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山府。
四星級大酒店齊魯賓館。
史密斯夫人與余陽在電話里，針對三元化工的問題溝通未果之后，便從十里營趕到這里。
一邊加快對三元農業的圍剿，一邊借助眾多渠道，跟東方交換籌碼。
至于ADM和DanielSmith公司跟三元農業的官司……
到了她這個級別，打的是官司嗎？
不是，打的是利益。
只要拿出足夠的利益作為交換，這場官司必贏。
而對ADM來說，三元化工在其進入東方的戰略中，屬于必不可少的一步棋。
它不僅擁有植物基油墨和顏料的萃取、提煉技術，還是ADM入主三元農業的跳板。
所以史密斯夫人才會在違約取消油墨訂單之前，對三元農業完成了全行業封堵。
按照她的設想。
三元農業賣不出去東西，資金鏈斷裂的同時，又要面對巨額虧損，根本沒時間理會三元化工。
這個時候，ADM資助余陽一筆資金，解決三元農業的虧損問題，再換來三元化工的所有股份，也就實現了所有目的。
但余三元就像打不死的小強。
你跟他拼豆油市場的占有率，他跟你化整為零，搞出油料包和續一杯。
你跟他拼豆油價格，他連賣帶贈，死不降價。
你打壓十里營街道的飼料，人家卻搞旅游，賣燒烤，用三一飼料喂養豬牛，再宰殺了玩內耗。
你聯合空部猛虎，以及聯合主導東方進出口貿易的丸紅，令三元農業做不成外貿，他卻給你亮出浮屠經，請來一大群宗教瘋子。
在這期間，據說三元農業還利用自家的名號，從藤真那邊詐來一大批自動化控制設備和自動化控制系統。
全行業圍堵，肯定失敗了。
但史密斯夫人并不認為自己輸了。
因為她手里的牌，對東方來說，全是王炸。
比如，阻止三元農業拿到三元化工，北美高通會允許東方通訊公司在CDMA協議的基礎上，研發屬于東方的通訊技術。
比如，阻止三元農業拿到三元化工，ADM會從各方面幫助東方拿到奧運舉辦權和加入WTO。
比如，阻止三元農業拿到三元化工，北美克林政府會跟東方達成一系列友好合作協議。
在史密斯夫人看來，東方很難拒絕這些條件。
尤其東方當前的決策，是開放和引資。
然而老董的動作太快了。
不到半個月，二審都搞完了。
因此，史密斯夫人曾親自拜訪東山大總管。
那天。
“大總管先生，ADM對東山的經濟發展，肯定擁有無與倫比的推助力，一旦我方達成合作，膠州北部的煙威二城，可以跟倭島、南棒子連線，青港可以跟南洋連線，然后組成三大國際港。”
“夫人，我非常贊成你的意見，也非常希望擁有三個國際港，但東山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需要全民大會、政X大會、東山大院、省W大院，投票才能決定是否介入此案，畢竟三元化工涉及的職工和材料商，實在太多了。”
“大總管先生，您無需跟我說這些官方話。”
“好吧夫人，我和你說點自私的話……十里營的發展，伱也看到了，如果我介入此案，把三元化工搶過來，交給ADM，你說十里營街道，包括周邊數個省市的人們，如何看我？孫大副叛國之事，可是董政在泰市做副總管的時候，搞出來的，他現在是發改負責人，我怕他把我給改了。”
“抱歉，打擾了。”
東山大總管的話，雖然有些夸張。
但從這里完全可以看出東方對待十里營的態度。
那就是……
他們人太多了。
是啊，東方注重影響。
只要沒有太大負面影響，且一切欣欣向榮，即便三元農業在搶收大豆過程中，搞出那么多離譜的事，不一樣沒人問罪？
當然，濰城抗洪救災期間，三元農業不留余力的幫扶，也是雙方緩和的重要因素。
不過，史密斯夫人對三元農業，并非束手無策。
因為她執掌的是ADM，背后是華爾街資本。
其先與藤真達成合作，借助丸紅商社在東方設置的萬宏投資，以及萬宏投資控股的海量產業，四處宣傳三一豆油的危害。
別小看萬宏投資。
它在東方的三資企業（獨資、合資、合作控股），不僅包括懸掛東方牌照的三菱、三洋、三井、豐田、東芝、日產、日立、索尼、松下、佳能、尼康，還包括一系列不引人注意的產業。
比如養樂多、康師傅、三得利、大金空調……
而加上ADM的影響力。
比如大寶、護舒寶、哈啤、海飛絲、飄柔、七禧、美年達、佳潔士……
如果這么多的企業禁止員工購買三一豆油，三一豆油必然失去中高端市場。
如果這么多的企業，令員工以‘宣傳三一豆油的危害’作為業績，三一豆油豈會不死？
“小家伙，你知道什么是資本嗎？”
余陽知道什么是資本。
甚至比這個時空的任何人，都明白資本的可怕。
因此，其聽到廠務秘書的匯報，非常冷靜。
“余董，南河、江浙、北河、江南、江北、西江……多個省市責令三一豆油下架，要求提供當地認可的食品安全證書。”
“通知各地的菜販子，集體撤柜。”
“再就是，三一豆油的銷量，一夜之間停滯，并且社會上涌現出許多不好的傳聞，如果撤柜，我們會非常被動。”
“不就是等于坐實了傳聞嗎？無礙，賣不出去，我們自己吃，況且三一大豆的產量就這么點，三一豆油的產能又無法提高，再加上11月收割完第二茬，等到明年7月中旬才能拿到下一批大豆，剛好夠我們廠子內耗。”
“這會不會對咱們的餐飲產業，造成影響？”
“在商戰過程中，不要跟著對手的思路走，你要學會轉移輿論。”
“還請余董明示。”
“東方1臺的采訪車還沒走，讓那邊搞個爆炸新聞，比如曝光運送ADM食用油的罐車，以前是拉油墨的。”
“等輿論炒起來，再把最近生產的套套、振動棒、振動蛋拿出來，公開成分表，并標注采用誰家的大豆油制作樹脂，再制造出這些愛愛輔助工具。”
“再就是，讓菜販子們也散播一些消息，比如大豆價格多少，金龍油價格多少，讓消費者品一品，那是油嗎。”
“這樣一來，我看誰還能吃得下ADM食用油，她敢做初一，我就敢做十五，大不了同歸于盡，把市場讓給茍在后面的福臨門。”
“去吧。”
余陽說完，放下手中的‘和尚治病心得’，看向產業規劃圖。
豆油的戰爭，自家肯定輸了。
究其原因，一是對手過于強大。
二是東方當前的環境，注定自家大豆種植面積上不去。
三是沒有種植面積，也就沒有總產量，最終影響產能。
四是市場仍以‘廉價食用油為主’，成本較高的三一豆油，很難被全部消費者接納。
當然，ADM也沒贏。
自家反擊過后，估計吃ADM食用油的人，每次吃飯，都會不由自主的想到套套……
不過，自家跟ADM的對決，遠遠沒有結束。
比如飼料、牛肉、豬肉……
再比如搶奪三元化工。
余陽盯著產業規劃圖沉思許久，拿起廠務秘書放下的文案。
禁止員工購買三一豆油，并令員工污蔑三一豆油的公司，以倭企為主。
并且這里面不乏萬宏投資的實體企業。
“三菱、三洋、三井，咱確實跟三有緣。”
余陽找張A4紙，提筆勾勒下一步戰略。
下一步，肯定是想辦法幫三元化工完成轉型。
但在完成轉型之前，該計劃不能暴露。
否則自家又會面對三一豆油的處境。
因此，必須暗渡陳倉。
而暗渡陳倉過程中，勢必要在明面上搞出一些動作，吸引ADM的火力。
那么，參考自家現有資源，再瞧瞧這么多三。
“打世界Boss之前，先把藤真這個嘍啰解決了。”
余陽說完，走出辦公室，乘坐專用軌道車，來到鐵匠鋪。
其先拿起工程院提供的三軸聯動數控機床研究研究。
再根據構造圖，打造一套簡單的軸承，和一套簡單的滾珠絲桿。
然后查看特性。
高承載、高精度、長壽命……
“應該夠了。”
“如果多花點時間，還可以搞出伺服電機的零部件，組裝出一臺配套的伺服電機。”
“可惜自家不是研究機構，搞不出來配套的數控系統。”
“但上級肯定可以搞定。”
“畢竟飯都喂到嘴邊了。”
余陽說著，打包這些東西，乘坐專用軌道車，從1號線末端的韓垓鄉，切換到9月初全線通車的4號線，一路南下，直達濟水拳鋪鎮。
接著再次切換軌道，轉入濟水委托濟水三元建設集團，用半年時間借助無砟軌道技術修建的‘旅游專線’，來到三推集團。
三推拿到自家供應的模具和三元機械廠供應的配件之后，僅僅半年時間，就推出了一系列更新換代的推土機、裝載機、軋路機、修路機、軌道工程車、輪式工程車。
營收足足翻了十倍。
雖然大部分產品賣給了自家，但這恰好是一種產品優秀的體現。
否則三元建設和三元建材，肯定找徐工、柳工合作。
上午9點。
濟水，三推。
企業負責人拿起厚厚的一沓三軸聯動數控機床的圖紙，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左上側的標志。
東方工程院。
“余董，這真是從網上復印出來的？”
“真的。”
“臥槽了，如果能從網上找到這些東西，咱們三推還不得推天推地推月球？”
“假以時日，或許可以實現。”
“我這次過來，是想讓你們三推跟三元機械廠合并，推出一系列自動化生產設備，以及銷售這種三軸聯動數控機床。”
“余董，咱家什么水平，您又不是不知道，制造普通生產線沒問題，但制造這種高精度自動化設備，尤其這種設備中含有的零件，必須數十個，甚至數百個，必須規格一致……咱沒那條件啊。”
三推負責人說著，放下圖紙，拆開辦公桌上用棉花包裹的小型軸承和滾珠絲桿。
原本其只是隨意瞧瞧，看過之后，微微皺眉，忍不住拉開抽屜，拿出放大鏡。
旋即拿起電話，讓人送來倒置工業顯微鏡和數碼相機……
許久。
“嘶……金屬密度高的可怕，鋸齒之間的誤差無限接近于零，這是徳國制造？”
“三叔，請坐。”
“我在家里排行老大。”
“沒事，余叔，有啥安排，您直接說。”
山推改名三推，由此可見企業負責人有多么上進。
余陽毫不見怪，開口道：“我是這么想的，三推和三元機械廠合并，雙方湊湊科研人員，搞個自動化生產設備制造公司，三元農業提供材料、模具、圖紙，你們負責按照樣品，實現量產。”
“有您的支持，肯定沒問題，但自動化生產設備，只會制造，似乎沒什么用，還要掌握編程和控制系統，否則完不成細微化連續操作。”
“這就要看上級，想不想上進了。”
“您的意思是，讓上級入股，提供數控系統？”
“嗯。”
“三叔，您可能不了解，這么說吧，上級肯定有對應的數控系統，但不會拿出來，因為專利不在國內，不能商業化。”
余陽秒懂，因為數控系統起源于國外，“咱自己不能研發？”
“設備的款式同樣起源于海外，您再研發，也跳不出海外的圈子啊。”
“了解了，除非改變設備的款式。”
“很難，或者使用專利過期的那種。”
“二戰時期的嗎？”
“現在才99年，不妨再往前推一推。”
三推負責人看余陽沉默不語，拆包煙分一分，“所以，咱們不能組建正兒八經的公司。”
“懂了，賣高仿品，或者盜版設備。”
“哎，對！管它什么專利，什么版權，既然違規，那就違規到底，咱偷偷賣，連稅一塊避了。”
這時。
濟水總管急匆匆走進辦公室，聽到這句話，環顧四周，“咦？怎么沒人？”
說完，扭頭走了出去。
余陽：“……”
同一天。
聊市時風集團迎來幾個東北口音的黑胖子。
“這位老板好，我們有幾臺比較先進的新設備，不知貴司要不要？”
“什么設備？”
“三軸聯動數控機床。”
“精密度？”
“無論精密度，還是使用壽命，又或者數控系統，全都是世界一流。”
“價格？”
“市場價的9折，但你在國際市場上，肯定買不到這種東西。”
“不瞞諸位，我信不過你們，并且售后怎么解決？”
“設備到了再交錢，至于售后……喏，丸紅商社十里營辦事處。”
“原來你們是倭企。”
“噓，別亂說。”
“懂了，走水路過來的。”
“這可是你說的。”
隨后。
濰柴、五征、東山重汽……
同樣上演了類似一幕。
很快。
遠在倭島丸紅商社總部的藤真，收到了東芝負責人打來的電話。
“藤真君，最近東方取消了五十多個數控機床的大訂單，我想知道是什么原因。”
“你問我，我問誰？說不定是你們的產品質量問題，導致了退單。”
“藤真君，我可以確定，先前的設備，出廠檢驗完全沒問題。”
“你的意思是，我在運輸和轉銷過程中，把你們的設備搞壞了？”
“我只是想知道原因。”
“抱歉，我真的不知道。”
“藤真，我們之所以合作，是因為東方進出口貿易在國際上受到限制，如今東方申請加入WTO，日后東芝完全可以自己把東西運過去，等到那時，我們的合作將會面臨嚴峻挑戰。”
“八嘎，你什么身份？怎么跟我說話呢？”
藤真罵完之后，掛了電話，“神經病！”
旋即又接到三洋負責人的電話。
“藤真君，就在剛剛，我方二十多個聯動數控機床的訂單，被訂貨方取消，我想知道原因。”
“你問我，我問誰？”
“訂單是你們丸紅經手，我們只負責供貨和售后，不問你，問誰？”
藤真不傻。
連著兩個供貨商打來電話，說明事有蹊蹺。
其掛了電話，聯系萬宏投資。
稍許。
“東方市場上竟然涌現出大量數控機床，甚至還有三軸聯動？”
“是的，藤真大人。”
“哪里產的？”
“大部分掛牌三井、三菱、三洋，還有一些掛牌東芝、日產。”
“冒牌貨？”
“這個……據我方暗中調查，有些機床的精度和使用壽命，比正牌還要優秀。”
“賣家是什么人？”
“一群東北的糙漢子。”
“東北？”
“是的，遼東口音。”
藤真抬頭看向地圖，“遼東？難道設備是走水路過去的？”
“藤真大人，許多買家也這么說。”
“原來是這樣。”
藤真掛了電話，聯系東芝負責人，“你想死嗎？”
“什么意思？”
“敢走水路，把設備運到東方！”
“藤真君，你在說什么？”
“那些高精密機床，不是走水路過去，難道是東方自己生產？”
“藤真，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東京灣的那些二手設備，不是你運到東方去的？尤其里面還有許多先進的數控系統！”
“跟這沒關系。”
“沒關系？如果你不倒賣二手設備，我們東芝的訂單，又怎么會被取消？”
“你竟然懷疑我？”
“藤真君，收手吧，賣二手設備，肯定不如賣全新。”
東山府。
齊魯賓館。
“夫人？”
“小家伙太沖動了。”
史密斯夫人看著電視中，東方1臺對油罐車拉ADM豆油的報道，只感到腦殼疼。
但更麻煩的是，齊魯日報刊登了安全套的成分表，聲明安全套采用植物基大豆油，絕對安全無污染。
這特么是安全套的問題嗎？
這是豆油的問題！
驀然。
另一名助手走進門，“夫人，倭島情報人員竊聽到，藤真把倭島許多破產企業的設備，賣到東方，其中包括三軸聯動機床。”
“該消息準確？”
“東方市場上已經出現了幾十臺高精密級別的三軸聯動機床，并被時風、五征、重汽購入，生產軸承。”
“藤真有麻煩了。”
史密斯夫人屬于世界糧商，對數控機床什么的，并不感興趣。
其本打算拿起有關三元化工的資料，思索余陽輸掉豆油之后，什么時候來求饒，卻猛然想起一事。
“三元農業擁有廢舊鋼軌回收技術，并且擁有不為人知的冶煉鑄造技術，甚至擁有藤真和我們提供的數控系統……”
“如果有東方的暗中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