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進卿,作為舊港的另一位實權人物,素來以精明強干著稱,而且是本地漢人豪強的代表,平日里與梁道明雖非至交,卻也因共同管理舊港而多有往來。
接到梁道明的急召,施進卿不敢怠慢,匆匆穿過繁忙的街道,直奔梁府而來。
踏入書房,施進卿一眼便望見梁道明緊鎖的眉頭和桌上攤開的舊港布防圖,心中已猜到了幾分。
“梁爺,何事如此緊急?”他邊問邊快步上前。
梁道明抬頭,眼中閃過一絲憂慮,他把施進卿叫到自家府邸的天臺上。
“進卿,你看今日港口情形,泊位空了許多,似乎都避開了舊港,這背后恐怕不簡單。”
施進卿聞言,心中一凜,迅速在腦海中梳理著最近的信息。
“梁爺所言極是,我也有所察覺。這幾日來,海面上偶爾能見到一些不尋常的船只,行蹤詭秘,似乎在暗中監視舊港。”
梁道明點了點頭,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陳祖義這幫海盜異動頻繁,他背后肯定有滿者伯夷帝國的支持,滿者伯夷帝國對于我們舊港的覬覦,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大明艦隊雖在淡馬錫蓄勢待發,但遠水解不了近渴,如今局勢錯綜復雜,必須加倍小心。”
直到這個時候,梁道明都沒有把大明艦隊已經從淡馬錫港出發的消息交代給施進卿,顯然雙方之間還是有利益分歧的,當然,如果外部力量足夠有壓迫感,那么這種內部的分歧,也勢必會彌合,或者.分崩離析。
施進卿沉吟片刻,道:“梁爺,依我看,陳祖義或許已經察覺到大明艦隊南下的意圖,開始有所動作。他或許是想在大明動手之前,先一步鞏固自己在舊港及周邊地區的勢力,甚至可能聯合滿者伯夷帝國,對我們形成夾擊之勢。”
梁道明微微頷首,眉頭皺得更緊了:“不錯,這也是我所擔憂的,得盡快查明陳祖義的動向,同時加強咱們的戒備,確保萬無一失。”
“另外。”
梁道明猶豫片刻,話鋒一轉:“上次和你說的事情,你想的如何了?現在怕是不得不做抉擇了。”
顯然,梁道明還是打算爭取一下,舊港其他豪強的德行,他很清楚,但是施進卿還是能爭取的。
施進卿沉默片刻,苦笑道:“再怎么說,都是漢人,若是非要在大明和滿者伯夷帝國之間選一個,那定是選大明的。”
“只是,就算是我愿意,其他人也未必愿意。”
施進卿這話倒是實話,這點其實完全不難理解,對于這些人來講,只要沒有大禍臨頭,想要讓他們讓渡利益,那是不可能的。
梁道明罕見的有些氣惱:“蠢如豬狗!”
倒不是罵施進卿,而是舊港的其他人。
“都到了這時候,還在猶猶豫豫左顧右盼,又想保全家業,又想一點虧都不吃,什么時候能做決定?”
施進卿亦是苦笑:“怕是要刀架在脖子上。”
“我們得做好準備。”
梁道明誠懇以對:“我即刻就派人前往淡馬錫,與大明艦隊取得聯系,將我們的擔憂和發現如實告知,請求他們行動,我們至少要在陳祖義有所行動之前,穩定住局勢。”
一邊說,梁道明一邊窺著施進卿的神色,這是一個謊言,若是施進卿不同意大明艦隊的到來,梁道明只能采取更壞的對策了。
施進卿咬了咬牙,一跺腳:“成!”
“不過,梁爺,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必須主動出擊,探查陳祖義的底細。”
梁道明贊許地看了施進卿一眼:“你的想法與我不謀而合,我會調動些人,秘密監視陳祖義,你去派人名正言順地同時加強港口的巡邏,確保商船和居民的安全你負責具體部署,務必小心行事,不可打草驚蛇。”
施進卿領命而去,書房內再次恢復了平靜,但梁道明的心卻難以平靜.接下來的每一步都至關重要,稍有差池,不僅自己多年的心血將付諸東流,舊港乃至整個南洋的漢人也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畢竟,滿者伯夷帝國對于漢人,可算不上有多友好。
而兩害相權取其輕,若是滿者伯夷帝國統治舊港倒還好說,就怕這地方最后到了陳祖義手里,那可就真要壞事了。
夜色漸濃,舊港的海面上依舊平靜,但平靜之下卻暗流涌動。
梁道明站在府邸的高臺上,望著遠方漆黑一片的海面,心中默念著:“媽祖神佑,舊港平安。”
夜色如墨,海風帶著咸濕與緊迫的氣息。
海盜船隊借著夜色的掩護,如同暗影中的狼群,悄無聲息地從河流中順流而下。
舊港作為港口城市,除了靠海,還有一條大河,這條大河平常是蘇門答臘島東部內陸對外交流的唯一渠道。
一般而言,海盜們是不會深入內陸的,但是正所謂兵不厭詐,這次陳祖義耍了個詐,派出了部分海盜,先是向東,然后經由支流進入這條大河,繼而沿著大河順流而下,準備兩面夾擊舊港。
之所以要進行這一步看起來頗有點脫褲子放屁的行動,則是因為吸取了上次進攻淡馬錫港的教訓。
而且,舊港跟淡馬錫港不同,這里他們一開始是用來銷贓的,短視的本地豪強們為了利益,自恃武力能保證安全,同意了海盜們來到這里。
海盜的到來,確實給舊港帶來了畸形的繁榮,讓這里的酒肆爆滿,勾欄絡繹不絕,似乎到處都飛灑著銅臭味。
然而海盜也給舊港帶來了更多的隱患,這里逐漸被海盜們所了解、滲透。
因此,海盜們想要占據舊港,難度并不高,只需要讓當地的豪強反應不過來,無法合兵一處即可。
而南北夾擊,一路特遣分隊從內河順流而下繞后,就是這一意圖的體現。
船首的燈籠在波濤中搖曳,映照著海盜們冷酷而決絕的臉龐,他們的眼神中既有對財富的渴望,也有對戰斗的狂熱。
而在另一頭,隨著陳祖義一聲令下,海盜們從港口出發,如潮水般涌向舊港依山而建的內城。
夜空被火光點亮,仿佛白晝降臨。
“殺啊!”
海盜們嘶吼著沖向舊港的內城,喊殺聲震耳欲聾。
而舊港內,也是立刻響起刺耳的號角警報聲,從睡夢中驚醒的人們,紛紛拿起各式武器,以宅邸為單位聚集起來,組織防御。
舊港可不是什么和平的地方,在長年累月的動蕩之中,這里的人們早就已經習慣了血與火的折磨。
不過,這畢竟是一種松散而缺乏凝聚力的狀態,最初,在海盜們瘋狂的攻勢下,外圍很快便土崩瓦解。
“不好啦!海盜攻城了!”
“快跑啊,晚了就走不掉啦!”
一場混亂迅速蔓延。
“殺呀!”海盜們嗷嗷直叫,拼命廝殺。
“哈哈哈哈,老規矩!誰搶到東西,就歸誰!”
“殺!”海盜們興致勃勃地揮舞著鋼刀,砍翻一個個阻擋逃跑的人。
敢于阻擋他們的人,身上插著鋼刀,仰面朝天摔在地上,抽搐幾下便沒有了聲息,而鮮血很快浸紅了泥土。
“別殺我,饒我一命!我投降!”
有人哀嚎著,但他的求饒并未換來海盜們停止攻勢,只聽噗嗤兩聲,海盜將長槍扎穿了他的喉嚨。
鮮血染紅了衣襟,他掙扎著伸出顫抖的手,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可是,他的手掌落空了。
最終,他失去了生機,撲通跪在了地上,鮮血流淌了一地,慢慢匯成小溪流。
“兄弟們!殺!殺!殺!”
海盜們殺紅了眼,不斷吶喊著。
這座歷史悠久的港口城市,正被血腥和殘酷的殺戮侵蝕著僅存的“中立”。
一隊隊的海盜闖進城里,屠殺著那些孱弱無助的平民百姓,搶奪錢糧與貨物,而那些躲藏起來的人,也沒能逃過海盜們的追捕。
海盜們把他們逼到角落里,然后戲謔地收起刀,轉而用棍棒和石塊狠狠地砸碎他們的腦袋,任憑鮮血和腦漿四濺,再將尸體拋到街道上。
一間宅院內,數十個海盜簇擁著陳祖義,一個個面露喜色。
“嘿嘿嘿嘿,頭兒真是料事如神。”
“沒錯,咱們現在連夜抄了這里,今晚就能好好享受了!”
“頭兒您放心,這些女人我們都留下來不動,留著伺候您,保管讓你舒服得欲仙欲死!”一旁有海盜拍著馬屁道。
“也就你看得上這些庸脂俗粉。”陳祖義不屑道。
這話讓海盜們心花怒放,陳祖義看不上,他們可看得上。
這么多年,在海上漂泊打劫,收獲根本不穩定,有時候大賺特賺,有時候寥寥無幾,還要承擔風險,再加上揮霍,哪還有什么積蓄娶媳婦?
所以,這一趟總算不用“吃糠咽菜”了,這些海盜怎能不激動
“趕緊繼續進攻,不能耽誤。”
“哈哈哈”眾海盜發出猥瑣的笑聲,然后轉頭往外走去。
而就在眾海盜走出去的瞬間,更高處宅院的房屋頂上,突然出現了一名手持長弓的年輕男子。
海盜們絲毫沒注意到身后出現的異常,仍舊嘻嘻哈哈的談論著,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身后已經有了危險。
突然一陣寒芒掠過,鮮血飚射而出。
一人低下頭,愕然地看到自己脖頸上,橫著一截細小的箭桿,箭刃鋒銳。
可惜有人給陳祖義擋了箭。
而就在這海盜倒斃在地的同時,原本空曠的房頂上,出現了一個個身披牛皮甲的精悍男子。
他們每個人手中都握著一把長弓,弓弦拉成滿月狀。
咻咻咻——
亂箭齊發。
海盜們根本來不及做什么,便紛紛被洞穿了身體。
鮮血從他們的軀體中汩汩冒出。
僅僅一眨眼的功夫,街道上的海盜就被大量的殺傷。
慘叫聲和哭嚎聲驟然響徹夜幕,海盜們慌忙四竄,尋找遮蔽物掩護。
而這些箭矢則緊跟其后,讓他們疲于奔命,難以喘息。
一輪急促的射擊結束后,沖在最前面掠奪戰利品的海盜損傷慘重,各個帶傷,狼狽不堪,哪里還有先前那股兇悍勁兒?
他們驚惶萬分地望著周圍,試圖找到掩體先躲避好。
這些海盜雖然基本上都沒有攜帶盾牌,但他們都擅長使用冷兵器作戰,肯定比本地的豪強護院更加敏捷和兇猛,若要能拉近距離,勝算將大大增加。
然而,埋伏的弓箭手們撤退的很快。
這些海盜沒有找到任何人,也沒有感覺到敵人存在的氣息,仿佛這支弓箭手已經隱匿在黑暗中。
顯然,跟之前的一帆風順不同,這次他們遇到了有組織的抵抗。
舊港,是一個等級森嚴的城池。
字面意義上的等級森嚴,等級越高的階層,所處的位置就越高。
因此,雖然下面的窮苦百姓,沒有還手之力,但當當地的豪強組織起來以后,海盜們的攻勢,就遇到了顯著的阻礙。
對于今天的異常,梁道明和施進卿是有所察覺的,因此,外面的平民沒有防備,但是他們都是有防備,并且暗中通知了舊港本地豪強大族們進行聯防的。
因此,舊港的防御工事雖然在海盜的猛烈攻擊下顯得搖搖欲墜,但守軍們并未退縮,他們依托堅固的院墻和街壘,用弓箭、強弩以及早已準備好的滾木礌石,頑強地抵抗著海盜的進攻。
梁道明身著鎧甲,手持長劍,他的身影在火光中顯得格外堅毅。
他親自指揮戰斗,時而鼓舞士氣,時而調整戰術。
施進卿則率領著一支精銳小隊,在港口內部展開了靈活的襲擾,這些居住區,按照雙方的協定,平常是海盜們不能進入的,所以雖然也有探子,也做了地形圖,但對于這里的地形,很多海盜其實是完全陌生的。
并且舊港本地豪強們的院落,并不是普通意義上的一個院子,而是一個完整的、森嚴的軍事堡壘,這些堡壘之間的道路,通常都非常狹窄、復雜且隱秘。
他們利用熟悉的地形,時而突襲海盜的側翼,時而切斷其后方,讓海盜們顧此失彼,疲于奔命。
施進卿的女兒施二姐尤其身手矯健,每一次出擊都如同獵豹捕食,精準而致命。
這支襲擾小隊的存在,讓海盜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戰斗進入白熱化階段,雙方的傷亡都在不斷攀升,海盜們憑借著人數上的優勢,一度將守軍的防線逼得岌岌可危。
但守軍們憑借著堅定的意志和有效的戰術,始終堅守著陣地,他們每個人都很清楚一件事情.一旦防線被突破,整個舊港都將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然而很快,隨著海盜們的猬集,襲擾小隊開始沒有了太大發揮的空間。
施進卿跟施二姐分開了,施二姐還有其他任務,回來的施進卿的盔甲上滿是血污,分不清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
“怎么辦?”
事已至此,梁道明也沒什么好隱瞞了。
“大明的艦隊其實已經啟程了。”
戰場嘈雜,哪怕是后方,此時也亂的很,然而這句話卻精準無誤地傳到了施進卿的耳朵里,就好似放大了好多倍的聲音一樣。
施進卿抹了把臉,一臉不可置信:“什么時候的事?”
“就在前幾日,大明艦隊已經揚帆起航,正全速向舊港駛來,但遠水難解近渴,他們至少還需要一夜的時間,明天上午或者中午,亦或者下午、傍晚.總之,我們必須撐到那時候。”梁道明的聲音在夜色中顯得也有些不安,但他已經竭力壓制了這種焦慮。
施進卿聞言,心中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既有希望也有釋然。
顯然,他們作為舊港本地豪強,希望保持舊港的獨立性,已經是一場幻夢了。
這個地方的地理位置實在是太過關鍵,任何一個有意于南洋霸權的大國,都會主動將目光投注于此.“南洋十字路口”可不是說說而已,這里西面是蘇門答臘島,東面是爪哇島,北面是淡馬錫港,可以說南洋版徐州了,兵家必爭之地。
在三佛齊王國強大的時候,舊港要效忠于三佛齊王國,在其衰落后,有了這么短暫而輝煌的自治時光。
但這種基于整個南洋的混亂,以及海盜經濟帶來的高消費的輝煌,也是注定無法持續的。
現在,就到了亂局終結的時刻。
無論是大明聯合當地漢人豪強占領了舊港,還是滿者伯夷帝國聯手陳祖義等海盜占領舊港,舊港這個地方,都不會有任何自治可言了。
所以,當施進卿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最終思量再三,反倒是有些釋然。
沒辦法,局勢已經到了這個份上了,其實正是因為舊港本地漢人豪強們的猶豫,才被陳祖義先下手為強。
至于能不能守得住,就要看他們自己了。
畢竟嚴格意義上來講,這里跟淡馬錫的那種成體系的防御工事并不一樣,都是各自為戰。
所以,人員和物資都無法進行統一調配,這也就意味著,他們根本沒辦法去靠著完整的防線來阻止對方的進攻,一旦街壘守不住,那就要各回各家了。
而各回各家,就很容易被各個擊破。
當然了,這個情況,歸根結底,也是因為舊港本地的漢人豪強,互相之間,也存在著提防的心理,并不是鐵板一塊,梁道明也只是臨時的、名義上的“舊港之主”,所以之前就沒有做完整的防御體系,或者說即便想做,因為內部的阻力也做不了。
“能撐住嗎?”施進卿望著前方激烈的戰場,心中盤算著剩余的每一分力量。
“能!”梁道明斬釘截鐵地回答,“只要我們團結一致,利用地形,合理分配戰力,就有希望。進卿,伱繼續去補漏,我會親自帶領正面迎敵,務必讓海盜的攻勢頓挫下來他們不知道大明艦隊已經出發的消息,這時候只要海盜稍有懈怠,我們的贏面就很大了。”
施進卿點了點頭,緊握刀柄,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
“好!跟他們拼了!”
說實在的,陳祖義這次是真的吸取了上次圍攻淡馬錫港失敗的教訓,不僅情報工作做的非常到位,而且突襲行動突出一個穩準狠,一點都不想耽擱時間。
但是舊港的豪強們也很清楚,自己的家業就在這里,一旦被海盜占領這座城池,那么他們全部的族人、財產,都會被海盜任意魚肉。
因此,舊港人的抵抗,也相當的頑強。
夜色更加深沉,戰斗愈發慘烈。
海盜們雖然人數眾多,但在舊港豪強的頑強抵抗下,再繼續突進了一段距離后,攻勢逐漸受阻。
陳祖義見狀,臉色陰沉,他意識到這場戰斗遠比預想的要艱難。
“該死!這些人怎么如此頑強?”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之時,舊港的另一側突然傳來了急促的警報聲,原來,是施進卿的女兒施二姐率領一支小隊,奇襲了海盜的碼頭,燒毀了大量戰船和補給。
當然,原路返回是不可能的,燒毀了大量海盜船以后,施二姐直接開船跑了。
“混賬!”陳祖義怒不可遏,卻也不得不分出精力去應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進卿,你看那邊!”梁道明突然指向港口邊緣的一處火光,那里正是施二姐奇襲海盜碼頭后留下的痕跡,火光雖已漸弱,但卻點燃了所有人的斗志。
戰斗進入了膠著狀態,每一分每一秒,到處都在發生著生死較量。
一些舊港居住在富豪區的居民們也紛紛拿起武器,加入到保衛家園的戰斗中上面的區域,并不是都是當地豪強的地方,也有不少是有錢無勢,或者沒那么大勢力的中等商人的家宅,他們或許平時只是做些海上兼職勾當的商人,手上并沒有那么干凈,但此刻,他們都是舊港的守護者。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每一刻都充滿了煎熬,但在這煎熬之中,也孕育著希望。
梁道明散播了最新的消息——大明艦隊已經提前啟航,正全速趕來支援舊港。
這個消息如同強心劑一般,讓守軍們士氣大振,他們更加賣力地抵抗著海盜的進攻。
而陳祖義當然也聽到了這個消息,不過他卻沒有那么在乎,因為不管是梁道明放出來振奮軍心的假消息,還是大明艦隊真的要來了,對于陳祖義來講,都沒什么區別。
他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抹狡黠。
雖然淡馬錫港圍攻戰失敗了,但是這不代表陳祖義能力不行,只能說明明軍的戰斗力和戰斗意志更勝一籌。
實際上,陳祖義的戰術布置和時機選擇,都是相當精準狠辣的,只是結果失敗了而已。
這次也一樣,而且吸取了上次的教訓,除了對于突襲本身做出了更多的布置和準備,陳祖義也充分考慮到的明軍這個干擾項。
因此,陳祖義也搖人了。
滿者伯夷帝國的艦隊,正從爪哇島前來,選擇的匯合時間,就是明天。
當然了.陳祖義沒有被人摘桃子的習慣,因此按照雙方的約定,舊港還是陳祖義的地盤,陳祖義向滿者伯夷帝國皇帝維卡拉瑪瓦哈納宣誓效忠,而滿者伯夷帝國的艦隊,則是在與陳祖義集合后,一起前往進攻淡馬錫港。
之前滿者伯夷帝國的艦隊,就已經摧毀過一次淡馬錫港了,這次可以說是輕車熟路。
陳祖義這么著急占領整個舊港,也是基于這個理由,他必須要表現出自己的實力,至少要讓自己看起來相當有價值,這樣才能被維卡拉瑪瓦哈納當做一個有分量的獨立存在,而不是隨手可以拍死的蒼蠅。
不過,要是明軍艦隊到來了,那陳祖義反而沒有那么急迫了,完全可以坐等明軍艦隊跟滿者伯夷帝國的艦隊拼個你死我活,如此一來,他就有時間能慢慢收拾舊港的這些漢人豪強。
這一晚的舊港,到處都是火光和喊殺聲。
一夜過后,陽光又開始降臨到了這片土地之上。
而在此時,舊港豪強們,已經無力維持完整的防線了,在這種生死存亡之際,他們選擇了最保守的辦法——退守各自的院墻。
高高的院墻,聳立的箭塔,狹窄的通道,這些完全軍事堡壘化的宅邸,正是為了這種戰亂時期所準備的。
當然了,這種情況也就意味著,他們互相之間的聯系,開始被逐步切斷,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堡壘的被逐步擊破,他們將會喪失抵抗的意志。
因為對于豪強來講,被孤立,就意味著得不到任何支援和補充,也獲得不了更多的消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周圍的院墻被攻破,被屠戮,最終輪到自己。
而海盜們則可以從容集結優勢兵力,去選擇自己想要進攻的任何一家。
然而,就在雙方激戰正酣之時,海面上突然傳來一陣奇異的聲響。
只見遠處海平線上出現了一排排黑影,正迅速向這邊靠近。
“是海盜的援軍?”有人驚呼道。
已經各自為戰的施進卿,還有梁道明,都在自家的院墻里眺望著。
正如黎明前的黑暗最讓人絕望一樣,這重要的轉機,也讓他們有些絕望。
并不是什么有利于他們的轉機,而是滿者伯夷帝國的艦隊!
毫無疑問,這是陳祖義的援軍,不是他們的。
而即便大明水師前來,也只能用來當兌子,陳祖義會有更多的時間來完成對舊港的占領陳祖義的攻勢實在是太凌厲了,在大量財富的誘惑面前,海盜們也相當的賣命,舊港幾乎成為了一座死城,零星的抵抗已經沒有了,百姓們即便沒有遭到殺戮,這時候也只敢藏在自己的房梁、地窖里,根本不敢出來干擾海盜的行動,也有一部分剽悍的漁民和商人,殺出了一條血路后,駕船逃跑了。
現在本地豪強們,只能在自家的院墻里苦苦支撐,雖然完全可以將其視為軍事堡壘,但畢竟不是什么不可攻克的存在。
因此,僅僅是一個晚上,局勢就已經變得相當惡劣了,再過一陣子,情況會怎么樣實在是不好說。
如果大明的水師不能夠短時間內擊潰滿者伯夷帝國的艦隊,那么梁道明和施進卿等人的性命,恐怕是保不住了。
而想要擊潰南洋最龐大的艦隊,甚至還要短時間內擊潰,可能嗎?
滿者伯夷帝國,就是以水軍起家的,畢竟這是世界上唯一一個,統治了超過上千個島嶼的國家,可以說戰船對于他們來講,就相當于蒙古人的戰馬。
而滿者伯夷帝國的艦隊,雖然打的大仗都是在擴張期的時候,如今已經二十多年沒打大仗了,算是承平已久,但絕非毫無戰斗經驗,其威名依舊令南洋的所有勢力都為之顫栗。
明軍艦隊呢?
沒有人知道明軍艦隊到底是什么實力,畢竟明軍艦隊也沒有打過大規模的海上決戰,南洋的勢力,只知道明軍確實跟一百年前的蒙古人一樣,陸戰相當強悍,能夠靠著凌厲的攻堅和野戰能力,把安南人打的潰不成軍,但海戰如何,哪怕是梁道明,心里也沒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