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途并沒有等多久。
只是過了幾分鐘之后,他的通訊器就“嗡嗡”的震動了起來。
邱途拿起通訊器,看了一眼來電。確定是自己在等的那個人以后。
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狀態,然后笑著接起了電話。
伴隨著電話接起,聽筒里傳來了賈樞假笑的聲音,“邱科長好手段啊。不聲不響,鬧了個這么大的新聞。”
聽到賈樞那有點陰陽怪氣的話,邱途卻是一臉正色的說道,“謝謝部長夸獎,都是部長教導的好。”
兩人都是老狐貍,簡單的言語交鋒根本不會影響心境。
所以賈樞假裝沒聽出邱途的反陰陽,而是正式開始了話題。
他笑著詢問道,“邱科長知道自己今天都抓了誰嗎?”
邱途很坦誠的說道,“當然知道。我抓了錢大富,王莊,胡凱威,齊云,四個運輸行業的大商人。”
此時的賈樞,正坐在翡翠城寨賽馬場五層的一個包廂當中。
包廂外的天灰蒙蒙的,陰了下來,也映著他的臉忽明忽暗。
聽到邱途的話,賈樞笑了笑,一邊隨手把玩著手中的一套紙牌,一邊淡笑著更正道,“不是四個運輸行業的大商人,而是新界市僅有的四家運輸公司的負責人。”
“除了軍部負責的官方運輸隊之外,這四家公司就是新界市與其他城市物資交換的唯一渠道。”
“是這樣嗎?”,邱途其實早知道這一切,但他還是故作驚訝的問道,“那我是不是給部長惹到麻煩了?”
邱途那簡單的裝傻充愣并沒有把賈樞給騙過,他輕笑一聲,肯定道,“確實惹到了一些麻煩。”
“這四個大商人一被抓,新界市的物資往來立刻全都停轉。”
“市政廳各司,一個電話接一個電話的打給我,詢問到底怎么回事,問我什么時候可以釋放這四位商人,生怕運輸通道就此關閉。”
說到這,賈樞嘆了口氣,像是在施壓又像是在感慨,“事情很嚴峻啊,邱科長。畢竟,咱們探查署的各項物資也是需要市政廳那邊發放啊。”
邱途聞言,坐到空會議室的桌子上,臉上的表情并沒有多少變化。
他知道,賈樞不管說什么,其實都是在用形勢逼自己放人。
但是人都抓回來了,邱途怎么可能再放出去!
所以,他故意沒有順著賈樞的話往下說,而是從另一個角度感慨道,
“看來.他們確實拿捏了新界市的命脈啊,要不然也不會有膽做違法亂紀的事情。”
賈樞聞言“哈哈”笑了兩聲,把這個話題輕拿輕放,然后適時的換了另一個話題。
他問,“邱科長抓了四個運輸商,我可以理解。可是為什么還要抓秦曙,還有.秦政光處長呢?”
賈樞頓了頓,又笑著補充道,“你可知道,在他們被抓以后,秦衡司長立刻就給署長和我打了電話”
他話說到這里,就停了下來,既沒有說秦司長說了什么,又沒有說閻嗔是如何表態的,只留下了一片耐人尋味的留白.
邱途聞言,知道最關鍵的來了。
所以他并沒有直接回答賈樞的問題,而是左顧而言他道,“部長,你知道秦政光處長在被咱們政治部探員帶走時,其實非常開心嗎?”
“甚至還握著咱們探員的手說了聲‘謝謝’。”
聽到邱途的話,電話那邊的賈樞,手中玩牌的動作一滯,假笑著“哦?”了一聲,故作好奇的問道,“是嗎?為什么?”
邱途停頓了兩秒,這才輕聲說道,“因為.我提前給他發了條簡訊。告訴他安保處盯上了這個案子,盯上了他。”
“轟隆!”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在邱途靜靜的吐出這個秘密的時候,一道悶雷炸響在新界市的上空。
伴隨著那聲悶雷,本來就有點陰沉沉的天空開始“嘩啦啦”的下起了小雨。
那場小雨像是把通訊信號都中斷了一樣,賈樞頓了兩秒,才收起了牌,也收起笑容,緩緩問道,“安保處盯上了這個案子?”
邱途“嗯”了一聲,吐出了一個更大的秘聞,“而且,據我得到的消息,安保處今晚就很可能會對田副會長采取抓捕行動。”
賈樞再次沉默了兩秒。
兩秒后,他像是終于把所有的信息都重新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復盤了一下整個案子一樣,突然恢復了正常。
他倚在包廂的沙發上,假笑著詢問道,“邱科長,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
邱途笑著說道,“因為,我有和他們互相通氣。”
說到這,邱途頓了頓,然后輕輕說道,“或者說這個案子就是我透露給安保處的。”
“轟隆!”
又一聲悶雷在灰蒙蒙的天邊炸響。雨越下越急,很快連成一片。
透過玻璃,傾盆大雨像是雨幕一般把世界分成了一塊又一塊。
電話那邊的賈樞也終于有點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哈哈”大笑了兩聲,然后說道,“有意思,有意思。沒想到邱科長竟然這么坦誠。”
邱途也跟著一起笑了起來。
兩秒后,賈樞虛假的笑聲一收,然后直起身,淡淡的說道,“給我個理由。”這次,他沒有笑,語氣也非常平淡。但是.聽起來卻總給人一種不寒而栗的血腥感。
而伴隨著賈樞這句話,邱途的面前也猛地彈出了一堆危機提示。
一個只有1分鐘的倒計時沙漏猛地彈出。它瘋狂的閃爍著紅色光芒,像是在告訴邱途這個危機有多么的危險。
但邱途卻是連一眼都沒有看那個倒計時沙漏,甚至也沒有看那些危機提示。
他無聲無息的深吸了一口氣,壓住自己心中起伏的情緒,很自然的對賈樞說道,
“因為.在辦這個案子的這幾天,我發現這個案子實在太復雜,太特殊了。就像是一塊包著毒藥的蜜餞。”
“辦好了,得不到多少好處。辦糟了,反而受到各方勢力的為難。”
“于是,我就想啊:既然如此,咱們政治部為什么非要死守著這個案子?本來這個案子就涉及了災變者犯罪,不屬于咱們的偵查領域。”
“那為何不把這個案子扔給軍部,讓他們和市政廳斗,咱們坐收漁翁之利呢?”
邱途的聲音像是有蠱惑般的魅力,他輕聲說道,“反正案子是咱們發現的,破了,咱們有功勞。”
“破不了,咱們不是主辦者,也不會受到攻訐.”
“好處,咱們該拿拿;壓力,讓軍部,讓安保處去承受!”
“只要部分關鍵的嫌疑人掌握在咱們手里。安保處調查案子的進度就要一直受咱們控制。”
見賈樞聽進去了,說到這,邱途頓了一下,又輕聲說道,“而且,最重要的是。這樣一來,您和署長之間關于這個案子的根本矛盾,也就不存在了”
“我也就能松一口氣了。畢竟,夾在您和署長之間,我實在是度日如年啊”
伴隨著邱途最后那句話,閃爍著紅光的倒計時沙漏在艱難的再次跳了幾秒鐘以后,緩緩的停了下來。
邱途并沒有掉以輕心,他又靜靜的等了幾秒。見到倒計時沙漏真的沒有恢復跳動,這才不動聲色的松了一口氣。
‘應該是賭贏了吧?’
邱途之所以這么鋌而走險,大膽拋出他和安保處的合作,其實是有原因的。
昨晚激情過后,邱途就一直和秦舒曼在復盤整個案件和梳理接下來的計劃。
結果,他們發現了一個很難處理的事情:那就是,只要安保處出手,那么賈樞和閻嗔就會在第一時間知道邱途“叛變”了。
畢竟,這個案子至今為止,所有的線索和證據都在邱途的手里。安保處根本沒有出手的借口。
就算秦舒曼可以找其他切入點,強行出手。但是.以閻嗔和賈樞的老奸巨猾還有多疑,很難會相信會有這么巧合的事情。
所以,兩人思前想后,覺得:與其被對方發現,那么還不如主動告知。把整件事放到明面上。
這樣一來,只要理由充分,就算閻嗔和賈樞可能還會有所懷疑,也肯定比他們自己發現這件事更有可信度。
至于,用什么理由可以讓邱途與安保處的合作顯得比較合理?
兩人思前想后,最終選了剛才邱途所說的那個理由。
原本很簡單。
這個世界,任何一個決策背后,都是由利益驅動的。
閻嗔和賈樞之所以會因為這個案子產生矛盾,歸根結底就是利益不統一導致的。
賈樞在這個案子上的“利益”有兩點:
1.田副會長承諾的全新監控設備。
2.不想硬頂市政廳和新界市各方勢力的施壓。
而閻嗔在這個案子的利益也有兩點:
1.敲打賈樞。
2.打擊市政廳一系。
兩人的第一個“利益”幾乎都已經滿足,只剩下第二個“利益”還未滿足,也是兩人在這個案子上的核心矛盾。
也正是因為這個核心矛盾,邱途夾在兩人之間左右為難。案子辦也不是,不辦也不是.
而這個時候,如果邱途發現了一個新的思路,既不影響探查署利益,又能解決兩人的矛盾,還能把自己的鍋給甩出去。那么一切是不是就顯得很順理成章?
而安保處的介入也就從不可接受,變成了可以觀望?
而此時,聽完了邱途的講述,賈樞果然再次開始了沉默。
這是邱途和賈樞那么多次談話以來,他沉默次數最多的一次。從這也能看出,今天談話的每一步都有點出乎他的意料,所以他需要不停的思考.
但是,邱途并沒有給賈樞那么多思考時間,他再次拋出了一個重磅炸彈,“部長,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其實.我之所以這么做,完全是在救你。”
還有一章,寫不完了,明早起來補,爭取12點左右發出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