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標聽到頭頂傳來的聲音,頓時驚疑不定了起來。
這是有人躲在周圍說話?
朱標舉目環顧,卻并未見到有什么人躲藏在周圍。
作為親王規格的墳塋,這里除了四座文武石人,以及左右對稱的六座石虎、石羊、石馬,加起來一共十座實心石像以外,方圓一百步可以說是一覽無余,空蕩蕩的什么多余的東西都沒有。
而墳塋上面也沒有樹,不可能是有人躲在上面說話。
當朱標從墓碑那也繞了一圈后,他終于意識到,這似乎不是他之前認為的什么江湖人士的障眼法。
“難道真的是英兒?”
朱標瞪大了眼睛,極為不可置信。
他做夢也沒想到,朱元璋之前所說的一切,他認為不可能的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不錯,就是英兒。”
看著震驚中的朱標,朱元璋暫時懶得跟他計較之前不信自己的事情,只是示意他噤聲,給他指了一處地方。
朱標順著朱元璋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方才看到,在月光下,有一個吞噬了光線的洞口出現,看來聲音就是從那里出來的。
親眼見證了這神異的一幕,朱標的世界觀“砰”的一聲碎了一地。
他從小接受的就是傳統的儒學教育,所謂“子不語怪力亂神”,以往朱標是根本不會去想這些事情的。
而今夜所見之事,實在是讓他震驚無比!
英兒,竟然真的能在那邊與這邊溝通!
當朱標親眼見證了這一切,親耳聽到了聲音后,他現在的情緒可以說復雜極了。
朱標既有之前錯怪父皇的尷尬,又有面對這神異一幕本能的驚恐,而除了這些情緒以外,一想到病榻上的母后,朱標又升起了一絲期冀......如果是英兒顯靈,那或許真的有辦法救母后!
然而,話語過去了很久,卻并沒有藥出現在他們面前。
朱元璋剛剛重新燃起的希望,漸漸熄滅了下去。
“咱什么都沒收到,難道,那頭不能往這頭送東西?”
忽然這時候,又傳來了聲音。
“爺爺你等一下!”
聽到這個聲音,朱標也試探性地喊了一聲:“英兒?”
然而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朱標有些悵然,莫不是英兒哪怕到了那邊,也不肯原諒自己?
他心里很難受,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因為一直忙于政務,而忽略了兒子,以至于英兒生病的時候,他都以為是小病,最終釀成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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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雄英純粹是沒聽到而已。
這一次,神秘漩渦的大小,光是目視,就能看出來明顯比第一次要擴大了一些,已經有半個拳頭大小了。
朱雄英一開始就從兜里拿出一張紙巾,系在一根樹枝上,然后遞了過去,紙巾碰到神秘漩渦的尖角部分,一瞬間就消失無蹤。
朱雄英得出結論,這東西目前肯定不能用肢體去觸碰。
而他扔進去的幾盒藥,扔的時候肯定是在漩渦里面,沒有被邊緣剮蹭消失,可對面卻沒收到,那就只有一個可能,就是說明藥品在傳輸的過程中給傳輸沒了。
而藥品傳輸沒了,也有兩種可能,第一種是漩渦傳輸不穩定,可能扔進去十盒藥品,只能有一盒通過;第二種是漩渦改變了藥品的時間屬性。
朱雄英覺得,第一種的可能性有,但實在不大,他都扔進去好幾盒藥了,得運氣多背,才能一盒都收不到?
所以,最大的可能,是第二種情況,也就是藥品的時間屬性被改變了。
那么藥品究竟是時間流逝老化了,還是時間回溯變新了?
參考爺爺通過漩渦給自己捎過來的寶鈔,在爺爺手里肯定是新的,而到了自己這邊,就已經自然老化了,賣出去的時候,鑒定師都覺得是從明朝傳下來的東西。
而藥品哪怕老化,有膠囊和塑料裝藥片這些東西在,應該是很難一點都留不下的。
因此,朱雄英推測,最大的可能,是自己這邊往爺爺那邊的大明時空送東西,會讓物品的時間屬性回溯!
所以藥品一扔進去,直接被恢復成了還沒有出現時候的狀態,也就是一片虛無。
但這還有一個讓人頭疼的問題......如果假設成立,時間回溯要回溯到什么時候?
明朝1368年建立,1644年滅亡,所以爺爺那頭距今長則六百多年,短則四百多年,雖然爺爺沒說穿越到了具體哪朝,但是考慮到爺爺用的是洪武寶鈔,所以大概率是在明初,洪武朝或者永樂朝。
問題就在于,寶鈔可以經歷幾百年的老化,可朱雄英不可能找到幾百年前的藥品啊!
所以,如果是等比例時間回溯,那么他找到什么藥都沒用,送進去都是化為虛無。
可朱雄英也不能不找,畢竟爺爺穿越到了大明,還惦記自己錢夠不夠花,如果自己因為嫌麻煩就不給爺爺找藥,讓爺爺的新老伴病死了,那也太不孝順了!
故此,朱雄英騎車一溜煙地去找過期藥了,朱標那句話,他壓根就沒聽見。
而由于雙方的時間流速并不一致,對于大明來說,現在是晚上,而對于這頭的朱雄英來說,卻是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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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在小鎮的角落,隱藏著另一座被歲月侵蝕的老舊教職工宿舍樓。
清晨的陽光透過樓前稀疏的樹葉,斑駁地灑在朱雄英年輕而英俊的面龐上,他剛騎車沖刺了好幾千米,額前還掛著細微的汗珠。
綠色捷安特自行車被他嫻熟地停在樓下,踢車蹬上鎖一氣呵成,隨即朱雄英邁著匆忙的步伐踏上樓梯。
這里他很熟悉,因為他小的時候就經常來這里玩耍,有太多的回憶和故事發生在這里了。
二樓的樓道盡頭,有一扇兩側貼著半掉下來春聯的鏤空門,門后的布簾子隨風輕輕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
朱雄英站在門前,深吸一口氣,輕輕敲了敲門。
“誰呀?”門內傳來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那是李奶奶。
“是我!雄英!”朱雄英大聲地喊道。
“你吼的辣么大聲干嘛嗎?”
“您耳背啊!”
“哦哦,對,我耳背。”
朱雄英忽然想起來一個新聞,有個阿茲海默癥患者忘記自己是盲人,所以視力恢復了一部分......
門緩緩打開,李奶奶的聲音里透著一絲迷茫,看著朱雄英的眼神卻又帶著無法言說的親切。
“雄英啊,今年上小學了嗎?”她樂呵呵地問道,她的記憶,仿佛還停留在多年前那個朱雄英還是個小男孩的時光。
朱雄英微微一愣,隨即溫和地糾正道:“李奶奶,我都上大學了。”
“上的哪個小學啊?年紀不大長這么高了。”李奶奶似乎并沒有聽清他的話,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朱雄英看著她,心中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李奶奶患有阿茲海默癥,俗稱老年癡呆,對于她來說,記憶早已經變得模糊不清了。
他不再試圖解釋,而是直接問道:“李奶奶,我能進去借點藥嗎?”
朱雄英的聲音里透著一絲急切。
李奶奶猶豫了一下,似乎在努力思考著什么,然后她點了點頭,讓開了門。
“進來吧。”
朱雄英走進屋內,目光不經意間掃過那些陳舊的家具,自從老伴沒了,李奶奶一直都是一個人住在這里,孤獨地守護著這間充滿回憶的房子。
李奶奶慢騰騰地走到衣柜前,從里面拿出一個用報紙包著的箱子,她小心翼翼地打開蓋著的報紙,露出里面一堆已經過期的藥瓶。
“這些藥我都不太吃得上,我身體還好,先借你用吧。”她指著地上的箱子,臉上的笑容很慈祥。
這些藥,不是她吃不上,而是她糊涂了又舍不得吃,所以放著放著,就都過期了。
朱雄英蹲下身查看箱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李奶奶雖然糊涂了,但她的心地依舊善良,她能把這些舍不得吃的藥借給自己,足以說明她對自己的信任。
朱雄英從里面找出了過期的抗生素、退燒藥、消炎藥以后,用報紙包好,裝進背包里就飛奔下樓了。
李奶奶這時候卻忽然從陽臺探出頭來,對他認真喊道。
“借可以,你可得還啊!我記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