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4日。
星期六,不休息,現在是單休。
但北影廠眾人仿佛都沒事干了,除了確實要拍戲的,余下都義無反顧的變成了“陳奇與龔雪同志結婚籌備辦公室”的臨時工。
就沖著那棟樓,大家也得熱情起來。
在他們的思維中:你送禮了,別人未必記得,但你沒送禮,人家肯定記著。
筒子樓,龔雪宿舍的門敞開,二十多人擠在屋里屋外。她母親、父親、哥哥姐姐都在,要好的王好為、張金玲、蔡明等人也在。
王好為組織能力強,大聲道:“我說一下明天日程啊!”
“明天早上,化妝師和服裝師先過來,給小龔梳妝打扮。小陳來接親,先去樂春坊,熱鬧熱鬧,然后去文化部食堂吃酒……明天跟車走的,就是我們在場的這些人,其余同志自行前往……”
她安排的明明白白,最后道:“小龔,明天你上車,老廠長想親自送你。”
“嗯嗯,我知道的!”
“小陳出了三輛車,他那兩輛面包,又從文化部借了一輛小轎車……哎,攝影師準備了么?”
“張藝某他們!”
“行,暫時這么多,想起來再說!”
一幫人待了半天,鬧哄哄的散了,龔雪的家人也回招待所了,母親留了下來,與龔瑩一塊陪她最后一晚。
“你還有什么東西要帶過去的么?”
“沒了,就是把獎杯帶過去。”
母親看她那一堆榮譽,嘆了口氣:“咱們娘倆關起門說話,沒有小陳,就沒有你的今天。人家各方面都好,對你也好,你嫁過去要好好過日子,生個一兒半女,孝順公婆……”
“媽!你怎么跟老封建似的,一點社會主義女性的氣質都沒有。”龔瑩道。
“這跟社會主義沒關系,這是家庭和睦長久之道,什么時候也得記著!”母親瞪了她一眼。
龔雪笑道:“你放心,我都清楚呢,我與小陳在一起都快三年了,相處的很融洽。他父母也是好人,不用擔心我。”
女兒出嫁,龔媽媽難免多愁善感,千叮萬囑了許多。
隨后又道:“對了小雪,我一直忘了問你,你倆的工資誰管?”
“啊?”
“就是家里的財產,誰打理?”
“我們,我們……”
龔雪撓頭,道:“沒想過這種事,平時各花各的吧,我缺什么他會給我買。”
“柴米油鹽,吃穿用度,人情往來,方方面面都要錢。你說各花各的,那你的工資花沒了怎么辦?”
“我……”
“你不是說他給過你五千塊錢么?你一分錢都沒花,這是好事,咱們本就不圖他的錢。但既然在一起生活了,你也不用不好意思,小陳給你,你就花,你花在家庭身上,花在你們倆身上,花在他父母身上,誰也說不出什么。
你別亂花錢就行,如果有剩的,你自己還能攢點。”
“媽,你說什么呢!”
“我說什么,我都是為了你!”
龔媽媽生氣,在她眼里,女兒就是個戀愛腦——雖然現在沒這個詞,倒貼那種。陳奇年少多金,前途無量,她什么都不考慮,萬一出點事情啥也沒有。
夜不知不覺深了。
三個人擠在一張床上說話,好多年沒有這樣子了,仿佛回到了小時候。龔媽媽情緒上頭,又難免抹眼淚,惹得姊妹倆也哭。
等母親和妹妹終于睡著了,龔雪睜著眼睛仍無睡意。
她有點傷感,但更多的是歡喜,她愛極了陳奇,戰戰兢兢的相處了快三年,終于得償所愿。
她到現在也感謝王好為,不是王好為,自己就演不了《廬山戀》,認識不了陳奇。而其實呢,當初就是陳奇找個蹩腳的理由推薦的她。
樂春坊。
陳建軍和于秀麗住進來了。
張藝某等人也在,李玲玉也趕回來了,沒那么多房間就擠一擠,基本今晚不睡覺的。李連結他們在香港往返麻煩,陳奇沒讓他們回來。
就這,樂春坊也住了20來人,熱熱鬧鬧。
“結婚就是大人了,要擔負起該負的責任,你脾氣有時候太小孩子,也得成熟一點。對小龔好點,有事先商量,不要吵架,對她父母也孝順些。”
“我肩負的責任可多了,整個中國文化產業我都扛著呢。”
“你看看,剛說你小孩子你又來,能不能正經點?”
后院的臥室里,于秀麗也在嘮嘮叨叨,陳建軍比較沉默,只偶爾插一句,表達了父親的思鄉之情。
“對了,你倆工資說好誰管么?”
于秀麗忽然也問。
“一月一百多塊錢還用管?”
“少放屁,一百多塊不是錢啊?我知道你掙錢多,一起過日子總得有個章程。”
“哎呀,我心里有數啊!”
龔雪工資60多塊錢,陳奇是80多塊。如果是建國前參加革命的老同志,同級別的能拿120塊,他屬于后提干的年輕同志,只拿80多塊。
倆人加起來,每月150塊錢。
是東方公司資產的,嗯,多少多少多少分之一。
“小奇,你倆說過生孩子的事兒么?”于秀麗格外嚴肅。
“沒有。”
“哪天聊聊,得提上日程了。”
“我們結完婚去美國,回來繼續拍戲,一年從頭忙到尾,哪有時間生孩子?”
“你不聊,我就去跟小龔聊,這事沒得商量。”
于秀麗擺出一副老佛爺的架勢,爺倆都不敢吭聲,陳奇撓撓頭,我的媽呀,就算明年生,我24歲,24歲當爹???
40多歲當爺爺?
60多歲四代同堂,在抖音會被笑死的!嗯,40年后也有抖音了,沒有就自己弄一個,從文化圈殺入互聯網無比絲滑。
這邊也折騰到很晚。
前院的燈一直亮著,張藝某他們準備打一宿的牌。他媳婦肖華已經調過來了,平時在北影廠的辦公室辦公,給了個資料員的崗位,負責整理資料的,清閑的很。
他大女兒張末本該在3月份出生,如今蝴蝶翅膀一扇,他去年在忙活《美麗人生》,根本沒時間同房,所以肖華才剛剛懷孕。
不知不覺,很多軌跡發生了變化。
父母在次臥,不知睡沒睡,反正陳奇睡的很香,但半夜又醒了,跟著便是睡意全無。他也沒起來,躺在床上亂七八糟的想著各種事情,倒也很興奮。
直至凌晨的天光亮起。
終于到了大喜的日子。
(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