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七年的冬天,大雪籠罩了整個大明皇宮。
奉天殿內,地龍和暖爐燒得正旺。
朱元璋坐在龍椅上,手中握著朱筆,面前的奏章堆積如山,董倫和王景等殿閣大學士肅立在一旁,他們的眼神里滿是敬畏,等待著皇帝的垂詢。
自從朱雄英的第二批無線電臺送到大明,中樞對地方的掌控就已經如同巨網般緊密......那些曾經在各地需要以“月”甚至“年”才能送達的消息,如今都能轉瞬即至,呈現在朱元璋的案頭。
朱元璋是最能切身感受通訊暢通帶來好處的人,有的時候,他甚至都覺得整個大明帝國仿佛就在他的掌心之中,這種如臂使指的感覺讓他感到無比的滿足。
每當這個時候,朱元璋都會不由地想起大孫來,如果沒有大孫,他根本不可能體驗到這種前所未有的權力掌控感......同時,無線電臺也給地方官員帶來了極大的威懾,他們再也不敢有絲毫的驕縱心態,因為誰都知道,圣孫的能力非常驚人,這種神器只會越來越多,也就意味著中樞對地方的控制力度只會越來越強。
當然了,似乎永遠無法消滅的相權,也始終是籠罩在朱元璋心頭的陰霾。
不過,朱元璋為了制衡文官集團,尤其是基層文官濫用審判權,在今年也進行了三法司的改組。
三法司,即刑部、都察院、大理寺,遇有重大案件,由三法司會審,亦稱“三司會審”,其中刑部掌管主要的審判業務,大理寺掌管對冤案、錯案的駁正、平反,都察院則對審判機關進行監督。
之前就提到過,朱元璋搞了一次“四輔官”的官制實驗,在三法司設立之初,原本的流程是刑部議定罪犯罪名,上奏給皇帝,皇帝下旨送四輔官、都察院、六部給事中進行復核。
現在朱元璋覺得“四輔官”實在沒用,就給廢了,正式改成了三法司的標準流程,朱元璋通過無線電臺,昭告了十三布政使司。
“刑者,輔治之具,用之不可不慎。所以每令三審五覆,無非求其生而已。命天下諸司刑獄,皆屬刑部、都察院詳議平允,又送大理寺審覆,然后奏決。其直隸諸府州刑獄,自今亦準此令,庶幾民無冤抑。”
具體流程則是“令布政司及直隸府州縣,笞杖就決,徒流、遷徙、充軍雜犯、死罪解部審錄,行下,具死囚所坐罪名上部詳擬。如律的,大理寺擬覆平允,監收候決;其情詞不明或失出入的,大理寺駁回,改正再問;駁至三,改正不當,將當該官吏奏問,稱作照駁;若疑讞決而囚有翻異,改調隔別衙門問擬;二次翻異不服,則具奏,會九卿詢問,稱作圓審;三四訊不服,而后請旨裁決。”
如此一來,可以說是給了犯案百姓最大程度的司法保障,朱元璋從兒時起那個致力于限制文官審判權,給百姓判成冤假錯案的樸素愿望,算是推進了一大步。
而且,現在既然有了大孫送的無線電臺,這些文官也真別拿天高路遠當借口了,你敢不把老百姓當人,朱元璋就敢讓你體驗一下九族消消樂。
批閱奏章有些倦了,朱元璋隨手拿起了放在龍案旁的書籍。
這本書,正是上次朱雄英送過來的那本馬鈴薯的栽培育種及病蟲害的防治。
神書啊!感謝大孫!
朱元璋看的是津津有味。
實際上,還真不是給古代送種子就能解決糧食問題的,種田沒那么簡單。
首先,現代的作物都是跟化肥配套使用的,而古代沒有化肥,那就只能消耗耕地的肥力,所以必須要輪作,合理的輪作是種兩年土豆就得休一年甚至一年半,必須要有足夠的時間用來養地,恢復地力,所以這本書里,詳細地講了怎么輪作。
其次,作物的種子必須要進行育種,不然肯定會不斷退化,當然了,不管怎么退化,都肯定比古代作物產量高就是了,除了這本書里講的辦法,華夏勞動人民的智慧更是無窮的,早就有了相關方面的經驗,比如西漢時期的氾勝之書中就記載了“溲種法”,而歷史上各地育種的土辦法更是多種多樣,所以育種方面肯定不用愁。
最后,就是土豆的毒素積累了,愛爾蘭大饑荒就是因為英國人只讓愛爾蘭人種土豆,而晚疫病菌的爆發,直接讓愛爾蘭人種的土豆顆粒無收并且后續種植始終存在毒素,這場大饑荒導致了四分之一的愛爾蘭人失去生命......而現代的土豆種子經過了數百年的迭代,基本都是無毒的了,所以朱雄英送過去的土豆可以種,甚至后續可以塊莖繁殖種個幾十年,但絕對不能所有地全種土豆,不然還是會有大饑荒的風險,關于土豆毒素和大饑荒這件事情,書里也提醒了。
朱元璋正坐在龍案前翻著書,這時,一道身影悄然出現在奉天殿的殿門之外,這是一位身材高大的少年宦官,他的腳步不重,卻帶著宦官里難得的沉穩氣度。
他進入大殿后上前幾步,在朱元璋面前行禮,聲音洪亮清晰地稟報道:“啟稟陛下,武樓的無線電臺響了,孝陵衛指揮使稟報稱陰陽炁海已經再次開啟。”
在皇宮深處有兩處無線電臺分別放在文樓和武樓,這文樓與武樓就如同皇帝的雙耳,文樓聆聽著十三布政使司的脈搏,而武樓則專注地接收著鐘山圣孫壇的訊息。
朱元璋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欣喜之色,他放下手中的毛筆,轉身對身旁的董倫和王景說道:“走,隨咱去鐘山。”
之所以這次讓他們去,而不是自己獨享信息,主要是朱元璋覺得,這次應該沒什么秘密了。
而還沒去過鐘山圣孫壇的董倫和王景兩位大學士可以說是非常好奇,他們緊隨著朱元璋,來到了這處據說與大明國運息息相關的神秘之地。
此時,陰陽炁海已經再次開啟,那是一片吞噬了所有光線的存在,其中仿佛隱藏著無盡的秘密。
看著陰陽炁海,董倫和王景不由地有些心生敬畏。
因為陰陽炁海并不是一片漆黑的漩渦,而是一片“虛無”。
這里面的區別,就有點類似于睜著眼蒙上黑布與直接閉上一只眼睛的區別一樣,閉上眼睛,感受到的就是“虛無”,而不是黑色。
而陰陽炁海,就是這樣一處詭異的、令人敬畏的虛無之地。
就好似,把立體的空間,硬生生割裂出了一個沒有頭也沒有尾的圓形一樣,這個圓形就這么存在著,沒有厚度可言,也不知道通往哪里,對面是什么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