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收到真理會會長的回復起，貝納爾多就停下了前進的腳步。
他輔佐會長多年，對會長的性格不說了如指掌，至少算是摸清了七八成。
正常情況下，在得知基地被白芙掀了個底朝天后，會長應該會非常憤怒地咒罵白芙，順便指責他幾句。
但剛才的會長非常不對勁。
等我回來
這個回復太簡短又太冷靜了，這根本就不是會長應有的風格。
難道說會長的終端落在了其他人手上，又或者說情況更加糟糕，會長那邊遇到了足以讓他心神動搖的大事？
貝納爾多頭皮發麻。
“一定是我想多，對，肯定是這樣。”
他試著給會長發消息，希望會長能多解釋幾句，但哪怕他連續發了十幾條消息，時間過去了三四分鐘，他還是沒有收到任何回復，反倒是他的助手先呼叫他了，還給他帶來了一個壞消息。
“部長，我已經按照你的吩咐想辦法拖了白芙十分鐘，但白芙實在是太強了，我們這邊人手根本不夠，哪怕已經拼盡全力，她還是成功殺到了從C區通往地面的貨梯附近，要想繼續拖時間就必須加派人手，否則要不就只能看著她逃走，要不就只能立刻引爆基地。”
助手有點急眼了。
貝納爾多的情況沒有好到哪里去。
炸，還是不炸？
他分不清。
一想到會長那邊遲遲沒有回復，他感覺可能基地還沒有炸他的腦袋就要先炸了。
“讓我再思考半分鐘！”
貝納爾多的呼吸愈發粗重，他死死地盯著終端的屏幕，在黑暗與靜謐的襯托下，他的心跳聲宛如雷鳴。
過了足足二十秒，他雙手緊握終端的邊緣：“所有人撤離，放白芙進入貨梯，準備引爆基地！”
收到準確命令的助手松了一口氣：“是，部長，我馬上就……”
“不用炸了。”
就在這時，一道沉悶的聲音響了起來，打斷了助手的話。
貝納爾多和助手同時愣住了，這個聲音他們再熟悉不過了，這不是會長嗎？
貝納爾多連忙轉身，只見此時會長正站在走廊的另一側，他穿著厚重的外骨骼裝甲，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仿佛有火焰在燃燒。
“會長，你怎么在這里？”
貝納爾多一不留神手中的終端滑落在地，他的心完全亂了。
會長會出現在這里，就說明前線的局勢已經徹底糜爛，考慮到真理會的主基地位置已暴露了，內外受挫，真理會這個存在了百年的組織或許真的要迎來毀滅倒計時了。
不止是貝納爾多想到了這點，終端那頭的助手，和助手身旁的其他人全都想到了。
幾乎是在一瞬間真理會主基地的士氣跌到了谷底。
完蛋了。
他們的腦海中就只剩下這一個念頭。
被詢問的會長臉色依然平靜：“我的感應沒有錯，導致一切災變的那個異星來客確實沒有死，他一直藏在基因原體，很虛弱，我離殺死他只差一步，但那一步就是天塹。我沒想到他掌握了限制我這具身體力量的方法，不，其實我應該想到的，靈能改造技術是他分享給白塔和奧瑞安等國的，他怎么可能會不偷偷留一手。我辜負了你們百年的期待，走吧，趁基因原體它們的主力還沒有趕過來，伱們趕緊離開，我會親手處理掉白芙。”
他殺入基因原體，歷經數場大戰，幾乎燃盡了一切，他以為他可以用雙拳將積壓了百年的怨氣徹底宣泄出去，可當他終于走到日思夜想的仇人面前時，等待他的只有深入骨髓的絕望。
他引以為傲的力量在仇人面前根本發揮不出來。
那一刻，他意識到自己要死了，行動要失敗了，好消息是他掌握了尤利婭制造假身的秘訣，提前在基地里留了一個假身，這意味著他哪怕受盡屈辱而亡，也不是真正的死亡。
但他的肉體沒有徹底死亡，他心頭的火焰已經熄滅。
他意識到了，他有先天缺陷，這個缺陷使得他再怎么折騰，只要他依舊待在祖源星這個小水洼就絕不可能報仇。
這是怎樣絕望的現實啊。
然而當會長從假身中醒過來時，他奇跡般的發現本該憤怒咆哮的自己內心竟然沒有了太多的波動。
他坐在黑暗中，用了一分鐘走馬觀花般回顧了自己的一生，突然有種第三者坐在大屏幕前看一部講述他人人生的傳記電影般的疏遠感。
他只感到茫然，在突然失去目標后，他甚至開始懷疑起自己的由來。
“我，真的是我嗎？”
就像現在這具身體是假的身體一樣，也許，從一開始他腦海中與自己過去身份有關的那段記憶也是假的，是靈能研究所一號分所的研究人員擅自給他植入的。
真理會會長就這樣面無表情地從存放假身的密室里走了出去。
他對茍活下去已然失去興趣，如今，他只剩兩件事想做。
第一，疏散基地里追隨了他多年的老人。
第二，親手殺死白芙，一解從廢棄冷卻廠時起就結下，但直到今天才徹底引爆的恩怨。
在交代完貝納爾多后，會長大踏步朝地面走去，他要在那里阻截白芙。
他沒有走上多遠，貝納爾多追了上來，將他攔下。
“事已至此，殺了白芙除了解氣外沒有任何意義，反而有可能導致更大的損失，會長，我們一起撤退吧，現在走應該還有不小的機會避開基因原體它們的追蹤，我們找個新地方重新發展，就算現在我們報不了仇，但以后可不好說。祖源星突然冒出來這么多不死人，再等等，說不定我們就能等到新的機會。”
貝納爾多的眼神里夾帶著幾分央求。
會長說出剛才那番話說明已經心存死志，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會長去死。
除了他，終端那頭也有不少人懷著相同的念頭，他們舍下助手，舍下白芙、黑芙，以最快的速度朝會長所在的地方跑來。
沒有時間給他們耽擱了。
他們和其他加入真理會的人不同，他們一直待在真理會，為的不是錢財，不是權力，不是進步的可能。
他們和其他人一樣認為會長有很多缺點，暴躁易怒、喜歡犯險，但他們都深切地感受過會長的另一個優點，那就是為了自己人可以付出包括自己的性命在內的一切。
會長曾以誠待他們，縱然現在真理會大廈將傾，他們也絕不會就這樣拋下會長不管。
一個又一個超能者加入貝納爾多那邊，勸說會長和他們一起撤退。
可惜他們的勸說全成了無用功，會長已經做出了最終決定，不會再改變。
“好，既然會長你不走，那我們就和你一起去殺了白芙！”
貝納爾多做出了表率，其他人紛紛跟進。
他們執意要跟上，會長無法阻止，只能默許，十幾人氣勢洶洶地朝仍在和兇獸化變種人糾纏的黑芙沖去。
“滴滴，滴滴……”
上行的電梯里，身體緊繃的白芙忽然發現自己的終端響了，她不敢放松警惕，只能委托被抱在懷里的尤利婭。
“幫我接一下。”
尤利婭將終端從她的手腕上摘了下來，微微挑眉：“沒有備注的號碼。”
她按下接聽按鈕。
“白芙？”
一道陌生的聲音傳了出來。
“誰？”
“蘇璃應該已經聯系過你了吧？我是人盟的特勤小隊隊長科爾曼，與我同行的還有暗網的注冊殺手費雷拉、葉哲，我們已經抵達真理會主基地附近，準備來接應你，你現在在哪里？”
援軍，里面還有個熟人費雷拉？
在地下折騰了幾個小時，把身上的禱告卡砸出去了大半，總算是等來了幫手，這下白芙更有信心成功逃走了。
她講述了一下自己的情況，讓科爾曼等人在真理會主基地的正門口等她。
“好。”
科爾曼言簡意賅。
結束通話后，白芙繼續小心警戒，為了殺進這架貨梯，剛才她接連沖破了四道阻礙，由此可見真理會是多想把她留在這里，不到真正安全的時候她不敢有半點松懈。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直到貨梯停止運行，貨梯門打開，她依舊沒有看到追兵。
沒有追兵，僅憑真理會主基地地面的那群雜兵想阻攔她無異于癡人說夢，虛無法球一轟，攔路的真理會成員立刻叫喊著四散而逃。
白芙認準地圖標記，直奔真理會主基地正門口而去，剛沖出工廠，她忽然停了下來。
尤利婭一臉疑惑：“怎么不走了？”
白芙的臉色有些難看：“恐怕沒有那么好走了。”
通過黑芙的視角，她已經發現了真理會會長，這是兩人的第二次見面。
和上次不同的是，這次真理會會長穿著厚重的機械外骨骼，那張平平無奇的臉倒還是老樣子，但那雙原本深邃的眼眸此時殺意滿溢。
他回來了！
這意味著真理會派去襲擊基因原體的主力遭遇不利，基因原體等勢力取得了重大勝利。
對祖源星的絕大部分人而言這應該是個好消息，但對她而言這絕對是最壞的消息。
“現在只能指望黑芙能盡量拖久一點了。”
白芙其實是沒有抱太高期待的，在和那些兇獸化變種人交戰的過程中黑芙的狀態已經掉了大半，超能爆發的buff消失了，身上的禱告卡幾近耗光，只能依靠自身的靈能作戰，雖說黑芙的靈能條也很長，但在面對圍毆時，那一管靈能是完全不夠用的。
她沒猜錯。
在她從工廠門口殺到基地門口的短短十幾秒鐘時間里，黑芙就已經遭到了重創。
敵人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真理會會長又猛得出人預料。
在被圍毆時，白芙控制黑芙給真理會會長扔了一個靈視，時隔一個多月再次偵察，她終于能看清真理會會長的絕大部分數據了。
和一個多月前相比，真理會會長的總等級來到了60級，雖然漲了4級，但依舊要比她低13級，不過真理會會長只有兩個職業，其中主修的靈能武師是43級，比她主修的靈能畫師高了5級。
除此之外，真理會會長的種族和模板也很特殊。
他的種族既不是人類，也不是變種人，而是靈能異種，他的模板則是進化之軀。
這個模板的名字和白芙的進化之血有些相似，屬性加成卻高得多，而且還附帶好幾個特殊天賦，兼具爆發、耐揍等一大堆效果。
在這個特殊模板和超高等級主修職業的雙重疊加下，真理會會長的屬性極其突出，他的靈感、精神、智力屬性被白芙吊打，體質和白芙相差無幾，但力量和敏捷要比白芙高一大截。
這是一個真正的強者，絕不是吹出來的那種！
“難怪真理會的人對他既敬仰又畏懼。”
白芙的表情極其凝重。
靈能武師，看到這個職業時，她的心頓時咯噔了一下，靈能系近戰職業，這是個超稀有的職業，戰斗能力極強，但最讓她感到麻煩的是這個職業讓真理會會長的靈能抗性遠超常人。
高體質高靈能抗性特殊天賦，這仨湊一塊使得她的技能打在真理會會長身上要被削去大量傷害。
如果黑芙就在她身邊，且和她一樣保持滿狀態，黑白合力出擊，她還是有足夠的自信心去和真理會會長周旋的。
可惜在這之前她已經消耗了很多，雖說她的血條和藍條還是滿的，但作為靈能畫師，她的大部分戰斗力其實來自禱告卡，禱告卡瀕臨耗盡，她的實力大打折扣。
“一旦被追上，就只能硬碰硬了。”
白芙眼中閃過一道鋒芒。
這時，地下，真理會會長已經操控機械外骨骼一拳打中了黑芙的頭顱。
“我完全沒想到你竟敢孤身一人潛入主基地，不過既然我已經發現你了，等待你的就只有死路一條！”
在黑芙被打散前，真理會會長的話通過黑芙傳到了白芙腦海中。
奶奶滴。
白芙趕緊拉著尤利婭繼續跑路，很快她就在正門口遇到了前來接應的人。
這些超能者實力非同尋常，領頭的科爾曼主修職業更是高達37級，他坐鎮門口，指揮著小隊成員和寂靜之庭的玩家將所有妄圖靠近的真理會成員殺得屁滾尿流。
遠遠望見白芙后，他立刻大喊：“所有人，準備上車！”
他是來救人的，可沒有興趣當什么孤膽英雄殺入真理會主基地內部把基地突突了。
等白芙帶著尤利婭跳進其中一輛車的后座，汽車轟鳴著轉個了大圈，開始朝南方駛去。
“剛收到好消息，真理會會長已經在基因原體戰死，真理會的主力部隊被包圍，士氣大跌，真理會覆亡在即，這一仗我們打贏了。”科爾曼笑著沖白芙點了點頭。
白芙嘴角一扯。
你這么說等下可就要被打臉了啊。
她將腦袋探至窗邊，恰好看到真理會主基地一個廠房的頂棚自動打開，幾艘武裝直升機呼嘯著沖了出來，最前面的那架直升機里，真理會會長的臉清晰可見。
“什么？”
科爾曼等人像見了鬼一樣。
“他為什么還活著？”
“他怎么會在這里？”
白芙沒時間解釋，因為武裝直升機已經沖著她搭乘的車開火了。
炮彈咆哮著劃過天際，掀起火花與煙塵，直追車尾，車上的一個異能者連忙張開右手，火焰在他的掌心翻滾，當他把手從車窗伸出去，火焰瞬間化作火焰爆彈激射出去，和直升機射出的炮彈撞在一起。
氣浪滾滾。
這一招雖然讓汽車幸免于難，但天上的武裝直升機卻是越追越近了。
真理會主基地周圍全是爛路，汽車要想通行，不多花點心思是不行的，而直升機需要考慮的就簡單了，走直線！
轟轟轟！
接連數發重力沖擊從天落下，在竄逃了十幾分鐘后，白芙所乘坐車終于還是扛不住了，車上的人不得不下來，直面天上的飛機。
“你們覺得你們跑得掉嗎？”
真理會會長從直升機上跳了下來，機械外骨骼重重踏在地上，踩得周圍大地震動，泥石俱裂。
在他之后，又有十幾個人跳了下來，其中就包括傷勢仍未痊愈的貝納爾多。
白芙看了看四周，目光落在幾個玩家身上。
“你們先掩護尤利婭離開，等下我再來找你們。”
說罷，她看向尤利婭：“你沒意見吧？”
尤利婭搖了搖頭，她已經單獨走過一次了，這次她的態度還是和之前一樣。
將尤利婭送走后，白芙笑著和真理會會長對視。
周圍所有人臉都緊繃著，科爾曼這邊深知真理會會長的恐怖，不敢放松警惕，貝納爾多那邊深知白芙的恐怖，同樣不敢放松警惕。
“這就是你給自己選的墓地嗎？”真理會會長先開口了。
白芙沒有被嚇到：“你剛才打贏的黑芙實力只有我的八成不到，我把你的話原封不動的還給你。”
兩人不再說話，幾乎是在眼神對上的瞬間，她們同時爆發，化作白色的電光與黑色的風暴沖向彼此。
白芙沒有任何保留，她召喚出了自己能召喚的所有真靈，把靈感加成直接拉滿，然后迎面就是最強一擊幽暗灼燒。
幽暗的靈能力量所匯聚而成的重刺撕碎空氣，好似重炮與真理會會長揮出的鋼甲鐵拳交擊。
爆炸產生的沖擊在地面炸出了一個大坑。
兩個此時才算是真正第一次見面的仇敵就此交鋒，宣告了一場大戰的開啟。
明天周六，會多整點寫完這個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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