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看書,女帝座下第一走狗!
“咚、咚、咚……”
軍營校場上,鼓聲越來越低,直至消失。
鎮國公之子,被尊為“小公爺”的白袍軍官沉穩的聲音,清晰回蕩于校場上。
與此同時,一群中低層軍官也附和一般,異口同聲:
“請趙將軍演武!”
空氣有了瞬間的凝固。
剎那間,數千人的方陣內,無數道軍卒的視線,齊刷刷地聚集過來,目光中帶著奇異的興奮。
趙都安迎著無數雙眼睛的注視,神態自然,嘴角的笑容微不可查地上翹。
他目光落在面前捧著鐵胎弓的湯平,那擦得雪亮的盔甲上,似乎頗為意外地朝身旁兩人笑道:
“誰能解釋下,這是什么傳統?”
旁邊,莫愁臉色也極不好看。
她的視線從湯平的甲胄掠過,看向神機營指揮使,眼神不善,緩緩說道:
“石指揮使,不解釋一下嗎?我也對這所謂的傳統,好奇的很。”
身材魁梧如小山的石猛喉結滾動,狠狠咽了口吐沫,清晰察覺到了“女宰相”眼神中的殺氣:
“我……”
秋日天氣已不炎熱,他卻突然汗流浹背。
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要糟!
當初薛神策叫他過去,專門說,莫要給趙都安遞把柄,他回來后,也是三令五申。
包括這位小公爺,也是叮囑過。
卻不想,高級將領都還聽話,可這一群中低級武官,卻造反起來。
念及此,石猛心頭一股火氣竄起,看向湯平的眼神,也變得些許陰沉。
意識到,自己往日對這位武勛子弟太過寬容,以至于,失了威嚴。
“湯平,誰讓你這般說話?來人,將他拉下去!”
石猛沉聲呵斥。
旁邊,一眾高級將領也是臉色陡變,當即便要動手。
“等等!”
趙都安卻抬斷,他笑盈盈的,好似全然看不出火氣。
身處軍中,仍氣定神閑:
“石將軍何必這般大的火氣?本將軍今日來神機營履職,便是軍中一員,有什么傳統,不必避諱,呵,本將軍倒也想聽一聽。”
指揮僉事,已經勉強擔得上“將軍”的稱號。
石猛神色尷尬,只好解釋道:
“軍中的確有一條老規矩,新將領上任,為彰顯大虞武官氣概,須當全軍演武……多演練弓馬箭術……
不過,這陳腐陋習,早已廢去多年,且只是不成文的規矩……趙僉事不必理會。”
莫愁面色變化,她這才想起,確有這規矩。
只是已經很多年無人提及。
故而,也沒人想到,這群處心積慮,想要給趙都安難堪的武官,竟會將這條陳腐規矩翻出來。
打了所有人個措手不及。
“唔,這樣么……”
趙都安點了點頭,目光奇異地看向白袍千戶,笑道:
“湯平……我知道你,鎮國公是令尊?”
聞言,身披銀盔,手捧勁弓的青年武官緩緩抬頭。
湯平目光凌厲,雖以末將自居,但眼神氣度,卻與趙都安不相上下。
目光帶著審視之意,顯然也是初次與名聲大噪的趙都安見面。
神色傲氣十足,眼神中藏著一絲鄙夷:
“回稟趙僉事,我乃千戶湯平,軍中沒有什么國公之子。僉事若不愿演武,末將這便退下,不在各位長官面前礙眼。”
字字生冷。
句句硬朗。
正如莫愁所說,大虞軍紀嚴明,所以哪怕是有意針對,這位“小公爺”也是用合乎規矩的法子。
此刻更是以退為進,一副順從模樣。
然而在場所有人都知道,在這數千軍卒之前,若趙都安真的拒絕遵守傳統,命令這群底層年輕武官退去。
那不消一日,這位新上任的指揮僉事,就會成為全軍笑柄。
軍中,從不歡迎懦夫!
湯平說完這句話,見趙都安沉吟不語,他搖了搖頭,眼底不屑之色愈發濃郁,轉身就要走。
心想這聲名大噪的趙某人,的確如那些軍官和士卒說的那般不堪。
是的,不堪!
身為鎮國公之子,湯平是個很純粹的軍人。
他對于朝堂上的斗爭全然不感興趣。
但終歸是武勛世家,倒也不至于目光短淺到,真就瞧不起文臣那套。
事實上,哪怕趙都安名聲最差的那段日子,湯平也沒有對其有多少惡感。
因為……瞧不上!
是的,以他的眼界,雖暫時只是個區區千戶,但卻從未覺得女帝寵臣值得重視。
直到最近幾月,趙都安崛起,這個名字才入眼簾,但也只是知道罷了。
真正令他關注,還是最近一段時日,軍中許多袍澤提及此人。
言語中,透露出許多關于此人的齷齪事。
心黑手毒,睚眥必報都不算什么。
湯平也從不是什么道德圣人。
只是聽多了同袍之間,透露此人依靠身子上位。
修為勉強躋身凡胎,卻硬生生憑借一張臉成了寵臣,難免心生不恥。
而真正令神機營的年輕軍官們憤怒的,還是那道升官的圣旨。
六品一躍上四品,更空降來神機營掛職。
這個消息,瞬間將年輕軍官們的憤怒引燃。
自古以來,凡能任四品武官的,無不是軍中立功,或兵法嫻熟,最差也要是武道出眾。
而一個凡胎初品,沒有半點軍功,就憑借那些所謂抓逆黨,斗朝臣的“功勞”,就碾壓了一眾武官,如何能不令人心態失衡?
一群躁動的青年武官,當即找到小公爺,表達不滿。
身為武勛世家子弟的湯平,自然同仇敵愾。
這才有了今日當著全軍的下馬威。
此刻,湯平搖頭轉身,正準備離開,卻突然被叫住。
“既是傳統,本將軍也沒有不遵守的道理。”趙都安微笑說道。
湯平腳步一頓,驚訝轉身。
意外于這修為低微的繡花枕頭,竟真敢接下。
莫愁也愣了下,皺起眉頭,想要說什么,但忍住了。
她想提醒,這軍中的鐵胎大弓,與尋常那些木弓可不同,壓根不是一個等級。
戰陣之上,生死一瞬,士兵們用的弓,都是省力輕便的。
至于演武的這種大弓,則非膂力驚人者難以拉開。
哪怕拉動,因訓練的少,也難以掌控準頭。
趙都安當初雖也在禁軍當差,但那是在皇宮中當守衛。
弓箭倒也會,但要說箭術有多好……也不至于。
她擔心,趙都安用不慣這鐵胎大弓,當眾出丑,反而還不如不應戰。
“趙僉事,莫要與他置氣……”
石猛還要勸阻,卻被趙都安一個眼神逼停了。
下一秒,只見趙都安邁步走上前,單手接過湯平手中的那只近乎大半人高的鐵弓。
甫一入手,手腕便是輕輕下沉!
可見其重量。
弓都拿不住……湯平搖了搖頭,邁步退開幾步,朝后遞了個眼神。
頓時有跟隨他的青年將官奔出去,于五十步外、一百步外、一百五十步以及二百步外,分別立下標靶。
“將軍,請吧。”
白袍銀盔的小公爺后退幾步,抬手做出請的手勢,更大聲道:
“為將軍助威!”
“咚、咚、咚……”
立即,竟再次有低沉的鼓聲響起。
霎時間,校場上氣氛倏然嚴肅,數千名軍卒目光灼灼。
趙都安卻只是笑了笑,依然神色如常,隨手從箭筒中抽出一只尾羽純白的熟鐵箭矢。
彎弓搭箭。
“嘎吱——”
低沉尖銳的聲音響起,弓箭徐徐拉開半圓——這是凡胎武夫正常水準。
“嗡。”
趙都安一箭射出,那箭矢在強大動能下,拉出殘影。
卻是一個高高的弧線,在眾目睽睽之下,擦著一百步的靶子邊緣,直挺挺刺在地上。
噗的一下,沒入半截,尾羽輕輕震動。
脫靶。
這一刻,鼓聲戛然而止,校場上熱烈的氣氛也為之一窒!
那些看戲的青年將官也都愣住了。
似乎沒料到,這個繡花枕頭,箭術真的平庸到這種地步。
百步而已,不說正中靶心,哪怕上靶都做不到。
就這?
也配做四品的指揮僉事?
“嗤……”
隱約間,人群中好似有人發出輕笑聲。
莫愁與石猛也臉色微變,沒有幸災樂禍,只有頭疼。
不知接下來如何收場。
湯平也愣了下,看向趙都安的目光難掩輕視,卻也沒有嗤笑。
只是突然覺得,自己大費周章,弄這一出下馬威,似乎有些多余了。
這般庸人……
然而,在無數人或輕視,或嘲笑,或愣神,或迷惑的目光中。
趙都安卻只是神色平靜地放下鐵胎弓,笑著問左右:
“我這一箭如何?”
“啪……啪啪……”
沉默氣氛中,侯人猛與錢可柔同時拍手喝彩,神態認真:
“大人一箭命中靶心,驚才絕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