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食男女  第三百八十七章 一肚子壞水兒

類別: 都市 | 都市生活   作者:武文弄沫  書名:飲食男女  更新時間:2024-05-09
 
“呵呵”

李學武看著周大海冷笑了一聲,隨后氣憤地用手指點了點被拆開的大卡車。

周大海也看出李學武生氣了,但這件事是他們理虧,只能溫言細語地解釋道:“你要相信我們設計處……”

這邊正說著,正在實驗樓這邊溝通生產任務的生產管理處生產科科長小跑著過來了。

“李副處長好,稀客啊!”

看著微笑著跟自己打招呼的生產科科長呂培忠,李學武晃了晃嘴里的牙,并沒有回給他個笑臉。

“呂科長,我就想問問,我們保衛處這個項目的人哪兒去了?”

這話卻是沒有問錯人,別看呂培忠是生產科的,可他卻是溝通設計處和生產管理處的人。

剛才周大海所說的那個項目就是生產管理處正在追著的任務,不然他也不會來協調。

呂培忠接到通知的時候就知道李學武要發火了,現在看見李學武問自己要人也沒覺得突然。

“李副處長,您聽我解釋”

呂培忠走到李學武身邊,小聲地說道:“開年突然下來了幾個大項目,其中就有輕型戰術轟炸……”

“得得得”

李學武直接打斷了呂培忠的話,橫著眼睛問道:“拿這個壓我是吧?”

“真不是”

呂培忠苦著臉說道:“真的是人員不湊手了,您看這消防車也……是吧,要不這樣,緩一段時間,我一定安排在前面給您造出來”。

“呵呵”

李學武輕笑了一聲,隨后看向周大海問道:“項目是不是你們接的?資金是不是你們領的?你沒有人干活兒你接它干什么啊?你領錢干什么呀?”

“李副處長”

呂培忠并不怕李學武,生產管理處是軋鋼廠最重要的部門,也是全廠的工作重點。

雖然他僅僅是一個科長,但工作崗位的重要性不下于一個處長。

李學武的名聲是響,但他又沒犯法,李學武再牛能拿他怎么著?

“我們接任務也不能自己挑不是?”

說著話攔在來李學武和周大海的中間繼續說道:“保衛處的任務是領導下的,這任務也是領導下的,可這任務總有個輕重緩急吧?”

“保衛處的項目就不著急?就不重要?”

李學武笑著問道:“誰給你說的這個狗屁理論的?誰告訴你我保衛處的項目不急的?鄺玉生啊?還是夏中全啊?”

鄺玉生生產管理處的處長,夏中全就是上次李學武在食堂說要幫忙做轉桌的技術處處長。

聽見李學武提出這么兩位大處長,呂培忠也是為難了,苦著臉說道:“不是……”

“那就是聶成林聶副廠長了?還是楊鳳山楊廠長啊?”

李學武瞇著眼睛說道:“今天你說出個人名來,我去找他,你沒事”。

說著話往呂培忠的跟前兒走了一步,說道:“要是你說不出來,那就別怪我不給你留面子了”。

別看李學武就往前走了這么一步,可呂培忠的壓力瞬間就上來了。

他也就是隨便拿個借口,哪里想到李學武會真的較這個真兒啊。

現在讓他說出是哪個領導,別說真的有沒有,就是真的有,他也是不敢說的啊。

李學武看見呂培忠苦著臉不敢說,咧了咧嘴,又看了看站在一邊躲著自己目光的周大海。

“行,你不說是吧?”

說著話轉過身對著韓戰吩咐道:“把稽查股拉過來,給我查,只要有違規項直接下整改通知貼封條”。

“是!”

韓戰立正答應道:“消防檢查,貼封條!”

李學武吩咐完也不搭理還要跟自己解釋的呂培忠,抬步就往門外走。

邊走邊說道:“把保衛和治安股拉過來,誰敢不讓你貼,直接逮捕,草擬嗎的”。

呂培忠還要跟上李學武繼續解釋,但聽到李學武隨后的這句吩咐也是站住了腳。

尤其是李學武最后的一句啷當兒,更是讓周圍人的臉色變了一變。

在場的都是文化人,即使是最普通的工人也都是車間選出來的優秀人員。

現在他們頗為有種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的感覺。

更糟糕的就是,這次他們好像沒理。

都說保衛處李學武的脾氣大,可這些人都是第一次見到李學武發脾氣。

發脾氣還不算,還罵人。

這倒不是李學武的素質低,今天雖然有些生氣,但李學武并沒有到失去理智的時候。

這句啷當兒為的是表明他的態度,也是拒絕呂培忠再跟他掰扯的暗示。

當領導的就沒有脾氣孬的,更沒有被人湖弄后還裝湖涂的。

李學武永遠都成不了某委大院電視劇里梅某那種謙謙君子乖巧類型的領導。

那樣的人也當不了一把手,那種故弄玄虛純屬湖弄外行人。

韓戰看見李學武走,也沒管這些人的表情,走到車間電話機旁就給消防科打去了電話。

等呂培忠和周大海反應過來的時候,韓戰已經把電話撂下,往大門口走去了。

“這……呂科長,你看這……”

周大海帶著厚厚的眼鏡,無奈地看著呂培忠,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呂培忠看著韓戰的背影也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對著周大海說道:“趕緊給你們設計科的蒲科長匯報,這事兒麻煩了”。

說著話皺著眉頭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工位,甩甩手往門外疾步走了出去。

其實不用想,只要稽查股過來,那就是一定要貼封條的。

因為全廠上下就沒有消防和安全達標的,這個時候也沒法兒說怎么達標,因為根本就沒人重視這個。

現在要他們有所準備也是不現實的,因為李學武的意思就是找茬兒來了。

李學武從實驗樓出來,對著身邊的沙器之吩咐道:“跟于德才說,聯系財務處和紀監,追查保衛處實驗和設計經費的使用情況,我要看到每一分錢都用在了什么地方”。

“是!”

沙器之第一次看見李學武發火,也是膽戰心驚地做了記錄。

李學武進了辦公樓區也沒往樓上走,因為這會兒也快到點兒了,保衛處的應急預桉演練就要開始了。

看見李學武進院兒,于德才往這邊迎了迎,在匯合后對著李學武示意了一眼主樓門口站著的一些廠領導。

“楊廠長和李副廠長都在,讜委那邊的谷副書記也來了”

李學武已經看見站在前面的幾位領導了,這里面就有谷維潔的身影。

見李學武往這邊望了過來,谷維潔還很有風度地微笑了一下。

黃鼠狼給雞拜年……

李學武在心里滴咕了一句,隨后笑著緊走幾步伸出了手,跟著楊廠長先握了握,隨后又跟李懷德握了握手,最后才跟谷維潔握了手。

因為是女領導,李學武并沒有握實,僅僅是沾了一下谷維潔四個手指的邊兒。

“感謝各位領導能在百忙之中位臨指導保衛處的應急演練工作”

李學武很是客氣地跟三位領導打了招呼,今天算是保衛處的場子,自然得會做人,會說話。

楊鳳山笑呵呵地看了李學武一眼,隨后看向了保衛樓方向,口中對著李學武說道:“這個應急演練制度已經實施了有一段時間了吧,實際效果怎么樣?我還是沒見過呢”。

李懷德站在一旁也是笑瞇瞇的表情,聽見楊鳳山的話,便對著李學武說道:“干工作不能埋頭干,時不時的也得抬起頭看看”。

“是”

李學武當然知道李懷德的話是什么意思,這并不是批評,而是在袒護他。

但這話卻是有些針對楊鳳山的意思了,所以李學武僅僅是答應了一聲,并沒有說什么。

谷維潔看了兩人一眼,隨后對著李學武說道:“光抬頭看也是不成的,還得會吆喝才行”。

李學武不知道今天谷維潔來干嘛了,聽見她這會兒插話兒進來,很是詫異地往那邊看了一眼。

谷維潔倒是沒在乎李學武的目光,而是看了旁邊宣傳處和廣播站的人一眼,又對著李學武說道:“我看今天的吆喝就很好嘛”。

“謝謝谷副書記”

李學武瞇著眼睛笑了笑,隨后看了站在楊鳳山后面的徐斯年一眼,說道:“我們也是想著將保衛處摸索出來的這些經驗分享給兄弟部門的”。

“挺好的”

楊鳳山看著李學武說道:“我看你們的經驗摸索的也差不多了,可以在全廠進行推廣了”。

說著話還看向了李懷德,說道:“這個事情是好事兒,安全一直都是咱們廠的老大難問題,有個條條框框圈著,我看總比放羊要強”。

李懷德也是跟著點點頭,對著李學武說道:“既然楊廠長說可以了,那就把應急預桉和應急預桉演練的經驗形成報告提交上來,做好下一步的推廣和指導工作”。

“我覺得時機還不成熟”

眾人本以為這份機遇擺在眼前,李學武會很痛快的答應呢,沒想到他拒絕了。

楊鳳山和李懷德都是詫異地看著李學武,不知道李學武這是什么意思。

谷維潔則是嘴角含笑,目光很是玩味地看向了演練現場。

李學武看了看手表,對著過來請示的于德才說道:“按照演習既定方案進行”。

“是!”

于德才答應一聲便去準備開始演練了。

李學武這邊則是繼續做著解釋:“保衛處能夠將應急預桉和應急預桉演練做的好,并不代表兄弟單位能做得好”。

聽見李學武的這句話,不說其他來參觀的部門領導皺起了眉頭,就連李懷德和楊鳳山都嚴肅了臉色。

知道李學武狂,但沒想到李學武這么狂,不把其他部門放在眼里了。

李學武沒有理會這些人的臉色變化,眼睛看著于德才拿著大喇叭站在演練現場宣布演練開始。

“沒有監督效力的政策就是一紙空談”

先是給自己剛才的話做了一個注解,隨后指著正在有序地進行著地震演習的保衛處干部和機關人員說道:“在保衛處,我說要認真做演練,認真學習處置方法,他們就一定得用心,其他部門能做到嗎?”

聽見李學武的問題,剛才變了臉色的部門負責人都是一愣,隨即想到自己部門的情況都是陷入了沉思。

尤其是看到保衛處的人按照分組,在導演組的指揮下進行有序的演練時,更是露出了思考的神色。

李學武說完那句話便沒有再解釋,因為在場的都是管理人員,對這種執行力都是有著自己的認知的。

“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說一說”

楊鳳山從兜里拿了煙出來,給了身邊的李懷德一根,又給李學武扔了一根。

李學武接了煙,從兜里掏出打火機,先給李懷德點了,又給最后叼煙的楊鳳山點了。

隨后才是左手握著楊鳳山給的香煙,右手握著打火機。

李學武并沒有著急點煙,而是開口說道:“提高正治站位,樹立宣傳導向,完善監督機制,建立考核目標”。

說完這幾條,這才將煙遞到自己的嘴邊,用打火機點燃了。

也不顧周圍領導干部被自己精煉豐富的意見震驚的模樣,繼續說道:“最后就是嚴肅執行紀律”。

這話一出口,周圍的干部們都把目光看向了站在中間的楊鳳山幾人。

李學武的這幾條意見根本就不是說給他們聽的,完全就是說給站在中間的這三位領導聽的。

李懷德聽了李學武的話并沒有發表意見,雖然他是李學武的主管領導。

而站在一旁的谷維潔則是把目光盯在了正在演習的保衛處眾人,根本沒有接話的意思。

顯然這兩位也是不想在這個時候發表什么意見的。

因為只要是個有心人就能發現,李學武這是玩兒的圖窮匕見。

先把這些領導請來,來看保衛處的應急預桉演練效果。

再勾搭領導問出實施方案和困難,這個時候李學武就能提出自己的意見了。

現在來看,李學武提的這個應急預桉和應急預桉演練有沒有用處呢?

一定是有的,光看李學武他們做的這么細致的預桉和處置方案就知道這兩種制度的優秀。

至于效果,這些人就站在這兒,已經看見保衛處實施的效果了。

而且保衛處先前已經實施很長時間了,這些領導也不是今天才關注保衛處的動靜。

但李學武有沒有私心呢?

不用說,只要是開展工作,就沒有不夾帶私貨的。

都是千年的狐貍,玩兒什么聊齋啊。

這一套組合拳下來,說不定真的會有一部分人和干部會因為執行不力而受到處分。

今天這些領導答應了,到時候雷噼到自己頭上到底是躲還是不躲啊?

別看李學武這套詞兒說的好聽,什么正治站位,什么宣傳導向,說的都是為了后面的考核目標和執行紀律。

真要是把這個工作落實,可不是保衛處一個部門可以實施得了的。

這里面涉及到了讜委、宣傳部、保衛處、辦公室、紀監等部門。

楊鳳山倒是不驚訝李學武能說出這么多條兒來,因為這根本就不是一個保衛處能干得了的活兒。

如果李學武真的一口答應下來,他才會覺得李學武靠不住呢。

但是聽見李學武這么完善的行動方案,楊鳳山也是看出李學武要有大目標了。

這會兒也沒著急回復李學武,而是把目光看向了正在進行的演習現場。

李學武也是知道自己的這些話說出來,領導是不會立刻馬上就給自己回復的。

所以這會兒很是悠閑地抽著煙,看著自己部門的表演。

徐斯年站在楊鳳山后面,自然看清楚了幾人的表情變化。

尤其是楊廠長在給李懷德和李學武分煙的動作的時候,周圍領導干部的神色很是變了一變。

從這個動作就能看出廠長對李學武的重視了,也能看出廠長所表達出的意思了。

谷維潔則是一直看著演習現場,直到這邊不說話了,才把目光又看向了李學武。

這個年輕人的優秀實在是出乎她的以外了,先前對李學武的印象再一次被推翻了。

能得到領導的重視是一種能力,能把自己的思想隱藏在工作中,并且能合理地說出來,這又是一種能力。

更讓谷維潔欣賞的是這個年輕人的從容大度,還有就是出口成章的穩健與才華。

這種高度總結的話語可不是一般干部能說得出來的,如果李學武不是保衛處的副處長,那谷維潔真想把李學武調到身邊去給她當秘書的。

這樣的年輕人太有靈性了,太少見了。

李學武今天是有備而來的,自然不會讓這些領導失望。

地震災害應急預桉演練在導演組的判定中結束了。

當著一眾領導的面兒,于德才拿著導演組給出的判定結果一一對各參演小組進行點評。

在聽到傷亡人數、財產損失、救援時間等數據的時候,在場的眾人都知道這保衛處的演習不是鬧著玩兒的。

尤其是在聽到最后匯總時,保衛處在這一次的地震中死亡人數,站在前面的領導更是聞之色變。

這么訓練有素的部門都會出現這么大的傷亡,那自己的部門呢?

自己部門的人員呢?自己呢?

如果遇見這種自然災害還能活下來嗎?

讓這些領導干部驚奇的不僅僅是這份死亡人數,還有保衛處的防范措施和生存人數。

因為防范得當和后期救援而活下來的人數更是讓這些人感到了壓力。

楊鳳山在于德才匯報完畢后,掃視了在場的眾人一眼,隨后嘆了一口氣說道:“還好這場地震沒有發生啊”。

說這話的時候還往車間的方向看了一眼,周圍的人不用提醒,都跟著領導的視線往車間方向望了一眼。

楊鳳山的意思不言而喻,如果是車間發生地震了呢?

“楊廠長,我看這種安全制度有必要在全廠進行推廣”

谷維潔皺著眉頭看了看正在撤離的參演人員,對著楊鳳山建議道:“即使有李副處長提出的那么艱難的推廣條件,我仍然建議推廣這份方案”。

“是啊”

李懷德站在一邊也是皺著眉頭說道:“在傷亡面前,任何困難都是借口啊”。

李學武這個時候也不說話,而是肅手站在一旁,等著楊鳳山的決定。

于德才是導演組的總指揮,這會兒匯報完便站在了一旁。

這時候看見場面陷入了沉靜,抬手看了看手表,對著沙器之示意了一下。

沙器之則是跟著看了看手表,悄悄地退了出去,往門口走去。

路過于德才的時候還從筆記本上撕下來一頁順手塞在了于德才的手里。

于德才也是很自然地將那頁紙夾在了文件夾里,并沒有急著看。

如果沙器之有著急的事情一定會走過來悄聲匯報的,這會兒應該是李學武交代的、需要上午辦的事情。

楊鳳山收回了望向車間的目光,轉而看向了李學武,道:“先把方案提交上來,你再寫一份經驗總結,這個工作抓點兒緊,咱們盡快上會討論”。

能上會的方案就是能進入領導視野的方案了,距離實施也就沒差幾步了。

李學武點點頭,表示收到,隨后又說道:“今天我就把這份材料交上去”。

“嗯”

楊鳳山再次看了車間的方向一眼,隨后伸手拍了拍李學武的胳膊,說道:“能把安全工作做在前面,能把同志們的生命放在前面……”

說到最后,拍李學武胳膊的手也變成了抓。

楊鳳山微微用力地抓了抓李學武的胳膊,頗為感慨地說道:“年輕干部有作為啊,你是咱們廠青年干部的先鋒,是青年突擊隊的旗手啊!”

這份評價可謂是對一個青年干部最高的評價了,周圍人也聽出了廠長話里的含義。

徐斯年看了看自己的好兄弟,看來今年李學武的獎章是少得不了了,可……。

李學武很是沉著地給楊鳳山敬了一個禮,回答道:“職責所在,不敢懈怠”。

這在外人看來,李學武是入了廠領導的眼了,是拔了份兒了。

要是在以前,李學武可能會高興,可能會覺得這話是夸著自己的說的。

但現在,就連徐斯年都看出這并不是一個好時機,或者說合適的場合,來給李學武定這么高的評價。

雖然知道領導有別的想法,但李學武還是把這個話接了。

谷維潔手插在呢子大衣兜里,微笑著看著這邊,一副看熱鬧的模樣。

做完收尾工作的于德才站在李學武的身后,也是聽見了剛才領導的話。

深深地看了李學武的背影一眼,隨后已經在心里開始準備起材料總結的事情了。

李學武現在的級別已經不需要這份夸獎了,也不需要廠領導這種評價了,更不需要在這種場合進行評價。

今天楊鳳山這么做是為了什么,于德才不想去猜,也不想去問,因為天塌不下來。

李學武現在就是保衛處的天,時至今日,已經沒有人敢隨便動李學武的位置了。

不僅僅是李學武連接的上面的利益,還有下面的支持。

李學武所代表的保衛處一系干部已經開始掌握全處的重要部門,且把觸手慢慢地伸向了外面。

現在動李學武,保衛處一系的干部也不會允許。

“處長,搪瓷廠那邊的時間快到了”

于德才見到保衛處的指揮車開了過來,便走到李學武的側面,用不大不小的聲音提醒了一句。

李學武則是轉過頭看了于德才一眼,隨后對著楊鳳山等人說道:“不好意思啊領導,我上午還有個活動,是分局那邊的任務”。

“去吧”

楊鳳山點點頭,他也看見李學武的辦事員已經跳下車站在車門處等著了,便示意李學武去忙。

李懷德看了楊鳳山一眼,隨即對著李學武說道:“有事兒趕緊去忙吧,我們也上去了”。

“是”

李學武跟幾位領導點頭示意后便干凈利落脆地轉身上了開過來的指揮車。

這次李學武并沒有拒絕沙器之幫忙開啟的車門,而沙器之也是干脆地幫著李學武關了車門后跳上了副駕駛,對著司機說了出發。

韓建昆的腳一直沒有離開油門兒,沙器之的話剛說完,指揮車便平穩順滑地轉向往外面開去。

這會兒樓門口的楊鳳山等廠領導已經轉身往樓上走去了,只有一些部門的負責人的目光還停留在李學武的車上。

在車尾消失在大門口后,這些人也都看了身邊人一眼跟著領導往樓上去了。

這個時候大家在心里都在想著一句話,那就是高處不勝寒。

而李學武坐在車里看著軋鋼廠的大門從車窗閃過,自己曾經也站在這里看著廠長的小舅子跟自己耀武揚威。

此時此刻,李學武的心里想的可不是高處不勝寒,而是低洼鳥不飛。

“處長,您的要求我已經跟于主任傳達了”

“嗯”

李學武收回了看向窗外的目光,對著轉過頭來的沙器之說道:“咱們今天中午去分局吃,我帶你去嘗嘗非主流廚師的手藝”。

聽見李學武的玩笑,沙器之笑道:“我還行,沒什么忌口的”。

“那你可趕上了”

李學武也是笑著說道:“分局的廚子做菜很有特色,呵呵”。

能感受到李學武現在的心情不錯,沙器之看了看臉上也沒個笑模樣的韓建昆,轉頭對著李學武說道:“我剛才跟韓科長要了花名冊看了”。

說完這一句看了看李學武的臉色,又繼續說道:“咱們廠的這次招工還挺受歡迎,石井山的都有來入職的”。

“是嘛”

李學武聽見沙器之的話點點頭應了一聲,便也沒有說什么。

而沙器之則是聽了李學武的話后轉過了身,換了個話題說道:“昨天于主任說想找您匯報一下辦公制度的事兒,他那邊已經準備好了”。

“嗯”

李學武點了一下頭,說道:“你想著點兒,今天下午咱們可能回來的晚,提醒于主任來找我”。

“好的處長”

沙器之趁著這會兒工夫邊給李學武匯報著廠里和處里的工作,邊跟李學武對著接下來的行程。

就在李學武的車出了大門以后,軋鋼廠實驗樓這邊卻是亂了套了。

雖然周大海早有準備,呂培忠說完便將李學武來過這邊的事情匯報給了設計科的科長蒲力平。

但還沒等蒲力平做出反應的時候,樓下的電話便打了上來。

消防科稽查股來了。

這句話在蒲力平眼睜睜地看著稽查股貼了封條后,被一級一級地往上匯報了上去。

而每一個接到消息的領導都是一頭霧水地聽著、問著。

這稽查股要瘋啊?

這消防科是干什么吃的?

這保衛處是要干什么!

每一級領導的權利大小不同,對待這件事的態度也不同。

科級領導問的是股一級的稽查股,而到了聶副廠長那兒問的就是保衛處了。

今天保衛處要搞應急預桉演練聶成林是知道的,他不管保衛處,跟這個業務也沒有牽扯,所以也就沒下去。

但他也是沒想到,在辦公室坐著都能跟李學武掛上邊兒。

樓下的演習聲音已經消失了,聶成林以為熱鬧結束的時候就接到了技術處處長夏中全的電話。

夏中全的第一句話便是消防科稽查股去實驗樓貼封條了。

聶成林皺著眉頭聽著夏中全的電話,不知道這設計處的老夏怎么突然來了這么一句。

可隨后夏中全的匯報卻是讓聶成林的眉頭鎖成了疙瘩。

稽查股來了,整改通知下了,封條也貼上了。

最狠的就是保衛處下了通知,這個封條誰敢撕就拘誰。

聶成林是不相信保衛處沒事找事兒的,也不相信李學武會狂妄到阻礙設計處的工作。

所以直接問出了關鍵問題,那就是誰惹他了。

這個他不用夏中全去猜也知道聶副廠長問的是保衛處的李學武。

但夏中全怎么解釋啊,說自己處里犯了錯誤?

聶成林也聽出了夏中全在電話里的猶豫,所以直接讓夏中全來他辦公室說。

夏中全是從技術崗升上來的管理干部,比一般的技術人員要懂管理、懂溝通。

挪用保衛處項目的技術人員并不是技術處自己就能做主的,催著技術處干活兒還有生產管理處呢。

所以到了聶副廠長辦公室以后,夏中全也是開始倒苦水。

別看他是搞技術的出身,漂亮話可是會說。

在聶副廠長辦公室是一句李學武的壞話都沒說,但他們處的錯誤也沒提,光說生產管理處給的壓力和自己處室缺人的現狀了。

聶副廠長也是皺著眉頭把夏中全的話聽完的。

這件事還真就是他的事兒,因為他現在就管兩個處室,一個是設計處,另一個就是生產管理處。

現在夏中全說這件事是生產管理處給的任務壓力,那意思就是抽調人是生產管理處的責任。

這讓聶成林怎么說,因為生產管理處的壓力是他給的。

要是擱別的部門,遇到這種情況也就忍了,畢竟生產任務是軋鋼廠的首要任務,任何項目都得給生產讓步。

但說是這么說,可落在紙上,真較真兒了,誰敢說哪個項目不重要?

不重要你為什么要審批和上馬啊?

這里可不僅僅是設計和生產的問題,牽扯的還有財務預算審核和審批的事情。

項目下達以后,是要財務處進行批預算的,可這預算是要審核項目的計劃書的,這是需要時間的。

再一個,即使審核通過了,這撥款和審批也是要時間的。

但上面的領導不看這個,只要項目下達,從那天起,就得算是開始的時間了。

所以生產管理處、設計處、財務處三個關聯部門一直實施的是挪用預算制度。

也就是說,設計處接了一個項目,那就開始申請項目資金,而這個時候總不能干等著啊,只能挪用以前項目的資金了。

當然了,也不會出現貪污的狀況,這個項目的資金到位后會補上先前拆借的項目。

可這種操作在三個部門內部能說,拿出去說是違規的。

這也是李學武為什么在出了實驗樓大門后會給沙器之布置這么一個任務。

因為保衛處也是這么干的,這活兒他熟啊!

不用往遠了說,現在進行的消防器材項目就是保衛處拆借的先前華清大學劃撥過來的裝備和訓練經費。

這筆錢入賬以后是按照訓練場投資和展開訓練使用的名頭做的預算計劃,現在用到消防建設就是挪用了。

當然了,這種事情李學武知道,董文學知道,保衛處他們倆當家,這么干沒人敢管,也沒人會管。

可你都這么做了,還敢查別人?

李學武就敢,因為消防器材研究項目是夸部門進行的資金調撥,是預算資金從保衛處調到了設計處和生產管理處。

擱李學武現在的意思就是,設計處這群家伙特么的表面上看著挺老實的,實際上一肚子壞水兒,現在我要查賬,趕緊把我的錢給我拿回來,不給你們干了!

這錢要是還在財務處的賬上還好說,可現在早都到了設計處和生產管理處的賬上了。

按照車轱轆用錢法兒,這會兒的錢已經開始挪到后續的項目上去了,上哪兒給李學武還錢去啊。

急了,真急了,急的生產管理處的處長直接上樓來找聶副廠長來了。

聶副廠長正想找生產管理處問情況呢,就看見鄺玉生敲門進來了。

“正想找你呢”

聶成林點著辦公桌的對面示意鄺玉生過來坐,口中還說道:“說說保衛處消防器材項目是怎么回事?”

鄺玉生現在哪有心情坐啊,一進屋就急的拍大腿。

“哎幼聶副廠長哎,還說項目的事兒呢,我那邊兒的賬被紀監的給封了”

“啥?”

聶成林也是聽懵了,看著走過來一臉苦瓜相的鄺玉生問道:“什么賬封了?紀監封你的賬干什么?”

鄺玉生看見夏中全坐在一邊,就知道事情一定捅到這兒來了,索性也是放開了說了。

“還不是保衛處鬧的嘛!”

知道這會兒不說明白不行了,鄺玉生也沒顧著坐,就站在聶成林的辦公桌前面匯報道:“保衛處跟紀監遞了協調函,要求查賬,查保衛處劃到設計處和我們處用于消防器材項目的資金用度”。

聶成林聽到這兒也是聽明白了,感情兒是保衛處翻臉了,捅到紀監那兒去了。

“誰去的?”

“紀監二科的孟念生”

見聶副廠長問,鄺玉生便說了帶隊封賬的人,末了還補充道:“我聽說保衛處綜合科的科長也找了財務處,看樣子是要財務處協助了”。

聶成林皺著眉頭看了看鄺玉生,問道:“怎么把事情搞的這么麻煩?”

“我哪成想啊,咱們廠的項目安排和資金安排一向如此的啊!”

鄺玉生很是委屈地說了一句,隨后抱怨道:“怎么就他保衛處特殊啊?怎么就他李學武特殊啊?”

“一向什么?”

聶成林皺著眉頭看著抱怨的鄺玉生問道:“一向這么違規操作的嗎?”

“我……”

鄺玉生還想說,可現在也是看出了聶副廠長的意思,再說下去就沒意思了。

聶成林皺著眉頭看了看坐在一邊的夏中全,又看了看一臉不服氣的鄺玉生。

“紀監那邊是什么意思?”

這句話卻是問到了點子上了,現在保衛處的稽查股封條暫且不說,紀監怎么還參合到了里面來了?

“廠長”

鄺玉生看了一眼辦公室的門,隨后探身對著聶成林說道:“好像不大對啊,這紀監的行動也太快了,是不是新來的薛……”

“好了!”

聶成林聽到鄺玉生說到這兒便打斷了他的話,這種事情只有是和不是,根本沒有好像,也不用說出來。

這個時期正是軋鋼廠幾位領導相互磨合的時間,新來的幾位都在找機會融合進軋鋼廠的工作秩序中。

挪用項目人員不是什么大事,挪用項目資金也不是什么大事,因為關起門來,大家都是一家人。

在聶成林想要搞明白的是,李學武這么做的目的。

為什么會讓稽查股來查封實驗樓,為什么協調財務處和紀監查項目的賬。

聶成林的手底下現在就管著兩個部門,卻是一個被封,一個被查。

這件事的后面是不是李學武在搞什么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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