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看書,女帝座下第一走狗!
堂內氣氛,一下子僵硬住了。
“你瘋了?”三人對視了好一陣,海棠略顯尖銳的聲線拔起,她瞪圓眼眸,盯著趙都安,一副見了鬼的神態:
“你要我們去偷盜?!”
她懷疑趙都安在開玩笑。
但很可惜,大為震驚的兩人只從他眼神中看到了認真,以及……
嚴肅!
“你到底想做什么?”張晗與海棠對視了一眼,開口詢問。
趙都安目光掃過兩人的臉,平靜說道:
“京營中上次發生的火器案,你們都清楚吧。”
“廢話,這就是我們調查的……等等!”
海棠說到一半,猛地意識到了什么:
“你也要查這樁案子?”
趙都安點頭,神態嚴肅:
“準確來說,我去神機營,就是為了揪出內部潛藏的,尚未暴露的內鬼。”
“你不是跑去研究火器?校場操演的事我們也都聽說了……”張晗皺起眉頭。
海棠卻提早一步反應過來,眼睛一亮:
“難道說,制造火器也是你計劃的一環?
你明面上鼓搗這些,今日又通過操演,在眾多武官面前展露了新式火器的威力,以證明上次丟失的不再重要……這也是為了釣魚?
想吸引潛藏在武官集團中的內鬼,再次出手?”
善于探案的女緝司思維靈活,下意識進入分析狀態。
但轉念又搖頭道:
“不對!哪怕內鬼知道此事,想要再次盜竊新火器,但他也不可能,選擇在這個時候動手啊,還是通過潛入盜竊的方式……這太魯莽了!
若我是內鬼,肯定會選擇等……火器制造是瞞不住的,等大批量生產,再獲取的難度要低太多,何況,那時候的技術也會更完善……”
趙都安搖頭打斷她:
“但到時候,也晚了!靖王府潛藏在京中的人,也會擔心,有了上次失竊的經歷,朝廷肯定會加以防范。
而如今這個時候,正常人都想不到,有人會在這個節骨眼行竊,反而難度降低……
當然,靖王府的密諜怎么想,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需要圖紙被盜走。”
這番話聽的兩人一頭霧水,面露不解。
趙都安身體前傾,勾了勾手,讓他們也湊過來。
三人圍著桌子,三顆頭湊在一起,如同密謀。
他盯著他們,問道:
“伱們還記得,我當初是如何揪出詔衙中的逆黨的么?”
海棠沒好氣道:
“如何會不記得?你不就是使詐……”
她說了一半,再次頓住,猛地明白了什么,脫口道:
“你難道又要……”
趙都安欣慰點頭:
“套路好用,為何只用一次?我這次,就偏還要詐他們一詐。”
說著,他垂下頭,手指從茶盤上夾過來一只茶盞,放在茶盤外頭。
說:“這是靖王府潛藏在京中的密諜。”
他又指著茶盤內,另外一只茶盞:
“這是潛藏在武官集團中的內鬼。”
他手指在兩只茶盞間畫了一條無形的線:
“靖王府通過密諜,來與內鬼溝通,傳遞消息……上次,我廢掉了那群密諜,但這么久過去,肯定換了新的過來。
用常理推敲,新密諜肯定與軍中內鬼有法子聯絡,但雙方并無信任基礎,且彼此的聯絡,必然存在‘延遲’……
海棠你也說了,內鬼肯定不會在這個節骨眼動手,因為暴露風險太大。
所以,倘若這個時候,有‘靖王府’的人出手,竊走了圖紙,會發生什么?”
海棠愣了下,脫口道:
“內鬼肯定會大為意外,變得緊張……想要確認情況……
啊!所以,你才想讓我們假扮成密諜,假裝盜竊走火器圖紙……
然后,就可以觀察有嫌疑的那些人的反應,并對他們分別試探,像當初欺詐我們的時候一樣?”
張晗也是眼睛一亮,明白了這個計劃的歹毒之處:
“哪怕內鬼忍住了,沒有做出任何行動,但潛藏在京中的密諜,一旦得知此事,肯定會意識到,此事有詐……
這個時候,靖王府的密諜會擔心,怕內鬼被欺詐,從而暴露……所以,密諜們也很可能坐不住,前往主動聯絡內鬼……妙啊!”
兩人何等聰明?
趙都安只簡單說了下,就看透了這個欺詐戰術的惡心之處。
并在心中,默默進行了后續推演。
這個戰術聽起來復雜,其實異常簡單。
就是利用了“密諜”和“內鬼”之間的信息差。
雙方就像一對異地的情侶,彼此會因外界的變化,而心生猜忌,被迫做出行動。
哪怕雙方看破了這個計謀,明知道“盜竊”是假的,也沒關系。
因為雙方會擔心,對方中計……
若彼此是熟悉的“伙伴”或許還好,會有默契。
但偏偏,上一隊密諜被趙都安干掉了。
新來的密諜和內鬼很可能缺乏了解與信任。
而哪怕這個計劃沒成功,也沒有任何損失,反正圖紙沒有真的被盜走。
無本萬利!
“為什么朝廷反復調查,都線索中斷?就是因為敵人不動了,而只要我們讓他們動起來,線索就會自行浮現。”
趙都安面露微笑,眼神中卻一片如暴風雨到來前的海面般平靜。
他沒說的是:
他之所以緊急敲定今晚動手,正是因為今晚的慶功宴。
武官集團內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會到來。
這一刻,海棠與張晗看他的眼神都變了。
只覺脊背毛毛的,有些竄涼氣。
他們重新回想,發現趙都安入神機營后,所做的事,就如同一張大網,不斷蔓延。
制造火器,不僅彌補了火器被盜的損失,還為自己在軍中的名望完成了一次扭轉,更成為了實施欺詐戰術的先決條件……
一舉三得。
不,若算上立功表現,以及結交公輸天元,便是一舉四得。
這人,怕是渾身八百個心眼子吧?
海棠突然輕輕嘆了口氣,說道:
“我終于有點明白,為什么陛下這般看重你了。”
張晗抿了抿嘴唇,吐氣道:
“上次被你欺詐……我原本還有些不服,這才才算心服口服。”
總感覺你們在腹誹我……算了,不和你們計較……趙都安雙臂攔著兩名同僚,笑得像一只狐貍。
低聲,開始嘀嘀咕咕,交代晚上行動的細節。
與此同時。
京城內,某座偏僻的民宅內。
一名容貌尋常,穿著短衫的男子,小心地確認外頭沒有動靜,繼而將窗戶上的黑布蒙上,房間中頓時暗了下來。
他轉回身,看到屋內圓桌旁,已經坐滿了人。
圓桌中間,燭臺上一根碩大的蠟燭燃燒著。
于白日里,擴散開昏黃的光暈。
將桌邊一道道人影打在粉白的墻壁上。
那巨大如鬼魅的影子隨燭光搖曳,猙獰可怖。
“咳。”
圓桌上首,赫然是一名全身被袍子包裹,頭戴兜帽的神秘人。
若趙都安在這里,必會覺得,這打扮與上一任靖王府密諜首領,那名“法神派”的通緝神官頗為相似。
“全部情報都在這里了么?”
神秘人冷聲問道,是個男人的粗獷聲線。
“頭領,都在這里了,我們已反復確認過,神機營的確研制出了新式火器,遠超以往。”有人回答。
神秘人“恩”了聲,沒有廢話,直接取出一張地圖,攤開在桌上。
借著燭光,地圖上“火器局”三個字清晰可辨:
“召集你等前來,便是制定今晚突襲火器局,盜取圖紙的行動計劃。”
一群密諜中,部分神色自然。
還有部分吃了一驚:
“頭領,怎么這般匆忙?”
神秘人冷聲道: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王爺前幾日傳來的信,你們也都看過。匡扶社那群廢物做不成事,反倒迫使我們要盡快做出點成績來。
火器一事,王爺極為重視,若能取得圖紙,我等必受重賞。”
一人遲疑道:“為何不聯絡那人……”
神秘人冷哼道:
“朝廷嚴查,早已將他嚇破膽了,此前幾次聯絡,便屢屢推三阻四。
你們以為,他會在這個時候動手?
呵,沒人會想到,我們會膽大到在這個節骨眼動手,此為反其道而行之,他們越想不到,我們得手幾率越大。”
又一人憂心忡忡:
“可如今的圖紙,只怕并不完善,不若等完善之后……”
神秘人勃然大怒:
“但到時候,也晚了!有了上次失竊的經歷,朝廷肯定會加以防范……”
他大手一拍桌案,沉聲道:
“我已決意,你等不必勸阻,只要執行!
今晚,那薛神策要為趙賊舉辦慶功宴,屆時城中武官悉數到場,正是火器局空虛之時,你們需要配合我,突襲此地!”
他手指,兇狠地戳在混光燭光映照的地圖中央。
周圍,一群密諜同時應聲:
“是!”
下午,轉眼即過。
當太陽緩緩沉入地平線,京城蒙上夜色。
詔衙。
趙都安穿戴整齊,仔細擺正了腰間懸著的寒霜劍,邁步走出堂口。
朝等在門外的四名緝司笑了笑:
“走吧。”
一行人走出衙門,卻恰好撞見馬閻負手,等在大門口。
“督公!”
眾官差行禮。
趙都安也驚訝地抱拳,拜見便宜師兄。
沒辦法,馬閻三品,還是大自己一級。
暫時還是師兄,不是小馬。
臉龐瘦長而冷峻,眉毛暴躁凌亂,雙手骨節粗大,極少笑容的大太監馬閻看向趙都安,示意了下自己寬大的馬車:
“一起吧,今晚是你的慶功會,本公也沾沾你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