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楊宗芳帶著人出發后,李學武跟著楊書記進了談話室。
這還是李學武第一次參與煉鋼廠干部的約談,先前的那些干部談話李學武都不沒參與。
談話室內肖長青臉色有些頹廢地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著什么,手指交叉著,捏的手指都有些變了形。
見到楊書記和李學武推開門走進來,想要站起來,卻又被楊書記擺手示意坐。
李學武抽著煙,從一進屋眼睛便一直盯著座位上的肖長青,直到轉過桌角坐在了斜對面兒的位置上。
這個位置很特殊,即不跟楊書記一平齊地正對著肖長青,又在肖長青的右前方,讓肖長青不得不注意到對面的李學武。
這就給肖長青帶來了相當大的心理壓力,就像正面對狼,而又有一頭猛虎立于山坡之上對著自己虎視眈眈。
楊書記看著桌子對面滿臉頹敗和緊張的煉鋼廠保衛處處長,惋惜地嘆了一口氣。
隨后用溫和的語氣問道:“我記得你調來分廠的時候,我還是團書記,沒想到一晃都這么多年了”。
“是”
肖長青看了楊書記一眼,隨后便微微底下了頭,眼睛看著桌子上的煙灰缸。
“書記你還是那個樣子,不見老”
“呵呵呵”
楊書記將手里的鋼筆放在了桌子上說道:“也不行了,身子垮的厲害,倒是你,看著好像老的比我還快”。
李學武聽著兩人敘舊一直沒說話,只是坐在一邊抽著煙,時不時地用眼睛打量著肖長青。
今天參與對肖長青的談話也是楊書記對保衛處的尊重。
時至今日,即使是楊元松也不得不正視軋鋼廠保衛處的這個后起之秀了。
更讓軋鋼廠領導為之側目的是以董文學為首,李學武為輔的保衛力量和戰斗力。
在短短兩個多月的時間里,李學武便接連破獲了數件軋鋼廠內外的大案、要案。
而他自己也從一個保衛股股長步步為營,能文能武,敢打敢殺,成長為了軋鋼廠不得不提的一個人物。
這頭保衛處幼虎頗有股子要把軋鋼廠掀開來抖一抖的精神。
而最開始的戲稱也漸漸被李學武的努力做成了名副其實的威名。
從李學武走進李懷德辦公室的那一刻起,李學武就已經對軋鋼廠的權利層發起了沖鋒。
楊書記在審查和約談保衛干部的時候也不得不考慮到李學武的意見。
說是意見,其實就是利益,李學武代表的,不僅僅是保衛處的整體利益,也是他自己的利益。
“這么多年沒有關心到伱,讓你在這個崗位上蹉跎了這么久是我的錯誤”
“楊…楊書記……”
聽見楊書記的話,肖長青猛地抬起頭,看著楊書記說道:“我……”。
楊書記點點頭,很是愧疚地說道:“干部的成績看不見,干部的調動意愿聽不見,干部的思想波動沒有注意到……”。
楊書記的話一句一句地打在了肖長青的心頭,讓滿臉頹廢的肖長青神情頓時變得慌亂了起來。
“我錯了楊書記……”
“不,不是你的錯”
楊書記看著肖長青說道:“是組織對不起你,是我楊元松對不起你”。
“我錯了,我錯了!”
肖長青捂著臉愧疚地低下頭,嘴里不住地說著自己錯了。
而楊書記則是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嚴厲地說道:“你也是老干部了,總廠讓你來分廠是當創業基石的,不是當門口的石獅子的!”
“砰!”
楊書記生氣地一拍桌子,憤怒地說道:“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你當得起以往的榮譽嗎?你對得起總廠對你的信任嗎?”
肖長青滿臉慚愧地看著楊書記說道:“我愧對組織,我愧對廠領導的信任,錯信了羅家坪等人的……”。
“少扯閑蛋!”
楊書記生氣地一擺手,對著肖長青說道:“你就說你的問題,現在我給你機會,完完整整地跟組織交代自己的錯誤!爭取寬大處理!”
肖長青看著楊書記嚴肅的面孔,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么說。
李學武伸出手,在桌子上的煙灰缸里彈了彈煙灰。
眼睛也沒盯著肖長青看,語氣平緩地說道:“這次審查廠風廠紀工作組的組長是楊廠長,書記和李副廠長是副組長,你應該知道領導們對于這一次案件的惱怒和整治的決心了”。
肖長青把臉轉向了一直沒說話的李學武,上次來抓付海波的時候兩人還是平級,現在對面這個人已經是工作組的成員了,這代表什么已經是不言而喻的了。
李學武沒管肖長青臉色的變化,而是繼續說道:“同是保衛干部,我多跟你說一句,這次領導的意思就是懲前毖后,治病救人”。
“你是軋鋼廠培養的干部,楊書記也不想你墮落下去,懲治不是說說,救人也不是說說,我們都希望你還能做我們的同志”。
肖長青把臉轉向了楊書記,抖了抖嘴唇說道:“是,是我的錯,我不該放任自流……”
這個世上最難買到的便是后悔藥了,而更多的會是像肖長青這樣,追悔莫及。
周亞梅看著紀監的干部們站在客廳里整理付海波帶回來的那些財物。
黃的,白的,玉石,字畫,珠寶,擺設,一件件,一箱箱。
周亞梅很想回到當初付海波第一次帶錢回家的時候,給付海波一句勸告,給自己一個嘴巴。
楊宗芳拿著手里的目錄對了一遍客廳里的東西,最后站起來對著周亞梅說道:“周亞梅同志,請在交接表上簽個字”。
“好”
周亞梅看著說話還算客氣的紀監干部,走到茶幾旁拿起筆簽了自己的名字。
楊宗芳客氣也是有原因的,一個是周亞梅主動退贓的態度,得到了他的尊重。
楊書記準備將周亞梅作為典型進行內部通報,在案件結束后思想學習時重點宣傳周亞梅的行為。
二一個就是他們進院兒的時候,韓戰看見客廳里坐著的顧寧微微一愣,隨后笑著打了聲招呼。
顧寧是知道周亞梅的身份的,在楊宗芳等人一進屋便上了樓,為的就是給周亞梅留面子。
在顧寧上樓后韓戰跟楊宗芳說了顧寧的身份。
楊宗芳也知道了李學武的安排,知道這是在照顧周亞梅母子,便將態度和緩了一些。
在周亞梅的書房,楊宗芳給周亞梅取了筆錄。
周亞梅將關于付海波的問題完整地交代了一遍。
又將李學武在調查處理付海波一事時對于自己和孩子的處理情況做了說明。
楊宗芳此舉也是為了保護李學武和周亞梅。
煉鋼廠的紀監干事來來回回往車上搬了很多趟,直到最后一件箱子被裝上車。
楊宗芳對著周亞梅說道:“拿著我給你出具的證明,盡快去將房子落名吧”。
說完話便帶著人上車離開了。
這幢別墅即是楊書記給李學武的面子,也是千金買馬骨的標志。
一同離開的還有韓戰,而跟韓戰一起來的齊德隆留了下來。
等所有人離開后,一直坐在車上的齊德隆穿著便裝跳下了車,順著還沒關上的大門進了院子。
別墅內,付之棟站在地下室的門口往下面看了看,拎著小手槍跑到客廳里,對著有些發呆的母親奶聲奶氣地說道:“媽媽,咱們家的東西沒了”。
“不”
周亞梅蹲下身子摸了摸兒子的小臉兒說道:“那些不是咱們家的東西”。
“哦”
付之棟還小,不知道這些東西代表的意義和價值,母親說什么便是什么,眼睛看向了走進門的陌生人。
“您好,我是李學武科長安排過來的司機”
周亞梅站起身,看著齊德隆說道:“啊,謝謝,同志您先請坐”。
齊德隆站在玄關處擺擺手說道:“不必客氣,科長說今天您和顧同志要出門,便讓我過來了”。
“好”
周亞梅整理了一下心情,對著齊德隆說道:“您先坐,稍等一下,我上去跟顧寧說”。
說完話便將付之棟放在客廳,自己上了樓。
齊德隆從韓戰的口中已經知道了周亞梅的身份,也知道了那位顧同志的身份。
韓戰千叮嚀萬囑咐的,一定要保護好兩人的安全,有事兒可以動用武力。
李學武培養的干部一向彪悍,很珍惜自己人的生命,每次行動的第一條就是先開槍。
因為李學武說過,先開槍的人才有機會講道理和悔過,槍開晚了連講道理的機會都沒有了。
顧寧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已經穿了厚厚的棉衣,這不是顧寧自己帶來的,而是周亞梅的衣服。
今天周亞梅要帶顧寧去千山滑雪公園玩兒,而顧寧沒有帶寬松的棉服。
齊德隆從沙發上站起身,從兩人手里接了包,先一步走出了別墅。
等顧寧牽著一樣穿著跟小胖子似的付之棟的小手出了門的時候,齊德隆已經將包放在了車后備廂。
見顧寧帶著兒子上了車,周亞梅回身將大門鎖了,從另一側也上了吉普車。
齊德隆打著了火,按照周亞梅的指向往城外開。
吉普車就是昨晚齊德隆在俱樂部門口開回來的那臺,應該就是羅公子的車。
千山滑雪公園離城里很近,只有二十多里地。
跟后世不同的是,現在的雪道是自然形成的,還沒有經過大面積開發。
但玩兒的人多了,人們已經知道哪里適合滑雪了。
“呼”
付之棟一下車便使勁兒地呼了一口氣,但臉上的白色小口罩卻是把白氣過濾了一遍,在口罩上留下了點點白霜。
周亞梅完全可以算得上是賢妻良母了,孩子的一應用度和衣服都是她自己制作的,樣式和款式不輸商店里的童裝。
顧寧跳下車看了看小大人似的小男孩兒,伸手摸了摸付之棟的小腦袋,然后跟著周亞梅往公園的木屋走去。
這邊唯一能看出是滑雪公園的設施就是公園服務處的這些木屋了。
管理處、醫療室、更衣室……
而最大的木屋則是滑雪板出租處。
齊德隆將車鎖了,看了看周邊的地形,摸了摸腰上的槍套,跟著周亞梅等人上了服務處所在的平臺。
感覺就跟京城海子邊上的冰場一個意思,可以去服務處租冰鞋,這兒不過就是能租滑雪板罷了。
齊德隆看了看也就沒有跟著進去,站在了邊上抽著煙。
就在這時,一群穿著軍大衣,帶著棉帽的青年說笑著走了過來,好像是某個單位的,一起出來玩兒。
齊德隆抬眼看了這些叼著煙卷屌屌的青年一眼,隨即便把目光收了回來,繼續抽煙。
而這些青年也都看見了站在臺子上抽煙的齊德隆。
許是看著身著便裝的齊德隆有著股子氣勢,便多看了幾眼,走近時更是收小了話音。
“小齊,你不玩兒嗎?進去選塊兒板子吧”
周亞梅帶著選好了板子的顧寧走了出來,見齊德隆站在門口,便開口問道。
一個風姿卓越的女人帶著個孩子,后面跟著一個高挑貌美的姑娘,自然引起了剛上來的這些年輕人的注視。
但服務處門口的人不少,還有保衛坐在屋里,所以這些年輕人僅僅是笑瞇瞇盯著這邊看,倒是沒人敢做出什么出格的舉動。
齊德隆自然看出了這些年輕人熾熱的眼神,皺著眉頭將手里的煙頭扔在了地上,對著周亞梅說道:“我不會玩兒,我跟著你們看就是了”。
“那多不好意思啊,選一塊兒跟我們一起去玩兒吧!”
路上齊德隆就跟兩人說了,叫自己小齊就行,也沒說自己的身份。
但周亞梅是知道李學武身份的,既然是李學武讓來的,那便也是公家人。
這個時間陪著自己等人出來,不帶著玩兒實在不好說。
齊德隆笑了笑,蹲下身子抱了付之棟,說道:“你們玩兒,我給您看孩子”。
周亞梅走過來也看見了上來的那些年輕人,見顧寧扭過臉,知道這邊不好多待,便點頭說道:“那就麻煩你了小齊”。
“沒事兒!”
說著話,齊德隆對著付之棟說道:“跟叔叔一起玩兒沒問題吧?”
付之棟搖了搖頭說道:“最好不過了”。
“哈哈哈”
幾人說笑著上了雪道,這邊已經有人在從山坡上往下面劃了。
上去的臺階上已經被清理了積雪,走起來除了累,沒別的感覺。
等上了山坡,幾人隨著人群隊伍在坡度較緩和的位置站了。
周亞梅指導著第一次滑雪的顧寧怎么前進,怎么變動方向,怎么減速和停止。
顧寧倒是難得的對滑雪有了些興趣。
在京城可沒玩兒過這個,最多也就是在院兒里的冰上玩玩兒冰,這么刺激的游戲還是第一次見。
“如果前面有人,或者想要停下來,那就身體重心往后,擰著身子讓板子立起來”
叮囑了最后一句,周亞梅在一邊的位置上帶著顧寧練習了各個動作的要領。
齊德隆站在一邊看著付之棟拿著小樹枝掃雪玩,眼睛時不時地盯著周亞梅和顧寧的方向。
“行了,咱們去雪道上試試,我帶著你劃,我扶著你的后面”
周亞梅帶著顧寧晃著滑雪板來到了起始位置上。
“準備好了嗎?”
“嗯”
“走!”
周亞梅帶著顧寧從坡頂,逐漸加速地往坡下滑了下去。
顧寧側著身子感受著寒風撲面而來,兩側的樹木飛速而退,就像自己在雪地上飛翔一樣。
“啊!”
“啊!”
滑到一處坎兒的位置,兩人踩在滑板上順著慣性向前飛了出去,而在飛起來的一瞬間兩人都情不自禁地喊了出來。
要不怎么說滑雪會上癮呢,有人評價滑雪就是白色冰X(滑雪可以,那個不要碰!)。
刺激,解壓,放松身心,挑戰極限,滑雪確實是個值得體驗的項目。
在落地的一瞬間,顧寧身子有些不穩,還是周亞梅直接從后面扶住了顧寧才穩定了身形,沿著雪陂繼續向下劃去。
李學武推開門,看著昨晚帶回來的羅成正歪在椅子上,閉著眼睛裝迷糊呢。
“呦!睡著了?”
羅成聽見這熟悉的聲音眼皮動了動,但是沒有睜開眼,還是一副裝死的樣子。
“呵呵”
李學武看了看屋里的執勤護衛,然后走到羅成旁邊,彎著腰臉對臉地看了看羅成。
“真睡著了?”
說著話,直起身子,順勢把胳膊掄圓了,照著羅成的俊俏面孔就是一個大嗶兜子。
“啪!”
“你麻痹……!”
別說羅成正在裝睡,就是特么真睡,這么一下子也被打精神了。
是精神了,沒見還在這兒罵街呢嘛。
李學武就像沒事兒人似的,笑嘻嘻地看著跟自己瞪眼珠子的羅成說道:“實驗證明,再俊的臉挨了一唔咩也是一個嗶樣兒!”
羅成見李學武的樣子就跟精神不好似的,嘴里攪動一下,舔了舔左邊的牙,隨后便突出來一口血。
“咦”
李學武嫌棄地看了看,隨后說道:“哎呦!你怎么這樣啊!”
羅成以為這嗶嫌棄自己臟呢,還想再吐一口的。
可隨后便聽見對面的疤瘌臉一副怕怕的表情說道:“你不知道,我特么最怕血啦!”
這一句不當人子的話差點讓羅成咬了自己的舌頭。
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一臉憤怒地盯著李學武說道:“你是嘰霸哪瓣兒蒜?”
“昨晚打我,今天又打我,打順手了是不是?來來來,有種告訴我你是誰,草!”
李學武身子往后靠,讓椅子后面的兩條腿兒著地,大長腿支著地一晃一晃地看著羅成說道:“無名小卒一個”。
邊說著邊從兜里掏出一盒煙湊到嘴邊叼出一根煙,又用火機點燃了。
看著李學武慢吞吞悠閑的樣子,羅成咬著牙,恨恨地說道:“我看也是,藏頭露尾的,裝你麻痹深沉!”
“嗯嗯,回去,干什么!”
李學武擺手制止了要走過來的護衛隊員,一臉不滿地訓斥道:“還有沒有點兒紀律了?”
說著話還瞪著眼睛點著桌子強調道:“我平時是怎么教你們的?不許武力威脅嫌疑人,你們還想動手咋地?回去!”
羅成看了身邊這個人一眼,對著李學武挑釁地揚了揚眉頭。
還別人,就特么你打我最狠!
“嘿嘿嘿”
李學武身子前傾,換成了椅子的前面兩條腿兒著地,看著羅成露出了一副很奸的笑容。
“我最討厭武力了,我都是迫不得已,跟你一樣,我也喜歡跳舞,我也喜歡美女,說真的!”
李學武用夾著香煙的手指點了點羅成說道:“如果不是那個紀監的狗屁科長在車上,我就真有心思考慮你提的條件了”。
羅成現在可是不會相信李學武的鬼話了,從一見面就在打他、忽悠他,除非他是大煞筆才會再相信李學武說的話。
上午那幾個穿中山裝的已經跟他講了幾個小時的道理了,他也知道這些人的身份和目的了。
而他一言不發的態度已經將那些人磨走了,看樣子是準備放棄自己了。
現在文的不行,應該就是跟自己來武的了。
李學武一臉遺憾地說道:“你是不知道啊,我站在大廳聽見你一萬一萬的加碼,我的心在滴血啊”。
邊說還邊用左手捂著右胸說道:“給我心疼的呦,你別聽那個科長胡咧咧,我真沒有那么高的工資,八萬我掙一輩子也掙不來啊!”
羅成見李學武跟自己扯犢子,便也挑著眉毛說道:“現在后悔還來的及啊,只要你幫我疏通出去,八萬,我就給你八萬”。
“這是你說的啊!”
李學武一拍桌子說道:“其實他們那些人已經拿你沒辦法了,只要你硬抗著,絕對沒事兒”。
“哦?”
羅成咧開有些疼的嘴角慘痛地笑了笑,問道:“那依你的意思,我是能脫身了?”
“嗯嗯”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沒錯,他們紀監就是這個樣子,沒有證據只能放你離開”。
羅成也不知道李學武說的是真是假,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真假一問便知。
“那我爸呢?”
羅成盯著李學武的眼睛問道:“我爸怎么樣了?他也能脫身了嗎?”
“他不行”
李學武搖了搖頭說道:“楊明肅知道吧?”
“嗯,楊副廠長嘛”
羅成不知道李學武啥意思,但還是回了一句。
李學武心里踏實了,只要這小子正常跟自己說話就成。
“楊明肅咬死了你爸了”
李學武瞇著眼睛搖了搖頭說道:“就是他說你爸……嗯,你知道的,還說了你,所以我們才抓的你,你沒見我們昨天去了楊明肅家嘛,那些東西就是從他家搜出來的”。
“草他嘛的老銀幣!”
羅成咬著牙咒罵了一句,陰狠著表情說道:“我就知道從他那兒露了”。
罵了一句,抬起頭問道:“那我呢?你們打算怎么處理我?”
“不不不”
李學武晃著夾煙的手說道:“我先糾正一下你話里的錯誤”。
說著話抽了一口煙,然后邊從鼻孔里冒煙兒邊說道:“不是“你們”我跟那些紀監的不是一個單位的”。
“哦?”
看著跟香爐似的李學武,羅成左眼微瞇,看著李學武問道:“我一直都想知道你們是什么人”。
李學武屌屌地用大拇指指了指門外問道:“上午這些人告訴你他們是誰了嗎?”
“軋鋼廠紀監的”
“對!”
李學武點點頭,將手里的煙遞到嘴邊叼住,右手伸進上衣兜,在羅成的注視下掏出一本紅色的證件扔在了桌子上,挑著眉毛示意羅成自己看。
“看看”
羅成看了看李學武的屌樣,遲疑著伸出手從桌子上撿起了證件。
在看見李學武的職務時便是一瞪眼,等看見李學武的單位時更是驚訝地抬起頭看向了對面兒的李學武。
“我就說,軋鋼廠的保衛也沒有這么牛掰的樣子,去年暑期我跟我爸去京城開會,還在軋鋼廠里轉過”
說著話,將證件扔回了李學武的面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和還有些疼的鼻子,道:“怪不得,原來是你們,下手還真狠!”
“呵呵呵”
李學武拿起桌子上的證件揣進了兜里,牙咬著煙嘴兒笑道:“配合行動,又不是我們的案子,不用在乎影響”。
“看出來了”
羅成咧了咧嘴說道:“還沒有人敢在俱樂部這么抓人的,你是頭一份兒,抓的還是我”。
“呵呵呵”
李學武一副不值一提的樣子,擺擺手說道:“現在知道我的身份了吧,那我告訴你”。
敲了敲桌面,手指不經意地搓著說道:“現在紀監沒證據,就將你轉到我們手里了,現在你的羈押情況變了,是由我們這邊接手了,直接立案”。
“不對吧?”
羅成一臉質疑地問道:“就算是我違法了,那也應該是鋼城本地的辦我啊?怎么可能讓你們立案呢?”
“付海波你一定認識吧?”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我抓的”。
只此一句,羅成便凝住了表情,張了張嘴,好一會兒才問道:“馬三兒是你搞掉的?那個屌大的疤臉過江龍?”
“嗯?”
李學武的表情也是凝住了,就這么點兒隱私,東北都知道了?
見李學武變了臉色,羅成點頭道:“是了,我早應該想到的”。
說著話抬起手蹭了一下鼻子,說道:“談談吧,你想要怎么處理我”。
李學武擺擺手說道:“你也應該知道,我這兒都是次要的,就連你也是次要的,別看你在鋼城吆五喝六的,但是在那些人眼里你就是個癟三兒”。
羅成見李學武話說的難聽,但道理是對的,便抿著嘴看著李學武等待下文。
李學武指了指隔壁說道:“紀監那些人不找出什么來是不會罷手的”。
“我知道,你說”
羅成現在感覺李學武說的倒有些像真的了。
因為李學武說的一直都是大實話,所有的話都有證據支撐,讓他不得不相信李學武。
“必須,我是說必須有人把罪頂下來”
李學武指著羅成說道:“付海波咬了楊明肅和你爸,當然還有你”。
“而我們在楊明肅的家里確實找到了東西,楊明肅也咬定是你爸主謀干的那些事兒,他就是收了東西閉上眼,什么都沒干”。
羅成陰翳著表情,看著李學武,好像是明白李學武要說的話了。
“你的意思,是讓我提供楊明肅的……”
“嗯嗯”
李學武在煙灰缸里懟了懟煙頭,一臉你真聰明的表情說道:“現在最關鍵的就是你爸沒招”。
說著話還一臉肯定地搖著頭說道:“看你爸的樣子也不會招,如果楊明肅的案子做實了,他咬的是你爸,那你爸就得跟他一起頂”。
說到這兒,李學武指著瞪大了眼睛的羅成說道:“而你爸一定不會供出你,所以……”。
現在已經不用李學武繼續說了,羅成的臉色就跟萬花筒似的,一會兒一變,看著李學武的眼神已經直了。
“你是說……”
“對!”
李學武盯著羅成說道:“關于你爸和楊明肅等人的違法情況要盡快落實,這樣紀監才不會揪著你不放”。
“等你爸的案子結束了,你這個小癟三兒是按照治安案件還是……我都能做主了,你明白了嗎?”
“明……明白”
羅成聲音有些激動,就像溺水的人突然看見了一塊兒木頭飄了過來。
他卻是不知道這飄過來的木頭其實是鱷魚的上顎。
“你們去……”
李學武一揚手制止了羅成的話,瞇著眼睛盯著羅成說道:“我不管他們的案子辦的怎么樣,我也不管你得多久才能出來,這個招兒我可不能白出”。
說著話指了指站在一邊的護衛隊員說道:“這屋里的,和外面的跟我一起來的同志不能白來一趟鋼城!你自己說的,8萬,少一分,我就把你捏死在里面”。
“明白!”
本來有三分相信李學武的羅成已經有六分把握了,這就是個無利不起早的家伙。
李學武笑著說道:“千里為官只為財嘛,別看我長的斯文,其實我就是一俗人”。
“斯文……”
羅成聽見這話本來要問一句這個斯文是帶后綴那個斯文嗎?
可想到李學武的身份,還是點頭說道:“是是是,你看著真斯文,但還是俗點兒好,我就是俗人,貪財又好色的”。
李學武伸出手點了點羅成,道:“記住了,你的臉是自己打的,然后說你突然想起的你爸跟楊明肅的那些事兒,記住了嗎?”
“而且,只要今天紀監不再搭理你,我們就得見錢了”
最后一句是李學武咬著牙說出來的。
“明白明白”
羅成見李學武根本不聽自己要說的他父親和楊明肅的事兒,而是起身準備離開,現在六分的把握已經有了九成把握了。
九成把握就能成事兒了,剩下的那一分就當信了這個人了。
可想到自己要出去的代價,就是有點兒心疼自己的錢,還有點兒臉疼。
李學武站起身便往出走,拉開門給門邊站著的楊宗芳遞了一個眼色,兩人沿著走廊往遠走了走。
“你還真能忽悠啊!”
楊宗芳懟了懟李學武,笑著說道:“說的我差點兒都信了”。
李學武拍掉楊宗芳的手,一臉嚴肅地盯著楊宗芳問道:“我忽悠了嗎?我不斯文嗎?”
“草!”
楊宗芳嫌棄地看了看李學武說道:“別糟踐那幾個好詞兒了!”
說著話已經轉回身走到羅成的房間門前,整理了一下表情,推門走了進去。
“草!”
李學武看著走廊的方向低聲嘀咕道:“這不是卸磨……兔死……草!”
不理會門口護衛隊員憋著笑的嘴臉,轉過頭說道:“下次再有夜間外勤的時候,你偷摸打他瞎巴掌啊!出了事兒我保你!”
隊員一臉認真地點頭表示知道了,可等李學武轉回身便將這個要求忘掉了。
李學武回到自己的房間還沒喝上口水呢,楊宗芳就一臉興奮地回來了。
“嘎哈嘎哈?”
李學武阻止要過來的楊宗芳說道:“我現在不想看見你的嘴臉,咱們的交情沒了”。
楊宗芳一臉笑意地說道:“我錯了,你長的斯文成了吧”。
說著話,一臉興奮地對李學武問道:“你說楊明肅的錢是在誰那?”
“他媳婦兒唄!”
“你知道?”
李學武拿著水壺喝了一口熱水,然后說道:“昨晚就知道了,不然我為什么那么說”。
楊宗芳瞪著眼睛問道:“我以為你是詐她,那為什么昨晚不抓她?讓她跑了怎么辦?”
“嗤”
李學武輕笑道:“我們可跟你們紀監不一樣,我們一向是有法可依,有法必依,執法必嚴,違法必究的紀律單位,沒有證據我們是不會抓人的,更不會胡亂約談人的”。
“你!”
楊宗芳明白了,合著李學武跟這兒等著自己呢,這是還記得以前自己約談他的仇兒呢。
“你也忒小心眼兒了吧,那事兒不是都過去了嘛,你堂堂副處級干部不會這么記仇的吧?”
李學武晃了晃手里的水壺說道:“有句話說的好啊,傷害別人就像在木頭上釘釘子,即使拔出了釘子,可木頭上還是留著小心眼兒呢!”
“草!”
楊宗芳也是忍不住爆粗口了,想說說羅成臉上和鼻子的“有法可依”,但還是無奈地笑道:“那我給你道個歉,對我先前的武斷表示歉意,是我錯了!”
“哎!宗芳同志你這是干什么!”
李學武一把拉住楊宗芳的手說道:“你看我跟你開個玩笑,你怎么當真了還!這可是你的不對了啊,都是同志,你這怎么能這么對我呢!”
“你!”
楊宗芳現在掐死李學武的心都有了,甩開李學武的手說道:“別扯犢子了,案子辦了,我給你擺筵席都行,說說下一步怎么辦?可別讓人跑了”。
李學武將水壺放下,笑著說道:“跑不了,我昨晚沒有抓她,她就還抱有幻想,覺得查到這些就截止了,她一跑不就說明有問題了嘛,所以咱們不走她們娘兒倆一定不會走!”
“嘶”
楊宗芳點點頭,看著李學武說道:“我有點兒想看看你寫的那本犯罪心理學了,什么時候完稿?”
“哈哈哈”
對于楊宗芳的這記馬屁李學武是照單全收,笑的很是開心。
“再等等,我還在查案例”。
隨口答了一句,李學武繼續說道:“羅家坪不招,楊明肅不招,可現在咱們手里有了羅成的供詞,那咱們就有理由抓楊夫人了”。
“另外昨晚的手段還是不激烈,今天得下點兒狠手,不然楊夫人沒有那么大恨意啊,沒有恨意就拿不出關鍵性證據了”。
“你可得悠著點兒!”
想到昨晚李學武給羅成的那一電炮和今天的大嘴巴子,知道李學武手黑,怕他亂來。
李學武眼睛瞇著看向楊宗芳說道:“羅成是煉鋼廠廠長家的公子,在鋼城也算是個人物,這樣的人最在乎的是面子,所以我才在那么多人面前打他”。
“而剛才,我在他以為頂住了你們的壓力而最猖狂的時候打了他的臉,落了他的面子,這么大的心理逆差,那我說什么他就得信什么!”
“嘶”
楊宗芳看著李學武佩服地說道:“你這心理學這么牛掰的嗎?”
“那是!”
李學武邊換上大衣邊說道:“別想著撿便宜看手稿,等我的書出版了去買一本兒,然后學著點兒吧,這是高科技!”
“嘿!”
楊宗芳見李學武往出走,笑著搖了搖頭跟著李學武出了房間。
路過羅家平房間的時候李學武對著身邊的楊宗芳問道:“這個一直沒讓睡?”
楊宗芳看了看李學武,笑著說道:“他說他不困”。
“嘿,你學的倒是快!”
今天一上午,楊又紅都在勸著母親。
可母親卻是鐵了心似的,只要她一開口不是激惱著讓她不要管,就是說再等等。
看著母親一直站在窗口望著外面,楊又紅實在是不知道怎么勸了。
家里有沒有錢她是知道的,吃穿用度比別人好也是知道的。
但是錢從哪兒來的,放在哪兒,她是一概不知的。
但時間長了,尤其是她長大以后,感受著富裕的生活,再看自己父親的工資就知道自己精致生活的來源不正常了。
“媽,想想爸……”
楊又紅還要再勸,可看見站在窗前的母親身子軟的跟面條似的直接委頓在了地上,不由得驚呼道:“媽!媽!你怎么了?!”
說著話楊又紅已經跑去了窗邊,可還沒等俯身去扶自己的母親,就見窗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