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還沒走?”
看著跳上車的姬衛東,李學武有些嫌棄地問道:“不會被擼了吧?”
“你能不能想著我點兒好!我特么才回來幾天啊!”
姬衛東不滿地說道:“連一個月都沒到,你這是厭煩我了?”
李學武瞥了他一眼,問道:“我厭煩你管什么用,你走嗎?”
“不走,憑什么呀!”
姬衛東屌屌地說道:“京城又不是你家,你管得著我嘛!”
“還是的——!”
李學武懶得答理他,對韓建昆說道:“在前面道口停一下,他要下車”。
“誰說的!我不下車!”
姬衛東梗著脖子說道:“你開你的,今天你們領導去哪我去哪,這頓飯我還賴定了!”
韓建昆不為所動,知道姬衛東是領導的好朋友,人家開玩笑他要是當真了哪能行。
“你沒家嗎?”
李學武嘴角扯了扯,瞇著眼睛瞪了他道:“還是讓韓雅婷給你攆出來了,無家可歸了?”
“我們夫妻關系好著呢,你不要太嫉妒,比你們兩口子強!”
姬衛東晃了晃腦袋道:“你說什么都沒用,今天你請客,我要宰你一頓,吃好的!”
“呵——”
李學武冷笑一聲,道:“建昆,走,調頭回廠,今天晚上咱們搞特訓,不吃了!”
“你是鐵公雞嗎?我吃你一頓怎么了?”
姬衛東瞪著眼睛看著他道:“我沒給你辦事是吧,那車,那人,我吃你一頓不應該嗎?”
“啊,合著辦事就得吃飯?”
李學武看著他點了點頭道:“行,算你說的有理,我認投!”
“哎——!這就對了嘛!”
姬衛東好像爭贏了似的,晃了晃腦袋道:“小同志,你多溜須溜須我,巴結巴結我,這對你有好處”。
“恩——行,我巴結你”
李學武伸手拍了拍韓建昆的肩膀道:“走,去國際飯店,今天我得請遠道而來勞苦功高的姬先生吃頓大餐!”
“那是……哎?就用不著國際飯店了吧!這么客氣干啥!”
姬衛東剛想得意,卻又覺得不對勁,自己的功勞足夠吃國際飯店了嗎?
他媳婦就是國際飯店的經理,他能不知道那里的消費?
對于在港城生活的他,那里的消費自然不算高。
可對于內地來說,那已經是高消費的場所了,李學武在那里請他,說不得自己還得欠他什么。
不行!不能上這個惡當!
“那個……建昆是吧,怎往你們領導家里開,我今天要吃家宴!”
他回頭對著李學武說到:“咱們都是朋友,家常便飯就行,我這人不挑剔”。
“哎——!那哪行啊!”
李學武挑著眉毛說道:“瞧你從那么大老遠的地方風塵仆仆地回來,又是幫我辦了這么多的事,怎么能讓您吃家常便飯呢”。
“不行!必須吃國際飯店!”
“不行!我不吃!”
姬衛東算是看出來了,丫的又要算計自己,這準是一大坑。
自己要是嘻了馬哈的去吃了造了,還特么不得把褲衩子都抵給他啊,倒是讓自己玩命,是干還是不干啊?
不干,吃到肚子里的東西還能吐出來?
“不去啊,我不吃國際飯店!”姬衛東言辭明確地拒絕道:“去了我也不會下車的!”
“真不去?”
李學武抬了抬眉毛道:“我可是真心想要請你吃大餐的”。
“不去!我信不過你!”
姬衛東跟他可真是有啥說啥,腦袋晃動得跟撥浪鼓似的,說啥都不去。
“那好,別說我沒給你機會”
李學武點了點他,道:“是你自己不愿意吃大餐的,別怪我小氣了!”
“怯——!”
姬衛東一撇嘴,道:“你自己張羅著辦,反正無功不受祿,我這人理得清自己的功勞”。
“得,那咱們找個合適的地方”李學武拍了拍韓建昆的肩膀,什么都沒說,自有這種默契。
姬衛東狐疑地看了看李學武,又看了看前面的司機,這特么說啥了,到底是去哪啊?
指揮車在日落后最后一點火紅的映射下進了東城,沒有往四合院開,更沒有往海運倉方向開,而是直奔俱樂部。
“嘿!神神秘秘的,我還以為去什么地方呢,原來是這破地兒”
姬衛東看著車輛劃過街道,進了胡同后又拐進了大院,嘴都要撇到耳朵丫子上去了。
還沒等下車呢,就開始嫌棄上了:“早知道我找地兒請你了!”
“沒關系,車還沒熄火呢”
李學武下車的腿就要收回來,嘴里更是說道:“你說地址,我讓司機去找,咱們去你那吃”。
“快點兒的吧,你怎么那么貧啊!”
姬衛東想自己就是裝個嗶,怎么就這么累啊,丫的都不知道配合一下嗎?
說著話推了李學武下車,自己也跟著跳了下來。
三月末的春風已經吹到了人的心坎里,冷也不冷,熱也不熱,尤其是日落這會兒,舒服極了。
有人曾說過,無論你是創作,或是經營,亦或者是旅行,一定要來京城生活一段時間。
所見、所聞定能給你一些不一樣的感悟和體會。
這個時間東北一定還冷著,南方的氣溫雖然溫暖,但潮濕并不舒適。
唯獨京城左近的氣溫最合時宜,三月末真是美的有些過分。
姬衛東打量著夜幕下的大宅,燈火連通,不似白晝,但可見人、見路、見樹。
諸多房屋已經掌燈,站在停車場往大院里面望去,頗有燈火輝煌,古代深宅大院之雄偉。
“我說,可以啊兄弟”
姬衛東一改剛剛的“破地方”評論,反而看出了院里的不一樣。
最近處的花廳里,屋檐棱角掛著紅燈籠,映照得地面紅彤彤的,映照得人臉上暖烘烘的,映照得人心亮堂堂的。
花廳的窗子是玻璃裝飾的,使用了較大的透光度。
正因為需要保養花草,所以這里必須要光照,更要通風散氣。
三月的夜晚還不適合這些嬌養的花草見星空,還得養在花廳里。
不過站在外面往里看,燈光明耀,喝茶說笑,那幾人好不愜意快活。
似乎是發現了李學武的到來,有人站了起來,走到窗前隔著玻璃沖這邊打招呼。
李學武則是笑著擺了擺手,示意了餐廳的方向,拒絕了對方的邀請。
良辰美景,明月初升,這里竟然有了大家大業的氣派。
姬衛東可是見識過港城的小家子氣,哪里能不羨慕李學武的豪綽。
“我可提醒你啊,別整太好的,我不想吃!”
姬衛東提前打招呼道:“要吃生猛海鮮,龍肝鳳髓我在港城都吃膩了,現在回家了,就想吃點家常菜”。
“放心,我還能坑你咋地”
李學武不耐煩地示意他一起走,邊走邊說道:“我發現你回來后變的墨跡了呢,娘們唧唧的”。
“港城人都是這個德行嗎?”
“你別指桑罵槐的,我聽的出來你啥意思”
姬衛東才不吃這個閑話呢,撇嘴道:“提前給你說好,這次回來我是探親的,談工作都是順帶的”。
“所以”
他看著李學武微微搖頭道:“別給我找麻煩,我可不想給你當牛做馬了”。
“你也配?”
李學武嘴角上揚,道:“我的牛和馬都享受什么待遇,就你這樣的連我的視線都進不來”。
“我真想撕了你這張嘴!”
姬衛東站在直通后院的甬道上往后看,問道:“都修建完成了?”
“還差一些,應該是”
李學武也駐足往后看了看,解釋道:“我最近工作忙,這邊來的少了,一直沒空去看呢”。
“深宅大院,雕梁畫棟,金碧輝煌,青磚灰瓦,粉墻黛瓦,古色古香”
姬衛東說一句頓一下,評價的很是酸澀,好像嫉妒心繁衍了一般。
直到被請進包間里,嘴里還猶自感慨著,港城人都是住在豬圈里的鵝,只知道昂著腦袋咯咯叫。
什么叫雍容大氣,什么叫豪宅巨富,在這處院子面前,在這個位置面前,都是垃圾。
“就咱們兩個,可別多整”
見著李學武洗手后給服務員叮囑著什么,姬衛東還不忘提醒一句。
李學武交代完這才走了回來,好笑地看著他問道:“你怕我坑你啊?咱們是好朋友啊!”
“嘟——!打住!”
姬衛東撇嘴道:“你特么專挑好朋友坑,我還不知道你的!”
說完打量著屋里,嘰咕嘰咕眼睛問道:“這院子多少錢買的?”
“怎么,你也想置辦一處?”
李學武打量了他一眼,用茶壺給他點了一杯茶,自己也倒了一杯。
有道是舉客方沽酒,無僧不點茶,他可不是一個大方的人。
姬衛東想著不跳坑,不造埋,他也得躲得過才行啊。
“京城這樣的宅子多了去了,不過在個人手里的不多了,算得上是稀缺資源了”
李學武介紹道:“不過仔細找應該還能有,即便是混成了大雜院,托人安置一下就可以了”。
“算了——”
琢磨了好半晌,姬衛東這才悠然地長嘆一聲,道:“就連你置辦下這處宅子都不敢自己住,我多個屁了”。
“再說了,我常年在港城,置辦這玩意兒說不清道不明的,真叫他們娘倆住進來,那不是坑他們嘛”。
“得了,看見就是擁有”
姬衛東喝了一口茶,看著屋里的古色古香說道:“大不了以后常來,多看看,也算解饞了”。
“出息吧,你怎么會喜歡這個風格?”
李學武好笑道:“現在可都是高樓大廈,窗明幾凈,都向往文明身后,你這思想可倒退的厲害了”。
“你還有資格說我?”
姬衛東笑著敲了敲桌子,道:“我思想退步再厲害,也沒給自己弄一深宅大院,某些人可真干了”。
“這都是機緣巧合,硬塞到我手里的,你不知道”
李學武微微搖頭,詢問道:“怎么,在港城住鳥籠子里了?這么喜歡大宅院”。
“別提了,真有些受不了”
姬衛東滿臉無奈地說道:“剛開始去聽不懂說啥,嘰哩哇啦的,除非遇到內地過去的還行”。
“再一個,那邊南人多,且團結,有些事情不好辦,說又說不通,急上火”。
“還是家里好啊”
他端著茶杯看了看小幾上的花瓶,問道:“真的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
李學武看著他說道:“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我要不好好說話,你能聽得懂?”姬衛東瞪眼道:“裝糊涂是吧,我問你古董真假”。
“不知道,隨便買來放著的”
李學武端起茶杯飲了一口,隨意地放下,沒搭理他的神經兮兮。
姬衛東相中了好一會,這才嘖嘖舌說道:“港城那邊做這種生意的特別多,好多都是內地過去的,爆火啊”。
“就這么一個,要是珍品,少說幾萬塊,多了十幾萬都有的”
他好像很懂似的,給李學武介紹起了古董的生意。
李學武樂得聽他白呼,反正菜還沒上來,瞎扯幾把蛋唄。
姬衛東以前可沒喜歡過古董,這一次不知道受啥刺激了,滿屋子轉悠相中著,好像能看出真假來似的。
他也不想想,這里是哪?
裝修再復古,那也不是古代豪門大院了,這里是餐廳,是包廂。
就一招待客人的地方,怎么可能放真的古董。
都是假的,回收站當初三、五分錢一斤收來的。
這屋里都是些花瓶瓷瓶什么的,你再去后院看收拾好的招待所,那大廳里還有一王鼎呢。
四足雙耳,青銅造器,銘文雕刻,直指商周。
當然了,不可能是商周的,也不可能是上周的,但幾十年的光景應該有了。
這里簡單說個有意思的事,其實古董造假最狠也是最猖獗的時候,是在民一時期。
那個時候真正出了不少仿造大家,真是可以以假亂真的地步。
字畫、瓷器、錢幣、青銅器,甚至特么玉書都能造假。
更別提泥塑石佛,木雕金刻了,主打一個貼近原版,絕不露餡原則。
就算是二爺干了半輩子的典當行大當頭,也不敢說自己從未打眼過。
后世也有一段時期瘋狂出現這種造假情況,不過那些都是拾人牙慧的小兒科了。
你說他們仿古?
其實都算不上,說是臆造還有可能。
你就想吧,后世的古玩市場上都能出現瓷器奧特曼,還特么有什么是他們造不出來的。
除了賣東西的老頭是真的老,沒特么一個是老的。
二爺曾經給李學武說過底,他前期收的那些還能有時間把把關,精品的都收了起來。
可到了那段時間的中后期就完犢子了,泥沙俱下,蘿卜快了不洗泥啊。
以前一天收個十幾件算多了的了,后來一天上千件,好像古董大批發似的。
如果不是這一時期出手的都是那些收藏家,二爺也不敢使勁敞開了收。
你說破爛價不會賠?
別特么鬧了,青銅器還能保證不賠,要是瓷器和泥塑的,還不得賠掉褲衩子啊。
所以李學武那倉庫里的古董能有一多半是真的,且開門到代的,就算得著了。
二爺是不敢說都是真的,四九城所有收藏家敲碎了骨頭也拿不出足數的。
當然了,這還得分幾個說法,古董其實還是看到代和影響力。
你說真假,李學武還說手里的酒盅是真的呢,它真的能盛酒喝酒啊,怎么不是真的。
所以他也是笑呵呵地看著姬衛東跟大傻嗶似的滿屋子轉悠著找真古董呢。
“呦!姬主任,您這什么東西丟了?”
于麗帶著傳菜的服務員一進屋,便見著姬衛東貓著腰撅著屁股相中地上的大膽瓶呢。
李學武擺了擺手,笑呵呵地示意她不要說話,正看熱鬧呢。
于麗先是嗔了他一眼,隨后去了姬衛東身邊笑著提醒道:“姬主任,您要喜歡我給您送家了去,隨便裝點什么都成,不值錢”。
“嗯?哦——哦——”
姬衛東聽明白了,她這是拐彎的提醒自己這玩意兒不是真的呢。
他訕訕地一笑道:“沒事,我瞅著玩呢”。
說著話站起身子,指了指小幾上的纏枝花瓶問道:“這個——那個貴不貴?”
“姬主任,您別忙活了”
于麗笑著說道:“好東西敢往這屋里擺嘛,粹了我們絕對心疼,就算是這仿品也都是珍品”。
“當然,你欣賞欣賞,把玩把玩都還是可以的,有那么些個價值”。
“是嘛!我就說嘛”
姬衛東好像真懂似的,點頭道:“剛剛我還看出一些歷史的韻味,只是光不對,嗯嗯,就是這樣”。
“我也是聽人家說的”
于麗幫著服務員擺桌,嘴里回道:“您要是喜歡,回頭兒我介紹老師傅給您認識”。
“好,好,謝謝于經理了啊”
姬衛東倒是好說話,嘻了馬哈地坐了下來。
李學武看著他一副凱子的模樣,玩笑道:“你在港城沒少吃這方面的虧吧,就收古董這件事”。
“沒有,絕對沒有”
姬衛東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堅決否定道:“我都是撿漏的多,我眼力夠用著呢”。
“嗯,眼力還行”
李學武點評道:“就是智商差一點,來,吃塊魚補一補”。
“你少來,我知道你要說啥”
姬衛東笑著由了于麗幫忙斟酒,嘴里逗著李學武道:“你是不是覺得我糟踐錢,胡買亂買?”
“我又不是傻子,手里也有能人,不用專業的我會去買這些?”
他對著于麗點頭道謝,端起酒杯道:“我爸挺喜歡這些玩意的,在港城收了一些,不算好,也不算賴”。
“來吧,歡迎你回家”
李學武笑著端起酒杯,同他碰了一下,道:“雖然說的有些晚了,但真心實意的”。
“嗯——!沒事”
姬衛東抿了一口酒,點頭道:“你就算不是真心的,我也當真了聽”。
“德行——!”
李學武給于麗擺擺手,示意她也坐,一起吃。
“別了,您和老朋友久別重逢,我等你們吃完了再過來收拾”。
于麗客氣著同姬衛東笑著打了招呼就要走,卻被他給叫住了。
“別、別,別客氣”
姬衛東真心實意地給她說道:“知道你現在負責這邊的辦公室業務,早就想跟你聊聊了”。
“今天正好有時間,這是緣分”
他示意了李學武和自己道:“我跟學武是好哥們,感情不用溝通多少年都不會變的,今天說的話也都是朋友話,你跟我們一起吃”。
說著話已經把椅子幫她擺好了,甚至掀起一枚扣著的小酒杯擺了,要幫她倒酒。
“姬主任,我自己來”
于麗見他如此說,也是沒再客氣,接過酒壺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挨著椅子坐了下來。
她見李學武兩人吃了幾口菜,這才端起酒杯敬了酒。
“我這算借花獻佛,借我們領導的酒席交您這個朋友”
于麗笑著對姬衛東說道:“歡迎您回家,也祝您今晚吃的開心,喝的愉快”。
“好!這話說的好聽!”
姬衛東笑著舉杯與她碰了,兩人喝了一個。
他滿飲過后,由著于麗幫忙又滿了酒,笑著對李學武說道:“你是真能識人啊,都在哪找得這么多人才”。
“滄海拾珠,各憑眼力”
李學武又同他碰了一杯,在他喊著慢點喝的話聲中滿意杯中酒。
“嘗嘗這個菜,嫩的很”
他夾了一塊像是牛肉的肉塊放在了姬衛東的盤子里,示意他多吃。
姬衛東則是客氣兩句夾起來吃了,入嘴柔彈,十分好吃。
“嗯,別說,這地方瞅著古典,這菜倒是新鮮”。
“嗯,好吃你就多吃點”
李學武笑著又給他夾了一塊,示意他多吃。
姬衛東笑著謝了,也叫李學武嘗嘗鮮。
“我是這邊的常客了,每周聚會都在這邊吃”
李學武筷子沒怎么動肉,基本上是夾著青菜吃。
“我爹怕我身體不好,告訴我晚飯不許吃肉,只能吃青菜,還不能吃太飽”。
他指了指杯中酒道:“就算是喝酒都破例了,我可好長時間沒碰杯中物了”。
“你可能不知道吧?”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道:“我連煙都戒了,真的學好了”。
“我就說的嘛”
姬衛東吃完了碗里的肉,放下筷子詫異地看著李學武道:“半天了都沒給我點煙,是這么回事啊”。
“呵呵——不抽煙了,也就不帶煙了,省的饞”
李學武輕笑著說道:“你要抽自己抽,我是不跟著了”。
“行,真有你的”
姬衛東見李學武說的認真,點點頭說道:“你戒煙我也戒煙,你能干成的事,我干不成,戒煙還是能行的”。
“不至于的,多大點事啊!”
李學武用公筷又給他夾了那壇子里的肉,示意他再吃點。
“這里的廚子是家廚,早先富門大戶家里養的,手藝最是刁鉆精細,一般人頂不上”。
“嗯——嘗出來了,是好”
姬衛東看了看碗里的肉,又看了看壇子里剩下沒一兩塊了,這才反應過來。
好像本來也沒多少,這一攤子肉都叫自己吃了?
他吃了很多嗎?
不多吧,啥情況!
“那個……學武,這是啥肉啊,怪好吃的”。
看著李學武只讓他吃,自己卻一口沒動。
他說他自己不能吃肉也就算了,于麗可是吃了肉的,但可沒往這道菜上叨。
姬衛東似乎覺得有哪里不對勁兒,看著李學武問道:“這么少,是好玩意吧?”
“沒多好,一般般”
李學武笑著示意他吃,別糟踐了,多吃。
“不能吃了,說說吧,這是啥玩意”
姬衛東只覺得自己好像掉坑里了,這玩意絕對是珍品,不好吃到的東西。
“你要不說,我可不吃了”。
“姬主任,沒啥,就是李處長專門給您留的熊掌”于麗見他如此,又得了李學武的默許,這便開口解釋。
可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姬衛東麻了。
“啥玩意!特么熊掌?!”
他驚訝的差點蹦起來,瞪著眼珠子看了看那小壇子里剩下的一小塊,以及他碗里的一小塊。
再看看李學武偷著姬的小狐貍模樣,那里還能不知道自己上當了。
就說特么一個勁地讓自己吃,還多吃呢。
什么特么養生不吃肉啊,純粹跟自己在這扯閑蛋呢。
“李學武,咱哥們兒的友情算是到頭了”
他一臉頹敗地說道:“我特么差點帶個秘書跟著我提醒我,就是防著你,還是沒防住”。
“這話說的,防我干什么”
李學武笑呵呵地把最后一塊肉夾給了姬衛東,道:“好東西,多吃點,一般人吃不到的”。
“是,這是早就蜜好了的”
于麗在一旁介紹道:“是東北那邊送給李處長的,他沒舍得吃,聽說您回來了,專門留給您的”。
“嗯——留著坑我的”
姬衛東坐在椅子上,看著碗里的兩塊肉,好笑地抬起頭看了看李學武,道:“說說,啥事?”
“啥玩意啥事?”
李學武裝糊涂道:“吃飯才是事,消停吃你的得了”。
“你這不是扯犢子嘛”
姬衛東看著他說道:“你整這么一出,大熊掌都上來了,我還能吃得下去?”
“就這兩塊兒,我是真想吃”
他指了指碗里,道:“你現在告訴我你想干啥,我看我是吃了,還是趕緊去吐,趁著現在還沒消化掉”。
“你少惡心人了”
李學武拿起一邊的毛巾擦了擦手,道:“小事兒,你能辦的”。
“其實吧,我沒想麻煩你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道:“事情趕上了,我一時之間又忙不開手,咱們是朋友嘛”。
“嗯——先說事”
姬衛東嘴角抽搐地說道:“等我看看這事仁義不仁義再提朋友的事”。
“你看你,來,走一個”
李學武笑著舉杯敬了他,于麗也舉了杯子。
姬衛東看了看兩人,舉起杯子問道:“這酒不會也有埋伏吧?”
“滋——”
李學武滿飲過后,亮了杯底,只等姬衛東也喝了,這才笑道:“酒是正經的茅臺酒,就是這杯子貴了點”。
“艸——!”
姬衛東趕緊把手里的酒杯小心地放在了桌子上,謹慎地看著它。
隨后對著李學武幽怨道:“連環坑是吧,我跑不掉的了是吧”。
他指了指酒杯問道:“這啥玩意,是真古董?”
“呵呵——不算古”
李學武輕笑一聲看向了于麗。
于麗則是接過話頭說道:“清道光御用的一套酒器,就占了個宮字”。
“真特么不古!但也真貴!”
姬衛東都說了自己不是棒槌,你看道光距離現在是沒死多少年,可你想想這是啥玩意。
官窯御用,開門到代還特么帶出處和故事的,要是剛剛不小心粹了……
“這酒不能喝了,趕緊說事”
姬衛東擺擺手說道:“交你這個朋友我算倒了八輩子血霉了”。
“這話說的多傷我心”
李學武瞥了他一眼,道:“就是幾十噸化肥的事,擱你身上不輕松松點事?”
“嗯,幾十噸?”
姬衛東這次學的謹慎了,二十噸是幾十噸,九十九噸也是幾十噸,在李學武這吃一塹長一智。
李學武沒為難他,直言說了衛三團的情況,講了山上的困難。
姬衛東聽完撇撇嘴,問道:“所以拖拉機和農機的事也是我的唄?”
說著話夾著碗里的肉往嘴里送,同時說道:“這肉我吃了”。
李學武沒說話,只等他把肉都吃了,這才繼續說道:“拖拉機和農機的事軋鋼廠那邊辦了,畢竟有幾個下游單位合作”。
“嗯?”
姬衛東摸著自己的肚子,想著怎么把剛剛吃進去的都吐出來。
“李學武,你特么又坑我!”
“哎,有話好好說嘛”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沒你想的那么嚴重,放心,咱們是朋友,我能坑你嗎?”
“我們廠啊,重新創建了一套內部教育體系,急需教育教具啊”
他言辭懇切地說道:“教育一直都是咱們組織關心的重點內容,我們廠可是拼盡所有力量了”。
“基礎設施的建設絕對是沒有問題的,優先于所有住宅建設”。
“唯獨優秀的教學教材和教育教具是缺少的,尤其是與世界一流水平的差距實在太大太大”。
“好!不就是教育用具嘛”
姬衛東想了想,好像真的不難,點頭道:“這件事我幫你幫了,你說話,要多少”。
“不多,從托兒所到高中,再到一所職業技術培訓學院的就行”。
“咳咳——就行?”
姬衛東差點嗆死,無語地看著李學武問道:“到高中就夠困難的了,別說世界一流的,我不懂”。
“我就照著港城的好學校標準給你置辦,價值不多,但耗費的精力是多少你知道嗎?”
“知道啊,不知道能托付給你嗎?”
李學武理所當然地說道:“我怎么沒求到別人那去呢,只覺得你可信可靠啊,我們領導都這么說的”。
“你們領導真是這么說的?”
姬衛東有些不信地看了看李學武,他的話實在是少有真話。
李學武卻是認真道:“我們廠李主任你是打過交道的,他就是這么說的,說教育和醫療的事跟你提了就絕對……”
“等會兒!我是不是聽錯了!”
姬衛東擺手叫住了李學武,道:“你剛剛說的什么?教育和什么?我怎么聽著有什么東西混進去了呢!”
“挨——!工人們苦啊!”
李學武嘆了一口氣說道:“現在的醫療環境你也知道,我們廠現有三萬多人,生產勞動環境極為危險”。
“即便我主管安全以來嚴抓紀律和規范,可生產事故時有發生”
“有一些事故傷害其實是可以救治的,但怎奈醫療條件有限,救助不及時就造成了可悲的后果”。
李學武講述的聲情并茂,很是感人肺腑,但姬衛東這會兒只想罵娘。
一整套從托兒所到職業大學的教學用具就夠麻煩的了,現在還要來一套醫療器械和用具?
“你們軋鋼廠要搞什么規模的醫院,現在那處不夠用嗎?”
姬衛東知道事情絕對沒有自己想的那么簡單,既然都求到自己這來了,那這醫院跟學校一樣,小不了。
果然,李學武整頓了情緒,認真介紹道:“軋鋼廠是要在亮馬河打造一個十萬人居住、三十萬人生產勞動的工業區”。
“所以除了要建設配套教育設施,還要建設與勞動人數和居住人數相匹配的綜合性醫院”。
李學武看著姬衛東說道:“我們廠已經給了廠醫院無限招收優秀醫生的名額,也正在與醫學院聯系合作”。
“醫院應該是今年下半年開始建設,年底應該能完工,這先進的醫療設備咱們國內……你也知道”
他看著姬衛東問道:“你能看著工人老大哥身處惡劣的醫療環境不管不顧嗎?”
“我就不該嘴饞,來吃你這頓飯!”
姬衛東晃了晃下巴道:“一個承納最少五十萬人的綜合性醫療保障醫院,你知道需要多少設備嗎?”
“還是港城最好的醫院標準對吧,我可真是服了你!”
他挪開酒杯,看著李學武說道:“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我知道軋鋼廠的發展很快,但總要有個過程”。
“你們現在就算是有錢,把所有設備上齊了,會用嗎?醫生的醫療水平能達到這一級別的醫療標準嗎?”
“不敢保證吧?”
姬衛東手指點了點桌子,道:“港城就在那里,飛不走,跑不丟,慢慢來,你們需要什么,我一點一點送進來,行不行?”
“你說的我理解,我比所有人都理解”
李學武認真地看著他說道:“但你有沒有想過目前和以后的國際形勢,以及內部的形勢變化和走向?”
“你確定你現在能把這些東西運進來,以后呢?”
他看著姬衛東說道:“我敢保證所有的機械設備進來后,會征集最優秀的醫生和科研團隊參與學習和研究”。
“我敢保證軋鋼廠會竭盡所能保證醫療和教育的投資建設”
“我更敢保證軋鋼廠在未來三年內、五年內一定能實現目標建設,到時候也需要這些設施來保證后續發展的運行”。
“現在我問你”
李學武看著他說道:“你敢保證未來五年內所有設備無障礙進入內地嗎?”
“你敢保證未來五年內我們的醫生和科研隊伍有足夠的時間來適應和學習嗎?”
包間內一時之間安靜了下來,姬衛東在思考,于麗則是在用目光關切地看著兩人。
她早得到李學武的消息,今天要在這邊招待姬衛東。
談的是軋鋼廠的一些工作,就是沒想到問題這么棘手。
無論是教育或者醫療設備其實都不在保密和封鎖范圍內,基本上不在。
但成系統地采購這些東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些設備不是你想買就能買得到的。
尤其是先進的醫療設備,很多都是預定制的。
一臺幾十萬,哪個廠家會造出來擺在那等著醫院來買。
有些設備甚至更新換代很快,造出來必須賣掉,否則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掉價。
更有些設備是需要尺寸來完成配套生產的,不提前訂購,哪個廠家敢生產出來讓你毀單啊。
一個廠家一年可能就生產一百多臺設備,它足夠吃了。
每一單都足夠重要。
所以李學武提前跟姬衛東談,就是在未來一年,乃至是未來三五年風云變化之中,軋鋼廠的基礎設施不會落后。
尤其是要建設大型綜合醫院,醫療能力要覆蓋全廠區,全工業區的職工。
這個時期醫生力量是最好籌集的,醫學院的畢業生也是最好籌集的。
軋鋼廠如果放棄了風暴前的最后一次寧靜,那未來再想快速發展,只能跟人家競爭了。
李學武安排人事去搶大學生,講明了什么都要,只要是大學生。
這里重要的就包括了醫學生,這是未來醫院建設的基礎。
培養一個合格的工人可能只需要一年,但培養一名合格的醫生需要五年、八年,甚至十幾年。
這不僅僅是單純地用錢砸,用病例喂的問題,是整體醫療環境和基礎能產生較大影響力的。
姬衛東站在圈外考慮問題能看到廣泛的問題,好像說到了點子上,夸夸其談,有理有據。
但在李學武看來,說什么都不如軋鋼廠的建設重要。
他是正在干活的人,他最懂目前軋鋼廠需要什么。
你就想吧,李學武連李懷德說業務的話都當放屁,他能聽姬衛東的?
領導,不懂業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