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囂一時的空中花園消失了,消失的無影無蹤。
喬爾森被隔離在他的單獨病房里,就在沃爾特.里德醫療中心,沒有送到監獄里,沒有被送去受刑,沒有換到CIA自己的醫院里去。
十二天了,發炎的傷口都沒事了,線也拆了,都能下床活動了,但是能見到的依然只有醫生。
就很焦慮。
喬爾森做好了迎接審訊的準備,他每天都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他已經準備好了被人使用吐真劑了。
美國的吐真劑沒那么霸道,用過了之后也還能恢復正常的,不像俄國人,他們用的吐真劑太兇了,用完直接就把人變成了白癡。
所以,只要能抗住吐真劑這一關,應該就什么事都沒了吧。
喬爾森很慶幸高毅什么都沒告訴他。
一個小技巧,經常審問別人,或者經常被審問的人都知道的,那就是大家關心的不是真相,而是結果。
如果喬爾森被審問,那么審問者關心的是空中花園躲在哪里,而不是喬爾森和空中花園是不是有所勾結。
要是喬爾森知道的太多,那么在很多細節上就可能露出點蛛絲馬跡來。
但喬爾森是真的不知道,而提問者壓根兒也不問的問題,那自然就降低了暴露的風險。
注意,不是沒有,只是降低。
喬爾森自己心里也沒底,但是到了這個份上,除了拼一把之外,他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病房門敲響了,有人推門而入。
每一次有人來就是個備受折磨的時刻,如果是醫生,那就說明暫時還沒事,如果是同事,那就說明要慘。
喬爾森愕然,因為今天來的是老上司。
“先生……”
一聲驚叫,喬爾森忍不住坐了起來。
克勞福德五十來歲,看上去很像個幫派大佬,一個很有氣勢,也很有型的幫派大佬,長相上不是很類似,但是氣質上特別像丹澤爾.華盛頓的大佬。
是的,克勞福德是個黑人。
克勞福德伸手,他阻止了喬爾森起身,左右看了看,然后他扯過了一張圓凳,坐在了喬爾森的床邊。
千言萬語,一時卻不知從何說起,兩個人都是這樣。
“很高興看到你能活著回來。”
“我也是。”
感慨萬千,所以對話就比平時顯得隨意了一些,但是并沒有輕松,反而更顯沉重。
房間里沒有第三個人,這可能是徹底沒事了,但也很可能意味著兩個人都完了,這兩種情況喬爾森都見過很多次,不過后者居多。
所以喬爾森猶豫了一下之后,低聲道:“我把你牽連了嗎?”
“沒有。”
克勞福德搖了搖頭,低聲道:“他們對你的調查結束了,我出力很大,因為我寫了一個很長的報告,把你之前給我的那些資料都遞交給了調查組,讓他們知道你是一心想要做點什么的,至少可以證明你不是卡車司機的同黨。”
喬爾森詫異的道:“放棄調查?怎么可能!我只是經過了第一輪的初調,甚至都沒上測謊。”
“那個沒用,誰都知道。”
克勞福德咧嘴笑了笑,然后他低聲道:“自由風死了好幾個,現在自由風在的黎波里找不到人,已經把搜索范圍擴大到了整個利比亞。”
“怎么樣?”
“當然是一無所獲,為了能找出空中花園,CIA的發力點可不止利比亞。”
克勞福德呼了口氣,然后他低聲道:“微風根本沒去利比亞,這是我昨天才知道的,你知道微風在干什么嗎?”
喬爾森思索了很久,終于道:“他太神秘了,我不知道。”
“微風在法國,他在調查法國對外安全局,他認為的黎波里發生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為了掩護空中花園逃走的假動作。”
喬爾森瞪大了眼睛。
“微風調查了沙特的國家情報局,得出結論,這次沙特沒有進行任何動作,國家情報局可以排除了。”
喬爾森依然驚愕。
“微風調查了法國對外安全局,得到確切的消息……”
克勞福德小聲罵了句臟話,隨后繼續道:“法國那個女人很欣賞卡車司機,別問我為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把軍情六處鬧的快要集體辭職的人就是卡車司機,法國對外安全局靠著卡車司機狠狠教訓了軍情六處。”
喬爾森愕然道:“什么?我不知道這件事。”
“哦,你在利比亞信息不暢,這種大事都沒聽說,是的,卡車司機大鬧了英國,然后法國反間處的那個女人都跪下哀求他了,可卡車司機還是堅持要走,然后法國人才安排卡車司機上了運輸機,要去中非,這是非常確切的消息,有充足的證據。”
喬爾森知道他該問大事,可他出口的話卻不是這樣。
“那個瑪麗娜?她怎么回事?會跪在地上哀求卡車司機不要離開?不可能吧!”
“我不知道,但微風的消息就是這么說的,你知道,微風很嚴謹的,他說是就一定是,所以法國人肯定和卡車司機有特殊關系,卡車司機很帥嗎?”
克勞福德最后一句就是問喬爾森了,喬爾森內心一驚,但他卻一臉不解的道:“我不知道啊!”
看似聊八卦,話鋒一轉就問了致命的問題,喬爾森要說個帥或不帥,就坐實了他認識卡車司機。
老上司什么意思?
克勞福德很猥瑣的笑了笑,道:“那就是他床上很厲害?”
說完后,克勞福德很正經的道:“不知道我們誰更厲害,我相信那個瑪麗娜知道我的厲害之后,絕不會迷戀一個年輕的毛頭小子。”
話題為什么突然變的猥瑣了,為什么突然這么下流了?
喬爾森很不解的看著克勞福德,克勞福德呼了口氣,低聲道:“別多心,我既然能來你就沒事了,實話告訴我,卡車司機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讓一個位高權重還漂亮的中年女性對他死心塌地!”
喬爾森低聲道:“先生,發生什么了?”
“我說了,微風在法國,他認為卡車司機既然是迫降在了法國,唔,雖然你搞砸了,但重點依然是卡車司機是迫降利比亞,他沒有理由,沒有必要留在利比亞,所以微風相信卡車司機要么回法國,要么去法國控制區。”
說完了,克勞福德攤手道:“很長時間了,微風沒能找到任何線索,就在昨天,我們局長忍不住親自施壓法國,親自施壓法國對外安全局,結果你猜怎么樣?”
“法國人不肯說?”
“法國人嘴硬的要死,那個女人就是不說,對外安全局的局長都屈服了,法國總統暗示把卡車司機交給我們,可那個女人還是不肯說!”
克勞福德擺了下手,道:“太狠了,女人一旦狠起來比男人狠,但只有身心都被征服的女人才能這么狠。”
喬爾森久久不語,克勞福德微笑道:“好處就是那些人覺得一定是法國人下場救走了卡車司機,因為卡車司機只要還在的黎波里,就不可能找不到,既然找不到,那就只能是已經離開了,怎么離開的,法國人不肯說,所以壓力給到了法國。”
喬爾森低聲道:“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法國人真的不知道?”
克勞福德聳肩道:“這話得和他們去說,哈哈哈……”
克勞福德笑的很暢快,喬爾森只能繼續暗自揣摩克勞福德的用意。
直到克勞福德笑聲一收,語氣變冷,用喬爾森很陌生的語氣道:“那么你收了卡車司機多少好處?”
喬爾森看向了克勞福德,克勞福德一臉的堅毅。
“我沒有收他的好處。”
克勞福德淡淡的道:“沒有收他的好處,你又為什么在我面前也要隱瞞呢,這件事法國人參與了,五角大樓參與了,你參與了,我也被卷入了,可是現在你似乎打算要把我當成傻子一樣糊弄嗎。”
喬爾森看了看關著的門,然后他低聲道:“我沒有收卡車司機的好處,但我替你收了他的好處,另外,我不知道卡車司機躲在了哪里,真的不知道。”
“哦。”
克勞福德似笑非笑的道:“你這樣說,我可就真的要失去耐心了。”
喬爾森搖頭,低聲道:“卡車司機就是個打手,為什么所有人都認為他實力超強,唔,那只是他成了很多人看中的代理人,卡車司機就像是個轉接頭,通過他,你可以跟不相容的電源適配。”
克勞福德直視著喬爾森,喬爾森繼續道:“其實我對卡車司機了解不多,他很小心,但是現在我知道一件事,他的關系網真的很雜,五角大樓,FBI,法國對外安全局,沙特國家情報局,暗網,頭兒,就我們現在知道的,他的背景已經極度復雜了,可我們不知道的呢還有多少呢?”
克勞福德在深思,喬爾森低聲道:“你這樣的大人物不在乎錢,因為你有太多的來錢渠道了,可是卡車司機能讓我這種中低層的人賺錢,能讓你這樣不在乎錢的大人物交換資源,獲得金錢之外的好處,我這次被卡車司機挾持收獲最大的好處,就是我看到了可以打破行業壁壘,我可以通過他和利比亞的反美武裝直接聯系,可以和五角大樓這種以前互相防范的對手展開合作。”
克勞福德呼了口氣,然后他低聲道:“其實你說錯了一件事。”
“什么事?”
“你說我有太多的賺錢渠道所以不在乎錢,錯了。”
克勞福德笑的很正義,他很溫和的道:“靠貪污國會給CIA的撥款嗎?你們知道的天文數字,分到每個人手上后其實沒多少,失去了晉升的渠道和希望,同樣是冒險,還被你牽扯進了這場風暴,你覺得,我現在應該干什么?我會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