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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是陰暗的，江水似乎都成了黑色，波濤洶涌，行軍殿隨著樓船在江面上起伏，偏殿牌匾上巡察司三個字倒印在江面，堂內左右司寇雙手持令，左為斬、右為捕。
趙興背后插著一枚捕字令，令箭散發出黑金色的光芒，將所有的元氣鎖住。
光線透不進這陰森的大殿，燭火在兩旁搖曳，有一尊龐大的身軀坐在主位，氣勢如威如獄；他半邊身子籠罩在陰影中，只露出半邊的臉龐，但這半邊臉上竟是枯草狀，眼睛張開，露出純黑的眼球、睫毛處竟長出幾根青草。
“你就是瀾江轉運司，二級轉運使趙興？”
“正是下官，不知大人為何要拿我？”
“你身為瀾江轉運使，中飽私囊七百四十九千石五階補給，另有三艘七成新樓船被你強行報廢，賤賣給耒陽商會易志杰，從中收取回扣，伱可認罪？”
“下官認罪，愿交贓款及罰金……”
“既是認罪，即刻處斬！”
“什么？！我是從五品官，怎能不問而斬？柳大人做法有違大周律第三百六十二條第七法……”
“噗嗤”
趙興還未來得及辯解，便看到自己跪在地上的身體，已經沒有了腦袋。
真尼瑪倒霉，好不容易在工會兄弟們的幫助下升上來，又被這廝給砍了……趙興腦海中閃過最后一個念頭，眼前一黑。
“趙興、趙興，醒醒！該出發了！”
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隨后趙興感覺自己的臉龐濕漉漉的。
睜開眼一看，正是山貓在舔自己的臉頰。
趙興從床上坐起，眼神有些茫然。
大夢幾千秋，今夕是何年？
“你還沒睡夠？你從前天卯時就睡起，現在都睡了二十七個時辰了，你沒事吧？”龍肖見趙興醒來，好奇的來到床榻邊。
“沒事。”趙興眼神瞬間變得清明。是了，我現在是神威軍趙興，即將離開十陽洞天，去往滄瀾江以南的九天應元府，完成兵界安排的軍務。
“聽說你在訓練時每天都只睡一個時辰，一年來從未間斷，現在看來是真的了。”陳時節盯著趙興道，“你太過疲勞，如今心神一松，便睡了二十七個時辰，怎么樣，睡舒服了嗎？”
“舒服了。”趙興點了點頭，伸手一招，掌心行云，自動形成了一個云盆。
嘩啦水流浮現，毛巾被風吹來，隨后便當著陳時節和龍肖的面開始洗漱。
陳時節見到這一幕，眼中不禁閃過一絲贊賞。
內行看門道，從控云細節，就足以看出趙興的法術，已真正登堂入室。
“喵”山貓湊過來喝臉盆中的水。
“傲天，你喝這個干啥。”龍肖連忙把山貓拉開，“不干凈。”
“喵嗚！”
山貓掙開龍肖的手，又湊了過去。
我不，我就要喝！
趙興笑著撥開山貓的腦袋，又分出一朵云來灌滿水，示意它喝這個。
山貓頓時乖乖的把頭調過去。
龍肖有些心塞。
養了一年，還不如你這便宜主人的話好使，哎。
洗漱完畢，趙興和龍肖、老陳來到偏廳中吃東西。
“沒什么要見的人了吧？”陳時節問道。
“沒了。”趙興搖頭，前天他去了萬法宮，見完了最后一個人。
沒想到在睡覺的時候，居然夢到了前世的諸多場景，包括柳天寧斬他的一幕，看來這萬法宮以后還是要少去。
“既是沒了，那吃完便出發吧。”陳時節道，“十八棵槐柳院不必多動，反正之后你也要回來的。”
“行。”趙興也確實沒什么可收拾的。
吃完飯出門，草坪內停著一艘箭魚飛舟。
不過三人一貓并未急著上船，而是在等待著什么。
“噠噠噠”
騎著竹馬的高明從天邊奔來，落在了院門外。
“到了。”趙興向前迎去。“高明兄。”
“趙興。”高明翻身下馬，將一個盒子遞過來，“這是陽城軍部頒發給你的任務物品。”
“多謝高兄相送。”趙興接過來，只是一個小盒子，里面放的是新的密印、地鏡和執行軍務用到的相關憑證。
“祝你前程似錦平步青云。”高明拱手道。
“多謝，也祝高兄生意興隆。”趙興還禮。
“哈哈哈，走了。”高明翻身騎上竹馬，噠噠噠而去。
大通府，萬峰山脈。
平靜如鏡的湖面突然蕩漾起一圈圈的波紋，紋理越來越密，直到某一刻，中心區域突然拱起。
“嘩啦”
一根撞針從水波波峰穿出，尖銳的船頭、以及覆蓋著鱗片的船身浮現。
“嗖”
仿佛箭魚躍出水面，飛舟迅速斜飛攀升，至百米高空，船身恢復水平方位。
一面軍旗搖曳，上面繡著十顆太陽。
“趙興，出了十陽洞天，你應該就能看到兵界給你發布的第一個任務。如果地點不經西洱郡，我就不和你一起走了。”陳時節道。
他還得回西洱郡，神威軍目前主要在那邊聚集。
滄瀾江沿線，都有軍鎮駐守，九天應元府這個橋頭堡，像一根針插過了滄瀾江。但大周在平海州以南的邊境線很長，目前還未正式開戰，所以一應駐軍，除了在九天應元府的常駐戰備軍，大部分都在滄瀾江以北等候命令。
趙興打開高明送過來的盒子，掏出新的地鏡查看，上面果然已經發布了第一環任務。
不過在看到第一環任務后，趙興臉色微變。
“怎么了？”陳時節問道。
“第一環任務，地點在西洱郡。”
“那不正好？老陳可以和我們一起順路回去了。”龍肖滿不在乎的說著，直到發現趙興和陳時節臉色都不太對勁，這才反應過來。“你的第一環任務，不會和神威軍有關吧？”
趙興沒吭聲。
陳時節臉色越發難看：“這么嚴重？”
嚴重到他們兩個人都得避嫌，不能知道任務內容嗎？
趙興微微點頭。
龍肖也長大了嘴巴：“你、你第一個任務不會就是巡察任務吧？”
“你別問了。”陳時節沉聲道，“把你的地鏡交出來。”
“哦哦，好。”龍肖從懷中掏出自己的地鏡。
隨后陳時節把自己那塊也拿了出來，一并交給趙興。
態度很明顯，意思是我們支持你，該怎么辦就怎么辦。
趙興想了想道：“你收著就可以，我相信你。”
“不是信不信的問題。”陳時節語氣堅決，“兵界的評價從你出洞天就開始了，舉頭三尺有神明，你的每一個舉動，都會被看在眼里，收著。到了西洱郡巡察司再還給我們。”
“好。”趙興把陳時節和龍肖的地鏡收起來。
箭魚飛舟破空而行，陳時節在外面駕馭飛舟，龍肖進了艙內，趙興帶著山貓進了另一個房間。
由于趙興的第一個地點是西洱郡，而且是巡察任務，氣氛變得有些沉重。
是以這一路上三人都沒再溝通。
飛了大半天后。
某一刻，趙興突然看向艙外。
天地間的水行之力變得濃郁。
“目的地快到了。”趙興坐直身子，西洱郡臨江，水行之力要比十陽洞天外濃郁好幾倍。
觀天時，感地利，地脈中的水脈，也變得旺盛。
掏出自己那塊地鏡，趙興復看了一遍任務。
第一環軍務：巡察神威軍
地點：西洱郡
兵界情報：西洱郡為邊疆重鎮，然而和平太久，疏于管理，其內部已經滋生諸多不法之事，走私、偷渡、貪污、奸淫、殺人、強奪、誘拐、傷人者共計1423人。
以下為具體名單，及每人所犯罪行，你需對名單之人進行定罪、懲處。
完成任務后可在地鏡中提交。
趙興點開名單復看一遍。
洪泰：神威軍現任長水校尉，正七品下。曾任西洱郡桃縣籍田令五年，神威軍重組后復歸。所犯罪行：奸淫十四人、逼死五人，在博平侯復職調任后，為掩蓋罪行，將十四名受害者家人全部殺死。
戚山：神威軍現任中壘校尉，從七品上，曾任西洱郡阜埠縣平淮令三年，私設關卡，受異地商會共計賄三百四十二萬兩。
范庚：神威軍現任九節統領，正八品上，曾任河源郡太倉司農丞，以權謀私，占三山兩湖、莊園田地、共計一萬四千八百畝。
何成：神威軍現任九節統領，正八品下……
常四海……
名單很長，趙興飛快過了一遍后，閉眼思索。
博平侯失去神威軍主將職位是五年。
他也回到了自己的封地。
這五年間，神威軍名存實亡。
沒了主將大部分的將士被遣散到各地為官，老陳來南陽郡谷城五年，就是這個原因。
一年前，也就是趙興來受訓的時間，博平侯楊安官復原職，又重新被任命為神威軍主將，這是從四品武將，不管楊安原本實力如何，他只要是神威軍主將，那一定會是四品境。
如果平蠻大戰開啟，估計還能臨時擁有正四品的戰力，這就是氣運王朝體系的特色。
別管你本身是什么實力，坐上這個官位，那實力和官級肯定是匹配的。
神威軍重組，很多原本被遣散各地為官的將士，又重新返回西洱郡。
當然，也有不愿意的，不想再拼了，所以需要預備役來補充兵員，于是有了選調之事。
五年時間，足夠一個英勇善戰的將士腐爛。
重組之后，博平侯楊安，什么也沒干，就在西洱郡整頓軍務，重新操練，讓這些老班底恢復戰力和斗志。
但，楊安不是神，即便這一年里，他篩選掉了許多人，對神威軍進行了一遍自我糾察，可有些人依舊隱藏得很好，把那些不法之事給瞞掉了。
就比如名單榜首的‘洪泰’，他在神威軍主將被撤職之后，依然留在西洱郡內。
由于邊疆重鎮，都是先軍制度，一切以軍事為優先，所以他的權利依舊大得很。
在得知博平侯楊安歸來，他立刻處理掉了自己的那些不法之事，并且成為了長水校尉（軍司農職位的一種）。
“查別人易，查自己難，自我糾察很難清洗徹底。”趙興暗道，“甚至可能顧及舊情，知道了也放舊部一馬，讓其戴罪立功。”
大周的邊軍制度，給與了軍鎮主將很大的權利，分封的王侯也是如此。王侯的封臣犯罪處理權也都交給各自王侯來決定。
如果楊安發現了不法，只要他愿意，只要不是十惡不赦的大罪，他都是有權利放部下一馬的。
另外各大千年世家，在太祖時期都得到過免死鐵劵，這同樣也是一種特權。
文皇帝在世，對百姓寬容，對官員也寬容，他沒有對這幾種制度動刀子。但景帝，就不一樣了。
他壓榨世家，通過自己帶頭內卷，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回收了大量世家的丹書鐵劵，這是他鼎新兩百多年改革的主要方向。
景新期間，則是對邊軍改革，至于分封王侯？這是立國之本，他還不敢邁這么大的步子。
“景新時期，兵界招收的預備役大大增加，這類巡察任務也暴增，我接到這種任務，如果要拿高評價，就必須符合朝廷的大策。”
“最佳做法，是毫不留情的把這些人都砍了。”
“只有這樣，才符合景帝的期望，他要給軍隊補充的‘新鮮血液’，就是這種敢于直面權貴，大公無私的人。”
“這樣做，我必得甲等之評。”
趙興揉了揉眉頭，站在任務制定者的角度出發思索，很快得出了‘最佳答案’。
“但，這是朝廷希望的最佳答案。”
“我如果真做這么絕，勢必會引來神威軍將士不滿，甚至還可能讓博平侯不滿，人心都是這樣，沒觸碰到自己的利益，你要殺我兄弟，那自然個個都會求情，物傷其類。”
“如果殺一半，放一半，這樣做，朝廷應該能給個乙，說明我是有魄力做事但做得不夠徹底。但這樣，我還不如全殺。”
“如果死罪降重罪，重罪從輕發落，以我之前的表現，應該也能拿個丙，也就是合格。”趙興思索著。
他根本沒考慮過不合格的可能性，因為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只是把情況告訴給博平侯，然后提交，自己什么都不管，也是能得個丙下的，這是前半段訓練打下的堅實基礎。
巡察任務不涉及軍司農的個人能力，這甚至都不涉及德行，因為從上面那三種制度來說，都是允許趙興去放人的。
這個任務只驗其心，看看你這個天才的心，是否跟朝廷在一條道上。
但如果連續三次丙下，哪怕你之前是甲上級天才，做到三環任務，也就到頭了。
撐死能當個八品軍司農。
“上來就要砍校尉、統領，第一環任務就這么刺激的嗎。”趙興喃喃自語的看向窗外。
箭魚飛舟開始降速下飛。
西洱郡，到了。
服了，天氣變化無常，昨天還是短袖短褲，今天裹個單衣還冷。
怕不是遭了‘候變’，下午開始不停拉肚子，臉上還起了痱子。太蛋疼了。
不過今天依然還有兩更，不確定時間哈，老規矩，半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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