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大院門口就貼了張條子,星期一晚上,開全院大會,有好事情和大家宣布。
為什么前面幾次全院大會都是當場當天就開了,這次卻要到星期一,這就不得不說易中海的心思了。
前面都是破事兒,那自然是快刀斬亂麻,要的是全院大會這個名頭,用高振東前世的話來說——程序正義就可以,參與的人嘛,越少越好。
這次是好事兒,那自然是巴不得廣傳全院,要的是宣傳的效果——結果為導向,巴不得垂髫童子都來參加。
這不是什么假大空,算是易中海的大院工作經驗吧,壞事早斷不出門,好事綿延傳千里,沒毛病。
高振東早上出門看見這條子,都忍不住為易中海的安排點了個贊,畢竟大家還是更喜歡符合公序良俗的東西。
來到廠里,高振東繼續他的焊武帝生涯,調試硬件電路還是廠里這邊的設備齊全一點,電也更能保證。
他現在基本上正常情況下就廠里硬家里軟,倒也算得上分工明確。
不過他沒想到的是,一位他前兩天才想起的老熟人來了。
段工和他們院的客人——蔡總一起,飛到了京城。
他沒有和構件運輸車輛一起過來,有點慢,在向防工委請示,并得到肯定的答復之后,他們直接開了介紹信訂了機票,飛到了京城。
對于得到防工委的批復,他們并不奇怪,蔡總的事情也算得上是頭等大事,甚至可以說,沒有這么多位“蔡總”的各種項目,那高振東自己也不會這么重要。
這年頭飛機可不好坐,沒點兒正經急事兒,等閑坐不了,所以雖然周六就得到了許可,可是周一下午,他們才趕到京城。
這已經是最快的了,一套流程走下來,這速度已經可以說是極速。
段工頗費了點周折,才走進了高振東的辦公室。
雖然辦公室還是那個辦公室,可是流程手續卻好像多了一些。
自己都是這種類似待遇的蔡總,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不由得對于這次拜訪,更加期待了。
段工敲響了高振東辦公室的門,沒人應答,旁邊有人指點道:“同志,高主任在他計算機房呢,就在這一間。”
兩人這才在松香飄渺的隔壁計算機房見到了“焊武大帝”高振東。
看著這一屋子的設備,尤其是那臺DJS59,蔡總覺得自己信心十足!自己也是一個團隊才能有一臺這玩意,可看高主任這架勢,他是一個人用一臺!穩了穩了。
不過還真沒想到,這位搞材料的同志,居然喜歡搞電子這種業余愛好,還搞到單位上來了。
高振東把他們請到自己辦公室坐下,畢竟計算機房里松香飄渺,電流低鳴,有選擇的話,那里不是一個談話的好所在。
段工也是習慣了,次數多了就不用不好意思,接過高振東遞過來的茶水,喝了一口:“高主任,這回,又麻煩你來了。嗯,這茶葉好。”
都是老熟人了,高振東也沒多客套:“有什么事情,說來我聽聽。茶葉不錯吧,回頭給你二位勻幾兩,哈哈。”
意外之喜啊,高主任這茶葉是挺好,蔡總想道。這年頭好茶葉也不多見,不是“高碎”,那就已經不錯了。
我這是在想些什么?難道是到了這里太過放松?蔡總在心里自嘲。
段工一邊從包里掏材料,一邊道:“還是上次那個高性能石墨喉襯的事情,你的指點非常有效,我們已經成功燒了一批出來,壓制過程中沒有開裂。總體性能指標也不錯,不過出了一點小問題。”
高振東笑道:“那是好事兒啊,你們這次可不簡單。不過有小問題電話里就能溝通了,你還大老遠跑這么一趟,你是沒坐過車咋滴?”
高振東是真佩服他們的,除了找自己解決坯材料壓制開裂問題之外,這個高性能材料的其他問題可都是人家碳研院自己搞的,雖然和自己掌握的那個材料相似度很高,不過這也并不奇怪。
相似的條件,相似的工作人員,相似的整體環境,得出相似的成果并不奇怪,更何況人家還是提早了好多年把這東西搞出來,原本這東西面世,還早著呢。
見高振東開玩笑,段工也笑了:“自從你給我們提了那么多建議,換了粘接劑、大幅度改進工藝之后,效果的確很好,不過最終一步出了點問題。這東西要得也比較急,再加上還有點別的事情,干脆直接跑一趟,這樣保險一點。這位就是那個材料的使用者,他可是有不少問題想和你交流。”
段工一邊說,一邊把取出來的石墨喉襯試驗數據遞給高振東,而蔡總連忙修正:“請教,是請教,不是交流。”
高振東倒也沒有去糾結這個具體的說法,打開試驗數據仔細的看了起來,數據沒有任何打碼的地方,全敞開,非常詳實。
果然,一路看下去都不錯,數據雖然比高振東掌握的那個石墨喉襯略低一點,但是并沒有本質上的差別,總體是一個量級的。
不過看到最后,高振東差點笑出聲來。
不是他幸災樂禍,而是沒想到碳研院還是掉到了那篇論文的同一個坑里,看來技術慣性果然是存在的,他們選的技術路線和前世看到的那個基本差不多。
自己因為不能貿然詢問他們具體的配比,所以沒法提醒這個事情,結果他們還是走到老路上去了。
嚴肅,不能笑!一時之間,他心里居然浮起了一點類似“不許嘲笑老鄉機車”的滑稽感。
既然是這個毛病,那估計成因也差不多,高振東也不繞彎子浪費時間。
“問題是開裂是吧?”
段工點點頭:“嗯,伱也看見了,全部有嚴重裂紋,所有批次都是。要是偶發的還能去找別的原因,可是全部都是,那就一定是我們有什么地方沒考慮好,根子上出了問題。所以過來請你看看,我覺得你對裂紋這東西好像挺在行的,哈哈。”
老段的心情不錯,甚至現在連沮喪都沒有了。
其實搞研究,這種非常明顯的、大批的、有規律的問題,再大也不怕,因為成因大多明確,結果也無非就是兩個:找到問題,解決;找到問題,解決不了,掛了。
一般還真不至于找不到問題的,不過找到問題能不能解決那就兩碼事了,不過不管什么結果,最壞無非是砍掉腦袋碗大個疤,爽利,不折磨人。
反而是那種偶發的問題,又沒有明確規律的,那就麻煩了。
拿另外一個行業的例子來舉例就是,賬目差幾百上千萬,財務:小意思;賬目差一分錢,財務:讓我去死!
看見老段的樣子,高振東笑了,這老哥還真挺有意思:“你們原材料用的什么材料?”
這個東西,試驗結果上是不會說的,段工沒有遲疑:“主要成分是瀝青焦或者人造石墨粉,以及它們的混合料,不過情況都那個樣子。”
高振東毫不遲疑:“人造石墨粉不行,這東西與粘合劑的親合力小,粘接效果差,導致抗熱震性能差。”
抗熱震性能,這里的熱震和振動沒關系,而是指溫度的劇烈變化,簡單來說就是在溫度劇烈變化的時候,不會出問題或者不出大問題的能力。
段工倒也理解:“這樣啊,可是瀝青焦呢,這個總該和硫改性瀝青粘合劑的親合力好了吧,瀝青配瀝青嘛。這粘接劑還是你幫我們選的,嘿,還真不錯。”
高振東樂了,老段這話,讓他想起他們上一次選粘接劑的時候,因為硫會加速瀝青老化而沒有考慮最合適的硫改性瀝青,卻沒想過粘了就要燒,最終產品根本和瀝青沒啥關系的事情了。
他一邊笑,一邊道:“老段啊,開裂與否這個有點關系,但是不大啊。瀝青焦親合力倒是可以,不過有個問題,石墨化之后質脆,同時熱膨脹系數、彈性模量、電阻相對來說都比較大,導熱率卻比較低.”
他每說一個詞,段工臉色就白一分,完了完了,看來就不能用瀝青焦,這些特點,都是奔著熱震下開裂去的,簡直就是量身定制,可是不用瀝青焦,一時間用什么替代?
蔡總聽了也覺得一片灰暗,合著前面的一切,就白搞了?
不過老段一看高振東這表情,立馬就不擔心了,他能笑得這么開心,肯定是有后手的嘛,別人不知道高主任,他還能不知道?
他嘿嘿一笑:“高主任,明人不說暗話,你一定有辦法的是吧?”
對于高振東并不了解蔡總看見老段這樣子,不禁有些詫異,你就這么有信心?沒準兒人家就只是在嘲笑你呢。
可是事實馬上就告訴他,什么叫老熟人。
高振東點點頭:“嗯,有個建議,用石油焦。其實對你們那塊地兒來說,石油焦比瀝青焦要容易多了吧?哈哈。”
說到這里,他又笑了起來,因為他能猜到段工大概會回答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