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頑主其實最瞧不起佛爺”
沈國棟撇嘴道:“你別看他們吃佛爺,可哪兒見著兩眼冒賊光的,他們就上去‘洗’了”。
“哎!是這么個意思”
傻柱點頭認同道:“佛爺還得管頑主叫爺爺呢”
“呵呵呵”
眾人聽后都覺得有意思,紛紛輕笑了起來。
本就是閑聊天,也沒個主題,就是從李學才的事說到這了。
李學武伸手捏了捏學才的肩膀,笑著道:“甭聽他們的,頑主也好,佛爺也罷,在我這里統稱人渣”。
“二哥,我……”
李學才不敢跟二哥說這些的,就是怕他覺得自己懦弱無能。
姬毓秀瞅了他一眼,心里一邊是感慨他的老實,一邊則是欣慰他的本分。
在所里上班,見識了太多的社會小青年,不務正業、調皮搗蛋的。
別看她讀書不多,只是高中畢業,但對于男人不壞,女人不愛那一套是嗤之以鼻的。
她的家庭教育環境根本不允許她產生這種離經叛道的思想。
男人,還是本分老實一點的好,又不是沒有真本事。
要說真本事,李學才治病救人,養家糊口,不算是一種能力?
非得是打架斗毆,張牙舞爪的才叫霸氣,才叫有本事?
至少他能做的,那些小混混做不到吧!
“聽二哥的,這些事你不用管它,要是有人找你麻煩,先躲了,回頭收拾他們”。
姬毓秀這半年的所長可不是白當的,手上的功夫可能沒漲多少,但狠心可是下得去手。
這年月,出門都配槍,動輒就要伸手的環境,她不橫,真沒人服她。
李學才吶吶地看了二哥一眼,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傻柱在一旁看得真切,笑著對李學才說道:“我們就是說著一玩,你別真以為這些人多厲害了,是他們怕你呢”。
這么說著,他半開玩笑地示意了李學武,道:“這些人就是你二哥的靶子,他想打靶的時候,就是這些人在閻王爺生死簿上畫名的時候”。
李學武好笑地瞪了他一眼,微微昂頭否定道:“瞎說,我都多長時間沒……”
“叭叭”
李姝許是跟著太姥爺玩夠了,這會兒又跑來找李學武。
當著閨女的面自然不會再胡扯了,他得表現出善良的一面。
“雪好不好玩?”
看著李姝沾滿白雪碎屑的小鞋子,李學武蹲下身子抱著閨女坐在了腿上,背著火磕了磕。
本身就是布鞋,要是叫火烤了,便就化成水了,到時候要涼。
其實閨女的小鞋子本身也不太厚,就沒打算讓她長時間在外面玩。
只不過于麗做鞋的時候肯下工夫和本錢,這鞋外面看是布的,實則是翻毛皮的內里。
給小孩子做鞋,一般不會這么下料,尤其還是毛皮的。
主要是孩子長得快,任是鞋也好,衣服也好,穿不了多長時間就得換。
可誰叫李姝得了于麗的稀罕呢。
見著李學武這副看顧閨女的寵溺模樣,大家伙也都笑著聊著。
“可曾想了,混世魔王也有溫柔的一天”
傻柱手插著褲兜,示意了李學武,對眾人調侃著。
眾人也只是笑,可不敢跟他一樣開李學武的玩笑。
李學武卻是沒在意,也不顧李姝小鞋子底的贓,抱著她烤火,回了傻柱道:“甭說我,我等你有這一天!”
“嘿嘿!”
傻柱撇著大嘴不服道:“我?我是那種舍得孩子挨打的,不打不成才嘛!”
“嗯你也就嘴能哏!”
這個時候于麗從院里走了出來,說了傻柱一句,隨后走到李學武身邊把李姝接過去了。
她稀罕李姝,可在一起的時間少了,每次見著都得抱著,稀罕不夠。
李姝可知道好賴了,小手摟著于麗的脖子親昵地叫小姨。
這還得說經常能收到新衣服、新鞋子,她才多大啊,就知道誰對她好了。
于麗是親了又親,逗了又逗的,怕她冷,也沒在這待,直接轉身往院里去了。
傻柱聳了聳肩膀,看向李學武說道:“可算是過了今天,我兒子要出生,直接就是大生日”。
“你還講究這?”
李學武蹲下身子撿了腳邊的木頭扔進了火堆里,拍拍手站起身說道:“日子可近著呢,你多上點心”。
“他可上心!”
沈國棟好笑地抱著胳膊,給李學武介紹道:“天天叮囑我家里留人,還親自看車里準備好沒有,油箱和水箱夠不夠”。
“嘿嘿反正不能虧了我兒子!”
傻柱也不怕其他人笑話,就這么傻笑著,好像篤定自己真的要生兒子了。
一大爺從大門口走了進來,瞧見他們說笑著,便招呼道:“這嘮啥呢,這么熱鬧”。
“說柱子生兒子呢”
老七笑道:“他都算好他兒子什么時候生,什么時候上學,什么時候娶媳婦了!”
“哈哈哈”
眾人都敞開了笑,笑話傻柱的單純和一廂情愿。
一大爺也是笑,無論兒女,他都為傻柱感到高興。
“自己回來的?”
他走到篝火旁,同大家說著,又跟李學武招呼了一聲。
“白天聽你爸還說呢,你媳婦兒也快要生了吧?”
“差不多吧”
李學武笑著介紹道:“說不得跟迪麗雅前后,就是不知道誰先誰后了”。
“那自然是我們先!”
傻柱站在另一邊梗著脖子道:“我們先結婚的,自然是我們當大哥!”
“哈哈哈”
一大爺笑著隨了他的話點頭,算是認同了他的觀點,這小子只要一說到孩子,那必然是不讓份的。
李學武卻是故意逗他道:“當大哥有啥好的,還得照顧弟弟,要不讓我們先?”
“甭介!就我們先!”
傻柱一擺手,言之鑿鑿地說道:“就算是要照顧弟弟,我們也認了!”
他滿臉笑容地對著周圍人說道:“這大哥我們當定了!”
“有啥好爭的”
雨水不知道什么時候出來的,跟后面抱著胳膊站著,撇嘴道:“爭來爭去的,后院不還一叔叔呢嘛!”
“哈哈哈!”
沈國棟突然笑了出來,指著雨水道:“沒想到你還是個冷面笑話小能手!”
眾人反應過來也都笑著看向了傻柱和李學武。
傻柱也尋思明白了,故作捶胸頓足的模樣道:“唉輩大級壓死人啊!”
新年就是要有新年的氣氛,說說笑笑,圖的是一個樂呵。
前院,閆家。
雖是年三十,可跟往常的氣氛相比,尤為低沉。
葛淑琴哄著孩子吃了奶,這才來的上屋。
上屋是東北話,京城這邊因為滿人進關的緣故也這么講,其實就是主家堂屋。
這四合院只有一個上屋,那就是傻柱家那處。
可依著各家各戶的算計,閆家的上屋就是婆婆住的那屋。
現在葛淑琴依舊住在她跟閆解成結婚時的偏屋。
只是現在孩子將將大了些,也不好老叫婆婆或者小姑子給她送飯去。
每到飯點兒了,她便包裹了孩子往婆婆家里來幫忙。
現在她拿著軋鋼廠的工資,算是有生活保障的,可也沒獨著過,更沒計較公公跟她談過的生活費用和閆解成所欠家里的債。
前兩個月發的工資是公公代她去領取的,并沒有到她的手里。
只是給了她個賬,哪些用作她和孩子的生活開支,哪些用在了償還家里債務。
因為還沒有上班定崗,只拿了最低的工資,卻也是不少的。
一般人來說,兒子是你的兒子,孫女是你的孫女,還沒聽說過兒子的債,死了還得跟兒媳婦討要的。
更荒誕的是,算計兒媳婦兒生活費可以,連吃奶的孩子都要算計一份。
葛淑琴并沒有計較,甚至都沒有去打聽公公從廠里領了多少錢,更沒看小姑子送過來的賬。
她當時只把心思放在了剛剛出生的孩子身上。
實在是不足月,又是虧營養,孩子哭都沒力氣哭,囔囔的,不如小狗崽兒。
可還就是街坊鄰居送來的雞蛋和營養品算是救了這孩子一命,也救了她一命。
早她就想過了,閆解成就是被催債的鬼,合該他有此一劫。
跟于麗在一起時叫家里催債,上了班叫兄弟催債,跟她結婚后被父親催債,沒好的時候。
看著剛剛出生的孩子,叫婆婆折騰來折騰去的,葛淑琴心如死灰一般。
只要孩子活不了,她也就不活了,不白跟閆解成一回,就是死,三口人也要死在一處。
可誰叫老天爺不識苦難人,不可憐她和孩子,非要留著孩子在人間受苦受罪。
她有啥辦法,只沒有掐死孩子一起走的勇氣和狠心。
所以葛淑琴也是咬著牙好好活,要給孩子撐起一片天。
她就是從小吃了太多沒爹沒媽疼的苦,真是她走了,在閆家這孩子說不得要受多少罪。
公公婆婆許是也看出她的軸勁和韌勁了,沒再為難她,更沒再折騰她。
就是婆婆,嘴上嘮嘮叨叨的,可每到飯點該給的熱乎飯一頓都不少。
家里緊吧過日子,可那些雞蛋翻來覆去的,還是進了她的嘴。
說恨閆解成不孝,說恨她沒有生兒子,可人心終究是肉長的,就婆婆那體性,也不是狠心餓死娘倆的人。
所以日子過的雞飛狗跳、破馬張飛,但走走停停,終究是過來了。
葛淑琴心里感念所有人,感激寬容她和容忍她的家庭,以及伸手幫助過她的人。
后院的秦淮茹,從未擋過棒梗往她這里送雞蛋。
即便知道是二小叔子換來的,可賣給你就是一份人情,何況是便宜賣的。
一大媽,躲著婆婆經常來看她,教她如何照顧自己,照顧孩子,時常送窩著雞蛋的面條給她吃。
這年月吃上一口棒子面就算是飽飯了,更何況是全白面的面條呢。
那碗里窩的不是雞蛋,是一顆滾燙的關心。
對門住著的李家,劉嬸雖是來的少,可送來的東西并不少。
孩子養到現在,有了胖呼肉,有了吃奶的勁,就是吃了百家飯,得了百家情活過來的。
倒也是爭氣,雖然日子苦,早產太多,可孩子不磨人,該吃吃,該誰誰,不似剛生下來那會兒半夜折騰了。
最感念的當屬是李學武了,她對這位年輕但氣度威嚴的鄰居有著復雜的情緒。
她是跟著閆解成來的京城,當時閆解成就在他手底下做事。
當初他有多關照閆解成就不說了,后來去了車隊當教員,也是頂好的崗位。
誰叫她糊涂,誰叫閆解成不爭氣,沒有那個福氣過現在的生活呢。
當聽著公公和婆婆吵嚷著將閆解成的工作頂給二小叔子的時候,她實在是沒有任何想法。
不敢想,更不敢過問,深怕得罪了家里,把娘倆趕出去。
不為了別的,只要孩子能好好的長大,哪怕是被趕出家門,也得等孩子身體好一些的。
萬萬沒想到,這工作點給了她,從公公的無奈和婆婆不忿的話語中得知,是李學武親自簽的命令,保衛組沒人敢改,人事處更不敢改。
她沒想過要跟二小叔子爭頂這個崗位,卑微到只要給她們娘倆一口飯吃。
得到這份工作,讓她惶恐不安的同時,是稍稍松了一口氣,好像拴著脖頸上的繩索稍稍松懈了些。
她專挑了婆婆不在家的一天,托一大媽幫忙看護孩子,自己去了軋鋼廠。
葛淑琴沒想過要干什么,她只是想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如何養了孩子。
很意外,但又在預料之中,她見到了李學武。
有些冷漠,又有些公式化,可對方說出來的話又讓她無比的安定和信任。
她可以不用著急去上崗,過了應該休的產假再去保衛處找他。
工資是繼續領的,班是暫時不用上的,且確定這個命令就是李學武下的。
可想而知當時葛淑琴的心情是如何的感激和復雜。
公公婆婆并沒有多給她臉色看,因為當時的臉色就已經很難看了,沒有下降的空間。
其實他們應該也知道,李學武不可能跟葛淑琴有來往,點了葛淑琴接班,一方面是工作慣例,另一方面可能是照顧孤兒寡母。
他們再埋怨這件事,也不敢公開了說李學武不公,說她葛淑琴不孝。
只能唉聲嘆氣,面對這一事實。
從那天起,葛淑琴便有了生活下去的動力,也看到了她自己和孩子未來和希望。
目前的工資她并不在意誰拿走,是要跟公公婆婆一起生活的。
就是她去工廠上班,這孩子總得有人幫忙看著。
再一個,她現在的情況不宜分出去單過了,沒有閆解成在,稍稍一點動作,都會引起很大的誤會。
本就是寡婦帶個閨女,就算爭競工資,爭競房產,到時候鬧起來,難受的還是她。
唯獨讓她心里難過的是二小叔子。
話說的難聽些是不仁不義,可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誰不知道寡嫂難求,誰不知道傷風敗俗,誰不知道有口難開。
她是承了二小叔子的情,可從未想過要跟他搭伙過日子。
既然要給孩子個未來,總不能再叫她未來處境尷尬。
終究是個閨女,以后該怎么嫁人啊。
總不能學了她,隨便跟個男人跑出來,想著總比家里好吧。
女人一旦為人母,心思便都在了孩子身上,小也怕,大也怕。
她更怕的是婆婆的態度,早有意圖允了二小叔子的意。
這件事在家里算是個忌諱,公公沒少生氣罵人,可二小叔子執意,婆婆又嬌慣著,日子不難捱,面子難捱。
年前孩子能抱出屋了,她便主動出來幫忙,沒叫婆婆多說一句。
是做飯也好,是收拾屋子也好,就是家里的洗洗涮涮她也都干。
只想著婆婆可憐可憐她,也愛惜愛惜親孫女,別再提及她和二小叔子的事。
但這世上總有無數道坎兒,偏偏可著她來過。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年三十說吃餃子,可一家人心里都不痛快著。
公公不愿意奢侈,只倒是多炒兩個菜就算了。
二小叔子較勁,自己去淘換了白面和豬肉,偏要過年吃這頓餃子。
小叔子和小姑子鬧了大半年,總算是冷靜了,清醒了,后怕了,現在是連院子輕易都不出去的。
說好聽的叫不務正業,說不好聽的叫混吃等死。
小叔子仗著兜里有錢,總算計著自己個,整日里拿著本書躲著“用工”。
小姑子倒是懂事,幫她帶孩子,幫忙家務事,可也都是婆婆指使的。
一家人趕過年了,為了這頓餃子心里都有幾分賬要算。
閆解放下午去買了瓶酒回來,說一年了,要痛快痛快。
小叔子躲了出去,很怕這頓餃子和酒要平攤,只等吃的時候回。
小姑子只干活不說話,她沒有錢,在這個家也沒有地位。
公公生悶氣,聽著匣子音板著臉,沒有一點過年的喜氣。
尤其是聽著西院的熱鬧,看著天空中紅彤彤的煙火氣,他也不知道為何更氣。
對門熱鬧著,也在準備包餃子,更有喜氣的是同樣生產的趙雅芳。
同樣是兒媳婦,同樣是生孩子,同樣住一個院,差距十萬八千里。
不是葛淑琴在抱怨,她沒有抱怨的資格,只想著今年是閆解成走的第一年,總要過得去。
可眼下看,這個年怕是不好過了。
“干嘛去?”
李學武也是剛從西院回來,便見著秦淮茹匆匆往外面走。
聽見他的聲音,秦淮茹回頭看了是他,這才站住了腳步,慌張道:“小當吃壞肚子了,我去買藥”。
“這邊!”
李學武指了指家的方向,道:“我爹在家呢,大年下的你要往哪去買藥?”
“急糊涂了!”
秦淮茹一拍腦門,轉回身進了垂花門,跟身后進來的李學武抱怨道:“這孩子嘴沒個記性,上次就壞了肚子,還要撐著吃”。
“都當跟你似的一般?”
李學武寬慰道:“孩子就是孩子,虧了哪都不能虧了嘴”。
“你倒是有的說”
秦淮茹急的腦門上都是汗,到了李家門口又猶豫了,回頭對著李學武問道:“不那啥吧……?”
“快點的吧!”
李學武推了她一把,道:“孩子跟家里受罪呢,你還胡思亂想的”。
“怎么了這是?”
劉茵早聽見兩人的動靜,這會兒推開門迎了出來,見秦淮茹滿臉的不好意思,便問了一嘴。
李學武指了指她道:“說小當肚子疼,急著去買藥,這時候上哪買去”。
“不好意思啊劉嬸”
秦淮茹滿臉歉意地說道:“大過年的……”
“嗨你可真是!”
劉茵拉了她進屋,一邊走一邊說道:“你李叔啥時候忌諱過這個”。
“這不是還有孩子嘛”
秦淮茹有些尷尬地進了屋,見了正抱著李姝哄開心的李順,扯了扯嘴角道:“叔”。
“吃壞了?還是怎么著?”
李順也聽見了門口的對話,舍不得放下李姝,就這么抱著大孫女問了起來。
秦淮茹解釋道:“早晨烙的年糕餅,剩下幾個想著晚上熱一熱,沒想到都叫孩子們涼著吃了”。
“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個,熱水袋敷也不行,炕上捂著也不行,疼的只掉眼淚”。
“怎么才想著著急!”
李順皺了皺眉頭,將孩子遞給了李學武,示意了門外道:“走,我看看”。
他仁厚了一輩子,還從未把病人拒之門外的時候。
就是大年三十也不是沒有出過診,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抻著。
街坊鄰居住著,真叫人說了見死不救,以后這藥箱子是沒臉往出背的。
他頭前走,秦淮茹趕緊跟后面跟著,也是知道著急的了。
這時候就是這樣,吃涼了、吃風了,多半是老人教給著,趴在炕上捂一捂,或者抱著熱水袋躺一會兒。
可能就是個屁的工夫,一會兒也就好了。
但這情況也分人、分時候,這一招有不靈的,那滋味可不好受。
尤其是小孩子,她沒有個忍耐勁兒,只要是不舒服的,必然要折騰。
瞧見他們出去了,劉茵有些后怕地感慨了兩句,倒是沒說別的,只說了吉祥話。
誰都不想大大出事,更不想有人因為疾病過不好這個年。
“唉,養活孩子哪那么容易哦”
許是想起家里這幾個孩子從小帶到大的經歷了,又或許是看到大兒子和二兒子都有了孩子,感慨歲月不易吧。
李姝瞪著大眼睛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見爺爺走了,也不敢再淘氣了,這家里最大的靠山不在,她最老實了。
等李學武把她放到炕上的時候,老太太招手她便乖巧地挪了過去,擺弄著太太遞給她的玩具。
她是家里的大魔王,不僅僅是海運倉一號院有幾筐玩具,就是在這邊也常備著一筐。
平日里要是不忙,李學武都會在早晨上班的時候把她送來這邊給老太太帶看。
要是出差或者忙的時候,只能是在家里跟秦京茹玩。
對這邊極為熟悉的,只是不習慣有小姑姑在。
就是白天來奶奶家里玩,也多是父親接她回家的時候才能見著小姑。
可今天不成,大魔王碰見小姑奶奶。
用小姑姑的話來說,她是條龍也得盤著,是條虎也得臥著,這個家里是小姑姑老大。
這話擱一般時候李姝不跟她犟嘴,但當爺爺回來的時候,這家里得是她當老大。
沒別說的,只要她想要的,爺爺都滿足,小姑姑也不行。
就是頂嘴打架,也是爺爺幫著她,小姑姑不敢過來報復她。
李雪這會兒忙著跟南屋看那個小的,沒工夫逗她,可也不敢太過放肆。
她可知道明哲保身了,該犟嘴的時候犟嘴,該老實的時候絕不找收拾。
李學武在堂屋看著大哥他們玩撲克牌,嘴里跟母親說著閑話。
李學文和大姥一伙,李學才和姬毓秀一伙,打對家升級的。
大哥和大姥牌風沉穩,只是李學才好咋呼,尤其今天高興,跟姬毓秀兩個都喜歡熱鬧。
自行車的事解決了,李學武交代姬毓秀明天早上直接騎所里去,登記失物招領,就這么簡單。
起先沈國棟還說可以騎俱樂部去,叫趙老四處理了就成。
可是他沒同意,不想給那個張建國面子,更不會縱容趙老四沾邊這些頑主。
現在他不追究對方硬往弟弟手里塞這破車子的事就算對方撿著。
也是他現在事情多,工作忙,不想跌了身份,跟這些小崽子一般見識。
要是去年,非把這幾個揪出來上這把自行車一個零件一個零件地拆了用褲襠兜著拿走。
他不是個好脾氣的,但現在必須有個好涵養,不能像傻柱說的那樣,找人當靶子打,那成啥了。
李順沒一會兒便從外面回來,身后還跟著棒梗。
“武叔!”
棒梗先是跟李學武打了招呼,又毛兔子似的要往里屋看。
這個年歲的小男孩都是人嫌狗不愛那一伙兒的。
他知道雅芳嬸子生了個胖小子,可一直都沒看著呢。
這會兒想要看一看,卻被里屋的李雪給擋了出來。
“小當沒事了?”
“雪姐”
棒梗見李雪不讓他看也不惱,先是招呼一句,隨后回道:“老爺說沒啥事,但是得吃藥”。
李順在藥柜前面抓著藥,嘴里還得回著趴在里屋窗邊跟他問話的大孫女。
李姝跟她爺爺可有話說了,問不出什么個數來,但小嘴叭叭的可能嘮了。
李順對兒子都沒有個耐心煩兒,到了大孫女這問啥都說啥,絕不讓大孫女的話落地上。
客廳中間玩牌的幾人看著李順的模樣偷偷的笑。
這里就屬李學才笑最大聲,被李學武懟了一杵子也忍得住笑了。
李順早習慣了,不在意別人看他的眼光,不能因為別人放棄寵孫子的。
對大的小的都一樣,回來后稀罕大孫子,見著李姝稀罕大孫女,都疼著呢。
也不知道怎么了,劉茵對李姝,對李唐也是可著心的疼,但就是表現不出李順那邊上心的模樣。
小的李唐還不懂事,奶孩子就知道睡,可李姝最黏的便是李順了。
爺孫倆在一塊兒嘴不閑著,說悄悄話似的,嘀嘀咕咕,別人也聽不明。
等藥包好了,李順用麻繩吊了遞給看牌局的棒梗。
這倒霉孩子還不想走呢,要等看完這一局才愿意。
李學武好笑地要踢他,允了他送藥回家,一會兒再來,這才讓他跑著出了門。
“一個都夠嗆,養活仨”
劉茵抿著嘴搖了搖頭,看見淘小子也是替秦淮茹心累。
她順著心里想的,又說起了剛剛秦淮茹進來那會的別扭。
李學武解釋道:“她怕家里忌諱這個,不愿意帶‘病’進門,怕家里孩子不喜”。
“說是那么說,可誰沒有個急的時候”
劉茵坐在椅子上捶著腿,道:“咱們有這個方便是行了,你沒瞧見她有多著急呢,當媽的兜不容易”。
李學武點點頭,沒在意這個,這些說道反正他是不信的。
信則有,不信則無。
所以他們家就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又或許是他面相太兇,一般的玩意兒還真不敢跟他的邊,就算是他信了,也得有玩意敢讓他瞧見啊。
“這是她們家求到咱們了”
李學才微微搖頭道:“大嫂生產的時候用賈大媽,也沒說幫忙不要錢的”。
“話多”
李學武瞧見父親皺眉,嘴里磕打了弟弟一句,隨后道:“以后嘴有個把門的,怎么跟街上老婆兒一樣碎呢”。
“都叫你哥說你!”
劉茵瞅了兒子一眼,道:“當初也沒想著求人啊,不是先說的請人幫忙嘛”。
“再一個,你當醫生的記心里”
她點了兒子道:“別拿治病救人當人情,這是本分”。
李順雖然也不滿兒子的隨口胡言,可兒子和愛人已經叮囑了,他便也不再說。
但瞥向兒子的眼神里已經帶著警告,不能拿事比事。
如果日子都叫這么過,你幫我,我幫你,算計著多與少,輕與重,那這人就沒啥生活的樂趣了,全是小心眼子。
嘿!你說算計多了生活沒有樂趣,可有的人只拿算計當生活了。
“怎么?瞧見沒?”
傻柱跟一大爺從倒座房喝了杯茶,聊了得有半個多小時,惦記著家里便一起往回走。
路過中院的時候見著李家熱鬧著就沒往屋里去,隔著窗玻璃跟李學武揮了揮手。
可轉回頭另一邊,閆家已經鬧上了,是閆解放的聲音,不像是好動靜。
傻柱對這院里的情況了如指掌,以前他要么去街上閑逛,要不就是跟家里躺呵。
現在不一樣了,結了婚,又忙活著倒座房的事,天天就跟這院里溜溜轉。
啥事能躲得過他耳朵!
早跟倒座房那他就提了一嘴,說下午那會兒閆家就不對勁兒,閆老師板著一張臉,跟要債的似的。
他也是真留口德,沒說啥不吉利的,只說不平靜。
好么,真照著他的話去了,一大爺皺眉瞅了一眼,拉著他趕緊走了。
進了二門還叮囑了一句傻柱,叫他進出的有點深沉,別老抱著看熱鬧的心。
傻柱點點頭,應了一大爺的話,他分得清好賴,只是埋怨著以前的事,總想著逗幾句。
還沒走到院中間呢,瞧見后院二大爺披著衣服往出走。
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一大爺他們兩個有矛盾,可現在見了面也說話。
傻柱是有脾氣的,可也面上過的去,道了一聲過年好,問了兩句閑話。
主要是今兒怎么過,兒子有沒有回來的話。
上次劉光齊回來還研究置換房的事,他想著今年過年怎么不得擱一塊啊。
沒想到劉海中臉色尷尬地點點頭,沒回這一個,直接往門外去了。
傻柱愣目愣眼地看了看他的背影,回頭對著一大爺問道:“怎么個情況這是?”
“劉光齊沒回來”
一大爺也是長嘆一口氣,心里想著自己沒兒沒女的孤單著過,這有兒有女的要不是吵著過,要不是鬧心的孤單著過。
唉,你說這養兒養女的有啥意思。
見著一大爺嘆著氣回了家,傻柱也是挺無語的。
今年這是怎么了,難道各家都沒點喜事嗎?
喜,差點喜過了頭!
前院,閆家。
火藥桶徹底點著了。
因為都沒有守歲的心思,加之中午飯吃的少,晚上這會兒都餓了。
所以餃子包的早,也包的快,一邊包著一邊就下鍋煮。
也不知道跟哪瞇著,許是聞著餃子味兒了,閆解曠從外面進來。
閆解放倒是沒沖著他,只是眼睛都沒搭理他。
餃子端上了桌,他便從里屋出來,從柜上拿了下午買的那瓶酒,自顧自地扭開。
上了桌也沒說招呼父親吃飯,更沒準備父親的酒杯,一個人,一杯酒,吃了餃子喝了酒,好像心里憋著多少火似的。
葛淑琴是不敢招惹他的,連飯碗都是叫小姑子捧上的桌。
因為孩子在婆婆那屋睡著,她跟廚房幫著忙活了最后一蓋簾,便往里屋看孩子去了。
就是吃餃子,她也等第二鍋,可著家里的男人先吃。
許是今天都不痛快,閆富貴瞧見兒子的頹廢模樣打心眼里瞧不上。
尤其是不懂規矩這一點,他自詡為文化人,可教出來的孩子一個比一個完蛋。
知道兒子是沖他,所有的怨氣也都對著他,可他又做錯了什么。
這餃子擺在那,就像是一個個的笑臉對著他。
笑?嘲笑的笑。
你不是沒能耐過年吃餃子嘛,看,我自己掙的,我愿意吃。
我不僅要吃呢,我還要喝!
“嗬”
閆解放滿飲一杯酒,垛了酒杯在桌上發出咳的一聲響。
許是瞧出了父親的臉色不對,閆解娣趕緊招呼他上桌吃飯。
“什么樣子這是!”
閆富貴有了臺階下,瞪了兒子一眼,從八仙桌旁站起身,往餐桌走。
閆解放卻是橫了他一眼,問道:“什么樣子?”
說完不等他爸回答,竟是嗤嗤地笑了起來,道:“瘸子,瘸子,你不是沒見過瘸子吧,爸?”
閆富貴瞧見他瘋癲模樣皺起眉頭,道:“你這是沖我呢?”
“呵呵”
閆解放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當著他爹的面喝了進去。
又滿足地夾了一個餃子塞進嘴里,等咽下去之后,這才看向他爸道:“沖您?”
“我哪敢啊!”
他滿臉嘲諷地說道:“您是一家之主,我得認打認罵,我敢沖您?”
說完將那條受傷的腿遞到了前面,指了指,說道:“你要不開心,再打折了就是,反正我已經瘸了”。
“喝點貓尿不知道東南西北了!”
閆富貴氣的腦門上直鼓包,瞪著兒子罵道:“你長能耐了是吧?!”
閆解放不理他,自顧自地喝著酒,吃著餃子,好像多愜意似的。
閆解曠跟耗子似的,瞧見事情不好,端了一盤餃子往邊上去了,他是哪個都不敢惹,但不能放棄吃。
唯有閆解娣還懂事些,一邊安撫著父親,一邊在嘴里勸著二哥。
她聲音提高了些,只想著母親快點從廚房里出來,好攔著他們點。
只是任憑她隔在中間攔著,喊著,母親只顧著廚房里的活,似乎是沒聽見,或者根本沒心思再管。
葛淑琴抱起孩子,哼哼地哄著被吵醒了的閨女,不敢說,不敢言語。
堂屋公公越說越來勁,越說越大聲,尤其是看著閆解放聽著他的罵跟享受似的,更是暴跳如雷。
也許大家早就在心里憋了許久的火氣,只等著某一個時間點,再都忍不住才釋放出來。
這段時間家里人活的都太壓抑了,互相都是小心翼翼的,深怕點燃了對方的導火索。
直到今天晚上,看出了閆解放的意思,他不想忍了。
“你心里想的什么我知道”
閆富貴手指點著兒子,罵道:“打折你的腿,是我,逼著你上班,也是我,不讓你丟人現眼的還是我……”
“丟人現眼?”
只這么一句,讓剛剛還享受的閆解放徹底引爆了火氣。
“是啊,丟人現眼了,您就覺得我丟人現眼了是吧?!”
他頂著父親的目光,瞪大了眼睛道:“我一沒偷,二沒搶,我丟什么人?現什么眼?!”
“倒是您了”
閆解放上下打量著父親道:“要債把兒子逼死,這算不算丟人現眼”。
“你!”
閆富貴腦袋里恢復半年的血管再一次被兒子擊中目標,一刀直接扎在了心頭。
別看三個月過去了,可閆解成的死,依舊是閆富貴的心病。
他不說,也沒人當著他的面說,或者別人都不屑說。
可他自己清楚,大兒子到底因為啥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