原來治安大隊的色彩和符號還存在著,不過也在逐漸消失著。
原本白色的桌布和椅子布都換成了綠色或者深灰色,院里眾人的著裝也都換成了統一的樣式。
因為板綠列裝的很匆忙,剛開始并沒有夏季款式,原本能穿裙子制服的女同志都換成了綠色褲裝,上身是統一樣式的白襯衫,男同志也一樣。
所以院里看到的,夏季很熱,但大家都一樣,白襯衫袖子挽到胳膊上,風風火火的跑來跑去。
操場上就不一樣了,因為要訓練,所以全套的板綠穿在身上,真是見汗。
這個是改變不了的,李學武也沒辦法,只能盼著冬天早點到來,好讓同志們少受一些苦。
熬吧,等什么時候熬到換裝的時候基本上也就到了換番號的時候了。
到時候大家都輕松了——
“中午什么伙食?”
“李處長好”
趙老五學著他大哥的做派,小跑過來微笑著先跟李學武打了招呼,這才介紹道:“今兒咱吃撈面,于主任安排的,備了七個菜碼呢”。
“尤其是炸醬,嘿倍兒地道”
見著李學武的司機放好了車也跟著下來,知道這個時間問伙食定是還沒吃飯呢,抬手虛指了餐廳方向道:“您快去用餐吧,今兒上午沒什么人,我們就都先吃了”。
李學武打量了一眼門房,又看了看正門處,問道:“你哥呢?”
“我哥現在不跟門房這邊了”
趙老五笑著道:“他去管服務員了,讓我盯著門房,保衛科現在跟我們一起上班”。
“保衛科的人呢,怎么沒瞅見?”
李學武剛才看門口就是踅摸保衛科的那些人呢,看看大春幾個練沒練出個樣子來。
趙老五撓了撓臉,解釋道:“我哥跟婁主任和于主任匯報的,同時也請示了,保衛科的作用還是震懾,在外不在內”。
“所以……”
他說著示意了正門口方向介紹道:“正門處白天兩道崗,兩個側門一道崗,院里巡邏四道崗,兩個小時一輪換”。
“晚上則是三處門各一道崗,院里巡邏兩道崗,一個小時一輪換”。
介紹完崗位基本情況,又示意著進車門這邊道:“這邊的門崗還得負責車輛登記,所以是活動崗”。
“正門和管理處側門是站崗,會員和訪客從正門進,俱樂部員工則從管理處側門進,車輛從咱們這邊進”。
這小子嘴皮子跟他哥一樣的利索,就是有點憨,以前有的沒的啥都說,被打的多了,規矩的多了,話也會說了。
李學武問的,他大概說了,又問道:“您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了,先吃飯”
李學武拍了拍趙老五的肩膀道:“行了,你去忙吧,好好工作”。
“哎”
趙老五笑呵呵地目送了李學武他們離開,隨后小跑著去找了他哥。
既然李處長都問了保衛科,那一會兒一定是要看保衛科的工作了。
無論什么單位,只要是領導要檢查,下面總想把最好的一面表現出來。
所以了,這憨小子也有歪心眼,還知道給他哥通風報信呢。
也是了這前不是周一,后不是周末的趕著周四來,別不是突然襲擊吧。
他可能還沒見識過四不兩直,但對這種冷不丁下來查看情況的領導已經有了機敏的心。
李處長就是大哥行動和要求的風向標,李處長要是不滿意,他大哥能拆了他,擺成李處長滿意的樣子。
進餐廳的時候李學武并沒有發現約好的婁姐,帶著韓建昆要了份面條,自己夾了幾樣喜歡的菜碼,拌了炸醬就開吃。
面條是白面和細棒子面混的,吃著很勁道,也很有嚼勁兒,還有股子淡淡的玉米香氣。
韓建昆不說話,只是禿嚕禿嚕地吃著,李學武則是看著餐廳里的人。
俱樂部試運行五個月了,從無到有,管理人員、服務員、教練員、保潔員、保管員、廚師等等,已經搭建成了完整的服務和管理體系。
他這個會長基本上不再插手具體的管理事務了,秘書長周政全最近在忙自己的事,也很少過來。
俱樂部的負責人還是婁鈺,未來也是,只等他從港城回來,繼續管理這處產業。
管理處主任原本也不是婁姐,婁姐是管理處財務部的主任。
只因為班子草創,缺少管理人員,婁鈺的事情又多,所以很多事都是婁姐出面。
但婁姐也知道,她在這里的每一天都是倒計時,于麗的到來,算是幫她分擔了一部分工作。
原本管理處有負責所有業務的經理,也有負責具體業務的主任,婁鈺是經理,現在于麗就是主任。
婁姐一邊幫助于麗熟悉俱樂部的管理模式,一邊管理著財務。
即便是財務工作,她也在慢慢的交接給趙雅芳,這是李學武的安排。
以前一個人管理所有業務的情況會盡量避免,俱樂部這邊也會有自己的財務部主任,回歸本職工作。
新的人選還沒定,但這個崗位絕對沒有婁姐這么大的管理權限了,就只負責俱樂部一處財務業務。
婁姐很舍不得自己跟著李學武闖下來的一片天,將自己一手創建的業務交給別人,她難以割舍的還有這段記憶。
可人終究是要往前看的,今天闖下的一片天,僅僅是明天奮斗的過往,她還有更廣闊的天空去飛翔。
只有飛的更高,才能看的更遠,心中的憂傷也會成為記憶的符號,留作念想。
放下茶杯,看著對面馬叔叔微微皺起的眉頭,婁曉娥主動打破沉默,微笑著解釋道:“馬叔,他工作比較忙,您多理解”。
“是,我知道的”
馬杰收拾起擔憂,對著婁曉娥點點頭,道:“你爸那邊有消息了嘛?”
“還沒有具體的”
婁曉娥明白這位世家馬叔的意思,得體地回復道:“只知道他在忙,畢竟隔得太遠了,詳細的還要等他忙過這一陣才能知道”。
“理解”
馬杰再次點頭,隨后微笑著問道:“最近還有在學經濟嗎?”
“是,一直在看書”
婁曉娥微笑著說道:“還是按照您給的書單順序學習著”。
“學以致用,理論結合實踐才能吃透這些道理的”
馬杰喝了一口茶水,關心地說道:“經濟學是有一定規律的,但理論知識都是滯后的,學其骨練其形,卻是要練自己的神”。
“謝謝馬叔”
婁曉娥先是道謝,隨后又介紹道:“看書學習之余也有同趙家幾位叔叔實踐鍛煉,卻如您所說,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
馬杰笑道:“要論實踐功夫,老趙他們卻是有些本領的”。
婁曉娥面對這位馬叔叔的點評微微一笑,并沒有置評,蓋因他所說的趙叔叔幾人確實是商場里打磨出來的真本事,而馬叔叔卻是理論結合實踐的高手。
看著小老頭似的,可實際上趙家這邊幾位都不如他的學歷高,資歷深。
同樣都是大家族的繼承人,趙家幾位都是傳統的家族式培養,從小跟在長輩身邊,算盤子上打滑出溜,賬本垛子上睡覺,店面鋪子搗亂的主兒。
而馬叔叔則是留學派,從小就被家里送到了國外去學習,有過六國游歷的經驗,回來后便掌握了家族的生意。
可能是眼界高,學問大,這位馬叔叔同其他幾家留學派繼承人相處的多一些,跟自己父親和趙家幾位叔叔的關系很一般。
而父親同馬叔叔關系交好,還得是各自接手家族生意以后了。
因著世代交好的緣故,父親思想比較進步,所以兩家往來逐漸密切。
也有可能是因為留學的經歷,對外面世界的認知多一些,再看國內的發展總是帶著懷疑和謹慎的態度。
在面臨一次次的變革和發展過程中,馬叔叔一直保持著謹慎和保守的態度。
港城攻略定計后,父親第一個想到的合作人選其實是這位馬叔叔。
但初步溝通后,發現他還是偏向于保守,不愿意這么“兒戲”的把家族命運放到一個年輕人無知的幻想上面。
能保命,能保財,能經營,能合作,這種條件提出來實在是太過于苛刻了。
在當時馬家幾位同樣是留學派家族當家人看來,即便是出現變革,那也不至于損命,更不至于失財,充其量繼續管制他們的財產,不允許他們經營罷了。
守著幾輩子都花不完的財富,他們不介意等一等,等內地經濟堅持不住放開的時候,就是他們重新出山的時機了。
可寒冬比他們想象中來臨的更早,更猛烈,也更危險。
就他馬家一族,已經損失了兩處產業,人財盡失,就連他自己,差點也交代了進去。
現在回想起婁家老友提出的條件,這哪里是苛刻,分明是早有預見啊。
他也曾想過,擇選優秀年輕人進入到體制內發展,或者招納似是婁家這樣的女婿保駕護航。
但是,一方面他們自己的謹慎和保守,造成了態度上的偏見,另一方面,體制對他們的身份并不感冒,甚至是冷漠。
他們成了葛朗臺,守著金子光著身子,家族內部人心惶惶。
這個凜冬并不好過啊。
再跟這位婁家小女提及馬家等人,他也是有所感慨,書讀多了,膽子小了,不如草莽。
還有,他真沒算計到,婁家附庸的這位年輕人,真是能量巨大。
婁、趙、祁、金、胡,五家人盡數轉移,人去樓空,空樓還貼了封條。
有破封而入者,觀其宅院,空蕩蕩,家徒四壁,屌毛不剩。
什么時間,用什么人,怎么安排的,誰也不知道,反正幾家的產業都光了,比那些小崽子們收拾的還要干凈,就剩下房屋和院墻了。
什么叫不動產,意思就是你想要搶奪都搬不動的那種產業,沒了東西,你想要占了院子,可門上早有了封條。
有了封條的東西是不能動的,小心挨大嘴巴,王得意忘形友勝同志說的。
所以了,馬杰看到的就是,婁鈺的承諾都實現了,可惜對象不是他。
主動去找婁鈺,卻是發現婁家也在搬家,最后一處住人的房產也要清空。
這次他倒是看了個完全,只是就兩個女人在家,想要找婁鈺商量,卻被告知去外地了。
這倒是像他們生意場上躲人常用的借口:東家去外地了,有事等東家回來再辦。
兩家關系不一般,他想要個準話兒,也吐了自己來訪的實情,婁家不會置之不理的。
可他等來的卻是一個消息,婁鈺人已經在港城了,而李學武愿意見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