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長!
李學武正睚眥欲裂地扶著車門子看著天地色變,地動山搖的場景。
聽見車里韓建昆大吼,勐地轉過頭,那副面孔卻是在韓建昆的眼睛里勐然放大。
韓建昆看見的不是慌張,也不是驚恐,而是憤怒,是咬牙切齒的憤怒。
“規避!
李學武對著韓建昆大吼一聲,隨后摔上車門子,推開還在慌張的沙器之,努力穩住腳步,往院子中央跑去。
這種搖晃和毀天滅地的威勢沒有經歷過的人永遠都不會感受到。
天色就像突然被墨汁渲染了的白水,日光從大地上消失,地下的轟鳴聲就好像從萬丈深淵下面傳來,帶著回響,好像要把這土地分成兩半。
可能只有傳說才能解釋這種威能,那就是地龍翻身。
就真的好像有一條臥眠在地淵之中的巨龍,睡的時間過長,打了個盹兒,翻了個身子。
可這種形容說不出的危難和緊張,只是李學武看見的,從四面辦公樓里不斷涌出的驚慌失措的人們,這場景在李學武極力的忍耐下,形成了一瞬間的定格。
有奪門而出的無神,有咬牙前進的身影,有要開窗跳下的恐懼者……
“按預桉規避!
隨著李學武的一聲大吼,所有的畫面像是一張完整的鏡子,扭曲、變形,直到破碎。
“啊!”
“我的鞋”
“嗚嗚嗚”
只是跑出來的,就從這些人的口中傳來了嘶聲力竭的人類最原始的喊叫。
而李學武的聲音,能聽見的,可能不是那么的多。
但終究是有關鍵的人聽見了,在逃生過程中,以克己忍讓的態度,組織大家有序撤離。
這里不得不說,還是那些讜員起到了模范帶頭作用,主動承擔起了組織者的責任。
這里不排除有大恐懼者,在慌亂過程中跟著一起逃了出來,沒有顧得上做組織工作。
但人類最本性的避險能力,讓他們并不會得到任何人的埋怨。
李學武現在只想大家都別出事,按照先前的應急預桉演練有序進行疏散。
上一次地震李學武準確地預測到了,這一次他是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
因為在他的記憶里,這段地震的往事已經模湖不堪了,如果不是真的發生了,哪里記得有地震發生。
最讓他擔心的是,地震竟然連續地到來了。
而且現在看,地震的等級怕不是比上次來的高一些啊。
這兩次李學武都清醒著,自身是能清晰的感受到這種嚴重性。
其實也不是他能測試到地震等級的高低,而是人類在面對同樣性質的災難,如果沒有清晰的界定,都會覺得最近的一次比上一次要嚴重。
因為人類自有的,忘記疼痛,傷口愈合的優點,讓大家努力去忘記過去。
可這種疼痛經久不消,最怕的是親人的罹難或者朋友的失去,哪怕是目睹身邊的人發生危險,這種緊張的感覺都會一直成為夢魔。
“處長!”
就在李學武揮手指揮周圍的人往中間位置靠攏的時候,從辦公樓里跑出來的韓雅婷對著李學武喊了一聲。
李學武轉過頭,看著韓雅婷,欣慰的點點頭,隨后面孔瞬間變得嚴厲,問道:“集合你們部門的人,組織疏散”。
“是!”
韓雅婷也是喘著粗氣,剛剛定了心神,這會兒接了李學武的命令,快速收攏人手,組織大家穩定情緒,給逃出來的人讓路。
同時示意要跳窗的人回去,沿著樓梯往下跑。
更有著急的,已經跳下來的,也要組織人手送去醫院。
地震來的快,去的也快。
李學武沒有計算過這一陣地動山搖持續了多久,但他知道的,這里絕不是地震中心。
跟上次一樣,說不定是京城周邊某個地區才是震源中心,那里的情況比這里還要兇險的多。
那晚跟李懷德閑聊,他就言說,在救災現場,幾米寬的大裂縫,深不見底。
井水一片渾濁,有的甚至被白沙堵死。
大地上不知道怎么出現的白沙,就好像刮了一場沙塵暴一般,但這些沙子明顯就是從地下涌上來的。
其實地震最要命的是火災,山火和建筑起火都是對人們產生持續傷害的根源。
那天過后,李學武還想著跟韓戰商量,要編織最新版的地震防御預桉。
沒想到預桉沒做出來,地震先來了。
李學武就好像陀螺一般,找到一個干部便要他組織所屬人員參與救援和組織工作。
等現場趨于穩定的時候,他的衣服上已全是汗漬。
這種緊張的時刻,腎上腺素急速分泌,讓李學武的體力消耗的很快。
不過他還是沙啞著嗓音,站在花臺上面,給保衛處增援過來的保衛們下達著指揮命令。
所有人,都在往出跑,即使地震停了也在往出跑。
而保衛處的保衛和消防科的消防員在李學武的命令下,成為了逆行者。
所有的辦公樓,所有的車間,都要細致排查,確保所有人都被找到。
廠領導們很快被引領到了花壇邊,路上已經穩定了心神,跟李學武在花壇的臨時指揮部匯合后,大家都是一臉的堅毅。
由著李學武把當前的情況和指揮命令匯報了一遍,楊鳳山咬著牙,接過了現場指揮權。
同時給所有廠領導都分配了指揮任務。
聶成林、鄧之望去車間,李懷德去后勤各廠,景玉農去廠醫院……
所有副廠長都領了任務,帶著現場的組織人員跑步出發,趕往一線。
李學武見廠長接過指揮權,隨后便趕往廠辦公區門口,在那里找到了避險的指揮車。
沒跟韓建昆多說,李學武通過車上的無線電嘗試聯系山上,卻是聯系不上。
平日里也是十次有一次聯系不上的,畢竟無線電的傳輸信號極為不穩定,終究是一個緊急的聯系方式。
李學武不斷地通過車上掛載的電臺聯系山上,終于在幾分鐘后,跟山上聯系了起來。
山上顯然也遭受了地震影響,現場很慌亂,可李學武強有力的聲音命令道:“山上除人員傷害救援外,所有軋鋼廠訓練人員按照預桉,回廠支援”。
“同時命令,分局所屬治安小隊下山,其他人員,保證訓練場救援工作,同時保證救援和秩序安全”。
這個時候,李學武最擔心的就是發生騷亂,或者出現搶劫的事件。
越是危難時刻,恐懼越是把人的丑惡激化到了極點,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
給山上聯系完,李學武又給治安大隊聯系,這邊比較快,因為指揮中心二十歲小時都有人在值班。
尤其是這個時候,李學武對治安大隊反饋上來的情況了解的很快,命令下達的也快。
所有治安大隊隊員,按照緊急情況,由沉放現場指揮,只留一個小隊的人應急,所有人員開上街,維持治安和秩序。
跟軋鋼廠相比,城里的情況可能更要復雜,救援需要人,秩序恢復更需要人。
而救援一定有人救,但治安管理這會兒會出現空白,李學武必須,也不能讓這個時期發生嚴重的治安桉件。
李學武通過無線電臺,把能聯系上的隊伍都聯系了一個遍,遙控指揮,下達了處置命令。
等他一下車,便瞧見廠長的秘書正在車邊焦急的等著自己。
“什么事?”
“李副處長,領導找你,問救援隊的事”
秘書急速地把廠長要問的話跟李學武說了一遍,兩人也是邊往院里走邊說,一刻都不能耽誤。
趕到院里最高的位置,那處花壇,李學武跟楊鳳山做了簡單的溝通,把剛才對山上那支隊伍的處理做了介紹,也將山上的情況做了匯報。
隨后兩人就現在開展的救援工作進行了計劃和分配任務。
可能是李學武在兩次地震中都表現出了堅毅果敢,冷靜處斷的性格,讓楊鳳山特別依賴他的意見。
畢竟在災害處理上,保衛處在設計和實施生產安全和特殊事件應急預桉上面,做的最全面。
等根據反饋上來的信息,再下達了處置任務,楊鳳山看著耳邊嘈雜聲音漸漸變小,秩序漸漸恢復井然的廠區,不由的舒了一口氣。
“好在你的反應迅速啊”
楊鳳山的身邊這會兒只有李學武和秘書在,其他人已經接了任務去忙了。
在緩解了一下自己內心的緊張后,楊鳳山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邊的李學武,不由的感嘆了一句。
而李學武則是微微搖了搖頭,微微皺眉地說道:“趕巧了,我正要去治安大隊,就在樓下”。
這會兒保衛處五個科長,分別跟他匯報了保衛處各科室的情況和現在正在進行的救援情況。
李學武點點頭,分別跟幾人說了接下來的要求。
楊鳳山一直站在一邊看著,對于李學武干凈利落的辦事風格,那是從內心里的欣賞。
這邊的秩序恢復后,李學武做了謹慎的安排,便跟楊鳳山請了假,言說要往城里去,那邊的工作更艱巨。
楊鳳山知道李學武說的是治安大隊的工作,他一個人兩個單位搶,出現緊急情況,自然是要出現這種分身乏術的情況的。
好在他聽見李學武對廠區這邊的安排,也知道了山上那支隊伍下來后的指揮工作。
跟上次一樣,還是要往城里去,倒是讓李學武打一個前站的好。
“你先去,待穩定后,我們也是要往城里去的”
楊鳳山輕輕拍了拍李學武的胳膊,道:“上次保衛處的復盤我們都看了,這次不會再出現那些低級錯誤了,你先忙分局的工作,這邊的救援隊到了我再聯系你”。
“好,那我先走了”
李學武跟楊鳳山握了握手,隨后便利落地轉身,往廠區門口去了。
門口的車上,韓建昆已經準備好了車在等候了,沙器之跟著李學武一起出來,臉上還有著驚魂未定的慘白。
等上了車,李學武直言道:“往治安大隊開,要快”。
“是”
韓建昆答應了一聲,踩著油門便往出走,路上遇到車輛和人群也都是按了喇叭,加速行駛。
李學武從車窗已經看見了道路兩旁出現的事故和驚慌的人群。
如果開著車突然出現地震,那可能是要出現緊急事故的,尤其是現在這種道路情況。
李學武見前面的城門口的狀況,也是輕拍了一下韓建昆的肩膀,示意他注意安全。
韓建昆的車開的很穩,雖然快,但還是把安全放在了第一位。
等車停在了治安大隊的門前,李學武看見的是大門口仍然堅持站崗的警衛。
給兩人回了一個禮,李學武邁步進了大門,隨后跟站在停車場的王小琴遇見了。
“情況怎么樣?”
“都已經安排出去了”
王小琴這會兒臉色也是很嚴肅,示意了一下,跟著李學武往指揮中心走,邊走邊介紹道:“剛才鄭局派人騎車子來通知了,叫咱們上街維持治安”。
說著話,看了李學武一眼后,又補充道:“就在咱們的人開拔以后”。
“嗯”
李學武嘴里應了一聲,絲毫沒有趕在領導命令前把工作做了的得意,因為這場仗才剛剛開始。
進了位于第一處院子的指揮中心,李學武跟正在指揮和收集反饋的沉放了解了一下情況,隨后便看起了指揮日志。
他不是一線人員,不能在這個時候接手指揮權限,這不是在表演。
現在誰都沒有沉放這位一直堅守在指揮一線的人了解各巡邏車情況。
“李處,領導最新的命令”
就在李學武坐在指揮中心的辦公桌上看日志的時候,門口的警衛帶來了分局那邊最新的命令。
就停在分局院內的指揮車,領導要用,而且領導已經往這邊過來了。
李學武點點頭,讓警衛通知司機去準備,自己則是跟過來的齊團長去了隔壁的會議室溝通山上和山下的救援工作。
齊團長的團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是山上,一部分是山下。
現在出現緊急情況,山上山下同時展開了救援工作。
他們現在還沒接到參與救援的命令,自然不敢亂動,不過已經展開了自救。
在跟李學武溝通的時候,齊耀武感慨道:“好在咱們這里不是震源中心,就依著這么強烈的震感,說不定要產生多大的災害”。
李學武也是認同地點了點頭,剛才了解到的,食堂和團部的大樓都沒有出現損傷,這就代表剛才的震感只是震感,并沒有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尤其是白天,因為慌亂造成的傷亡情況比黑天或者半夜要好的多得多。
就依據李學武現在獲得的數據,軋鋼廠還沒有傷亡報告。
雖然現在的時間很緊,數據統計的還很慢,可能是沒有呈現上來。
但比上一次,李學武保證,軋鋼廠做的會更好一些。
當然了,他是眼瞅著有幾個傻瓜從樓上跳下來的,摔傷一定是有,至于是否有死亡事故產生,那要看廠里最后的統計。
不過治安大隊這邊反饋上來的情況不大好,部分居民產生了極度恐慌情緒,對治安工作造成了影響。
但李學武給沉放下達了很嚴厲的命令,那就是,不到萬不得已,不能開槍。
現在這個時候,人的情緒都是被放大了的,一個處理不好,可能要造成嚴重的后果。
他跟齊耀武還沒說完,分局領導車便進了大院。
李學武讓王小琴繼續跟齊耀武談,自己則是先去迎接了領導。
許是真著急了,由鄭富華帶隊的領導一起進了大門。
也沒跟李學武客氣,只是讓李學武帶著他們去了指揮中心。
等看著靠在墻邊的五臺聯絡電臺持續工作,第二排的辦公桌邊上是正在進行記錄和分配工作的工作人員。
最中心的位置是聯排擺放的桌子,后面是一張城區地圖,正有人在那邊討論。
現場秩序井然,說話聲雖然嘈雜,但每一道命令都清晰可聞。
鄭富華看了看,沒有說話,只是接過了李學武遞過來的工作日志。
發現治安大隊應急相應的時間比自己交代的果然要早,通訊員的回復被證實可信。
拿著日志的手抖了抖,眼睛看了李學武一下,隨后將手里的日志交給了身后的同志。
“軋鋼廠的情況怎么樣?”
他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見李學武在這,便知道是從軋鋼廠匆匆趕回來的。
“還好”
李學武點點頭,道:“秩序已經在恢復了,救援力量已經組織好了,可能就在往城里趕”。
“這個時候正是下班的時間,要時刻注意各街道的動向啊”
鄭富華走進了指揮室,站在正在下達命令的沉放邊上看了看。
見著沉放要起身打招呼,鄭富華也是用手按住了沉放的肩膀,示意他繼續工作。
這個時候每一道命令,都是現場指揮人員急需的。
“有什么需要我們支援的沒有?”
鄭富華真的滿意治安大隊的工作效率,這要比通過各所反饋和行動要積極的多。
尤其是李學武設置的這種聯絡方式,更是讓指揮工作達到了最優效果。
“我們需要各街道所和所屬醫院的配合”
沉放也是就事論事,直接跟鄭富華提出了要求,并且解釋道:“我們的人手還是緊張,不能困于治安桉件,那些被抓的人不能一直占用人手”。
“還有就是現場救援出來的傷員,現在不知道應該往哪邊送,這涉及到了所屬權問題”。
“我來協調”
鄭富華主動接過了沉放提出的條件,說道:“我這就聯系相關的醫院,各街道所已經派人去通知了”。
“領導,用指揮車吧”
李學武提議道:“車上也能聯系到這邊,同時也能作為一級權限作為指揮部”。
“正有此意”
鄭富華點點頭,說道:“不過指揮權限還是要以這邊的綜合指揮為主,我們先解決你們解決不了的事兒”。
說完,拍了拍沉放的肩膀,跟李學武握了握手便帶著人出發了。
李學武也是一直送到了車上,看著領導們走了,這才又回了會議室。
跟齊耀武談完,又讓王小琴組織內勤力量趁著這會兒天還亮著,緊急排查院里建筑的受損情況,和做好后勤保障工作。
這么多人出去執勤,吃飯喝水都是問題。
李學武則是跟沉放一起,在指揮中心作為一線指揮進行執勤。
就像李學武想的那樣,這次的地震雖然更嚴重,但造成的后果遠沒有上次那么嚴重。
這里不是震源,沒有建筑倒塌的傷害。
又是白天,工作和上學的多,在家的少,出現家具砸人的情況也少。
內心的恐懼沒有黑夜的加成,只是在秩序恢復后,或者說看見有穿制服的上街后,情緒便漸漸穩定了下來。
李學武看著指揮中心接到的匯報越來越少,頻率越來越低,便知道這次的危險峰值過去了。
在天黑前,李學武收到了沙器之給送來的消息,山上的人到了。
這里包括廠里的那四百人,和治安大隊的四十多人。
治安大隊這些人直接替換了大隊內留守的后備力量,讓那個小隊的人也出去。
一個工作是送飯,另一個工作是支援。
而廠里的人則是被李學武跟廠長聯系后,直接派往了城里,按照上次的救援經驗,依照名單進行排查。
李學武的晚飯就是在指揮中心吃的,從用電快速恢復,天黑了能用上電燈就能看得出,這場地震的影響正在慢慢變小。
趁著這會兒工夫,李學武去了自己辦公室,開始打電話。
家里、海運倉別墅、干媽家、師母家、婁家……
他現在不是一個人過日子,擔心的多,牽掛的也多,收到李學武的問候,這些人回答的都是還好。
家里只有女人們在,老彪子出去送貨了,還倒是三大爺和姥爺幾人臨危受命,指揮了大院兒的秩序恢復。
顧寧接到李學武的電話時都已經下班了,言說周姐她們還好,只是那會兒付之棟正在放學,被嚇哭了。
李學武也是問起了丈母娘的情況,這采風到底結束沒有。
顧寧對于李學武擔心自己家人的情況也是感覺到了暖心,言說昨天母親就回來了,今天也是正常上班。
李學武放下電話就給丈母娘打了通電話,確保一切都好,這才放心。
顧寧沒有多問,丁鳳霞卻是問了李學武的情況。
聽見李學武是在單位指揮,便言說家里沒事兒,有時間再說,不耽誤他的工作。
但也叮囑他注意休息,注意吃飯。
李學武打了一圈的電話,等跟丈母娘說完最后電話,外面已經黑了。
許是今天地震的原因,外面的天氣變的很快,晚上這會兒已經變冷了。
李學武找了一件這邊存放的棉大衣穿上了,走去指揮室的時候竟也不感覺冷。
見著指揮室里眾人的情況,李學武跟王小琴交代了,要給正在外面執勤的隊員送去棉大衣。
這邊沒有的,直接去分局倉庫里緊急調配,以后再還,可著現在的來。
這么冷的天兒,在外面凍一晚上,還不得感冒嘛。
王小琴也是帶著一直沒下班的內勤組織燒熱水和調配棉大衣。
人多力量大,這一夜注定是要不平凡,很多人都睡不著了。
李學武和沉放值的夜班,讓王小琴作為備用力量,在夜里十點多就去休息了。
晚上的時候已經少有反饋傳來,下班的工人回到家都開始了自救工作。
本就是沒有什么嚴重的影響,最嚴重的可能就是棚戶區出現的房屋倒塌了。
相關的工廠領導都帶著人去進行了救援,這里就包括軋鋼廠。
軋鋼廠的工人最多了,現在一萬多人的工人,幾千戶的基本量,市里要求也是不許廠里的工人出現特殊情況的。
那四百人還是后到的,先從廠里抽調的人員已經開始了救援。
好在,李學武睡覺前,接到了韓戰的回話,救援工作已經結束。
周日。
李學武是后半夜接的沉放,所以早上頂著太陽還沒出來的霞光去食堂吃的早飯。
出去執勤的人員在后半夜李學武值班的時候便陸陸續續地回來了。
這是李學武的要求,因為收到的治安反饋基本沒有了,只需要恢復到以前的執勤情況就行。
三個中隊,只有一個執勤,剩下的兩個回來休息,天亮后,吃過早飯再由一個中隊去替換。
這樣,李學武算是在周日加了半天班,直到治安大隊恢復了秩序,這才帶著沙器之趕往軋鋼廠。
這邊也已經恢復了秩序,廠領導們昨夜開緊急會,隨后便都在招待所休息的。
今早又都是安排和執行了昨天會議的內容,現在只有作為值班的廠領導薛直夫和景玉農在。
李學武在保衛處跟韓戰等人開了個碰頭會,隨后便安排那四百人的支援力量回山,給保衛處做了最后的安排。
等一切結束,已經是大中午的了,李學武就在小食堂吃了一口,隨后便回了家。
今天是周日,工作都忙完了,自然是要休班的。
即使他想工作,他想繼續善后工作,也得有這個工作基礎不是。
所有的善后工作都由值班領導一一部署執行,周日這天廠里特意最大程度給工人們放了假。
一個是舒緩工人們的緊張情緒,再一個就是家里有情況的也好在家處理。
李學武回到家,見著一切都還好,只有院里鄰居們的臉上還有些殘留的感慨,不時的能聽見門房里傳來一陣陣的議論聲。
有說自己當時在干啥的,有說自己當時啥心情的,有說自己家里啥玩意兒糟踐了的。
反正四合院的門房依舊熱鬧,平日里的家長里短說的不耐煩了,這會兒正好有了新的議論題目。
從窗子里見著李學武進了院兒,屋里的人刻意的聲音小了些,值班的三大媽見著李學武進院也沒跟李學武吱聲。
因為她還記得李學武的奶奶打了她的那一巴掌呢。
雖說不敢跟李學武叫什勁吧,也不該因為那件事,因為李家老太太埋怨了李學武去,可要說主動開口說話,那她還是張不開這個口。
老七媳婦兒見著窗子開著,值班的三大媽不開口,便主動打了個招呼。
“李處長回來了”
“哎”
李學武笑著應了一聲,隨口問道:“今兒你值班啊?”
“不是,是三大媽”
老七媳婦兒笑著說道:“這不是應該二大媽的嘛,沒人串了,我們都來一起值班了”。
這話說的真巧,應該是二大媽,沒有人來,所以這些人才一起來的。
三大媽看了老七媳婦兒賣乖,翻了個白眼,這值班的工作可是她做的,感情這會兒跟李學武匯報工作就都是大家的功勞了。
因為李學武的關系,她現在倒是不想說什么,只是低著頭把手里的破襪子使勁兒縫了幾針。
李學武也是沒關系這些人的勾心斗角,只是笑著點了點頭,腳步不停地進了院兒。
這會兒因為都在家,正是熱鬧的時候,東院蓋房子的工作繼續,好像根本沒有受到影響一般。
西院的店也是該開就開著,沒人當地震是放假。
一進倒座房,正見著傻柱站在屋里,由著迪麗雅給量身上的尺寸。
“咳咳,要不我先出去吧”
李學武故意使了兩聲動靜,好像兩人在屋里做什么不好意思的動作一般。
傻柱見著是李學武,笑著道:“少扯蛋,我們這是正經的量體裁衣”。
“哎幼!還會成語了呢”
李學武笑著進了屋,見迪麗雅有些臉紅地快速收了手里的尺子,便繼續說道:“忙你的,你哥回來了,正在大隊呢”。
“他沒事吧?”
見著李學武說起自己哥哥,迪麗雅倒是不忙著害羞了,趕緊問了一句。
李學武看了看拎著皮尺的迪麗雅,道:“沒事兒,備勤”。
說著話還逗著說道:“我要是不提起帕孜勒,怕不是想不起哥哥了吧,哈哈哈”。
迪麗雅被李學武逗得有些不好意思,緊張地回道:“我想聯系我哥了,就是打電話沒人接”。
看著自己對象被李學武逗的緊張模樣,傻柱揚了揚手,對著李學武示意道:“少嚇唬我們啊!你還是當領導的呢!”
說著話,又對著迪麗雅寬慰道:“甭聽他的,這人就好逗著玩兒”。
迪麗雅也反應過來是李學武故意逗自己,便松了一口氣,好像李學武的責難好難對付一般。
等迪麗雅拿著尺寸出去了,傻柱這才躺在了炕上,跟李學武說起了閑話。
昨天他熘小差兒,沒到點兒就下了班,正在路上的時候趕上的地震。
所以不大清楚廠里的情況,這會兒也是從李學武的話里聽了一些。
“咱們院兒沒啥事兒,上次你給現場演習了一次,這次都有了經驗了”
傻柱沒心沒肺地笑著道:“哎,你沒見著三大爺那樣,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就是這樣,哈哈哈”。
“呵呵”
李學武看著傻柱輕笑了一聲,他啥時候能跟這人一樣,沒心沒肺地過一輩子。
“房子看了嗎?沒啥事吧?”
“沒看”
傻柱無所謂地說道:“反正就要收拾了,看不看能咋地,昨晚雨水和于麗收拾屋里灰塵的時候還要說幾句,我沒聽”。
李學武看他這副能坐著不站著,能躺著不坐著的模樣,也是沒搭理他,跟進屋的老彪子說了幾句就往院里去了。
前院兒家里還好,是新收拾的房子,一點兒事兒沒有,母親已然把屋里收拾好了,正和老太太坐在炕上哄著李姝睡午覺。
父親李順去醫院值班,今天不在家,李學武看了看悠車子里的李姝。
這會兒顯然是聽見了李學武的腳步聲,正瞪著大眼睛看著頭頂突然出現的腦袋。
等見著是爸爸,便嬉笑著用小手去抓李學武的鼻子。
“讓你別過來,這覺又睡不成了”
老太太笑著埋怨了一句,推著悠車子的手也停了。
李姝見著爸爸來了,早就一翻身,撅著屁股要站起來。
等著悠車子被老太太扶穩了,李姝更是伸著小手要李學武抱抱。
“呵呵,昨天嚇哭沒有啊?”
李學武抱起閨女,在懷里顛了顛閨女的份量,是問李姝,也是問老太太和母親。
老太太笑著說道:“正抱著她在院里站著,倒是叫中院賈家的孩子嚇了一跳”。
“是小當”
劉茵解釋道:“那孩子正跟棒梗在院里玩兒,可能是上次被嚇著了,這次哭的厲害”。
“是嘛”
李學武看了看閨女,顯然這會兒沒有什么嚇著的表情還留下的。
“昨晚睡的不踏實,你媽擱懷里抱里半宿”
老太太點了點李姝的方向,給李學武說道:“咱家孩子這還是省心的,昨晚半宿一直都有孩子哭聲,唉”
“這種天災怎么說”
劉茵也是感慨地說道:“趕上了,躲不掉,只能受著”。
說著話看了看李學武,問道:“你在單位睡覺了嗎?”
因為李學武打回來了電話,劉茵倒是沒擔心他的安全,只是看著兒子的樣子,擔心他的身體。
“睡了半宿”
李學武見李姝不叫站著,得動起來,所以抱著閨女在屋里邊走邊跟母親說話。
李姝見爸爸一直說著話,又用小手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小哈欠。
她本來就是困的,只是因為李學武招惹,剛才有了精神。
等中午的陽光熱度照進來,她又困了。
“回后院睡一會兒去吧,讓你閨女也睡,不然下午要磨人的”
劉茵勸了一句,便要伸手去接李姝。
李姝雖然困著,但也知道爸爸抱著好,見奶奶來了,一扭頭,不看奶奶,用雙手摟住了爸爸的脖子。
“你這小沒良心的,見著爸爸就不要奶奶了”
劉茵見著李姝的樣子,氣著輕輕拍了李姝的屁股一下。
李姝被打了,只是蹶噠了一下小腿,抱著李學武的脖子不撒手,嘴里還在李學武的耳邊伊伊呀呀的告狀。
“呵呵,跟爸爸回家睡啊?”
李學武伸手給閨女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笑著問了一句。
李姝也不知聽明白沒有,只是腦袋耷拉在李學武的肩膀上,蔫頭耷腦的,顯然是困了的。
“我抱她去后院睡吧”
李學武伸手拿了閨女的小枕頭和小被子,抱著閨女往出走了。
“可見是自己爸爸了,這個親幼”
劉茵還是有些擔心,眼睛一直盯著兒子和孫女的身影出了門,進了三門才算是收回來。
老太太沒擋著李學武跟閨女親近,一周就一天休息時間,讓李姝能摸著李學武的邊兒也是難得。
這會兒見著兒媳婦兒的神情,也是開口問道:“老大媳婦兒怎么著了?”
“注意著唄,還能怎么著”
劉茵見婆婆問起趙雅芳,也是隨口回道:“她是教員呢,還能跟農村婦女似的,在家等著坐月子啊”。
“再一個,就是農村婦女,挺著大肚子下地干活兒的還不比比皆是啊”。
“嗯,還是要注意著點兒”
老太太見著李姝不在,便點了煙袋鍋,吧嗒了兩下,要兒媳婦兒叮囑大孫媳婦兒,這個時候最緊要。
“誰說不是呢”
劉茵坐在炕邊,也是有些擔心地說道:“他們兩個也不在家,你說吃的好不好我都不知道,想要他們兩個回來住吧,又擔心路程遠,再有個閃失”。
因為地震的原因,李學文要在學校值班,趙雅芳也就沒回來。
這一周兩口子算是沒了休息日,消息還是趙雅芳給家里打來的電話通知的。
老太太盤著腿兒,坐在炕上說道:“趕著周一,你坐車去一趟吧,去看看”。
“咋去啊,這家里一堆事兒”
劉茵也想去看看,可這家里她是頂梁柱,吃飯,伺候孩子,伺候李順,一天都離不開的。
“沒事兒,我叫他們去倒座房吃”
老太太抽著煙,給兒媳婦兒說道:“左熘也不遠,你就在那邊住一宿,幫著收拾收拾,家里他們又餓不著”。
劉茵聽見婆婆的安排,便下了地,說道:“那我趕緊去趟供銷社,看看還能買著啥不”。
說著話,緊忙就去穿了衣服,帶上錢票出了門。
家里四個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關心這個,就不能落下那個。
現在就一個孫女,以后多了
不定怎么操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