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玲瓏心,每一處細微,都是一種復雜而全面的鏈式。
對于這種鏈式煉制,童明山沒有修習過,但并非完全沒有接觸過,以前在百煉宗,也因好奇向師長請教過,卻被訓斥沒有學會走就想跑。
不過私下里卻也試著琢磨過,也因實力不夠被難度勸退,確認了不是自己目前能力可觸及的。
大銘閣的羅生生和衍寶宗的李紅酒卻不一樣,包括古練妮等大派弟子,其宗門都曾鼓勵他們向這有難度的玩意保有興趣,鼓勵他們去試著挑戰,鼓勵他們去發現自己所擅長的一面,相對來說,大派有這方面的資源供這些弟子去消耗嘗試,相關煉制方法也是愿意求學就會教。
只不過門檻高的東西就是不一般,作為低階弟子也確實很難跨越這道門檻。
在場的比試人員中,若說有誰真正跨越過,唯有一人,就是李紅酒。
他也是因為好奇,試著去做了嘗試,曾費了好大的精力和很長的時間才煉制出過一竅。
能煉制出真一竅,就意味著真九竅都能煉制出來,差別在于花更長的時間。
煉出后,發現原來如此,然后就沒了興趣。
他喜歡追求自身的修行,對煉制一道本就沒什么興趣,因一時的好奇而動手,解惑后發現費時費力不值得,便未再去觸及。
他煉制出真一竅時,是躲在宗門后山玩出來的,除了他自己,沒第二個人知道。
也不想讓人知道,怕又被人指著鼻子痛心疾首罵,逼他去跟那些亂七八糟的煉器材料打交道,煉制出來后他就立馬毀滅了證據。
今天若不是發現羅生生要以真玲瓏心壓他一頭,正常來說,他還真不會暴露自己會這一手。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師父瞿五明想要什么,可他真的不想有一天去接手宗門,什么十大派幾大派掌門的,他真沒興趣,不想在那些是是非非的人事里浮沉,因為對他來說沒意義。
然又要說個‘然而’,別的時候,他可以偷奸耍滑混日子,此時,他也是有壓力的,他知道這個時候的宗門需要什么。
他也知道自己一旦展現出了更強的煉制實力,便又往自己脖子上多套了一個枷鎖。
可世事往往如此,只要做不到自私,為難的就是自己。
因為有煉制真玲瓏心的實力,所以他才會在確認羅生生的圖謀后嗤之以冷笑。
是著了羅生生的道沒錯,是要重新開始沒錯,可他不信羅生生的煉制技巧能勝過自己的術法。
當然,他也沒有在這么短的時間內煉制過真玲瓏心,于虛空中重新布置真玲瓏心的構造‘痕跡’,是件極為復雜的事,復雜就意味著相當耗費時間。
不過他還是不信羅生生能快過自己。
羅生生需要靠煉制手法一點點煉制,而他,只要把‘痕跡’構造出來了,融化的材料自然就能與之融合成形。
其中的時間差,他自信不是羅生生那點小伎倆的拖延優勢能比的。
他一邊重新施法煉化材料,一邊閉目凝神輕擺手指重新勾畫冥冥中的痕跡。
師春目光凝重,因為他能看到李紅酒一步步快速勾畫出的痕跡紋路。
相對來說,他能看懂這個,反而看不懂童明山在搞什么。
因為發現童明山的煉制態勢跟羅生生、跟米良孟、跟古練妮都不一樣,后三者的煉制手法是存在一定相似性的,都在一個煉制方向上努力著。
或者說,在場所有煉制者的煉制手法,除了李紅酒外,經他右眼異能觀察,都有類似性,包括童明山之前煉制九竅時。
很顯然,那種類同才是正兒八經的煉制法門。
而童明山自從扔下八塊煉制器材專攻一塊后,師春就有點看懵了,童明山將煉九竅的已經煉制的不知是不是已經差不多的那一塊又給重新融化了。
若是完全看不懂也就罷了,問題是,他又能看出點名堂,發現童明山似乎只在那塊煉制器材的一小丟部位反復折騰,在某一部位折騰后,又換一小塊部位再次折騰,反復如此,弄啥嘞?
看不明白,又不好說什么,算了,反正奪魁無望,由這位宗主去折騰吧。
關鍵是,這心里的嘀咕又實在是摁不下去,因為相處了這么久,他多少明白童明山的為人,童明山應該不是無的放矢的人,這樣做必有原因。
又不好拿自己看到的問別人,活生生給整的心里有爪子在撓似的。
所以啊,這人吶,有時候無知也是一種福。
每在一小塊位置練手完后,童明山都會睜開一次眼,看一下香爐里的香燒到了什么位置,怕自己太過專注會忘乎所以。
發現還有時間,又會閉眼專注,繼續抓緊時間練手。
在反復磨合靠意識帶動真火煉制的熟練度和流暢性。
放在任何煉器門派,都不會這樣教人急迫地去練習這個,煉器門派在意的是技巧有沒有練會,就算追求熟練度,那也是以后熟能生巧的事,正常煉器哪能趕時間,有些材料弄壞了可就毀了。
此時的童明山正在嘗試一條不知道有沒有人走過的路,他在煉器界這一道上,也是第一次邁出腳去試探著走自己的路,本有對未知的惶恐和不安,但形勢所迫,一切的忐忑都不得不放下。
正因為他走的是一條未知的路,此時所得到的哪怕只有丁點,也是他沒有邁出這一腳之前永遠也得不到的。
有時候也不得不承認,壓力所創造出的專注力,是其他任何時候都得不到的。
而有些平常求而不得的領悟力,也只有在這種特有的專注力之下才能形成、才能得到。
而一旦得到了這種思維異常精彩活躍時刻的璀璨領悟力,在某方面的成就將是突飛猛進的。
而這種領悟力也可能是許多人終其一生也達不到的極其珍貴時刻。
知道了獲取方式,就是自己的道,以后就知道了怎么去走這條路。
此刻,器云谷內的比試,儼然已經成了兩種層次的比試,羅生生、李紅酒、米良孟、古練妮顯然是一個層次,其他人除童明山外,是另一個層次。
童明山不但是師春看不懂了,連在場懂行的也有點看不明白了,說是煉真玲瓏心又不像,說不像又有跟米、古二人一樣扔掉八塊的動作,不知該將他放到哪個比試層次去。
煉天宗宗主洛演此時也不敢妄斷羅生生幾個能否在短時間內煉制成真玲瓏心,事關本門弟子左子升能不能撿便宜奪魁,猶豫再三后,還是向一旁的司徒孤發出了問話,“師弟,你覺得那幾個煉制真玲瓏心的能成嗎?”
知道司徒孤煉器眼界比自己高,估摸著自己看不懂的,興許司徒孤能看出點名堂。
司徒孤略搖頭,“不好說。”
他現在的注意力反倒在沒什么人注意的童明山身上。
他也是因為真兒不知什么時候注意到了童明山后便死死盯上了童明山,且滿眼驚疑的樣子,于是他也跟著注意到了童明山,他很奇怪真兒怎么會是這個反應,又不是不認識童明山,故而也仔細審視起了童明山。
器云谷外,盯著鏡像的看客們當中,只要有一個懂行會解說的,身邊都靠攏聚集了一大群人。
還有很多人,甚至都不太關心鏡像中的比試過程,主要是這種比試對比起打斗比試來,專業性太強,沒有什么直觀的精彩性,一群人傻傻站那玩火有什么好看的。
他們只是有空在鏡像前等最后的結果而已……
香爐內焚燒了一半的香火,又燒過了一半。
比試時間只剩四分之一時,煉天宗弟子左子升忽然將浮空的八塊器材施法攪動,小心翼翼地將分開的八塊器材合而為一。
“看來八竅玲瓏心這是要成了!”
“煉天宗倒是搶先了。”
“這要是那幾個煉制真玲瓏心的失敗了,他可能就要奪魁了。”
“還有四分之一的時間,看來他完全有能力煉制九竅。”
“這是一開始就低估了自己的實力嗎?”
“畢竟剛得神火不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發揮出多大的實力。”
耳聽得紛紛議論聲,左子升心中其實也有些納悶的,他也沒想到競爭壓力之下,自己居然能提前這么久完成八竅,早知如此他肯定要煉制九竅,甚至真玲瓏心也不是不能一試。
捋須觀望的燕曲風目光突然撇向了別處,手勢一頓,差點掐斷了自己胡須,發出了驚呼聲,“霞光,那是……”
師春也注意到了,想不注意到都難,實在是異常太過明顯了,羅生生手上主攻煉制的那塊器材,其體內竟隱隱有朦朧七彩霞光煥發,正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時,周遭已響起了陣陣驚呼。
“真玲瓏心!”
“這是真的要煉成了嗎?”
“沒錯,就是快要煉成了!”
“天吶,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能煉成真玲瓏心。”
“不愧是得到了十朵神火的人!”
此起彼伏的驚呼聲中,大銘閣上下皆動容亢奮,不少弟子忍不住擊掌。
剛還高興且滿懷期待的煉天宗一伙如被當頭澆了盆涼水。
往歡呼目標那瞥了眼的左子升亦是滿嘴的苦澀,不過心理素質尚可,努力穩住了心緒,小心將自己手中的活進行收工,以免功虧一簣。
師春則忙問一旁的,“燕宗主,這發出霞光就是練成了?”
燕曲風也不知是在驚嘆,還是在唏噓,“真玲瓏心煉成后,里面是有肌理的,那是由無數細薄和細小組成的,有肉眼正常情況下看不到的縫隙空間勾連,煉制的火焰光線會在里面產生各種折射,呈現給外界的感覺,就是霞光,所以某種程度上是可以通過這一點來證明有無煉制成功。”
就在這說話的工夫,羅生生手中的霞光已是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盛。
現場嘩然聲嗡嗡。
施法煉制中的李紅酒聽聞動靜后,略睜眼沖羅生生那邊看了眼,嘴角又勾起一抹冷笑,旋即又繼續閉目。
聽到現場喧嘩動靜的童明山亦睜眼看了看,看了看香爐中僅剩的四分之一時間,忽長吐出一口氣來,繼而又深吸了一口氣,雙手一個展臂推挪手勢,掉在地上的八塊煉制器材忽然全部被憑空攝起,如眾星捧月般將那塊燒紅的器材包在了中間。
童明山一手后背,單掌一接,一股黑白烈焰噴薄而出,虛托住了合一落下的器材煅燒。
沒時間了,要全力出手!
這一刻,與他左右相隔站位的兩個比試者,竟同時回頭看向了他。
明明隔了相當的距離,卻同時感覺到這位鄰居身上似爆發出了某種威能,好像壓得他們手上的神火威力都陡然下降了不少,導致他們感覺手上神火的煉制火候弱化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