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正值北國金秋,天高云淡,風清氣爽。
朱雄英一行人自北平向東,直奔山海關而來。
隨著車馬漸行漸近,眼前的景色也悄然變換,起初,還是一片片金黃的稻田與錯落有致的農舍,偶爾幾聲雞鳴犬吠,透出幾分祥和,但隨著他們深入,這份祥和逐漸被一種雄渾壯闊的感覺所取代。
城墻巍峨,青磚森森。
城門上方,“山海關”三個大字蒼勁有力。
山海關,這座在現代世界被譽為“天下第一關”的古城,在初升陽光的照耀下,更顯威嚴。
朱雄英一行人穿過城門,眼前的景象更是令人震撼,關城與近處的山海相連,構成了一幅壯麗的畫卷,而只要略微呼吸,就能感受到海風帶著微微的咸濕氣息拂面而來,讓人心曠神怡。
等他們站上了城墻,遠眺大海,碧波萬頃,無邊無際,海浪拍打著礁石,發出陣陣轟鳴,那種一舒胸臆的場景,根本不是言語所能形容的就好似,世間一切的紛擾,在這一剎那都不重要了。
其實他們之所以能從關墻看到大海,完全歸功于徐達的功勞。
洪武十四年,鎮守北平的徐達奉命修永平、界嶺等關,帶兵到此地,以古渝關非控扼之要,于古渝關東六十里移建新關,因其北倚燕山,南連渤海,故得名“山海關”。
所以,山海關跟朱雄英印象中歷史悠久不一樣,其實是一座剛剛建立十一年的新關。
而古渝關雖然在撫寧縣東二十里,北倚崇山,與大海并不相連,是隋朝開皇三年的時候修筑的,但是因為歷史沿革的原因,現在大明也有很多人把山海關叫成渝關或者榆關。
“貞觀十九年,唐太宗征高句麗,自渝關而還,如今征高麗,又要自此而出。”
“還好在我們漢人手里。”
解縉喟嘆一聲:“后梁乾化年間,渝關為契丹所取,時人皆感嘆,渝關三面皆海唯有北方連陸,自渝關北至進牛口,舊置八防御兵,募士兵守之,契丹從不敢輕入,如今拱手讓人,遂成邊患。”
此時,太陽正到天中,金色的陽光灑滿大地。
朱雄英只覺這“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倒是符合,可“聒碎鄉心夢不成”這等低落情緒便根本無從談起了.自從接到了命令,他便是滿懷雄心,因為朱雄英很清楚,這次出征,跟上次征安南還不同,上次他基本上前半段就是純小兵,到了后面才干了參謀和使者的工作。
而這次,在藍玉的麾下,他從名義上,一開始就是和燕王朱棣平起平坐的副帥。
并且,朱雄英身邊隨著他巡撫五京的文武官員這一套小班子,也能夠跟隨他處理事情,比他一個人勞心勞力,效率要高得多。
畢竟他收攏來的這些人,都是在各個方面,有自己專長的。
而即便是真的帶兵,如果人數不算很多,很多事情張玉和盛庸,也可以幫助他進行分擔。
而等到朱雄英一行人穿過山海關,繼續向東行進,沿途的風景也逐漸由關內的壯麗轉變為遼西的蒼茫。
遼西走廊,真的是一條走廊,一側是連綿的山脈,另一側就是海,想要行軍就只能沿著這條路走,怪不得野豬皮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連山海關的面都見不到.在這一串地方修堡壘,什么人能沿路一串啃下來?
可以說,遼西走廊的地形狹窄程度,比河西走廊還夸張,畢竟河西走廊理論上還有繞行沙漠的可能,當然,僅僅是在理論上。
而且遼西走廊這里除了一條官道,以及沿途依附于官道建立的設施,真就啥都沒有了。
呃,不過以前確實有一條道,那就是曹操伐烏桓和司馬懿東征的時候走的遼西故道,這條路不是從沿海走的,而是北上薊城后東穿盧龍塞然后再分岔路回繞曲折到遼東的,但現在這條曲折難行的道路,已經徹底廢棄掉了。
之所以古人要搞這條路,是因為遼西故道的直線距離雖近,路寬卻只有數尺,兩旁都是大山亂石,高峻而不能越,到了夏秋兩季的時候山中的道路經常被雨水淹沒,水深使車馬不能通過,水淺又不能載起舟船,相當的尷尬,當年隋文帝楊堅率大軍征伐高句麗,剛出榆關便遇山洪暴發,下瀉流海,大軍給養中斷,只得退兵。
所以大明才從沿海另辟蹊徑,在遼西設置衛所,并且通過官道將遼西各衛所連成一線,衛所和驛站、兵站、倉庫等等形成線路體系,一條傍海通路這才成為名副其實的遼西走廊。
過綏中,越興城,走葫蘆島,穿錦州,由醫巫閭山南麓達遼河之濱,進而通向遼東地區。
一開始在直到葫蘆島的這段路,都是山巒起伏,林木蔥郁,偶爾有鹿群在遠處悠閑地覓食,一切都顯得那么生機勃勃,而隨著路途的深入,到了錦州,他們就開始感受到一種別樣的氣息,那是屬于邊疆的粗獷,或者說,全是軍戶沒有民戶的剽悍。
地里種田的,街邊賣菜的,一查全是軍戶。
終于,在一個月朗星稀的夜晚,他們抵達了遼陽城外五十里的地方。
與現代世界不同,現在遼地的中心,并不是沈陽,相反,沈陽此時的規模還很小,大城市鐵嶺更是只有衛所兵駐扎的小寨堡,遼地真正的治所,是遼陽城。
而遼陽的歷史可以追溯到戰國時期,當時就是燕國的大城,此后幾經風霜,到了元朝置遼陽行省的時候平章駐地即在遼陽,隨后大明收復遼東,改定遼東都司,總轄遼東二十五衛,遼陽是大明在東北的政治和經濟中心,規模和人口都是全遼之冠,號稱遼東第一堅城。
而這座第一堅城,城圍十六里,城高三丈三尺,城四角各有角樓,有甕城,城外有活水護城河,城中東西并列鐘、鼓二樓和華表柱,遼東都司官署設在南城。
這里是明軍在遼東防御體系里最重要的支點,沈陽和開原則是輔助支點,如果失去遼陽,則河東大大小小的城堡再也無力抵抗,大明也無力維持在遼東的統治,只能往遼西戰略性撤退,尋找下一個可以依靠的支點。
而女真人建立的后金政權,正是以攻克遼陽為標志,才徹底控制了遼東地區,從此以后明金攻守易勢,哪怕有遼西走廊的堡壘群,大明也只能被動防守,無法主動出擊。
朱雄英他們到遼陽城的時候,已是天光中垂。
遼陽城,這座邊陲重鎮,以一種前所未有的莊重迎接著朱雄英一行的到來。
城墻之上,旗幟獵獵作響,每一面都繡著繁復的圖樣,彰顯著明軍的威嚴。
城門大開,兩旁站立著身著明光鎧的衛士,他們神情肅穆,腰桿挺得筆直,仿佛是一尊尊寺廟里的不動明王一般。
城門外,藍玉早已率眾將領等候多時。
隨著朱雄英一行緩緩步入城門,兩旁的衛士們齊聲高呼:“恭迎副帥!”
聲音震天動地,回蕩在遼陽城的上空,彰顯著對這位朱雄英的敬重。
叫的是副帥,而不是吳王,這里面的含義不言自明。
這種排場和尊重,看的自然不是朱雄英的面子,而是藍玉的臉面。
但換句話說,藍玉和朱雄英是什么關系?那都不是簡單的親戚關系,而是生死關系!
這是不夸張的,如果以后不是朱雄英繼位,就藍玉這個出身和脾性,大概率會被當成功高震主的典范給噶了。
而反過來講,如果是朱雄英繼位,那么藍玉只要不干謀逆的事情,以后是一定會配享太廟的,甚至死后直接就被抬進武廟。
所以,現在藍玉的力量,就是朱雄英的力量,而尊重朱雄英,把他抬到眾將仰望的位置,同樣也是在抬藍玉自己的臉面。
藍玉此時在遼陽城門外早已等候多時,不出城十里,是因為他是大軍主帥,朱雄英是副帥,出門相迎可以,但出城十里就壞了規矩。
他也是頂盔摜甲,全副武裝。
見到朱雄英,藍玉的臉上綻放出了笑意,那是一種混合了驕傲與疼愛的復雜情感。
“副帥,你終于來了!”藍玉的聲音渾厚有力。
朱雄英快步上前,恭敬地行禮道:“見過主帥!”
嗯,公共場合要稱職務。
藍玉哈哈一笑,伸手扶起朱雄英,目光中滿是贊許:“好!這次出征,你我并肩作戰,定要讓那些蠻夷知道,我大明的鐵騎,不是他們能夠阻擋的!”
朱雄英重重點頭:“我等此行,誓要揚我大明國威,讓李成桂知曉天威不可犯!”
藍玉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贊賞,他深知眼前的年輕人雖年輕,卻胸懷壯志,絕非池中之物,而這種人,才能夠成為一代雄主。
于是,他大手一揮,命人閃開,只見城門后的甕城里,全是早已列陣以待的將士們,盔甲鮮明,氣勢恢宏,而嘶鳴的戰馬,仿佛也在為即將到來的征程而興奮。
“這只是一部分。”藍玉的話語中自帶豪氣:“遼陽城五萬大軍,已整裝待發,只待你我一同,揮師東進!”
朱雄英望著眼前這壯觀的場景,心中涌動的豪情瞬間化作了眼中的堅定這不僅是一場軍事上的行動,更是他證明自己的絕佳機會。
與此同時,濟州島上的鄭國公常茂,也在南線的釜山展開了登陸行動。
濟州島上并沒有持續多久的寧靜被緊鑼密鼓的準備活動所打破,數千明軍將士已經集結完畢,同時,征召的兩萬蒙古韃官也準備好了出征。
這些雇傭兵相當興奮,戰爭對于他們來講,就是發財的大好機會。
尤其是這場戰爭能夠確保在不利條件下撤退的時候.鄭國公常茂已經明確跟他們說了,如果李成桂帶著高麗軍隊主力來進攻,那么他們只需要防守,守不住的時候,一定可以從港口撤退回來,因為明軍艦隊擁有制海權。
隨著一聲嘹亮的號角,整個營地沸騰起來,運輸船開始緩緩駛出港口,甲板上站滿了全副武裝的士兵,旗幟在晨風中獵獵作響,仿佛在為即將到來的戰斗助威。
第二天的早晨,是一個安靜的早晨,海上還有著濛濛的霧氣。
一條魚從海面上冒出頭來,“簌”的一聲,捕魚為生的水鳥就把它叼進了嘴里,水鳥撲騰著翅膀,得意地飛了起來,而就在它轉頭的那一剎那,瞬間呆住了,甚至于直接張開了嘴巴,把到嘴的魚都給掉了下去。
僥幸逃得一命的游魚雖然被刮破了鱗片,但還是奮力朝著深海潛了下去。
而水鳥看到的,正是一支隱藏在霧氣中的龐大艦隊。
常茂站在船頭,用望遠鏡仔細觀察著海岸線,釜山的輪廓漸漸清晰,李成桂不會坐視他們輕易登陸,必然在沿海港口都是有所布置的,所以雖然可以突襲,但不意味著能夠很輕松地取得戰斗的勝利。
當然了,他們此行的目的不僅僅是占領釜山,更是要在這片土地上樹立起一面旗幟,宣告高麗的世子王奭并未放棄,他仍在為復國而戰,以此來凝聚人心,讓高麗國內的更多人反對李成桂的篡國。
海風愈發強勁,帶著幾分肅殺之氣,吹散了海上的薄霧,也吹散了濟州島清晨最后的寧靜。
在這片蔚藍的海平面上,釜山的輪廓在晨光中漸漸顯露。
“敵軍來襲!”
釜山守軍的反應很快,隨著號角聲響起,守軍們迅速進入戰斗狀態,弓箭手們拉滿了弓弦,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戰斗。
而眼見被發現,明軍也不再遮掩,隨著明軍艦隊的不斷接近,海面上響起了震耳欲聾的戰鼓聲。
當第一艘戰船進入射程,常茂毫不猶豫地發出了攻擊信號。
他們的艦隊雖然攜帶的火炮數量并不多,但這種遠程優勢,不用白不用。
炮彈如流星般劃破長空,帶著刺耳的呼嘯聲,精準地落在了防御工事上,瞬間點燃了熊熊烈火,照亮了整個海岸線。
火光中,守軍的防線似乎被撕開了一道道口子,但他們并未退縮,反而更加頑強地抵抗著。
而蒙古勇士們則是利用火勢的掩護,駕駛著輕便的小船,如同離弦之箭般沖向岸邊,他們的動作敏捷而有力,這些蒙古人可跟草原上的蒙古人不一樣,都是會水的。
等到了船都沖不上去的位置,他們直接披著皮甲躍入冰冷的海水,他們的身體仿佛與海浪融為一體,靈活地躲避著海面上漂浮的障礙物,迅速接近著海岸線,這群蒙古人水性極佳,即便是在波濤洶涌之中也能保持驚人的速度和平衡。
而對于蒙古人來講,先登不是什么苦差事,反而有著大量的獎金,還能合法劫掠港口的財貨,所以人人都嗷嗷叫著往前沖,生怕落在別人后面。
雙方的交鋒異常激烈,兵器相交的聲音、士兵們的吶喊聲以及受傷者的呻吟聲交織在一起,海面上,戰艦也在奮力開火,炮火連天,煙霧彌漫,每一次炮擊都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讓岸上的高麗軍苦不堪言。
隨著戰船逐漸靠近海岸,常茂一聲令下,明軍的弓箭手則利用戰船作為掩體,一邊發射著密集的箭雨,一邊準備登陸,箭矢劃破空氣,帶著尖銳的嘯聲,射向高麗守軍的陣地,迫使敵人不得不低下頭顱,尋找掩體躲避這如雨點般的攻擊。
在這密集的遠程壓制下,高麗守軍的士氣受到了極大的打擊,但他們依然頑強地堅守著陣地。
很快,明軍也如同猛虎下山般坐著小舟沖向岸邊,與蒙古韃官一同展開了激烈的登陸作戰。
雙方的士兵在沙灘上展開了激烈的肉搏戰,明軍將士憑借著精良的裝備和嚴謹的軍陣,在蒙古韃官開出的路以后迅速補上去,成為攻堅的主力,而蒙古韃官則開始向兩側蔓延。
很快,憑借著人數上的優勢和精妙的戰術配合,明軍逐漸占據了上風。
隨著時間的推移,守軍的防線開始崩潰,他們的士氣低落到了極點.面對如潮水般涌來的敵人,他們是真的沒辦法。
但是看著這群嗷嗷叫的蒙古人,他們也很清楚,一旦防線被突破,等待他們的將是屠戮,所以他們依然頑強地堅守著陣地。
然而,無論他們如何努力掙扎,都無法改變失敗的命運。
最終,在明軍的猛烈攻勢下,高麗守軍的防線徹底崩潰,他們被分割包圍、逐個擊破,最終只能放下武器投降或者逃之夭夭。
而高麗世子王奭,也在明軍的保護下,在釜山宣布登基即位。
開京城內,李成桂得知王奭在釜山即位,并且有明軍的支持,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他坐在王位上,手指輕輕敲打著扶手,心中翻涌著復雜的情緒.憤怒、不甘,更多的是憂慮,這種感覺,就好像是開開心心切蛋糕,結果切出來個小強一樣,還特么是半截的!
一瞬間,李成桂感覺王位都沒那么爽了。
“諸位愛卿,此事你們怎么看?”李成桂目光掃過下方的群臣,尤其是南誾、鄭道傳、趙浚等心腹文官,以及一直站在他身旁的李芳遠。
南誾率先出列,眉頭緊鎖。
“王上,此事非同小可,偽王王奭在大明支持下即位,無疑是在向您挑釁但現在糟糕的是,偽王王奭是有一定號召力的,此舉必將引發國內人心浮動,那些對王上心存不滿的勢力,定會借此機會興風作浪。”
鄭道傳接過話茬,聲音中帶著一絲焦慮:“不錯,王上,我們必須立即采取措施,穩定人心,同時整頓軍隊南下,偽王王奭絕對不能留,如果他一路順利北上,到時候半個朝堂都會倒戈。”
“什么措施?”
“清洗王族和舊貴族。”
鄭道傳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狠辣,不愧是能背叛自己師父的男人。
實際上,鄭道傳和李成桂的主要政敵關系都相當的深,他青年時拜李穡為師,當時他與同門切磋琢磨,文章令同門折服,但是他當時學的還是研習詞章之學,后來聽到同學閔安仁說鄭夢周在研究性理之學,并推薦《中庸》《大學》兩書,于是他開始接觸性理學,作為半個師父,在鄭道傳按儒家教條廬墓三年丁母憂的時候,鄭夢周寄給了他親自批注的《孟子》一書,鄭道傳每天都讀,努力研讀儒家經典,最后通過科舉入仕,作為新興士大夫的代表人物而與守舊的世家大族對立,還因此遭到流放。
但就是這么一個人,最后卻在政治上與李穡和鄭夢周決裂,投靠李成桂并輔佐他推翻高麗,如今鄭道傳因佐命開國之功,被封為“奮義佐命開國功臣”,排名功臣第四,僅次于裴克廉、趙浚、金士衡,拜門下侍郎贊成事、義興親軍衛節制使,封奉化君,負責新朝典章制度的創設,也算是一朝入青云了。
而在現代世界的歷史上,也正是他慫恿李成桂做好與大明撕破關系的準備,訓練士兵,教授陣圖,以備攻遼。
所以這時候鄭道傳就顯得非常激進。
然而對于在這種情況下,繼續加大清洗力度,李成桂卻非常慎重。
畢竟,當初李成桂扶持恭讓王的時候,李穡等人就希望借助大明的力量來阻止李成桂的篡國陰謀,但因為是高麗國王的更迭,屬于王室內部問題,所以大明的態度是“立亦在彼,廢亦在彼,中國不與相干”,但如今不是高麗王室內部的更迭了,大明有了出兵理由并且已經干預,在這種外部高壓的情況下,李成桂一方面怕內部高壓就直接炸了,另一方面又擔心如果不先下手為強,內部會出亂子。
“王上,當務之急是穩住局勢。”
趙浚則顯得更為冷靜,他思考了片刻方才繼續說道:“我們應盡快發布詔令,闡明王上受禪的正統地位,但是不能加大對內的鎮壓力度了,要全力對外.既然跟大明撕破臉皮,那就不能再猶猶豫豫了,安頓好內部,哪怕有所妥協,才能放心與大明全力一戰。”
李芳遠一直沒有開口,此刻他目光銳利地掃視了一圈,然后沉聲道:“父王,兒臣以為,僅僅依靠安撫或鎮壓遠遠不夠,我們必須雷霆行動擊敗釜山的敵人,展現出強大的軍力,才能讓國內那些蠢蠢欲動之人望而生畏.但是,釜山也有可能是個陷阱。”
“陷阱?”李成桂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欣賞。
如果僅僅是求戰,那么什么,但既然能看出這一層,這個兒子,頭腦不簡單。
“不錯。”李芳遠點點頭,說道,“兵法有云,攻其必救。明軍既然明目張膽地進攻釜山,那么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利用我們的必救心理,為北路的明軍做牽扯,一旦我們全力南下,那么北部的防御就會空虛,而如果無法快速擊敗釜山的敵人,很快北路的明軍就會直驅開京。”
“那有沒有可能,明軍打算從其他港口大規模登陸?”李成桂帶著幾分考校的意思問道。
“不太可能,明軍沒有那么多的船,很多日本商人都說,明軍的主力艦隊,現在在南洋,半年前剛打了一場大海戰,明軍艦隊肯定需要修整,不太可能千里迢迢北上。”
李芳遠說的有理有據:“而且,即便明軍艦隊真的北上,釜山跟其他港口,也不是一回事釜山距離太遠了,我們反應不過來,但是在中部,只要登陸,很容易就被我們的騎兵擊敗在平原上,然后趕下海,畢竟船是帶不了太多戰馬的,而我們的騎兵則可以快速機動。”
李成桂聽著眾人的意見,心中逐漸有了計較。
“好,既然事已至此,我們便雙管齊下。南誾、鄭道傳,你二人即刻起草詔令,穩定人心,同時加強開京的控制,該殺的殺,現在不是溫情脈脈的時候了;趙浚,你負責籌備輜重,除了要給南邊供應,也要給北面準備好。”
說到這里,他轉向李芳遠:“芳遠,你即刻帶領三萬騎兵與兩萬步兵前往前線,親自指揮對釜山的行動,記住,不僅要奪回失地,更要讓那些支持王奭的人知道,誰才是高麗真正的王!”
三萬騎兵,基本上就是李成桂麾下一多半的機動力量了,而半島南方的地形,雖然也有很多山脈,但山與山之間,是有道路交貫的,交通條件跟崇山延綿的北方相比那真是相當不錯,所以騎兵輔以步兵的機動兵團,很快就能抵達釜山。
而這次是李芳遠單獨領兵的難得機會,他的心里真的是憋著一股勁兒證明自己。
李芳遠領命,大聲道:“兒臣定不辱使命,將偽王王奭及其黨羽一網打盡!”
李成桂對于兒子的態度很滿意,畢竟有放心的人能代替自己南下,對于他來講是極好的。
這里面,一方面是軍事上的考量,必須他來坐鎮中部來統籌南北戰事,廟堂上也需要他鎮住這群人避免大規模叛亂的發生,另一方面就是他個人的因素墜馬的傷勢還沒好利索,傷筋動骨怎么都得一百天,要是強行動一動,他以后估計就得永遠癱在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