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還是要想辦法解決一下的”
李學武用夾著煙的手撓了撓下巴,隨后說道:“我倒是認識個火車司機,可也指望不上這種指標的”。
畢毓鼎在這個方面自然是認識人多,但也僅僅是工作上的關系,要說能協調,還得是從其他方向用勁兒。
“領導,你有鐵路的關系嘛?”
李學武沖著李懷德問了一句,隨后說道:“我跟越州那邊搞了些黃酒,能不能從京城出發去邊疆,再從邊疆去越州,再返回來京城”。
說完這句又示意了銷售處的處長茍自榮說道:“茍處也想想辦法,咱們銷售處的腳步決不能局限于京城這一個地方”。
見茍自榮看過來,李學武微微抬了抬下巴道:“我看南方也可以走一走嘛,魔都和羊城都是經濟發展比較好的地方,南北有別,互通有無嘛”。
“你把關系說給自榮,鐵路的事我來辦”
李懷德顯然是從上一次的貿易中吃到了甜頭,這一次聽說李學武又開拓了新的商品,自然是要給李學武撐腰的。
再一個,李懷德比較在意李學武話中的安排,尤其是關于銷售處在各大城市布置辦事處和網點的內容,這可能是一個機遇,只是李學武藏著掖著的沒說清楚。
在這里坐著的并不都是自己人,這些話說一半也是應該的。
李懷德拿李學武當半個軍師用,只用一半的原因是怕李學武夾帶私貨給他挖坑。
就算是只用一半,這坑他也沒少跳,光是后來知道的,邊疆一次,李學武賺的并不少,甚至多少他都不知道。
讓李學武把這個業務說給茍自榮,不都是防著李學武,也是在幫李學武掃清尾巴。
畢竟剛剛被工作組的人盯上,再被殺個回馬槍也是有可能的。
這種事情保衛處做,李學武做,都不大合適,但銷售處是沒問題的。
李懷德對李學武的支持也是有選擇的,不會李學武說什么他就支持什么,那樣的話,到底誰是領導?
但反過來說,這也證明了李學武在李懷德這里的份量,舉足輕重。
無他,李懷德現在很多計劃都是李學武給定的,包括未來的一些戰略方向,都是在同李學武參議下形成的。
無論是在經濟還是在正治上,李懷德都得說李學武是個出類拔萃的年輕異類。
而在思想和組織管理才能上,李學武所表現出來的素質更是讓他都要側目的存在。
好在是李學武的年齡跟他存在著比較大的差距,兩人的發展不會出現撞車的現象,更不會出現資源擠占的狀況。
所以現在是和平共處,互助雙贏的局面。
李學武在李懷德的面前表現的也是很有自主性,在保衛處穩定了局面以后,在軋鋼廠站穩腳跟后,這半年來最大的變化就是李學武在處理一些事情上變得更主動,更自信。
李懷德能夠很清楚地發現李學武的這種變化,也能感受到李學武的自信,這是好事,也是代表了他這一系勢力逐漸穩固的含義。
相比于張國祁,李懷德更看好李學武,也更看重李學武的未來。
兩人在年齡和能力上完全沒有可比性。
李懷德現在支持張國祁,更多的還是要把這匹馬骨收拾好,不至于讓后面的人寒心。
無論是什么原因,哪怕是因為他主動犧牲的張國祁,這也無法改變張國祁在他這邊的地位下降的事實。
未來張國祁不會在軋鋼廠擔任主要領導職務了,尤其是這個年齡,更不要想副廠級待遇了。
這就是機關里的游戲規則。
是,你是給領導處理了很多事情,是幫他背了很多事,但這也證明你的能力和作用只能做這些事。
至少在領導的心里你還沒有重要到不可失去的地位。
換個方向來說,張國祁把后勤管理處丟了,不能全怪李懷德,這里是有他自己管理能力缺陷的因素。
如果后勤管理處不出現任何問題,或者在調查過程中,后勤管理處的人不說一些他犯的錯誤,會讓工作組和軋鋼廠有信心換掉他?
這種對比可以去問問工作組,可以去問問楊鳳山,把保衛處的李學武換掉行不行。
一個部門的負責人是輕易不能換的,更不能輕易的免職,對部門來說,對整個單位的正治生態都是一種削弱的。
能讓領導下決心做出免職決定的,一種就是張國祁這樣的,另一種就是王敬章那樣的。
這倆人以前就是好兄弟,這一次又是好戰友,真的是命運交織啊。
徐斯年手里夾著香煙,瞇著眼睛捏了一張牌打了出去,余光掃了李學武一眼。
能跟李懷德這么對話,且輕松處理業務,更能在這么多人面前對銷售處也好,對調度處也罷,表現出領導才能和氣度,這位李副處長是真的起來了。
這件事不僅僅表現在李學武的主動,還表現在了這些部門的服從上。
李學武說完了意見,這些人給不出意見或者建議,并且都覺得李學武說的對,可不就是得點頭應和嘛。
從執行者到指揮者身份的轉變也代表了李學武即將成為讜委委員的身份得到了這些人的認同。
誰都能看得出,今日坐在這里的李副處長,一定會成為未來的李副廠長、李廠長、李書記。
今天董文學走的路可能是在給李學武趟路,那李懷德走的路未必就不是在給李學武鋪路。
傳承有序,后繼有人,這就是職場的潛規則,也是硬道理。
“回頭我把越州的聯系方式轉給您”
李學武伸手彈了彈煙灰,沒有在意李懷德話里的雙重意味,即便是李懷德不說這個,他也不會將這種業務放在自己手里。
跟汽車整備不同,貿易線涉及到了很多法規,這是個麻煩,他沒必要往自己身上攬。
雖然說越州的黃酒是他跟敖衷亮要求的合作基礎,但并不意味著李學武就要將這種生意占為己有。
這個時期,沒必要為了這種錢而冒險,一定是要合規,一定是要合法。
軋鋼廠銷售處在同越州那邊進行的貿易過后,運回來的黃酒還不是要經過回收站的處理嘛。
能將運輸和貿易的風險托架給軋鋼廠,將銷售和處理的風險托架給供銷社,回收站只是做了一個搬運工的角色。
在搬運的過程中會有自己的零散渠道分潤這種貿易的紅利,這就是一種正常的商業運作,任是誰也查不出問題來。
軋鋼廠買來的,供銷社賣出去的,中間有個聯合單位存在,還會有其他單位分銷這些貨物。
誰在這個聯合單位里面,誰就能第一時間買到這些外地的商品,也能把自己的商品通過這種渠道銷售出去。
物資交換,回收站扮演的就是一個貨物經濟人的角色,老彪子現在搞的蔬菜運送、書籍運送、紙張運送、肉食運送、大宗對縫兒等等,都是這種行為的表現。
李學武要軋鋼廠來吃這些貿易的大頭不僅僅能給他帶來正治影響力,還能給回收站帶來聯合拓展的能力和盈利。
雙贏,講的就是贏兩次。
舍得,有得需有舍,有舍必有得。
“還是那個意思,銷售處茍處這邊還是咱們貿易線的主要戰斗力,還是要發揮主觀能動性,主動打破這種地域和交流的壁壘”
李學武看向茍自榮說道:“在主動經營和管理地方辦事處的情況下,更要注重思想和組織建設,講規矩,辦實事,做咱們貿易工作的輕騎兵,開拓者”。
茍自榮抽了一口煙,在李懷德看過來的視線中鄭重地點頭道:“好,這個回頭我讓綜合辦出個方案,到時候咱們會議上說”。
李懷德打了一張牌,示意了李學武和調度處的畢毓鼎這些人的方向,對著茍自榮叮囑道:“人力有時窮,無論是人手還是其他需要,跟他們說,主動跟他講,需要其他部門配合的,我來幫你溝通”。
“好的,一定”
茍自榮在李懷德的領導下開展工作的時間不長,對李懷德的了解卻是很清楚,帶著一點點江湖味,也帶著一定的人情味。
私下里溝通起來還是很容易的,在有些事情上并不會像是楊鳳山和景玉農等人那樣的嚴格。
更多的像是李學武所表現出來的實用主義,只要在業務上不出問題,持續創造成績,在個人的一些問題上他還是有一定的包容心。
在李懷德的隊伍里,他還是有些不習慣這種處事方法,尤其是在這種場合下,用閑聊的態度談工作。
倒是李學武代表李懷德在這里布置工作和發號施令并沒有引起他的反感,主要還是李學武在這些日子里所做出的成績。
可以說這幾個月以來,李學武是壓著景玉農和鄧之望在打的,很有戰斗力。
包括在聯合企業、居民區,貿易項目等主要問題上所表現出來的長遠目光和戰斗戰略決策,都是很讓人佩服的。
李學武今天主動同這些部門負責人溝通工作,也是想借這個機會,進一步擴大正治聯合影響,更是想加深這種聯合力度。
出現一次因為工作重新分工后王敬章的兩面三刀就夠讓李懷德受傷的了。
李學武的建議是,不局限于主管業務,應該在更廣泛的領域加強合作和交流,通過利益捆綁和思想同化來進行聯合。
不爭一地之得失,爭人爭勢,做好長期戰斗的準備。
李懷德也是在李學武的這種建議下,改變了對以往管理工作的習慣和方式,更多的關注中層和基層干部的發展和個人問題。
今天他來的目的也是就這種改變進行有必要的實際動作,包括但不限于在未來的工作調整和實際業務上給與支持和幫助。
沒有誰能在面對一個副廠長的示好下選擇拒絕,在正治生活中是不現實的。
李學武抽了一口煙,再看向畢毓鼎,說道:“困難是有的,但主要優勢還是要發揮出來的,比如鋼城到京城的貿易線”。
當李學武說起這個的時候,屋里人都在認真聽著,沒有人出聲打擾。
包括正在打麻將的四人,同樣不自覺的放輕了動作。
“鋼城到京城之間,咱們的貨運指標是不限量的,那就要深耕這種貿易基礎,充分調動兩地之間的貿易往來”
李學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給了這些人思考的時間,隨后繼續說道:“鋼城作為東北的重工業基礎城市,鐵路網輻射完整,交通便利,無論是集中貨源,還是疏散商品,都是一個良選”。
“最近煉鋼廠董書記給我打電話”
李學武講到這里的時候看向了李懷德匯報道:“煉鋼廠特種鋼材研制和冶煉,以及特種鋼材的應用與研發都在有序進行中,這就是一種自力更生的表現嘛”。
說完這個又看向周圍幾人道:“無論是煉鋼廠的特種鋼材,還是商品,都可以是貿易的對象,包括訂制商品”。
李學武又示意銷售處的茍自榮說道:“如果銷售處能搞來訂單,我想軋鋼廠不介意在煉鋼廠,或者是軋鋼廠成立分工廠來生產這種需要,煉鋼廠也不介意煉制這種材料”。
“那可就好嘍!”
李懷德稍稍用力打了一張牌,借著這個聲音笑呵呵地接了一句話,隨后看向李學武示意道:“你們真要是做到這個地步,那景副廠長是要給你們頒獎的”。
“哈哈哈哈”
屋里人聽到李懷德的話都笑了起來,這玩笑真有意思。
說是頒獎,其實是李懷德在鼓勵大家向李學武話中的方向用力的。
為什么?
難道真的是支持景玉農?
扯淡,李懷德這個人的正治爭斗經驗極為豐富,怎么會犯這種錯誤。
這是在反諷。
景副廠長做了這么多工作,如果到頭來忙活了聯合企業做的都沒有他們這些中層干部搞出來的廠子好,那臉打的實在是太狠。
李學武也是笑著抽了一口煙,隨后擺了擺手道:“哪敢奢求獎賞,能不挨罵就不錯了”。
說完又繼續剛才的話題道:“鋼城不僅僅有豐富的礦場資源,還有其他物產,更是一個具有購買力的城市”。
“如果能發揮鋼城在東北的輻射作用,那么上通奉城,下通出海口,左右環繞,作為貿易基礎,是一個絕佳的承載地”
李學武又看向后勤管理處的副處長岑輔堯說道:“無論是深耕鋼城線的貿易,還是充分拓展邊疆貿易,甚至是發展南北貿易線,我們都是要以京城為核心根本的”。
眾人隨著李學武的話又都把目光看向了岑輔堯。
這位后勤管理處的副處長不是第一次進入到李懷德的圈子,但卻是第一次被重視起來。
這意味著他可能要代表后勤管理處參與到這個圈子最核心的業務了,更代表他有機會執掌后勤管理處。
至少在李懷德沒有更好的人選前,保證不空降,是對后勤管理處最大的努力。
正在打牌的張國祁面對李學武直接同岑輔堯交代工作的場面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他更知道自己要面對這種事實,他已經不是后勤管理處的一把手了。
李學武現在是代表李懷德同岑輔堯談話,那岑輔堯能做的就是聽話,讓干啥干啥。
岑輔堯也是這種態度,他這個副處長可沒有李學武那個副處長的待遇,更沒有李學武的能力和魄力。
他現在只能緊緊地跟隨李懷德的腳步,做的要比張國祁還要聽話。
跟李學武當初一樣,他將要面臨的是進步,以及進步過后站穩腳跟。
現在李學武跟他交代的事情就是能讓他站穩腳跟的業務,他哪里敢不用心。
李學武對他的態度并沒有因為他有機會角逐正處職務而變化什么,業務上的事該怎么說就怎么說。
“軋鋼廠本身就地處京城,擁有四九城大量的資源,依托軋鋼廠的自身優勢,要能更多的同其他工廠和單位去溝通協調”
“總不好依賴于李副廠長去搞這些個嘛!”
李學武說到這里的時候示意了李懷德那邊一下,又對著岑輔堯說道:“咱們軋鋼廠有什么產品,就去同其他工廠換,換他們有的而咱們沒有的那種”。
“換來的東西可以自己用,也可以交給銷售處去同其他外地的工廠進行交換,以謀求更大的利益”
“在這其中,調度處做好運輸和溝通工作,銷售處駐派其他地方代表要主動匯報當地的市場情況,掌握市場行情,便于咱們做協調和貿易決定”
“后勤管理處在收到其他地方轉運來的貨物后,要注意貨物本身的保管和使用時限,盡量在貨物到達前完成置換交易和處置工作”
李學武在說這個的時候也點了調度處畢毓鼎,交代他注意庫存管理和貨物倉庫的管理工作。
兩人聽著李學武的安排,時不時的點頭答應著,同時也在李學武交代過后說出了各自的問題和難處。
這些問題和難點,李學武能給出解決方案的他當場就給出答案。
而不能解決的,李懷德會主動提出解決方案,或者就是攬在他自己身上,答應由他去做工作。
這種做事和安排事的效率太高了,相比于坐在軋鋼廠會議室里談事情,坐在李懷德的包房里,這種談話模式更直接,也更快速。
無論是涉及到了哪個部門,沒有推脫和躲避,主動承擔責任,也主動匯報問題。
作為統籌兼顧的李懷德,更是能夠為這些人張目,讓他們對接下來的貿易工作充滿了信心。
經過第一次的貿易試驗,現在李懷德管理的這些個部門,以及協調的部門,大家互相配合都有了標準和決心。
成績就擺在這,蛋糕就放在這,李懷德敞開了給大家分潤,誰來端蛋糕全憑他們自己。
李學武就是那個切蛋糕的人,誰來拿蛋糕都得看他的眼色。
這也是李懷德在培養李學武的領導能力了,為接下來李學武進入讜委,進而進步,進入更高的決策層而鋪墊。
麻將局兒比談話局散的還要晚,李學武沒有陪著他們,趕在十點左右的時候便撤了。
跟顧寧約定過,沒有特殊情況,十點前要回家。
這不僅僅是顧寧對李學武的關心,更是李學武讓顧寧對他安心。
路上只有韓建昆在,沙器之下班的時候先回去了。
李學武看了看黑暗中前面正開車的韓建昆,問道:“今天去紅星公社還順利吧?”
“是”
韓建昆話語還是一貫的簡單,回答了李學武的問題后便不再說了。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問道:“聽器之說,中午是在那邊吃的?”
韓建昆聽著處長問,就知道是往哪方面問的。
他倒是沒覺得處長八卦只是有點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這個問題倒是不難難的是這個問題引申出的問題。
不過他也知道李學武問他是在關心他,也明白李學武讓他送那個姑娘回家的意思。
“是,是在那邊吃的”
韓建昆遲疑了一下繼續道:“吃了午飯我就回來了”。
“嗯”
李學武的面色并沒有什么起伏,只是輕輕響應了一聲,而后好一陣沒再說話。
直到進了城,李學武這才又問道:“她家里怎么樣?看她跟父母相處的怎么樣?”
“家里……就是普通農村的樣子吧”
韓建昆用他的感官描述了一下那個姑娘家的樣子,總結起來就是窮。
“看她跟家人相處的還可以的,我幫她拿的東西,她母親還埋怨她亂花錢,挺實在個家庭”。
“她爸呢?”
李學武問道:“跟她爸相處的怎么樣?”
韓建昆不知道為啥處長要單獨問一下那姑娘的父親,不過還是回答道:“還行吧,沒見他說什么的,勸我喝酒我沒喝”。
李學武了然地點了點頭,并沒有再問這個。
引導著韓建昆想一下對方的家庭和情況,就是讓他自己想想,綜合考慮一下。
搞對象不是拉郎配,沒的強制和硬逼著的道理,終究是要他們自己去感受的。
介紹認識是第一步,兩人若是都有這個意思,或者說有一方有這個意思,也可以進行第二步的介紹溝通。
如果兩人都覺得不合適,那李學武就沒必要去做這個惡人了。
姻緣適不適合誰也說不好,看條件兩人是有結合的基礎,看性格也有在一起的可能,但李學武不是月老啊,手里也沒紅線。
到四合院的時候李學武是想從正門進去的,但還沒等他下車,西院大門便打開了。
車燈照的,李學武看出來是老彪子。
等他下車進了西院,看見大姥拎著水桶從馬圈回來,便知道兩人是在飲馬和喂馬。
“怎么這么晚?”
李學武不在這邊住,大姥很少能看見李學武啥時候下班,對他晚歸還是問了一句。
李學武笑著解釋了幾句,說是晚上開了個小會。
同時跟老彪子要了卡車鑰匙,又上了那臺大卡車,開著便出了門。
大姥本想讓老彪子同李學武一起去的,但李學武擺手拒絕了。
等李學武再回來的時候倒座房這邊都熄燈了,是姥爺一直等著他來著。
因為天晚了,爺倆兒也沒說啥話,是第二天早上吃飯了,姥爺這才說了李學武幾句,不要他喝大酒。
這個李學武并沒有反駁和解釋,只是點頭應了。
年輕人好交朋友,交朋友就要喝大酒,可能就是一種陋習了。
姥爺不擔心李學武交不到朋友,但李學武的酒量實在嚇人,他也知道這種時候喝大酒是最多的。
淹死會水的嘛,能喝的人自然喝的多。
李學武倒是沒跟姥爺說他都是替李副廠長喝的,都是交情酒。
顧寧倒是沒感覺出李學武身上有酒氣來,更沒感覺出李學武的嘴里有酒氣。
姥爺說他的時候顧寧也是看了李學武一眼,見他沒解釋,便也就沒問。
她是知道李學武酒量好的,但酒量再好總也得有點酒氣吧,這酒都喝哪兒去了?
早飯過后,李學武去西院找了老彪子,昨晚太晚了,也沒說上話。
老彪子也是將手里的活兒交給了二爺他們,自己同李學武站在了大門口說著話。
“昨兒一早我就去一監所了,大哥正在上課呢,跟黃所談了談”
老彪子跟李學武站在大門口說話也是為了方便,主要是院里人現在比較多。
“華清那邊安排了新機器,舊機器準備淘汰掉了,黃所跟西城三所那邊商量了一下,準備把舊機器調給他們用”
老彪子示意了一下車上正在裝著的貨,道:“你上次說過的,黃所覺得現在一監所的項目有點多,可以把家具廠安在西城三所,合作的方式不變”。
“跟鐘景學談過了?”
李學武抽了一口煙,看了老彪子一眼,道:“是黃干帶你去的嘛?”
“是,就昨兒上午的事兒”
老彪子再次看了一眼正在裝上車的家具,道:“我跟大姥商量了一下,咱們這邊搞一搞二手家具維修和家具設計還行,批量生產不太適合,也沒有人手”。
“倒是放在西城三所還有可能”
老彪子也是抽了一口煙匯報道:“大姥設計樣子,再教幾個徒弟出來,定尺寸和定標準就行了,主要還是原材料和銷售的問題”。
說到這里,老彪子也是猶豫了一下,道:“原材料從木材廠搞還是比較費勁的,只能是慢慢練手用,真正實現家具生產還得想想吉城的木頭”。
“銷售倒是不愁,馬主任那邊也是說了,要真有穩定的家具生產渠道,供銷社可以搞一個家具銷售區域,也可以推給其他店”。
老彪子見太陽起來了,怕曬,直接蹲在了大門后頭,躲在陰影里了。
李學武看著他很沒形象地蹲著抽煙便往邊上走了幾步,也站到了陰影里。
“原材料的問題你跟二叔去商量,這個不用我教你,運輸的問題你也先問問二叔”
李學武吐了一口煙,道:“二嬸在鐵路,如果方便的話就以西城三監所家具廠的名義要木頭”。
“但是記住了”
李學武低頭點了點老彪子道:“這種大宗走貨,一定是要走正規手續,別怕麻煩”。
“知道了”
老彪子點了點頭,抬著臉繼續說道:“黃所還帶我去了玄武司院,跟那邊的司院后勤管理處達成了合作,以后那邊的倉庫也歸咱們處理”。
李學武點了點頭,道:“這個你自己把握,走回收站的業務,舊商品回收再利用,福利品供應與置換,把業務做扎實一點”。
老彪子現在鍛煉著接觸更多的人和業務,也逐漸在往管理者的角度過度,李學武對業務叮囑的不多,主要還是告訴他注意做事。
現在老彪子手里攥著東城司院的倉庫,玄武司院的倉庫,西城馬俊那邊還要找他,光是三個倉庫就夠他收拾一下的了。
拓展這些渠道主要還是為了在公對公的基礎上擴展銷售渠道和關系渠道。
以關聯企業為基礎,創造更多的合作可能。
但是這種合作要小心翼翼的,要防微杜漸的,要合規合理的,發展慢不是問題,時間還有。
兩人正在說著,見著傻柱背著包從大門里出來,顯然又是有事情。
“這么早?”
老彪子見著傻柱出來便招呼了一聲,同時示意了他要不要煙抽。
傻柱卻是擺了擺手,示意了胡同口說道:“廠長的車馬上到,要去大領導家里幫忙”。
這話是說給老彪子的,解釋了他不要煙的原因,卻也是給李學武說的,解釋了他出去的原因。
提醒李學武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每次廠長去找大領導,總是要有些事情說。
上次書記跟大領導談的話就是他聽來跟李學武說了一嘴的。
倒也不能說傻柱這么做是錯誤的,畢竟他說的這些也僅僅是他聽到的。
且李學武即便是聽他說了這些,也沒有就這些內容反應什么,或者出賣了傻柱。
也就是圖意個心安理得,要是聽到這些關于李學武的,他不說給李學武,總覺得不夠哥們意思。
李學武對他怎么樣他自己心里清楚,他說這些話也沒有李學武逼著他,要求他的意思。
如果李學武真的要求他了,他反而不會說這些話了。
李學武的表現一如以往一樣,對他所說的內容沒什么反應,倒是開起了玩笑。
“彪子說你得意忘形,到處定娃娃親,說是連老七的婚事都定下來了”。
“扯特么蛋!”
傻柱指了指老彪子笑罵道:“你就是嫉妒我!你個老光棍!”
“我艸!”
老彪子見傻柱這么說,噌就站了起來,指著傻柱笑著道:“大哥別說二哥,您那媳婦兒要不是有我武哥幫忙,說不定哪百輩子找的上呢!”
“這我就不管了!”
傻柱笑呵呵地往胡同外面走,嘴里回諷老彪子道:“有能耐早點把對象領回來看看,別跟畫畫似的,逮著就說”。
老彪子見傻柱都快出胡同了,也懶得再跟他斗嘴,轉頭看向滿臉微笑的李學武解釋道:“我真有對象!”
“嗯,我知道”
李學武笑著點了點頭,隨后問道:“處的怎么樣了?”
“唉”
老彪子被李學武問的一嘆氣,隨后又說道:“也不知道怎么了,這人倒霉喝涼水都塞牙縫”。
感嘆了一句才給李學武解釋道:“蘇晴的爸媽都被停止工作了,現在每天都在寫檢查,學校的課早就停了,她也跟家里呆著呢……”。
說完又苦惱地搖了搖頭,道:“麥慶蘭父母倒是沒事,可她因為學的戲劇專業,也是被孤立了……”。
李學武聽著大胸弟嘮嘮叨叨的,皺眉問道:“蘇晴是誰?這個麥慶蘭是中戲的那個?”
問完又懷疑地看了看老彪子,道:“你特么說實話,這兩個都真處著呢?”
“嗯……”
老彪子見李學武認真的表情,在回答的時候也是猶豫了一下。
不過見到李學武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后倔強地說道:“上次麥慶蘭還主動跟我說話了呢!”
“不是!武哥,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倆真說話了,你要相信我啊!”
“蘇晴還跟我逛街了呢……”
“現在這個形勢,就沒必要講這個排場了”
“吃飯還是要的”
楊鳳山看了坐在沙發上的大領導一眼,轉身對著傻柱示意了一下,隨后在大領導夫人的示意下坐了下來。
今天來這邊的也不止他一個,不過他來的早,想跟領導匯報一下工作。
主要還是年中會議的情況,軋鋼廠有了工作組的變數,又是現在這個形勢下,楊鳳山的心里不踏實。
每次有這種感覺的時候他都會來大領導這里匯報一下,聽取一下大領導的建議。
往日如此,今日也如此。
大領導似乎也是猜出了他早來的目的,何雨柱來這邊做飯又不用楊鳳山去接,今天一起來的,總有些不尋常。
看見楊鳳山,他是有些心累的,也是有些懊惱的。
一廠之長,在管理問題上存在著性格上的缺陷,平時也就罷了,在這種復雜形勢的考驗下,一下子就會將他的缺點放大。
軋鋼廠地處京城,是鋼鐵部所屬的重點單位,也是計劃經濟中重要的重工業生產點,在他這里還是比較重要的。
楊鳳山這個廠長他也是觀察了許久,培養了許久,包括個人素質和能力。
能力有,思想有,就是在決斷上有些欠缺。
這也是將楊元松定在書記的位置上幫助楊鳳山的原因。
兩人年齡相仿,資歷相當,互助互補,相得益彰。
不過也不是沒有出現過問題,上一次楊元松來找他,就曾經暗示過廠長楊鳳山的缺點,在接下來的工作中可能要吃虧。
可在這個時候說這些是沒什么用了,肖遠華現在不敢輕易動軋鋼廠的盤,尤其是廠長這種重要的位置,容易引起雪崩。
所以楊鳳山現在這個位置上能做多少,能發揮多少,他都不敢過于要求和指責。
而在楊鳳山道明了來意過后,肖遠華也是仔細想了想,點頭道:“現在的形勢就不用我跟你過多的贅述了,你比我感受更清楚”。
說完又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上面的壓力也很大,我是不想軋鋼廠出現問題的,但現在接二連三的,我能發揮出的余地也是不多”。
楊鳳山沒想到大領導的壓力也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抿著嘴滿臉的苦味。
不是他非要大領導對他有更多的支持,只是當前的形勢下,越是基層可能影響越小,越是他們影響越大,甚至是身處迷霧中找不到方向。
“肖副……”
肖遠華擺了擺手,制止了要說話的楊鳳山,繼續說道:“既然外功沒有作用,那就修煉內功嘛”。
說著話攥了拳頭對著楊鳳山示意了一下道:“五根手指沒有力氣,但是攥在一起就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了,你是要搞好團結工作的,要有容人之量啊”。
這話說的楊鳳山微微變換了神色,他不知道大領導聽見了什么,或者聽別人說了他和軋鋼廠什么,好像是有什么意見。
肖遠華沒有在意楊鳳山的神色變化,繼續說道:“有些人要出頭,要進步,你攔不住,擋不住,倒不如放他往前沖,總會有他摔跟頭的時候”。
說完又示意了自己的拳頭道:“都知道拳頭攥起來有力氣,可你知道怎么化解這種力氣嘛?”
“不是硬碰硬”
肖遠華松開拳頭點了點楊鳳山,道:“五根手指還不是一樣齊呢,這人心就那么的好齊了?”
“他攥成拳頭是因為五根手指差不多長,可要是有一根或者兩根特別長呢?”
“您的意思是……?”
楊鳳山微微一挑眉毛,他好像理解大領導的意思了。
肖遠華靠坐在沙發上,微微昂了昂頭,說道:“你上次說過的嘛,董文學,李學武,是吧,他們的正治傾向是什么?”
“這……”
楊鳳山見大領導這么問,不由得遲疑了一下,微微搖了搖頭,說道:“不太能確定”。(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