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德寺跪倒在地，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是老師輸了”
他抬頭看向游玄，眼中卻也沒什么不甘，只有無奈的苦笑甚至是一絲欣慰。
確實這場決斗并不算是十分酣暢淋漓。他的戰術一直在受阻，他的卡組處處被克制。全力出招卻往往也只覺得有如打進了海綿里，窮盡變化卻似乎全都早在對方的計算之內，被輕易全數化解。
若是對決斗者而言這無疑是一場失敗的決斗，但對一名老師來說卻未必如此。
畢竟對一個老師——尤其是一個很可能即將迎來終點的老師而言，最好的寬慰莫過于看到自己的學生青出于藍。
“多謝老師手下留情。”
收起決斗盤的游玄邁步走過場中央，俯身攙扶大德寺。
“呵呵，你倒是會說話。是誰手下留情了你以為老師心里沒數嗎？”
大德寺輕笑，擺擺手示意他不用扶了。隨后他索性坐下到了臟兮兮的臺階上喘氣。
“咳咳咳咳咳”
大德寺又是一陣猛咳，這次甚至咳出了一口鮮血。
游玄站在一旁，卻倒也并不擔心。
若是常人如此，多半也便意味著人已是病入膏肓。但大德寺不同。
這只能證明大德寺這個身體快死了，卻不是人也一定要死。
大德寺咳了一陣，好容易緩下來，抹了抹嘴角的血漬，笑看了眼游玄。
“老師就要死啦，你就一點都不擔心下么？”
游玄聳聳肩，指了指旁邊那具已經被他打開的棺材，以及棺材里大德寺的干尸。
“老師都已經有具尸體在那了。”他說，“顯然老師沒那么容易死。”
大德寺哈哈大笑。
“呵呵，長生不老這是古往今來多少煉金術師的終極夢想。”他搖搖頭，“但老師可沒那福分。這具身體便說不定是最后一具了。”
“老師這樣層次的煉金術師，縱然肉身已死，魂魄也可不滅。”游玄道。
大德寺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就知道了？”
游玄微笑不語。
大德寺確實還做了下一手準備。他嘗試了煉金的禁術，在這具肉身死后他將不再尋找新的肉身容器，而是只以靈魂形態存在。
他飼養的那只名叫法老王的貓就是他靈魂新的棲身之所。
但這事他可沒和任何說過，連影丸都不知道這計劃。卻不知怎地被他這學生知道了。
“喵嗚”
正說話間，法老王不知何時已尋了過來，飛身撲到了大德寺懷里，怡然自得地趴伏了下來。
大德寺瞇著眼睛，一邊擼貓一邊悠然地繼續說話，一如他平日在講臺上授課時那樣。
“還真是什么都瞞不過你，有時我覺得你真是個可怕的家伙啊呵呵。”
大德寺隨意地道。
“我是有那個想法，但也只是一個將死之人最后的嘗試罷了。
靈魂不滅也是無數煉金術師前赴后繼去嘗試的壯舉，可又何曾有人成功過？
我的下場多半也如那些先輩們一樣，不僅無法長生，連靈魂都要灰飛煙滅也說不定。”
“老師會成功的。”游玄篤定地道。
大德寺一愣。他忍不住抬起瞇瞇眼，仔細看向游玄。
“哦？你又怎么能確定呢？”
因為我看過劇本。
心中這么想，當然是不能這么說的。于是游玄只微微一笑。
“我就是知道。”
“因為老師，可是世上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史無前例的最強煉金術師啊。”
大德寺仰頭，不由哈哈大笑。
“那但愿如此了。”
他從那長袍下拿出一本書，遞給了游玄。那是一本相當古怪的書，封皮上滿是古老復雜的紋路，封面正中還印著一只荷魯斯之眼。
就好像當人在看書的時候，書也在看人。
“這是一位古老的煉金術師留下、記載了世間真理的煉金典籍。我這一生鉆研這本書，所追尋到的煉金術最終奧義，名為賢者之石的智慧結晶，就在這里面了。
一直以來我都在尋找能夠繼承它的人。”
他笑了笑。
“我本以為這場決斗是我對繼承者的測試，但現在看來，應當是王給予我的考驗才對咳咳。
是啊，誰還能比決斗王更有資格繼承這股力量呢？”
事實游玄也從大德寺的指點、以及煉金術中學到頗多。他目前所掌握的超凡，黑暗力量的各種運用，其中許多都是自煉金典籍中所學演化而來。
翻開這本書一看，果然，其中就是那張卡。
大德寺以畢生之力制出的煉金術究極奧義，傳說中的賢者之石。
決斗中通過支付一半的生命值，它可以變成卡組里任意的一張卡。只不過這個是消耗品，最多只能使用三次。用過三次后這張卡就會灰飛煙滅。
“老師沒有親屬，在世上也沒什么值得留戀的，也就唯有那么一件事還放不下。”大德寺道。
“影丸理事長是么？”游玄問。
大德寺哈哈一笑。
“是啊。”他長嘆一聲，道，“人都是會變的不，或者也許不是會變，只是人本就是復雜的也說不定。”
“影丸這家伙他其實倒也不是壞人。”
“當年我們曾路過那邪魔占據的村莊，我們拼盡全力，為那些素不相識的村民挺身戰斗。
但那時我們都還青澀，那時我還未開發出煉金卡組，所用戰術也遠不如現在成熟。我們以二敵一，卻仍不是那邪魔對手。
我失手了。那時本應是我輸了的，本應是我倒下的才對。
但影丸他最后的回合將保命的陷阱‘體力增強劑Z’留給了我，給我回復4000生命值幫助我度過了難關。
可他自己卻在隨后敵人的攻擊中生命值歸零，倒下了。”
大德寺輕輕嘆氣。
“然后你們贏了嗎？”游玄問。
“當然，我贏了。”大德寺點點頭，“我繼承了他的意志，打倒了那個魔物。組隊戰的最后是我們贏了，影丸自也醒了過來。
可隨著時間推移我們才發現，他從未真正好起來。
那次決斗中的傷害加劇了他身體本就有的問題。他衰老的速度加劇了數倍，所有的器官情況都開始迅速惡化。
一年之后，他就已經無法離開輪椅。
兩年后，他就不得不依靠維生艙才能繼續生存。”
他瞇起了眼睛，輕聲道。
“人人都知煉金術是將石頭變成金子，但那只是表象。煉金術的真諦，是將人心變成更加高貴純粹的東西。可理事長卻正好相反，他原本純粹的心反而因為煉金術變得陰暗了起來。”
“遲早有一天，更大的災難會來到這座島上。為了那一天的到來，我不得不培養可靠的學生。”
“而如今有你在，我想我的使命也已經完成了。”
“這樣一來，我也能安心地去了。”
他說著輕輕閉上雙眼，躺倒了下去。
嘴角還掛著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