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看書,女帝座下第一走狗!
這時夕陽漸漸下沉,倒映出漢子臉龐紅潤,如戲臺上的老將軍。
“嘿,說的是呢,”另一名紅花會幫派成員擠眉弄眼:
“不愧是當官的人家里的‘小姐’,許是吃的好,力氣足,模樣也秀麗,細皮嫩肉的。”
其余幾個也都露出會心的笑。
端酒碗的為首漢子瞥了幫眾一眼,警告道:
“都給我手腳干凈些,沒有上頭的吩咐,誰也不能動她。天知道,后頭會牽出什么事來。”
眾人怏怏道:
“知道。不過說起來,抓個官家小姐作甚?再者,她可看到咱們的臉了,若放回去……”
“少想有的沒的,蒙爺吩咐的事,照做就是。”
他們口中的“蒙爺”,乃京城第一大幫派的掌門人。
在底層平民中,有“夜王爺”的綽號。
更甚者認為,京城白天歸女帝,晚上歸蒙爺——底層人見不到廣闊青天,蒙爺是他們能望見的,最大的人物。
一群人吃肉喝酒間。
忽而,隱隱聽到外頭有嘈雜腳步聲逼近。
“有人——”
為首漢子警惕起來,豎起手指在嘴唇上,示意噤聲。
一只手握住身旁的鐵棍。
“嘭嘭嘭!”有人用力拍門:“開門。”
無人應答,一群幫派漢子放輕腳步,持握武器,朝院門逼近。
下一秒,卻見“砰”的一聲,木頭院門愣是被幾雙大腳合力,生生踹開!
門扇倒塌時,只見一群詔衙官差飛撲進來!
幾乎一個照面,這群幫派漢子便被悉數打倒,戰力碾壓。
“啊,官爺饒命……”
踹門的赫然是一名牡丹堂緝事,一腳飛踢,正中持棍的漢子心窩,寒光凜冽的刀刃架在脖子上:
“你們可綁了人?在哪?”
漢子支吾不語。
一名去搜查的官差站在柴房門外,朝里瞥了眼,喊道:
“頭兒,里頭有個女的,衣裙與描述相仿。”
牡丹堂緝事眼睛一亮,道:
“不要妄動,放煙花。”
一名隨從自腰間取出竹筒,底朝天空,攥住拉繩狠狠一拽。
“咻——”
一聲尖銳厲嘯,有殷紅的煙花拔地而起,于上空爆開,伴隨一縷醒目煙霧飄散。
俄頃。
院外有馬蹄如雷,同樣在東城搜查的侯人猛與錢可柔同時抵達。
“人在柴房,尚未驗明身份。”牡丹堂同僚拱手。
二人欣喜對視,錢可柔邁步上前,拔刀劈斷鎖鏈。
甫一進門,便見昏暗柴房中,一個穿著襦裙,容貌秀麗的少女被捆著,嗚嗚扭動。
“不要怕,我們是來救你的。”
錢可柔蹲下,拔出少女口中破布,又與手中畫像對比了下,問:
“你叫什么?”
少女恐懼極了,怯懦道:
“馮……蓮蓮……”
她青澀的面龐掛著淚痕,尚不清楚發生了什么。
找到了……錢可柔無聲吐了口氣,笑著給她割斷繩索,道:
“我們是詔衙梨花堂,趙緝司屬下,奉命救你出去,跟我們走吧。”
趙緝司……爹爹說過的,那個女帝面首……白馬趙使君?
馮蓮蓮呆住了。
驟然想到坊間傳聞里,趙都安的惡劣名聲,不禁更害怕了,往后縮了縮。
錢可柔:“……”
這時,院外又傳來腳步聲。
只見胡同盡頭,赫然是一群身穿統一式樣褂子,衣襟上繡著紅花的幫派打手如潮水般壓來。
卻在看到詔衙官兵后,氣勢稍稍一扼。
人群中,一個約莫五十余歲,穿著類似唐裝的褂子,踩著布鞋的銀發老者踱步而來。
手中還盤著兩枚油潤光滑的核桃。
身旁,更跟隨一名眼神凌厲的青年,步伐沉穩,儼然也是一名修行武夫。
乃是紅花會中,最年輕的一位“紅棍”打手。
“呵呵,各位差爺不知何故駕臨?又是哪一位大人麾下?”銀發老者微笑問道。
被五花大綁,丟在院中的幾名漢子眼睛一亮:
“蒙爺——”
孔武精悍,神態桀驁的侯人猛摩挲腰間刀柄,瞇著眼睛走出來:
“你是紅花會的當家?”
蒙爺養尊處優慣了,但久居“上位”,氣度還是有的,當即笑著頷首。
心頭卻不如外表這般松弛。
他并不清楚夏江侯要針對誰,只是聽命行事,命人綁了馮舉的女兒。
一名六品吏部文官,對掌管京城地下世界的蒙爺而言,雖不大愿招惹,但也不懼。
何況,類似的臟事,他早替夏江侯干過不止一次,已是駕輕就熟。
但令他不曾想到的是:
前腳綁了人,才過了半天,便收到消息,詔衙的閻王們集體出動。
瘋狗一般,同時搜查所有堂口。
蒙爺大驚失色,只好硬著頭皮匆匆趕來,卻還是晚了一步。
“是你就好,還省的老子費勁去尋伱。”
侯人猛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齒,厲聲喝道:
“給我拿下!”
蒙爺臉色變了,心說哪里來的不守規矩的差役?
不該盤一盤道么?
怎么魯莽至此?
身旁的紅棍立即拔出腰間鐵棒,上前一步,武夫氣機迸發。
“好膽!竟敢拒捕,蔑視朝廷!”
侯人猛不怒反笑,一刀劈出。
蒙爺勃然變色,忙喊道:“不許還手!”
哪怕最大的幫派,也是黑的,如何敢大張旗鼓,對抗官府?
侯人猛卻得勢不饒人,一刀刀將只能防御的紅棍劈的吐血跪地,才桀驁地吐了口吐沫,冷笑:
“算你識相,呵,就你這等陰溝里的老鼠也配問我家大人名號?”
更劈落老者手中的兩枚油潤核桃,抬腳用力碾碎——
老侯最煩裝嗶的人,恩,自家大人例外。
院中。
錢可柔扶著腿軟的少女走出,冷漠地看了這群人一眼,又見已吸引不少百姓遠遠圍觀,朗聲道:
“梨花堂辦案,閑人退避。”
梨花堂……他們是趙都安的人……
蒙老爺臉色驟然蒼白,這位“夜王爺”突然脊背發寒,雙腿戰栗。
心說怎么惹到這位小閻王了?
心中登時焦急起來。
只盼望夏江侯盡快出手搭救——他出來前,便已派人去通知。
殘陽如血。
趙都安獨自一人,坐在梨花堂口主位,攥著只白色抹布,擦拭佩刀。
堂口里空蕩無人,除了幾名文吏,其余都已派出。
兩個時辰內,將人從這座浩大的京城挖出來。
哪怕九個堂口齊出,且有線索,也并非易事。
忽然,堂外傳來喧聲。
天生著一張圓臉,襯的眼神尤為清澈愚蠢的女錦衣返回,雷厲風行。
抱拳拱手:
“大人,馮蓮蓮已救出,安然無恙。涉事者,以及紅花會當家‘蒙爺’,皆被帶回。”
趙都安沒看她,仍舊不急不緩,慢慢將白布從刀柄,捋至刀尖。
語氣平靜:“把馮蓮蓮帶來,我瞧瞧。”
“是!”
少頃,馮蓮蓮被領進來了。
典型書香門第小姐氣質,裙子臟兮兮的,文靜且緊張地瑟縮著,一張秀麗的臉蛋上,既畏懼,又好奇。
等看到趙都安的容貌,頓時愣了下。
心如小鹿亂撞,突然就不怕了。
“是蓮蓮吧,”趙都安起身,露出暖男笑容:
“你受苦了,底下人可曾嚇到你?”
馮蓮蓮臉紅了,低頭絞著手指,怯懦道:
“不……不曾,可柔姐姐待我很好。”
趙都安爽朗大笑,道:
“那就好,你父親與我乃是好友,他得知你丟了,便來尋我,幸好是找回了。可柔,你親自送她回家,通知老馮,也好教他安心。”
啊,父親的朋友嗎?
馮蓮蓮茫然,下意識福了一禮:
“多謝……叔叔。”
……你什么眼神,我分明是哥哥好吧……行吧,誰讓我說是馮舉朋友呢,差輩分了……趙都安眼神幽怨。
他又喚來侯人猛,簡單詢問后,命其將“蒙爺”打入詔衙:
“你親自去盯著,以免這老地頭蛇在詔獄里也有關系,給我狠狠收拾,讓他開口,供出夏江侯。”
侯人猛問道:“若他死咬著不說呢?”
趙都安瞥了他一眼:“這還用我吩咐?”
侯人猛咧嘴一笑,扭頭去了——
蒙爺這種幫派當家,手底下就沒有干凈的,用不著審問,槍斃一百回都不會冤枉。
對其動刑毫無心理負擔。
趙都安又喚來沈倦和鄭老九,吩咐道:
“其他堂口的兄弟們辛苦了,老鄭,你從賬上取些錢散過去,請他們吃酒。牡丹堂多給些,連帶給張晗修大門的錢……”
說到修大門,他也有點無語。
張晗好歹也算是一號人物,俸祿也不低,咋還惦記個破門呢。
他搖搖頭,又道:
“沈倦,你叫咱們堂口的人先等著,不要下衙,今夜可能還要外出。”
沈倦一怔:“大人,您是要……”
趙都安笑了笑,沒做解釋。
抬頭瞥了眼西天邊如血殘陽,院中的梨子都鍍上一層金邊。
證人逮住了,接下來,就要趁熱打鐵。
總督堂。
當趙都安抵達時,便見寬敞威嚴的房間內,馬閻已等待多時。
臉龐瘦長,眉毛凌亂暴躁,氣質陰沉冷漠的大太監淡淡道:
“來了?解釋一下吧。”
身為督公,九堂同時出動的第一時間,他便已得知。
但沒有插手阻止,亦未詢問,只等著趙都安上門解釋。
“師兄果真有靜氣。”
趙都安笑道,一記不要錢的馬屁奉上。
奉承這種事他最喜歡了。
不要錢,只要動動嘴皮氣,就有幾率爆金幣,天底下還有比這更賺的事嗎?
馬閻無奈嘆了口氣:
“說正事,你折騰這一遭,又是為了什么?”
趙都安正色道:
“下官正要向督公稟告,申請一張‘拘捕駕貼’。”
馬閻皺眉:“你又要抓誰?”
這個“又”字用的好……趙都安沉聲吐氣,字正腔圓:
“大虞世襲,夏江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