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我什么?”
李學武吊著眼睛問道:“我也領女人了?”
“不”
姬衛東看著李學武的神色,瞇著眼睛道:“不是女人,是物資,很多的物資”。
“物資?”
李學武皺眉道:“我?物資?什么物資?”
“對”
姬衛東解釋道:“他詳細供述了你跟他達成了買賣協議,就是你去抓人的那次,有很多物資,很多臺大卡車,其中還有一套造紙設備”。
“呵呵”
李學武不由得笑了,道:“我,抓人,幾臺吉普車,帶著很多大卡車回來的?”
“不,不是”
姬衛東道:“他說卡車沒動,東西卻沒了”。
“我走火車了?”
李學武挑著眉毛,撇嘴問道:“還是我用空運的?”
姬衛東神秘地晃了晃下巴,伸出的手五指猛地張開,道:“他說……唰!就沒了”。
“唰?就沒了?”
李學武好笑地看著他,問道:“你再說一遍!我是不是聽錯了,伱是說……唰?!”
“噗嗤!”
“哈哈哈哈哈!”
姬衛東實在忍不住了,一下子爆笑了出來。
他身后跟來的調查部的人也都大聲笑了起來。
這實在是太好笑了,當時審他的人也是這樣,于敏見他們不信,還信誓旦旦地要他們相信自己的話,這幾個小子打電話的時候還忍不住笑的一抽一抽的。
姬衛東笑的都蹲下了,直到院里那些在家的老娘們往外瞅,以為來傻子了呢的時候,姬衛東才滿臉通紅地站了起來。
“好笑吧?”
“呵呵”
李學武輕笑了一聲,道:“他是傻嗶嗎?”
“哈哈哈!”
姬衛東再次大笑了起來,不住地用手拍著大腿。
李學武真怕他笑抽了,忍不住給他拍了拍背。
姬衛東扶著李學武解釋道:“你知道他說你什么嗎?他說你一定沒動火車,沒動汽車,任何交通工具都沒動,連車轱轆都沒動,唰!東西沒了!哈哈哈哈!”
“還說……還說……!”
“說你一定是有很多不為人知的手段,還說你騙了他很多錢,很多,超級多,哈哈哈哈”
一邊給李學武講著于敏的口供,一邊拍著大腿笑。
“你知道當時聽到這個供詞的時候我的人想到了什么嗎?”
姬衛東憋紅了臉,看著李學武說道:“他們以為熬夜熬的太狠了,把他腦子熬壞了,哈哈哈哈哈!”
“呵呵”
李學武再次輕笑了一聲,道:“所以,你說的抓人,是來抓我的?還是閆解成?還是玩笑?”
“不……讓我先緩緩”
姬衛東擺擺手,大口喘著氣,剛才演的實在是賣力氣,他就想看看李學武聽到這二嗶口供是個什么表情。
太特么有意思了!
哈哈哈!
唰!沒了!
直等緩了好一會兒,姬衛東這才扶著李學武的肩膀道:“逗你是真的,抓人也是真的”。
說完了這句,解釋道:“他說的關于你的兩件事我們調查了,馬三那些人卻是說有這么個人,而于敏的那些人也說了你“唰”了哈哈哈!”
說到這兒他還是忍不住好笑,擺了擺手,穩定了自己,這才繼續道:“不過我不能上山找幾個神仙來幫他們查查你是怎么唰的,但這個女人我們得查查,因為她確實存在”。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道:“好吧,有什么需要我“唰”的我都配合調查”。
說完歪了歪腦袋,問道:“那鋼城……我是不是就不用去了?”
“你當然得去!”
姬衛東瞪眼睛道:“我特么不能憑他傻嗶似的什么唰唰唰就誤會我的同志,我的戰友,我的至交啊!”
李學武看著說的跟真的似的姬衛東,差點兒都特么要感動了。
“同志嗬?戰友嗬?至交嗬?”
李學武連連拍了他好幾下,最后才問道:“然后沒事跟我閑扯嘰霸蛋嗬!”
“哈哈哈!”
姬衛東沒理會李學武的拍打,笑道:“我好長時間沒遇著這么好玩的事兒了,第一個來跟你分享,你卻不領情!”
“你特么都嚇死我了”
李學武撫了撫胸口,道:“差點被你們發現了我的絕世大秘密”。
“哈哈哈”
調查部的人都笑了起來,跟李學武也接觸過很多次了,都知道這也是個逗比。
由著姬衛東帶著,連同李學武辦了不少事,所以見李學武故作緊張,大家又都玩笑了起來。
姬衛東跟李學武說笑了一會,指了指院里說道:“走吧,抓個女人,要不是因為你這個笑話我都不會親自來”。
“那我還得特么謝謝你了?”
李學武不想搭理他,指了指門外道:“我單位還有事兒呢,哪有工夫跟你閑扯”。
說完抓了姬衛東的手握了握就要轉手離開。
可他是轉身了,手卻是被姬衛東死死地拉住了。
“你差這一會兒啊!”
姬衛東使勁抻了抻,道:“趕緊的,幫幫忙”。
李學武不愿意進去是因為帶著外人來抓院里的人,終究是不好的。
甭管外人是不是公家的,甭管院里的人是不是犯了錯的。
除非院里的這位十惡不赦了,或者糟踐院里的人和東西了。
可現在姬衛東要抓的是個女人,還是個孕婦,李學武才不愿當這個惡人呢。
他是不想去,但姬衛東死命地拉著他。
李學武不想當惡人,他姬衛東就想了?
這人是李學武以前的司機的媳婦兒,雖然查清楚了,李學武“不知道”,人是后來到的京城。
但沒有軋鋼廠的人在場,終究不大好。
就像他說的,今天來也只是逗逗李學武,再就是有李學武在場,可能問出來的更多,更快。
現在姬衛東啥都不缺,就缺時間。
“哎呀,你就走吧,這么費勁呢”
姬衛東見李學武不愿意進去,整個人拉著李學武都打斜了,就是不撒手。
李學武剛想把這孫子甩開,卻是見著父親出現在了院子里,正往這邊看著。
許是擔心兒子,剛才在垂花門口,姬衛東表演的太過于沉重了,都給他嚇著了。
這會兒見著兩人跟小孩子似的拉拉扯扯,頓時覺得自己的擔心喂了狗了。
“好好好,我跟你去”
李學武怕他爹說,只好點頭應允了姬衛東。
姬衛東也是從手底下人的提醒中看見了李學武他爸了。
這會看著自己幼稚的樣子也趕緊站好了,跟李順打了個招呼。
李順看了看兒子,又看了看姬衛東,點點頭,又回屋去了。
“李叔會不會覺得我很幼稚?”
“不”
李學武翻著白眼跟著姬衛東進了院,嘴里回道:“他會覺得你很傻”。
“還不都是因為你……”
兩人低聲拌著嘴,進了垂花門,站在了閆家門前。
李學武被姬衛東示意了一下,扯了扯嘴角,怎么特么感覺像是二鬼子帶路呢。
不過他不幫忙,這孫子準不放過他,只好輕聲點著他提醒道:“孕婦,不許來硬的”。
“懂懂懂,快去吧”
姬衛東忙不迭地點著頭,催促李學武趕緊進屋。
李學武也沒敲門,因為門正敞開著,敲毛的門,只是在進門的時候咳嗽了一聲。
“呦,三大媽在家呢”
李學武他們剛一進屋,便見三大媽從里屋走了出來,正愣目愣眼地看著他們。
剛才就聽外面吵吵把火的,原來是這些人。
可看著都不大好惹啊,雖然都穿的是便裝,但精氣神和夾著的包就看出不大對勁來了。
“學武啊,你們這是……?”
“哦,三大媽,這是公家的”
李學武含糊地介紹了一下姬衛東他們,隨后被讓著坐在了椅子上。
“今天正好趕上了,我不回來送我二叔嘛,他們便求著我問問您家”
簡單解釋了一句,李學武看著正打眼四處踅摸的姬衛東等人,和已經有些毛了的閆解放,便說道:“他們是來找您兒媳婦兒來了解情況的”。
“淑琴?”
“大嫂?”
膽戰心驚的閆解放又是驚訝又是慶幸的。
三大媽要倒水的動作都停了下來,皺眉問道:“你們是來找淑琴的?”
“對,葛淑琴”
姬衛東點頭道:“她在哪兒呢,我們有些事情要問問她”。
“她……”
三大媽被這些人嚇了一跳,不知道兒媳婦兒犯啥事了,咋招來這么多人。
上次二大爺的案子不是都結束了嘛,不就是后院劉海中順嘴聽兒媳婦兒說了一句什么嘛,怎么又來查?
“我們能來,就代表真的有事兒,希望你配合”
姬衛東見她不愿意說,冷著臉道:“家屬包庇的話,也是犯錯誤的”。
這話給三大媽嚇的不輕,不是擔心什么包庇,她是擔心兒媳婦兒。
公家來人都這么說了,那事情還能小得了?
兒媳婦兒可還懷著大孫子呢!
一想到這兒,她的腿就有些發軟,使勁兒扶了柜子這才撐住。
李學武瞪了姬衛東一眼,笑著道:“就是調查點兒情況,你讓她過來一下,把事情說清楚了就好了”。
“我……”
她現在真的是慌了,六神無主,不知道應該咋辦了。
又不敢對抗公家,又不敢交出她兒媳婦兒。
只有這李學武是院里的,他能領著來,定是能說的上話的。
“學武啊,三大媽這……你看……不會有啥事吧?”
“就是問問,你先叫她過來再說”
李學武笑了笑,道:“把問題交代清楚了,該是啥是啥,我這邊也好幫您說說話不是”。
“是是是”
三大媽忙點了點頭,卻又看向了姬衛東。
李學武都說要幫忙說話了,這幾個人同不同意啊?
姬衛東沒搭理她,眼睛還在四處踅摸著,想看看有沒有啥特殊的線索。
那個葛淑琴從東北跑來這邊,就沒帶點兒什么東西?
這東西跟以前的人有沒有什么關聯,能不能查到什么線索。
三大媽見那人不搭理她,李學武又只是笑著,只能悻悻地出了門。
這屋里就剩閆解放一人了,看著滿屋子的公家人,他也是膽杵。
李學武還好,他知道李學武懶得搭理他,所以不算怕。
可這些來人的身上好像都帶著一股子厲害的氣質,讓他坐在床上僵著身子不敢動彈。
就等他媽和他嫂子這會兒,都覺得過了得有好幾個小時,太煎熬了。
對于葛淑琴來說也是煎熬。
當婆婆來小屋這邊告訴她,公家來人了,找她了解情況的時候,她就忍不住打顫。
上次保衛處的來就給她嚇了一跳,這一次毫無征兆地出現,更是讓她覺得事發了。
“你別怕,李學武就在呢,我也托人給他爸去信兒了”
三大媽安慰著兒媳婦兒道:“他們都說了,就是來了解情況的,說清楚了就好了”。
葛淑琴看了看婆婆,這些話是別人安慰她的,還是她安慰她自己的?
以前的自己渾渾噩噩,只顧著瀟灑快活,遇著閆解成這個大傻子,也是看見了脫離苦海的機會了。
哪里有什么情愛,只不過是跟稻草罷了。
當跟著閆解成逃出魔窟,來到京城,這繁華世界更是瞇了她的眼。
越玩越開心,可越開心越空虛。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只能通過這種快樂麻痹自己的神經。
而閆解成的一次次包容和自甘愚昧,也讓她有了深深的負罪感。
再回到這邊,閆家人卻是讓她有了家的感覺。
雖然小氣,但也有關心,雖然公公看不起她,卻也是包容了他。
這也是她突然改變了自己的原因,救她這具身體逃出魔窟的是閆解成,就她的精神脫離苦海的是閆家人。
有了身孕以后更是感受到了家人的溫暖,她倍感珍惜。
真想過去的事都隨風飄去,她想好好過日子了,當個好媳婦兒,當個好媽媽。
可命運總是喜愛捉弄人。
她墮落的時候沒人搭理她,她想自救的時候卻受到了打擊。
哪里是什么命運的捉弄,是她犯下的錯誤到了承但得時候了。
“媽,我的錢都在柜子里,這是鑰匙”
葛淑琴想明白了,也抹了眼淚,將脖子上的鑰匙摘了下來遞給了婆婆。
“淑琴你!”
三大媽不敢置信地看著兒媳婦兒。
“你是這是干啥,不至于的,別嚇媽啊”。
“您聽我說”
葛淑琴一邊擦干凈了眼淚,一邊說道:“我從小沒爹沒媽,在您家我才感覺到了溫暖和關愛,我能報答您的只有這些了”。
說完便要跪下給婆婆磕頭,可三大媽哪里會讓她跪下去。
“淑琴啊,別嚇媽啊,到底發生了啥事兒了啊!”
三大媽抱著又哭起來的兒媳婦兒,道:“咱們解決,咱們都解決,你好好的,咱們找人,咱們找李學武幫忙,你別這樣啊”。
葛淑琴被婆婆抱在懷里又哭了一陣,這才站直了,掙開了婆婆,往門外走去。
“我不奢求您的原諒,只希望您忘了我這個人吧”
三大媽看著走出門的葛淑琴,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她實在站不住了,剛才在家的時候就被嚇了一跳,這會兒沒了撐的,徹底腿軟了。
別人說不害怕,自己兒媳婦兒都這么說了,那事情一定小不了了。
閆家,李學武皺了皺眉,看著走進來的葛淑琴,和她微微隆起的肚子。
“李處長”
葛淑琴先是跟李學武打了聲招呼,這是她來了四合院,不跟李學武見面,從鋼城開始,第一次正面李學武打招呼。
李學武點點頭,示意了一下另一邊的姬衛東,道:“這是姬科長,問你點兒事兒”。
說著話就要站起身,人都介紹到了,他準備撤了。
“學……”
“李處長”
還沒等姬衛東開口挽留呢,葛淑琴先開了口:“李處長,您是解成的領導,我希望您能幫幫我”。
李學武看著她哀求的目光,和扶著肚子的手,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看了姬衛東一眼,對著調查部的人點了點那邊拔著脖子看熱鬧的閆解放,道:“把他弄出去”。
調查員見李學武說話,都沒用姬衛東再重復,轉身看向了閆解放。
再看他打著石膏的腿,幾個人就要伸手抬了他挪出去。
“不用不用,我自來!”
閆解放抓了床邊的拐,麻利地撐著站了起來,絲毫沒有了剛才的虛弱模樣。
裝虛弱也是嚇的,以為這些人特么來抓他的呢。
這會兒見是抓嫂子的,不可謂不是健步如飛,比正常人都不慢的速度跳著出了門。
等站在院里了,看著門口站著的倆門神,悻悻地去了三門門口坐著等了。
他本來還想著找他媽來著的,可踅摸了一圈兒沒見著,只能坐臺階上看著自己家的熱鬧了。
這哪有熱鬧,李學武只覺得煩鬧。
“收了眼淚,他問啥,你就如實的說”
李學武微微皺眉看了一眼葛淑琴,示意了調查員給搬了椅子讓她坐了。
“別指著我能幫你逃了啥罪,但只要你積極配合,講清楚問題,我還是能幫你講講情的”。
再看了葛淑琴的肚子一眼,道:“畢竟你現在也是這么個狀況”。
“謝謝李處長,給您添麻煩了”
葛淑琴抿著嘴,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回完李學武,又看向姬衛東道:“您請問吧”。
把李學武留在這兒,是姬衛東想要的,也是她想要的。
這個時候確實只有李學武能幫她,無論是看在閆解成曾經給他開過車的情分,還是看在她在這個院里住了這么長時間的緣分。
這些人是誰她都不知道,李學武坐在這她還能有點兒底氣面對。
如果李學武拒絕了,那她就是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姬衛東打量了一眼葛淑琴,看著孕婦的樣子有些皺眉。
來的時候覺得一個那種地方出來的,還能好到哪兒去,抓了審就是了。
可現在這么一看,良家啊,跟案子上的可變化太大了。
不過他也就是頓了一頓,辦案嘛,這種事情見的多了。
還有以前惡貫滿盈,殺人無數的,抓到的時候還扶老奶奶過馬路呢。
誰看你現在啊,只看你做過什么犯法的事。
抬手示意了一下同事做記錄,姬衛東開口問道:“姓名,年齡,籍貫,怎么來的京城”
“葛淑琴,十九歲,籍貫鋼城市……”
兩人一問一答,問的明白,答的也主動,調查的進展出奇的順利。
只有半截的時候外面鬧了一陣,卻是閆富貴打學校被請了回來。
到家一看家門口都被堵了,兒媳婦兒正背對著大門口被詢問著。
從門口往里看,八仙桌兩旁分別是李學武和一個青年。
閆富貴本以為自己是一家之主,能進去問問,講講情,說句話,了解了解情況啥的,可是連他們家門口都沒靠近上去。
說了兩句,但見警戒的小伙子掏出了槍,嚇得他差點坐在地上。
等找了閆解放去小屋,又跟哭不停地媳婦問了情況,這才知道葛淑琴啥情況。
他早就知道這個兒媳婦兒不是啥正經人,但也沒想著就是多壞的人。
以前不認她,想著老大趕緊把她攆走,別在這院里丟人現眼,也別在敗壞家門。
可自打那一晚,葛淑琴的變化是他能看得見的,現在又有了身孕,這咋能叫他坐視不理呢。
聽媳婦兒說,人是李學武領來的,他這心里實在是沒底。
要說一個院兒住著,李學武多少都能照顧著,但就依著他,依著他們家跟李學武,跟李家的交情,能照顧多少?
“馬三兒當時讓你接觸過的人你所知道的,最厲害的,或者說級別高的有誰?”
“我知道您的意思”
葛淑琴點點頭,手有些抖,但還是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回道:“我的出生環境和生活環境您也了解了,我這樣沒有文化,沒有特殊才能的,怎么可能被安排接待那些人”。
姬衛東看了看她,吊著眉毛道:“可馬六子手底下人說你很有能耐的,會說話,會討好人,能打開局面”。
“如果,如果我……我被他們重視”
葛淑琴的眼淚又落了下來,抿著嘴說道:“我還能被安排去勾引閆解成這樣的人嘛”。
這個回答倒是讓姬衛東頓了一頓,李學武的司機,再有能耐也不至于用頭牌去擺平。
所以現在姬衛東也對于敏的話產生了懷疑。
依著他交代的關于李學武的事,還有別的情況,看來這小子很怕死,想戴罪立功想瘋了,是點兒事就咬。
“還有別的情況要交代的嘛?”
“沒了,李處長在,我不敢隱瞞,我都說了”
葛淑琴哭著,以前的潑辣和沉穩在這一刻都化作了眼淚。
李學武只坐在一旁看著,并沒有在審訊的時候插話,即便是現在,他也沒開口。
李學武不相信眼淚。
“那好”
姬衛東點點頭,示意讓她簽字,同時看了李學武這邊一眼。
等葛淑琴在筆錄上簽完了字,這才道:“我安排人先帶著你去醫院體檢,然后暫時收押,這邊的情況我們會調查清楚,到時候是回鋼城處理,還是在這邊,會告訴你”。
“嗚!”
聽到姬衛東這么說,葛淑琴一下子便哭了出來。
剛才擔驚受怕的還只是默默地流淚,現在直接決堤了。
李學武看姬衛東起身了,便也跟著站了起來,同時還嘆了一口氣。
按照葛淑琴的交代,大事沒有,小事一堆,不過都是爛糟事兒。
李學武要還是治安股的,那還有時間聽聽,可現在的他只覺得姬衛東把自己的時間給浪費了。
當兩個調查員給葛淑琴戴了銬子,一邊一個帶著她走出屋子的時候,院子里一直在等的三大媽便哭出了聲音。
而閆富貴則是皺著眉頭,苦著臉,看著低著頭的葛淑琴和她身后跟著走出來的李學武。
這院里好事兒的多了,這會兒見著公家來抓人,全都躲了。
不過墻角和窗子里躲躲閃閃的目光還是刺痛了閆富貴的心。
三大媽還要上前去拉葛淑琴,卻是被調查員一把給推開了。
當這是干什么了,抓捕,要不是因為在李學武這,早一腳上去了。
閆富貴攙扶了媳婦兒,卻是只能等著人被帶出來垂花門,這才截住了李學武。
李學武跟回頭打招呼走人的姬衛東點點頭,這才面對了三大爺。
“學武啊,這……這……”
閆富貴也不知道現在應該說啥了,嘴角顫抖著,好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剛才已經回了家的李順又走了出來,眉頭微微皺著。
這院里的事,李家從來不攙和,李順也不是愛看熱鬧的人。
但見李學武在這,還跟著抓人了,怕有什么說不到的,便走了出來。
他這是關心兒子,也是照顧鄰居,出來的倒是光明正大。
李學武看了父親一眼,又皺眉看了三大爺和期盼地看著他的三大媽一眼。
“交代的事情我就不說了,有工作紀律,現在情況你們也都看見了”
“學武啊,你得幫幫我們家呀!”
三大媽一聽李學武說這個,撲騰就跪下了,拉著李學武哭喊道:“三大媽求求你了,學武啊!”
“您這是干啥!”
李學武哪兒能讓她跪著自己,錯了一步閃開了,同時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快起來,她自己做的事情都交代了,您可別為難我啊”
這會兒劉茵也從屋里走了出來,疾步過來擋在了兒子面前,幫著把三大媽扶了起來。
三大媽起來了,那邊三大爺又要過來,李學武趕緊擺了擺手。
“三大爺,您是教師,我不說您也懂自己的身份”
李學武在止住了三大爺的腳步后,繼續說道:“她是個什么情況得由公家來定,不是我,也不是你,不是以咱們的個人意愿來判決的”。
“我懂我懂”
閆富貴苦澀著臉,點了點頭,話里說著懂,可眼神還是帶著祈求。
那邊三大媽哭嚎著道:“她有著身子呢,她還有著身子呢啊!”
“這么鬧解決不了問題”
李學武終于知道姬衛東為啥拉著自己來了,丫的是拿自己當擋箭牌了。
自己的事情還忙,總不能跟這兒耽誤著。
伸手拉了三大爺往自己父親這邊走了走,交代道:“我勸您最好別鬧,趕緊叫閆解成回來,我給你地址,你讓他去保葛淑琴”。
交代完這個,見著三大爺這就要走,又一把拉住了,叮囑道:“別來硬的,別鬧,好好說,該怎么著怎么著,千萬別耍”。
“哎哎!”
閆富貴嘴里答應著,看著李學武說道:“學武啊,你看,你也認識他們,能不能……”
問完李學武,又不禁看向了一旁的李順,想李學武能不能看在都是鄰居的份兒上幫忙說個話。
“她有著身子,要是蹲笆籬子,怕不是遭不住啊”。
“我盡量”
李學武點點頭,道:“他們帶她去醫院檢查了,我這邊盡量幫您說,也盡量催他們盡快處理”。
說完這個,李學武看拍了拍他的手,催促他去打電話。
閆富貴點頭便走,走的時候還低聲說了媳婦兒幾句,讓她們回家等著去。
李學武看著母親把三大媽送回了家,這才跟父親點了點頭要出門去上班。
李順卻是叫住了他,猶豫了一下問道:“是得蹲還是能回來?”
“這得看閆解成了”
李學武想了一下,道:“要是閆解成保她,我這邊說一下也就過去了,確實不是大事,是鋼城的案子咬得她”。
“那就盡力”
李順點點頭,交代了兒子一句。
李學武也是應了一聲,在父親的目送下出了門。
父親讓自己幫忙,看得也是鄰里關系上,再有就是醫者仁心。
無論葛淑琴以前做了什么,或者人品如何,但現在正經過日子,又是孕婦,又得公婆這么看待,李順還是想著能幫一把為好的。
李學武沒在意這個,不愿意攙和他們家的事,可姬衛東這損小子硬坑了他,父親又說了,只能一會兒回去給姬衛東打電話罵他,順便說一說。
剛進了屏門,正瞧見于麗面色戚戚地站在門口望著他,不由的苦笑道:“咋地?你也有事兒啊?”
“去”
于麗被李學武逗的嗔了一聲,隨即走過來低聲問道:“沒事吧?”
“沒事兒!”
李學武知道這娘們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別看跟閆家鬧的這么不好,那葛淑琴倒是沒惹她。
不過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李學武也不愿意講究別人的事。
所以就沒跟于麗解釋,只是說了兩句便問了問西琳她們準備的如何了。
“還說呢”
于麗嗔道:“昨晚上哭了半宿,迪麗雅她們都跟我這邊休息的,勸都勸不住”。
“跟我有什么關系”
李學武無辜地說道:“我問她,是她自己愿意去的,不然我還想著讓你去呢”。
“去去去你就是個大混蛋”
于麗被李學武逗得急了眼,嗔著打了李學武一巴掌。
可打是打,還不敢使勁打,怕打疼了李學武她自己也心疼。
李學武掏了掏兜,從里面掏出一百塊錢,還有幾張全國糧票遞給了于麗,道:“給她送去,就說我支援她的盤纏,說我會想她的”。
等把錢交到于麗手上以后又叮囑道:“告訴她,這可是我這個月工資的三分之一了!說嚴重點兒,說的情深意切感人肺腑點,謝了啊”。
李學武拍了拍于麗的胳膊便出了屏門上班去了。
于麗看了看手里的錢和糧票,又回頭看了看從西屋走出來的西琳,不知道說啥好了。
不是她不想幫他,只是他說的太快了,走的也太快了。
西琳看著于麗沉默地遞過來的錢票,抿了抿嘴,問道:“話呢?”
“什么話?”
于麗見西琳這么說便是一愣,道:“剛才那壞蛋說的你不都聽見了嘛”。
“情深意切感人肺腑的話呢?”
西琳抿著嘴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只是眼淚疙瘩還在眼眶里含著。
“你呀你!就是被他忽悠的不知道東南西北了!”
于麗拉過西琳,將錢票拍在了西琳的手上,道:“他都說了,不去就不去,為啥非得逼著自己離開呢”。
“他是個壞蛋”
西琳點點頭,又看著手里的錢票道:“但他是好人,我不能在這兒影響他,影響大家,去吉城是好事”。
昨晚吃飯的時候她還想不明白,還是昨天夜里雨水見她哭的傷心,這才悄悄跟她說了現在的形勢。
西琳是邊疆來的,對這種事情太敏感了,一下子便明白了李學武的意思。
吉城,太遠了,風刮到的時候她有的是時間躲。
京城不行,風暴中心,她這小身板,見著必死。
于麗聽著她前后矛盾的話卻是很理解的,李學武之于她不也是如此嘛。
彼之砒霜,我之蜜糖。
“他說了會想你的”
于麗重復了李學武的話,又說道:“我和大家也都會想你的”。
“嗯”
西琳點頭道:“我相信,因為你們都是好人”。
說著話還看著于麗說道:“你是有福氣的,比我有福氣,他不會讓你走的”。
這話卻是說的剛才李學武逗于麗,說讓她去吉城的事。
可于麗聽出來的,卻又是另外一層意思。
西琳求而不得,說自己比她有福氣,豈不是說……
“你……”
“我只是祝福你”
西琳笑著打斷道:“相處了這么長時間,第一次這么好好聊天,以后記得給我寫信”。
“放心吧,會的”
李學武的耳朵隔著八里地有人罵他都能聽得見,還能不知道有人抽泣?
只是他看過了太多離別的場景,今天二叔和三叔一家人都要離開,發生在他身邊的離別太多了,不想再感受了。
所以才把錢票給了于麗,用玩笑的語氣回復了西琳。
西琳和葛林將同聞三兒和霍永芳他們三個一起走,先到鋼城,再由大強子帶著,再去吉城。
今天她們走,李學武后腳就跟上去了,雖然會錯過,但也算是腳前腳后。
這個時候寫信都都好久才能到,人與人的相思最苦。
不過距離對于李學武這樣的人來說,只是坐火車要多久,工作能不能走得開的事。
所以也并沒有西琳的那種傷離別,反而把心思放在了工作上。
指揮車剛到保衛樓下,便見徐斯年瞪著大紅眼珠子,跟兔爺似的找了過來。
“你干啥?”
“我干啥?”
徐斯年瞪著李學武問道:“昨天是不是特么故意的?”
李學武上下打量了一眼徐斯年,像是看神經病似的問道:“什么故意的?你說啥呢?”
“裝,裝,你跟我裝!”
徐斯年瞪著李學武道:“你要不是聽見了她跟廠長說話,能故意借著我的電話罵她?你要是沒聽見,那她進來的時候為啥摔我電話?”
“你在說啥呢”
李學武滿臉無辜地說道:“嘿,我今天這個倒霉啊,怎么凈遇到這種賴皮纏呢,我聽見什么了”。
“我不信!你凈坑我!”
徐斯年抱怨道:“昨天你可把我害苦了,應付她還不說,我還得幫你賠禮道歉,還得特么忙著交易的事兒,廠長讓你主持,你特么倒好,當了甩手掌柜了!”
說完這個,一伸手,道:“趕緊賠償我青春損失!”
“啥損失?”
李學武吊著眉毛問道:“你特么還有青春呢?都特么老幫菜了吧!”
看見徐斯年還要說自己,便擺擺手問道:“我問你,廠長跟我說的是不是讓我把交易的事情處理了?”
“是,但是……”
徐斯年剛說了個但是,卻又被李學武打斷道:“那我處理了嗎?”
“你……!”
“我處理了,你管我下午干啥去了干嘛?”
李學武理直氣壯地說道:“我就是回家睡大覺,只要問題處理了,不就完事兒了嘛”。
“可是……!”
徐斯年一把拉住還要打斷他的李學武,道:“可是你特么解決了羊毛和水果交易的事,沒解決聯合企業的事兒啊”。
李學武:“聯合企業什么事?”
“合作方案的事兒啊!”
徐斯年提醒道:“不是景副廠長她簽了……”
“她簽的管我什么事?”
李學武橫了橫脖子,道:“我特么只聽廠長說讓我辦羊毛交易的事兒”。
“嘿!你還占理了嘿!”
徐斯年瞠目結舌地道:“你都把交易的事辦了,怎么就沒想著把合作方案的事辦了呢,廠長惦記的可是這個啊”。
“他還惦記升部里去呢!”
李學武翻了翻白眼,道:“你要是覺得我這么做不合適,我現在就打電話說交易取消了,讓他們把羊毛送回來”。
“李學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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