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因貪財身家喪
鳥為得食命早亡
貪婪伴生憤怒,吞噬智商。
拼了命的把自己送進鐵牢房。
欲望哪有個頭啊,今年走路上班,明天就想騎自行車上班。
再看見人家坐著小汽車,看看自己的自行車又覺得不香了。
“要我說啊,你們還是太客氣了,手段完全可以嚴肅一點嘛。”
趙富春喝了口茶,瞅了一眼斜對面坐著的李學武說道:“還給他們機會呢,我看不見得念你好。”
“呵呵——也許吧,不過我倒是沒想過要不要他們好的問題。”
李學武翻看著手里的文件,道:“只要您記得我的好就行。”
“我?我記你一輩子好有啥用,這些人以后還不是你用啊?”
趙富春微微搖頭道:“都是四五十歲的人了,白活這么多年,這么一點事都看不清,分不清。”
“事到臨頭了嘛,總有人想著蒙混過關、濫竽充數。”
李學武抬起頭看了看他,笑著說道:“我跟您先說一句不好聽的,您可千萬別介意啊。”
他看著趙富春說道:“雖然這些人走的組織關系是借調,但進了軋鋼廠以后,管理上我們可嚴。”
“給他們時間和機會處理以前的事了,我們已經做到位了,到了紅星廠再搞亂七八糟的……”
“我知道,你不用說了。”
趙富春微微皺眉擺手道:“借調是借調,使用是使用,按照你們的工作節奏辦,誰都一個樣。”
“只要是犯錯的,或者拒不交代問題和事實的,通通按組織程序處理,我們這邊絕對配合。”
他說的爽快,實則給李學武剛剛的話套了幾層限制,很怕紅星廠這邊大開殺戒,尤其是李學武。
以前沒接觸過不知道,后來接觸了幾次,特意打聽了一下這個人怎么樣,好不好相處。
打聽到的結果是,這個人挺好的,人品不錯,就是有一樣不太好,殺心太重,老愛看槍斃人。
要不怎么說今天在外面協調會現場他發了火呢,這些人真是爛泥扶不上墻,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明明都點了他們了,紅星廠的發展好,從這邊退休不比守著那些個破爛強啊?
再有一個,告訴他們必須服從工業整合的命令,還說了紅星廠來人了,這些人還亂說話。
別的且不說,現在李學武手里拿著的那份名單不就是這些工廠的花名冊,閻王爺手里的生死簿嘛。
名單一交,生死難料。
當初談判的時候就已經講好的,問題干部在整合前發現的,交給市里工業部門來處理。
問題干部在整合后發現的,交給紅星廠按組織條例處理
干部在整合后出現問題的,由紅星廠按照組織程序自行處理。
這種整合進來的干部就是沒根的浮萍,在扎根的過程中就得聽話,就得服從命令,否則誰讓你扎根落腳啊。
“有您這句話,我們的工作就好做了”李學武沒在意他話里的另一層意思,笑著說道:“畢竟是我負責紀監監察工作,這以后要是出了問題,還得是我來處理。”
“放心吧,咱們你也知道,沒有那么多事,該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尤其是紅星廠現在的狀況。”
趙富春喝了一口茶,看向李學武笑著問道:“聽說跟法國商人那邊談的差不多了?定下來了嗎?”
“應該還得等幾天”李學武并未隱瞞他,微笑著介紹道:“這一次合作的內容太多了,框架也太大了,所以細節上過了很多遍。”
“應該的,應該的,這么大的合作基數,是吧?”
趙富春套著李學武的話,端著茶杯問道:“現在能確定合作的總價值是多少了嗎?”
“這個真是沒法說,技術、設備、補償貿易等等”李學武想了想說道:“我個人估計啊,應該是不少于一千萬的,但其中有虛值。”
“那也不少了啊!”
趙富春驚訝道:“先前那個什么阿特已經跟你們簽了幾千萬的訂單合同了吧,現在又是一千萬。”
他掰著手指頭數了幾個項目之間的合作,以及出口產品的目錄,最后講道:“這一千萬可不是訂單量啊,要算訂單你們這都得奔著幾千萬甚至是更高的價值去了。”
“沒那么夸張,畢竟都還是剛剛談判,基建到生產,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呢。”
李學武笑著示意了對方道:“還得請您多多支持和幫助啊。”
“我這邊都好說,呵呵呵。”
趙富春輕聲笑著打了個哈哈,隨后似是無意地問道:“我怎么聽說,紅星廠是準備出售這次與法商合作而引進的技術和生產設備?”
“呵呵——您從哪聽來的?”
李學武笑著打趣道:“我想能到您耳朵里的消息,至少應該有八成準兒吧,這連一成都沒有啊。”
“我們廠怎么可能出售技術和生產設備呢,誰買呀?”
這年月最值錢的便是技術,可技術也是最不值錢的。
無償技術轉讓成了大型單位之間的常態,發明或者改進技術的那些人領著死工資,哪有什么激情。
可紅星廠不一樣,這邊的科研所是有獎金和補貼的,科研人員的創新和技術發展的動力很強。
包括車間里的技術工人,只要提出了對生產有利的技術改進,或者設備改進,也一樣能拿到獎勵。
物質獎勵和精神獎勵都有。
對技術發展是如此,對安全和其他項目也是如此。
死工資,活獎金。
“這一次法商給出的生產訂單是龐大而又復雜的,我們廠獨立完成生產是不可能的。”
李學武很坦然地講了實際情況,道:“所以目前在跟法商談判的過程中,也在物色挑選合適的單位進行溝通和談判。”
“哦?意思是你們出設備和技術,由合作單位出人力和其他?”
趙富春好像聽明白了,皺眉問道:“這樣的合作在咱們京城工業范圍內就能找齊了對應的單位吧?”
“不知道,廠領導還沒定下來呢,說是得等法商那邊談完。”
李學武打著迷糊道:“不過我們廠的合作方式有點特殊,是以聯合工業的形式進行合作。”
“也就是說,工業廠區要建在鋼城,形成一體化的集成式體系,我們廠出技術和設備,工業區由聯合工業管理處統一管理。”
“非要去鋼城嗎?京城不也有很成熟的工業基礎嘛!”
趙富春皺眉道:“當初我就說不希望你們把工業基地挪走,現在看看,合作上多拌手。”
“這不是我們能決定的,還是看外商的意見。”
李學武一桿子給趙富春支到外國去了,他解釋道:“外商也是考察了鋼城的綜合工業能力后,才選擇了同我們合作的。”
“反過來說京城,我們廠對生態工業的理念得到了外商更廣泛的認同,法商已經提出了共同參與設計和建設的請求。”
“我知道,我知道,你們廠現在講安全,講環保,講防職業病,做雙預案和安全標準化嘛。”
趙富春嘆了一口氣,說道:“我也知道你們提出的工業管理理念是先進的,是有效果的。”
“但是吧,凡事還得講究個循序漸進,一口吃不成胖子。”
他看著李學武微微搖頭道:“你們都能看得出京城工業頭上的緊箍咒越來越緊,我就看不出?”
“但是吧,事情總是需要人去做的,這個時代,總需要一些人去犧牲,為了更廣大群眾的利益。”
趙富春放下手里的茶杯,看著李學武說道:“我是真希望紅星廠在發展過程中能多給京城工業提供一些拉動力和牽引力。”
“您太高看紅星廠的能力了”李學武笑著說道:“紅星廠連自己這點事都沒干明白呢,何談牽引別人,拉動別人啊。”
“在我看來,工業也好,經濟也罷,自力更生、艱苦奮斗的帽子還是不要摘,否則容易感冒。”
他很直白地說道:“紅星廠可以是一盞探路燈,是一臺試驗機車,或者是錨定在時代的旗幟。”
“沒必要給紅星廠搞的這么特殊,我們也是在干中學,學中干,也是在摸索前進嘛。”
李學武示意彭曉力幫忙倒水,自己則是繼續說道:“您說的合作也好,交流也好,在我看來是很好的機會,讓其他企業了解我們,我們也需要了解其他企業。”
“至于說工業發展這一項,實在是變更不了,整體規劃做的很大,一環套一環了,很麻煩。”
“嗯,了解了”趙富春點點頭說道:“我是想給京城工業留下一顆火種啊,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嘛,京城工業這團火燒得越旺越好。”
“我雖然沒有具體負責這個項目,但我覺得合作是沒有問題的”李學武笑著說道:“還是看機遇,看相互合作的意愿和聯系。”
送走趙富春后,孫健叫了彭曉力過去了解情況,這位趙主任來干啥?不只是喝茶才對。
彭曉力的解釋是:哭窮賣慘、道德綁架、趁火打劫、欲蓋彌彰。
紅星廠最近有點噪音超標了,白天上班不僅僅要忍受車間那邊傳來的機械聲,還得聽著工地上的建筑噪音,噸噸噸,砰砰砰。
晚上呢?晚上就消停了?
怎么可能呢,建筑工地上兩班倒,日夜不停歇,連主管建筑的郎鎮南都是這樣節奏在上班呢。
這種情況沒有辦法解決,三年在亮馬河建造一座小城,包羅萬象,不拿出硬實力來絕對不行的。
聯合三產和聯合工業要施工建設車間,給即將整合過來的那些企業干基建,還要建學校、建各種建筑的地基。
聯合工業那邊的第一批只有兩家企業,整合完就要拆設備,人員就要安置到軋鋼廠,所有的生產任務就開始羈押,啥時候設備重新安裝了,啥時候生產任務才能繼續開始。
跟市里談好的,雖然整合了這些工廠,但他們的生產任務要接下來,直到明年重新下發任務指標。
而對應的,這些工廠的財務預算也會單獨劃分,成立財務核算組,逐漸合并進入紅星廠。
基建速度必須超過整合速度,設備的拆解、遷移、安裝、調試會耽誤時間,但其他時間不能影響。
為了這次工業整合,廠里可是下了很大的力氣,人事、技術、調度、工程等等部門都在忙。
李學武要負責全廠聯合工業和三產,以及行政業務的協調工作。
所以他的案頭上也會出現工程那邊的文件,且是越來越多。
趙富春走了沒多大一會兒,李懷德給他打了個電話,問了問情況,李學武也是照直了說。
“這家伙真是陰魂不散,回頭給門口貼兩張符篆吧,避避邪!”
“哈哈哈——別了,萬一不好使,再把大鬼給招來就麻煩了。”
李學武也是玩笑著說道:“我跟他說了,您煩他,不愿意見他,他沒去找您吧?”
“找我來?找我干啥?我還不罵他兩句啊——!”
李懷德現在算得上是志得意滿了,輕笑著說道:“甭搭理他,該怎么干工作還是怎么干,凈聽他的了,一點忙幫不上,還扯后腿。”
“嗨,可就是您說的這樣嘛,我剛剛跟他也提呢,甭想著再改紅星廠的規劃了,沒門的。”
李學武提醒道:“他可跟我提了,想要咱們廠幫扶其他企業呢,瞄準了咱們廠跟圣塔雅集團合作項目的技術和設備,我松了松口。”
“嗯,合作嘛,跟誰不是干,我也希望咱們在京城的根能越扎越穩固,越來越結實。”
李懷德在電話里提點道:“但是吧,有些事你得長個心眼子,不能什么人都信。”
“就是他這路的,你不能隨便跟他搭茬,很可能粘著你不撒手。”
“了解了,我這邊跟東風建筑的竇經理聯系過了,您晚上有事沒有,咱們一起吃個飯?我給您詳細匯報一下。”
“東風建筑嗎?怎么想起吃飯來了?”
李懷德好笑道:“行啊,別整得太外道了,就近吧,跟招待所。”
他在電話里說道:“外面那些飯店的手藝我實在是吃不慣,更沒啥可吃的,還是咱們這舒坦。”
“另外一個,外面的酒我也是喝不慣,忒沒勁。”
“得嘞,聽您的,就在招待所,我跟秦所長說一聲,讓錢師傅主廚,多整幾個好菜。”
跟李懷德這邊說完了,李學武掛上了電話。
剛剛正在說話的時候,是彭曉力帶著竇耀祖走了進來。
李學武先是招手示意他坐在了自己的對面,這才在講電話的時候說了竇耀祖請客的事。
竇耀祖坐在對面聽著,也知道李學武是臨時起意,幫自己拓展關系。
請客啥的都無所謂,借著李學武的東風跟著紅星廠干了一年多快兩年了,他可是今非昔比。
市里有座帶大院的大樓當辦公場所,手里的工人都上萬了,接紅星廠的工程都干不過來了。
現在的東風建筑,那是要技術有技術,要人力有人力,要設備有設備,不比一般的建筑工程隊差。
當初給李學武摳那間倉庫的地下室,還借了工程隊的挖機,借了他親戚的光,舍了好大的人情債。
可你看看他現在,工程機械碼在一塊,京城所有的建筑隊拉出來比一比,他絕對不是最差的。
這一年多他本人也是沒少賺錢,要說送禮,他早就想給李學武送禮了,可李學武從來不要這個。
就算是東風建筑的股份還都是他硬逼著送過來的,是掛在了回收站的名義之下,算是小集體。
“晚上沒事吧?”
李學武將手里的文件放在一邊,看著竇耀祖笑著說道:“李主任挺關心咱們的工程建設的,我想這是個機會,你早晚也要跟廠里合作對接。”
“沒事,沒事,我聽您安排。”
竇耀祖笑著說道:“跟您出去我這心里可有底了,干啥都行啊。”
“別緊張,沒什么事,就是坐在一塊聊聊天,你當李主任是啥?”
李學武笑著逗趣道:“熊瞎子還是大老虎啊?”
“沒有,沒有,哈哈哈。”
竇耀祖笑著說道:“我這不是怕我嘴笨,不知道說什么對錯嘛。”
“能有什么對錯,都是干工作。”
李學武看了看手里的文件,問道:“建筑材料那邊有沒有什么問題,或者說困難?”
“這個……我也是正想跟您說呢,市建筑那邊找到我了。”
竇耀祖解釋道:“那邊的意思是,建筑工業必須掛靠在建筑隊的下面,搞小集體是不行的。”
“然后呢?拿材料卡你?”
李學武看了他一眼,道:“誰跟你說的,怎么說的?”
“是市三建那邊,只是傳了個話過來,具體是誰沒有說。”
竇耀祖遲疑著解釋道:“其實現在的建筑材料已經在卡了,只是我一直在協調。”
“怎么協調?出血嗎?”
李學武敲了敲手里的文件道:“現在紅星廠項目越上越多,你打算賠錢干買賣啊?”
“鋼筋和金屬建材你跟銷售那邊聯系一下,直接給你定向生產一批,木料、油漆、水泥這些東西你聯系綜合貿易管理中心那邊。”
李學武在紙張寫了幾張條子,又交代道:“讓你上紅星村去,你去了嗎?”
“去了,去了,跟尹主任談的很好,他們那邊也是小窯爐,恐怕……”
竇耀祖遲疑著說道:“只依靠紅星村生產磚瓦一定是供不上的。”
“沒想著讓他們供上。”
李學武看了看他,道:“這叫給自己留條后路,也讓別人知道鉗制不住你。”
“以后什么三建五建的再來聯系你,直接大嘴巴抽他!”
他語氣陰沉地說道:“藏頭藏尾的,定是奸邪之輩。”
“是是,我知道了。”
竇耀祖可不敢像李學武說的那樣,大嘴巴抽人家。
他是小心謹慎的,有些事能過去就過去了,沒必要較真。
雖然有李學武在背后給他撐腰,但不能給李學武惹麻煩。
“現在工程即將全面展開,人員管理要跟上,無論招進去多少人,都不能出了人事問題。”
“機械和設備廠里這邊會有一定的支援,應該很快就能到。”
“生態工業區的建設是重中之重,包括地下工程、人防、倉庫、給排水工程、管網工程等等。”
李學武敲了敲手里的文件叮囑道:“我不能說這是百年工程,但說它是五十年工程是不為過的。”
“我明白,您放心,東風建筑始終按照您的要求干工程。”
竇耀祖保證道:“要是出了質量問題,您隨時拿我的腦袋。”
“你的腦袋可抵不上工程出了問題的錯。”
李學武看著他點點頭,隨后敲了敲桌子,輕聲提醒道:“我教你個事,你別嫌麻煩,也別嫌不好辦,或者心里有負擔。”
“李處長,您是了解我的,我這個人沒啥文化,就是認準了您這一門了,您說吧,我保證執行。”
竇耀祖很是認真地看著李學武,好像等著接多么艱巨的任務似的。
李學武輕聲給他交代道:“你呀,一會兒去廠文工團舞蹈隊,找他們舞蹈隊的隊長……”
紅星廠文工團,現在市里也算是一面拿得出手,叫得上號的文工宣傳工作隊伍了。
五一勞動節,在市里組織的慰問演出中一鳴驚人,節目效果直接打響了紅星廠文工團的名聲。
這還得說紅星廠肯投入,在宣傳工作上是下了大工夫的。
不僅僅從各專業院校網羅了一大批專業技術人才,還從各表演團隊和院校挖來了專業的老師。
依照原本的文藝宣傳隊骨架,快速搭建并形成了如今小三百人的規模,涵蓋了舞蹈、聲樂、歌唱……等多種表演形式的專業團。
很多叫得上名字的老藝術家,也都在這邊工作,不是紅星廠有藝術發展的土壤,實在是紅星廠給的太多了。
工資有保證,安全有保證,待遇又好,福利也好,人事處有幾個四處挖人的小隊,反饋的信息是,工作特別好做,只要講清楚待遇。
這年月對廠技術骨干力量,以及專業工程師隊伍的關注度不是很嚴格,很多人都可以自己申請調離單位,只要雙方可以接受。
紅星廠發展的好,紅星廠各個隊伍發展的也就蒸蒸日上。
舞蹈隊剛剛結束了五一勞動節的大型演出,現在就要為七一和八一以及十一的表演舞臺做準備了。
訓練和排演其實很緊張,基本上成團以后,按照宣傳處給出的要求,他們一年都很少有休息時間。
即便是沒有大型舞臺的演出需要,也得準備著各種慰問演出。
自從王亞娟升任文工團指導員以后,周苗苗便接了她的崗位,成了舞蹈隊的隊長,也是文工團的副團長。
因為隊伍構建時期文藝宣傳隊沒有什么優秀的管理干部,所以她們這一批來的人就被重用了。
當然了,現在又招進來不少能人,文工團的組織構成也變的嚴謹了起來,即便有周苗苗和王亞娟這樣的存在,但她們也是專業的。
如果說組織工作或者財務工作,哪怕是人事和后勤工作,對她們來說是有負擔的,可在專業上,兩人絕對敢說可以勝任副團長。
王亞娟上次見著李學武的時候,面對李學武要幫她調崗的話都不敢應下來,就是怕自己不行。
現在干著指導員的工作都覺得需要學習和努力了,再提高,掉下來還不得摔死啊。
別人不用比,只比較文工團的團長張麗,年歲比她們大了幾歲,可在行事做風,管理手段上,絕對比她們要強得多。
現在團里又來了幾個副團長,也是專業的,可無論多大歲數,在張麗面前絕對是不敢倨傲的。
因為張麗根本就不是藝術專業管理,而是保衛和思想管理出身,誰敢不聽她的話,想上正治課嗎?
有人笑談說,這叫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
其實倒也不是這樣,張麗這人雖然管理上很嚴格,但做事坦蕩,沒有遮遮掩掩,很讓人信服。
再看王亞娟,從副隊長到指導員,從臺前到幕后,放棄了表演事業,走上了管理崗位。
以前舞蹈團或者一起來的其他同事敢小瞧了她嗎?
當然不敢了,一方面都了解,她跟廠里領導那邊有關系,還不是周苗苗的那種關系。
另一方面則是身份有別,人家現在是干部了,自己還是演員。
王亞娟也有意與過去的生活和經歷做割舍,對以前的那些揪心事不想再提了。
所以對待團里這些人一視同仁,工作認真,自然沒人說她閑話。
倒是周苗苗,她這舞蹈隊隊長沒人質疑她的努力和勤奮,更沒有人質疑她的專業技術能力。
但是吧,這個文工團的副團長就有人覺得不服氣了,尤其是跟那些老藝術家們坐在一起開會的時候。
她自己也能覺察得出來,知道人家看不起自己,可她不在乎。
在乎也沒用,路已經走到這了,還能往后退回去嗎?
周苗苗只是告訴自己,努力和運氣一樣重要,如果運氣沒有來,那就努力讓運氣來到自己這邊。
破罐子破摔是不可能的,她得好好活,好好干工作,要通過努力把自己的名聲一點一點撿回來。
這就有點像后世那位什么淇的,以前拍電影衣服越脫越多,最后脫干凈了,終于成名了。
結果呢,也知道沒得脫了,那就穿嘛,整出一套什么我要努力把衣服一件一件穿回來的勵志雞湯。
當初脫的時候誰逼著你了,賺錢和出名的時候沒想到這個?
這就是在給自己立人設。
周苗苗的人設就是,我雖然瘋過、浪過、玩過,也被玩過。
但是,我還是個好女孩,而且是勵志向上潔身自好的好女孩。
有人背地里講究她,說她不嫌臟,竟然“啃老”。
那她就處個有知識、有文化、有未來的年輕對象,還是個大學生,要眼氣死這些老鴇嘴。
有人質疑她的能力,那就努力訓練,要做到專業上碾壓所有人,讓她們無話可說,不敢硬鋼。
所以,只要沒有團隊指導訓練的時候,她總是在訓練。
如果有工作,那就工作完趕緊加練,時時刻刻提醒自己,身后有一圈小婊子在等著看她的笑話。
今天這也是剛剛完成了團里的任務,正準備換衣服去訓練呢。
門口傳達室的保衛來消息,說是有人來找她。
紅星廠可不比以前了,她聽說的,李學武當保衛處的家以前這廠里亂的很,小孩子都能跑進來玩。
可李學武全面負責了保衛處工作以后,這廠里可是嚴格了很多,外面的人根本進不來。
所以能來文工團找她的只有廠里的職工。
要是干部或者秘書找,直接電話就行了,她也好奇是誰來了。
她對象這會兒還在上班……
“您是……”
“您好,您好,是周同志吧?”竇耀祖笑著打招呼道:“我是東風建筑的總經理,我叫竇耀祖。”
“額,您好,竇經理。”
周苗苗困惑地看了看他,問道:“我好像不認識您吧?您找我來是有什么事嗎?”
“實在抱歉,打擾您了。”
竇耀祖還是一貫的客氣本分,憨厚的表情讓周苗苗的警惕都放松了許多。
這樣的人一看眼神和面相就知道不是什么惡人,老農民一樣。
“我呀,剛跟保衛樓那邊過來,這不嘛,約了李主任晚上一起吃個飯,就在咱們招待所。”
竇耀祖尷尬地擺了擺手,道:“您別誤會,我雖然不是咱們廠里的人,但咱們廠里所有的工程建設工作都是我們單位負責的。”
“啊,是嘛,竇經理您好。”
周苗苗也是個玲瓏人,竇耀祖已經把幾個關鍵詞講出來了,她哪里還不知道對方是誰的關系。
而且對方言明了晚上要同李懷德一起吃飯,這會兒來找她,什么關系不用說都清楚了。
只能是李學武安排的,就是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您看看,我這嘴啊,就是笨的厲害。”
竇耀祖歉意地笑了笑,請了周苗苗往一邊站了站,這才苦著臉說道:“我呀,一直干著咱們廠的工程,借了李主任不少的光。”
“我是想報答一下李主任的,可李主任光明正大,兩袖清風,不給我這個機會,我只能去找李副主任問,我這個心啊——”
他語氣有些笨拙地說道:“還是李副主任禁不住我的央求,便跟我說了,請您幫忙,去商場挑選幾樣禮物,李主任一定會喜歡的。”
“這……不太好吧?”
周苗苗皺著眉頭說道:“您的心意我會跟領導講清楚的,禮物就算了吧。”
“不!不!不!您誤會了!”
竇耀祖笨拙地擺了擺手,道:“我是說買禮物啊,送給您,不是給李主任的,我怎么敢送領導禮物嗯,是送給您的。”
“送給我?那就更不應該了。”
周苗苗有些懊惱李學武的做法,但嘴上還是客氣道:“我可沒幫您的忙。”
“李副主任說啊,您在五一勞動節上的表演很成功,辛苦了。”
竇耀祖認真地說道:“我也看了節目,真的很好啊,我的職工也看了,很喜歡啊,所以借這個機會感謝您啊。”
他的話沒有章法,聽著語無倫次的,但可信度大大的提升了。
周苗苗打量了他一眼,問道:“您的意思是,東風建筑和紅星廠在合作,您的建筑單位也看了節目,想要對紅星廠表示一下感謝,是個這個意思吧?”
她好笑地說道:“通過感謝我,讓領導知道您的心意,對吧?”
“對對對!哎呀,我這張嘴啊!”竇耀祖苦笑著擺擺手,道:“多虧了您理解我啊。”
“咯咯咯——”
周苗苗聽懂了,也看出了他的笨拙,忍不住好笑道:“差點給我繞糊涂了,我也是想了半天才明白。”
“怨我,怨我”竇耀祖無奈地笑了笑,說道:“我這邊車都準備好了,您看有沒有時間,咱們現在就去商場,可著您的心意選!”
“那多不好意思啊——”
周苗苗眼角的余光一瞥,卻是瞧見了不遠處停著的一臺伏爾加M24,車牌子可不是李懷德那臺。
不用問了,正是眼前這個憨厚笨拙老頭的座駕了。
真是沒想到,一個建筑公司的總經理能有這種場面。
周苗苗一想到眼前這位跟李懷德的座駕一樣,那級別……顯然是不低的。
所以態度上就又好了不止一倍。
竇耀祖見她這樣說,知道心思動了,便笑著說道:“我得請您給我感謝您的機會啊。”
“快別這么說,我太難為情了。”
周苗苗抬起手看了看李懷德送的手表,道:“您稍等我一下,我換身衣服就出來。”
她是舞蹈團的干部,這又是正經事,她寫出外差,誰能查她。
所以也就十多分鐘,站在轎車旁等著的竇耀祖便見著仙女一樣的周苗苗邁著窈窕的步伐走了過來。
我滴個天老爺啊,這李主任真是艷福不淺啊——!
“來,上我車,讓你司機回去吧。”
李懷德從樓里出來,招呼了李學武,道:“晚上甭回去了,陪我打麻將,最近手癢癢。”
他是真會找理由啊,打麻將還特么得跟李學武打。
老李在牌場上有個綽號,運輸大隊長,又菜又愛玩的那種。
而且牌風好,輸了贏了都開心,就喜歡玩個真實。
可現在的紅星廠,誰敢跟他玩真實啊,萬一輸急眼了,毀的就是自己的前程啊。
所以老李后來也不跟那些人玩了,手癢癢就找兄弟單位的負責人玩,都是一把手,沒有負擔。
可外面玩是有風險的,所以他也是心癢癢撓墻根,抓著李學武了,今晚別想跑了。
李學武苦笑道:“您早說啊,早說我就讓他先回去了。”
給韓建昆擺了擺手,示意他幫自己跟家里說一聲,這才上了伏爾加。
栗海洋這小子也在,笑著跟李學武開了句玩笑,鬧了鬧。
伏爾加拐了個彎,進了招待所的大門,便見著另外一臺伏爾加停在院里。
李懷德笑著問道:“老竇賺著錢了?”
“哎,您覺得呢?”李學武笑著說道:“借的,一看車牌子就知道了,他哪有這個膽子買轎車啊。”
兩人說著話,車停在了門口,李學武剛下車,胳膊便被人給垮住了。
“呦!苗苗啊——”
李學武故意叫的親切,笑著逗她道:“我這可沒坐錯位置,你這沒摟錯人?”
“領導——”
周苗苗嬌聲嗔了一句道:“我跟您親近親近不行啊?”
“行!當然行!”
李學武瞧見李懷德走過來看熱鬧,逗笑道:“咱們這郎才女貌的,往這一站,多登對是吧?”
“哈哈哈——”
門口瞧見熱鬧的,聽著這玩笑便都笑了起來。
下班了,領導們也都放松了,大家開個玩笑沒人會在意什么。
給竇耀祖做了介紹,李懷德也是笑著跟他握了握手,聊了幾句。
馮娟笑著站在門口招呼道:“歡迎二位領導,里面請。”
“咋整的這么正式呢?”
李學武笑著打量了她一眼,問道:“又開始學習新服務了?”
“我們可是先進單位——”
馮娟也是經常跟領導打交道,不怕跟他們開玩笑,這會兒說道:“工作和服務都要先進才行。”
“跟國際飯店那邊比吧?”
李懷德看出了什么,點頭笑道:“我看可以比一比,我就覺得招待所比國際飯店的服務親切。”
“謝謝李主任——!”
馮娟也是鍛煉出來了,這會兒笑著道了謝,算是討了口封。
飯菜都是預備齊了的,只等他們上桌,廚房那邊便開始傳菜。
這邊馮娟已經幫忙倒了第一杯酒,包間里已經喝上了。
李懷德、李學武、竇耀祖,以及周苗苗四個人,算是私人局。
尤其是周苗苗坐在這,緊挨著李學武坐了,從一見著面便開始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情人關系呢。
可知道的都看見了,周苗苗一身的新衣服,新鞋子,就連脖子和耳朵上都添了金黃色。
下班了,她這么打扮,在招待所里,自己的地盤,沒人管。
李懷德看向竇耀祖的眼神里,已經有了滿意的神色。
都說老竇憨厚老實,可見這也不是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