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蒼茫,遠處那熟悉的老樹林子還披著白袍,近處的那些黑瓦黃泥巴墻的屋頂也都戴著白帽。
眼前的泥巴路旁還有些未曾融化的冬雪,路面也都有些泥濘。
柳白只感覺自己快要凍死了,雙手抱著自己,才知道自己竟然在這大冬天穿著單衣。
“馬師父,那要不直接點送他一程吧,也省的他在這凍死受苦。”
六子嬉笑著說道。
柳白一聽愣了,馬老爺還沒回答,他就搶先說道:“六子你說什么呢!”
穿著厚棉襖,頭上還戴著貂皮帽的六子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俯身到了柳白面前。
“你喊我什么?”
“六子?六子也是你配叫的?喊六爺!”
看著近在眼前,眼神陰冷的六子。
柳白后知后覺明白過來……這是在夢里邊,我是進了黃粱福地,這是黃粱鎮。
但又不是……黃粱鎮。
看著眼前好像被嚇傻了的柳白,六子“嗤”地一聲笑了,也是起身回到了馬老爺身邊。
“這大冬天,也就逗逗傻子好玩。”
馬老爺則是理都沒理,就這么朝前走去,進了黃粱鎮。
全程下來,連看都沒有多看柳白一眼。
看著他倆的背影,柳白也是長舒了口氣清醒過來。
這黃粱福地……果真跟黃粱鎮有關聯,還不小!甚至可以說就是同一個黃粱鎮。
不,這黃粱鎮又有些不同……
馬老爺不是這冷漠的性子,更別提什么還要煉制魂幡了。
六子也是,雖說自己是個普通人,但先前在鎮子里的時候,他就算是遇見普通人,那也是會帶著笑臉的。
可現在呢?
這都什么玩意!
就差肆意打殺普通人了。
這黃粱福地……有點詭了啊,但這究竟是只有自己夢中的黃粱福地是這樣,還是所有人夢里的黃粱福地都是這樣?
是每個進來的人都在自己的夢里,還是所有從外邊進來的人,都在同一個夢里?
真要這樣的話,那么這黃粱福地,跟血食城的黃粱鎮又有什么關聯?
那個黃粱鎮是娘親依照這黃粱福地創造的?
還是說這黃粱福地,是娘親按照黃粱鎮創造的?
又或者說是這兩者跟娘都沒多大關聯……這柳白都不能確定。
他能確定的是,這黃粱福地里邊的黃粱鎮,有些不大一樣。
單就以這馬老爺跟六子的性子來說,都是發生了極大的改變。
這種改變,讓柳白覺得很陌生……
倏忽一陣冷風吹過,打斷了柳白的思量,也讓他打了個寒顫。
天色將晚,愈發冷了。
這要不找個取暖的地方,別說什么奇寶圖紙了,可能今晚就要被凍死在這黃粱鎮里邊。
可這大冬天的能去哪里取暖?
回家吧。
也不知道娘會不會在家里等我?
柳白起身,深一腳淺一腳的朝著家的方向走去……他下意識的一摸身后。
小草不在。
不僅是沒了小草,放東西的須彌也沒了,走陰點火靈體什么的都沒了。
他心中想著變鬼,可是也毫無半點反應。
在夢里,自己就是個人,連鬼都當不成了。
自己就是個普通人。
哦不……面板還在。
他心念一動,眼前出現了一道虛幻的面板。
姓名:柳白
身份:人類
境界:陽神
氣血:118.1
靈性:117.2
屬性點:0
上次在田心坳的時候,是氣血靈性雙雙破百之后晉升的陽神,而后邊,在經過柳白不斷的“慶賀”之下。
氣血也是飛快的漲到了118。
以至于靈性都差點跟不上了,只是……這有什么卵用?
在夢里,別說氣血118,就算是氣血11118,還是在做夢啊!
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這回家的路上,柳白也見著旁邊有這鎮子里的百姓走過,雖說叫不出來名字吧,但都是熟面孔。
先前在鎮子里的時候,他們見著自己也是一口一個柳公子。
可現在呢?
一個個看自己的模樣都是表情冷漠,有些甚至還帶著不加掩飾的厭惡。
別氣,別生氣……都是做夢嘛。
在夢里生什么氣?
柳白深呼吸幾口,壓下自己心中的暴戾,不,這個時候也不能叫做暴戾了。
有實力的時候可以暴戾,沒實力的時候,只能叫做……無能狂怒。
明明只是不到半柱香的路程,可這次柳白卻是走了約莫兩炷香的時間,這才回到柳家所在的那條巷子。
無他,饑寒交迫,實在是太累了。
再加上自己的雙腳好像都長滿了凍瘡,每走幾步就得停下來歇會。
痛,太痛了!
柳白前后兩輩子都沒吃過這苦頭,以至于這回來的路上,他差點都熬不過去,想著喊娘了。
但好在,終究是堅持下來了,回到了家……家。
“我他媽家呢!”
柳白看著眼前的場景,實在忍不住罵了出來。
依稀還能看到自己家的模樣,圍墻什么的都已經破敗倒塌了,院子里邊……之前好像是種過桃樹的,但現在只剩下個樹根了。
樹干都被人砍去當柴燒了。
里邊的屋子更是不能看,房頂破敗漏風,墻壁也滿是裂縫,門窗……連院子里的桃樹都被砍了,更別說門窗了。
許是聽著他的聲音,旁邊的那戶人家里還走出個婦女,手里提著個烤火的火籠子,見著柳白也是一臉嫌棄。
柳白識得這戶人家,在黃粱鎮的時候,他家雖然不是住在自己家旁邊,但卻住在自己斜對面。
男的家里姓梁,叫梁大竹,這女的姓朱,大家都喊她朱嬸。
“伱這柳家孤兒,家?哪來的家。”朱嬸斜著眼看著柳白說道。
“我?孤兒?”
柳白瞪著雙眼,伸手倒指著自己,眼神當中也滿是難以置信。
“不然呢?怎了,這是被凍傻了?!”
“你爹娘都死了七八年了,你不是孤兒,誰是孤兒?”
柳白聽著這消息,愈發錯愕,甚至都抬起頭看向天幕。
沒來由的直覺告訴他,這黃粱福地肯定是跟娘親有關的,甚至他都有可能在這看著自己的夢境。
孤兒……父母雙亡。
這出身用得著這么慘嗎,我的親娘啊!
“瘋了瘋了。”
朱嬸搖著頭又進了屋,里邊很快就響起了她跟梁大竹的說話聲。
“我以為這柳家小子死在外邊了,沒想到竟然活著回來了。”
“看這樣子也活不過今晚了,這大冬天的,不被餓死也要被凍死。”
柳白已是回了自己家,陌生之中又帶著一絲熟悉,他強忍著雙腳的疼痛,來到了房間,徑直去了床尾。
那里是有一道去地底的暗門的,娘親就住在下邊。
但是這次……沒了。
別說暗門,房間里邊空空蕩蕩,滿是荒草和倒塌的墻壁。
柳白見著這場景,原本還有些心氣的他當即嘴一癟,沒哭……但也差不多了。
來到這世界之后,柳白也習慣了自己是個小孩子的身份,更習慣了萬事都有娘親在的日子。
可現在呢?
沒來由的柳白忽然想起了上輩子看過的86版西游記,孫悟空在推倒人參果樹后,無奈返回了斜月三星洞。
在那里看到了荒廢已久的道觀……
只是當時的孫悟空還有著萬千本事,自己現在卻是什么本事都沒有,才剛來到這夢里,就已經快要死了。
“呼——”
他長呼了口氣,宣泄了內心的憤懣。
只是旋即在再也忍受不住這饑寒交迫的痛苦,癱倒在了地面。
娘不在,或者說沒娘。
若是面板還在,面板還是真的,柳白真要以為自己先前所經歷的一切,自己遇到的娘親……會是這大苦寒天,一個少年蜷縮在路邊的臨死前的幻想了。
又在地面躺了好久,他才稍稍恢復了些許體力。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先怎么活過今晚,再謀他事,而要想活過今晚,就得解決寒冷跟饑餓這兩大難題。
吃食這屋子里肯定是沒有了,寒冷……廚房的窗子跟門戶還在。
按這世上的講究,廚房的門窗是動不得的。
就算要動也得請問自家祖宗,選定日子才能動梁。
這外人就更不敢動了,所以好在也就留了下來。
柳白現在自己都快死了,自是顧不得這么多,他借著這天邊最后一點余暉,拆下了這廚房幾近腐朽的木門。
最后將屋子巡視了一圈,還是將這生火的地點選中在了他房間的床尾,也即是原本家中的暗門處。
這勉強有了柴火,可這怎么生火又是個難題。
無奈之下,他只得頂著嚴寒敲響了隔壁梁大竹家的門戶。
不借別的……只求借個火種。
開門的依舊是那朱嬸,她聽了柳白的來意,嗤笑一聲,“自己都快窮酸破落死了,借火?你借了我家的火,用什么還?”
“你?!”
柳白沒曾想到,這人心竟然能狹隘到這種地步。
借個火都要還?
但對方擺明了就是欺負他這孤兒,現如今柳白算是看清了,他連反駁都沒反駁一句,轉身就走了。
“砰——”
身后傳來了朱嬸將門重重一關的聲音。
柳白回身卻是見著自家門口站著一個中年男子,約莫三十來歲,穿著灰衣,他佝僂著身子,一只手縮在袖子里邊取暖,另一只手則是放在胸前,舉著一根微弱的火把。
“借火是吧柳小子,走走走,我給你生個火去。”
灰衣男子說著還用腦袋朝柳白家中示意了下。
柳白愣了愣,竟是一時間沒認出來這人是誰。
然后又回憶了片刻,這才想起在哪見過這人。
那都是后來張蒼來了鎮子的時候,柳白一次在張蒼那里玩耍,結果這人就去了張蒼那里算命。
張蒼說他家祖墳不好,出煞,得遷祖墳。
好像是姓黃,讀過幾年書,鎮子里的百姓多是喊他黃生。
“好……好。”
柳白連連點頭跟在這黃生背后進了院子,他也才瞧見這黃生身上穿的也是單薄,看來過的并不寬裕。
兩人都沒說話,直到這進了屋,原本佝僂著的黃生才站直了些,在門口跺了跺身子。
“這天,怪冷哈。”
他舉著的火把旺了些,“你的柴火在哪,我幫你點火。”
柳白將他引到了四處漏風的房間里邊,只是當他看著柴火是柳白拆下來的門戶時,腳步明顯一頓。
“這是你家廚房的大門吧,問祖宗了嗎?”
黃生將他火把放入了柳白架好的柴堆里邊問道。
柳白含糊著說道:“問了,祖宗說人活著才能孝敬祖宗。”
黃生沒問了,只是這沒個引火柴,光燒這木門,足足燒了半盞茶功夫才算點著。
“你這柴火不多,一會火生起來之后就抽開一些,這火別生的大了,柴不經燒,旁邊那些也可以搬過來烤烤,你這柴火有些潮了。”
黃生叮囑著,柳白肚子卻是餓的“咕咕”響。
柳白急忙捂住了肚子,但也無可奈何,著實是太餓了。
黃生見狀,稍加猶豫,還是嘆著氣從懷里取出了油紙包。
直到此時柳白才知道他為什么總是時不時的就把手捂在胸口,原來是在取暖。
他還沒將這油紙打開,柳白就已經聞到了一股濃郁的餅香,他止不住的咽著口水。
黃生拆開油紙,里邊包著的是一過油的蔥餅,柳白聞著的正是這蔥香。
看著這本身就不過巴掌大小的蔥餅,黃生嘆了口氣,最終卻還是一咬牙將其分了兩半,遞了一半給柳白。
“謝……謝謝。”
柳白趕忙在身上擦了擦手,雙手接過了這蔥餅,聞著這香味,他再也忍不住了,大口吃著。
可本身就不過這半個巴掌大的蔥餅,不過兩三口下肚就沒了。
他又看向了黃生手中余下的那半個。
黃生急忙避開了,“我也還沒吃晚飯。”
說著又怕柳白搶,便是拿起這蔥餅舔了口,這才小口慢慢吃著,本身就只有半個,他不舍得吃太快了。
柳白倒也真做不出來搶這事,只是本身就餓極了的他,吃了這半個蔥餅后……更餓了。
可這晚來天欲雪,哪能搞來吃的。
見著火勢大了,柳白便是抽出了兩根柴火,然后又往前坐了坐,還脫了鞋子在這烘烤著。
味道撓一下立馬就上來了。
本來還在細嚼慢咽的黃生立馬一口就吃了這蔥餅,直說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柳白看著自己這長滿凍瘡,紅黑發腫的十根腳趾,也是疼的倒吸涼氣了。
此刻被這篝火一烤,有了些許暖意,更是癢得不行。
他強忍著不去撓,坐立難安,反倒是不覺那么寒冷了。
黃生見狀,忽而說道:“其實我白日里見了,打暈你的是胡家的那公子……你,你可別說是我告訴你的。”
打暈……我說他娘的我怎么倒在了那路邊。
柳白不動聲色,“胡家……胡尾嗎?”
“胡家除了他,還有誰配得上一聲公子,聽說他在馬老爺那學拳學的也差不多了,都快點火了。”黃生感嘆道:“你沒事還是少往胡家坳那邊走吧,半大孩子,動起手來沒個輕重。”
柳白沉沉地應了聲。
現在來看,不止是馬老爺跟六子變了,連胡尾也變了……那劉鐵呢?
他肯定也不一樣,只是不知是個什么情況。
柳白難免想起了他的這幾個師兄弟。
只是如此想著,他也感覺到了這夢境的艱難,別說什么奇寶圖紙了,想活下去都是千難萬難。
“對了,黃……黃……”
“喊我一句黃叔便是了。”
“嗯,黃叔,我們這鎮子有外來人嗎?”柳白想著先問清楚,這所有人是不是都在同一個夢里?
“外來人?我們這窮山僻壤的哪有外來人愿意來,連個行腳商都得去外邊找。”黃生搖著頭說道。
柳白一聽也是明白了,這么看來,每個人的夢境都是分開的了。
那么這就是我自己的夢。
知曉了這消息后,柳白也就稍稍安心了些。
沒有那些外來人的話,那這就還是柳白熟悉的黃粱鎮,至少人什么的都熟悉,如此一來變數也就能小一些。
但再一想,奇寶圖紙什么的都遠了,現在該做的,還是怎么先活下來。
“黃叔,你現在在哪做什么呢?”柳白趁機問道。
“我?”
“在鎮長那邊接些抄書寫信的活計吧,勉強餓不死。”黃生又嘆氣道。
抄書寫信……柳白本想說這事我也干的來啊。
但是轉念一想,本就是一個小小的黃粱鎮,哪里需要這么多寫信的人手?
“你那還缺人不?”
柳白只得問的委婉了些。
“缺人?你還會讀書寫字不成?”不管是在哪,讀書寫字都是門技藝了。
柳白沒說會不會,而是就這么盯著他。
黃生被看的久了,只好說道:“暫時是不缺的,我幫你留意著吧,若是缺了我在與你說。”
但也就是這么說說,在他看來,這柳白就是個孤兒,早早的沒了爹娘,哪會什么讀書寫字?
少年人貪圖臉面罷了。
黃生這條路走不通,柳白又只好想著別的出路。
鎮子外邊鐵定是不行的,且不說山精邪祟暗藏,去了多半是個死,就是這嚴寒自己都抗不過去。
那別的……柳白在思考著自己會些什么。
只是這烤著火,外邊隨是冷風呼嘯,但這身子骨一暖和,柳白的困意也就上來了。
“你睡會吧,我今晚就在你這過夜好了。”黃生說著卷了卷衣袖。
柳白看著他,直接問道:“你為什么愿意救我?”
這黃生從自己門口路過,看出自己窘境愿意借個火……這點很正常。
只要不是跟朱嬸那樣的缺心眼,別人都是愿意的。
但是這分餅還愿意在這照看著自己,那就有些好的過分了。
黃生是個藏不住事的,聽著柳白這話,表情帶著難以掩飾的羞愧,但是很快又遮掩過去了,說道:“常言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不能說實話嗎?”柳白有氣無力的打斷道。
黃生沉默了片刻后,“你還是早些休息吧。”
見其不說,柳白也沒辦法,只好將這地面掃干凈,蜷縮著身子靠近火堆。
剛躺下沒幾個呼吸的功夫,他就陷入了夢鄉。
如此度過了他在夢中的第一夜。
但也只是睡到半夜他就被凍醒了,無他,篝火都已經回姥姥家了。
一旁說好了守夜的黃生,也是不知不覺躺倒在了地面,還打著酣。
柳白搓著雙手,架起了柴火。
雙手合攏放在嘴邊,湊進去重新將火苗吹起,看著這火星從小到大,再度驅散了黑暗。
柳白也有些失神。
在這夢里,自己是不是也就跟這火苗一樣,原本燒的旺盛,熄滅之后還得再重新燃起?
沒來由的,柳白忽然覺得,拿到奇寶圖紙不是自己來這黃粱福地的真正目的……
“呼——”
不管如何,還是先過了眼前這關再說。
‘老子就不信邪,沒了娘在身后,我還真就起不來了?’
白天本就昏睡了一整天,加之剛剛又睡了半夜,此刻的柳白也沒了睡意,轉而變得很是精神。
他看著被自己卸下來的木門,外加廚房的窗戶。
明兒個應該還能燒一晚上。
但這也不是正途,真要住在這每天晚上生火取暖,耗柴多不說,還睡不踏實。
這要么得換個地方住著,要么就得找人修繕這房屋。
可就眼前這情況……
明天一定得找到營生,要是明兒個還找不到,明晚還能用這些柴火支撐一晚上,可等到后天晚上就沒轍了。
還有就是吃飯問題了,現在這肚子里邊都空空如也。
安撫不好五臟廟,什么都是白搭!
想了一會,天色依舊漆黑,什么都解決不了,柳白就又縮在了這火堆旁,保留著體力。
同時他也喚出了面板。
姓名:柳白
身份:人類
境界:陽神
氣血:118.1
靈性:117.2
屬性點:0
屬性點依舊沒有刷新,可柳白感覺著這天色應當早就過了凌晨才對……可屬性點呢?
迷迷糊糊的躺了一會,柳白又睡過去了。
等著再度醒來時,天色都已經亮堂了,背后涼颼颼的,沒有一絲暖意。
他恍惚了一陣才想起自己是在什么地方,連忙一骨碌爬了起來。
背后的篝火已經熄滅,只剩下些許火種還在散發著紅光。
身旁的黃生也已經不見了蹤影,估摸著是已經去了鎮長趙久家里。
柳白正想著將這火種保存下來,如此一來就算是晚上還得在這住,也不用找別人生火了。
可是一低頭,他就看到這泥地上邊有人寫下了一行字跡。
“今晚若無去處,可來我家。”
黃生留的……他對我倒是好,而且看這樣子,還想試試我識不識字?
柳白記下后,就抹了這字跡,又將僅存的一點火炭用木炭包好,放入了避風的角落里邊。
至于晚上能不能生起火來,那就只有看命了。
忙活完了這些,他只能出門了。
在家只能餓死,外邊雖然冷,但也得出去尋個活路。
緊著這單薄的春衣出了門,隔壁的門戶緊鎖,也不知是去了什么地方。
柳白循著街,走在風小些的圍墻下,瞇著小眼肆意打量著四周。
一是想著看看能不能找到適合出手的事情,屆時不管是掙點錢財吃飯。
又或是打出點名聲那都行。
至于教別人點火,或是傳術這些……能搞,但現在的自己搞了就是個死。
就昨天來看,這個黃粱福地的馬老爺跟六子都不是善茬。
生存的問題都還沒解決,還是先謹慎些為好。
只是……在這黃粱鎮閑逛了一上午,也沒尋著半點屁事啊。
一切都極為祥和,各忙各事,偶有見到幾個閑談的人,還沒等著自己湊進去,他們就已經閃開了。
別說找點活計,這一上午下來,半點進賬都沒有。
原本就冷得不行的柳白,再加上沒點吃食,人生艱難啊,艸!
尤其是這臨著晌午,四周都飄著飯香。
原地猶豫了一秒,柳白就決定……上門要點吧,為了活下去,不丟人。
只是想歸想,要邁出這一步卻是艱難。
尤其是敲開了兩戶人家,都被拒絕了之后,柳白更是臉色青紅一陣,屬實難捱,一時間甚至有了放棄這夢境的打算。
但好在,一連敲開了五戶人家之后,終于有個心善的大娘給了他倆吃剩的饅頭。
柳白連勝道謝,又記住了這戶人家的位置跟長相后,這才離開。
這饅頭,是柳白這輩子以來吃過最好吃的一個。
雖然已經冷了,生硬,但在嘴巴里邊嚼的久了之后的那股甜味,比什么山精肉都好吃。
余著的一個他也放進了衣服里邊藏好,以防晚上找不到吃食。
這饅頭進肚,身體里邊也是終于有了一絲暖意。
繼續巡街,走走停停也不知過去多久,最后終于在這鎮子北邊的路口見到了一檔子事。
圍了十幾個百姓,其中住在柳白隔壁的那朱嬸也在,人群中間則是還有哭嚎哀求聲傳來。
難得遇到事情,柳白自是湊了上去。
可只是剛見著人群中間的身影,他就有些錯愕,因為這正在哭嚎的是個少年,還是個熟人……仇千海。
他身后用藤條木板拉著一個人,柳白也識得,那是他爹,叫做仇久。
仇久臉色鐵青的躺在木板上邊,身子還時不時的打個擺子,渾身僵直。
這模樣……不用想也知道是遭祟了。
除此之外還有頭騾子,騾子身上系掛著一些山貨,外加一副弓箭。
柳白在這聽了幾句,就知道是個什么情形了。
就是仇久帶著仇千海準備進鎮子兜售山貨,沒想到半路遇著祟,他們手段沒解決。
仇久為了救仇千海,成了這幅模樣。
現在好不容易捱到了鎮子,仇千海便想著尋求這些百姓們幫忙,讓他們幫忙去請馬老爺過來。
這里離馬家莊子還有段距離,他要帶著他爹過去,指不定人都涼了。
可要將仇久放在這,他自己去喊人他又不放心……只是在這哭嚎了半天,也沒個人愿意幫他。
‘這黃粱福地的百姓,似乎比黃粱鎮的百姓要冷漠上不少。’
柳白看著這旁邊看戲的百姓,一個個都面容冷漠,有些人臉上甚至還帶著笑意。
這事要是放在黃粱鎮,那些百姓就算不會幫忙去喊馬老爺,可也會說幫忙看著,讓仇千海去喊。
眼前,仇千海見著沒一人愿意施以援手,怒吼一聲回頭看了眼他爹,眼見著就要起身。
“我來!”
柳白出聲喊道。
稚嫩的聲音在這人群后邊響起,那些個百姓紛紛回頭,有些認出了他來,喊著“柳家孤兒”。
朱嬸更是譏笑道:“你來做什么,你來湊熱鬧還是討飯吃呢?”
柳白置若罔聞,而是直接來到了仇千海面前。
仇千海自是不認識他,可此刻見著有人愿意幫忙,他也是極為欣喜,“你……你愿意幫我看著我爹是不是?”
“太好了,我這就去喊馬老爺。”
眼見著他就要離開,柳白伸手拉住了他,“我來的意思是……我能救你爹!”
“你?”
仇千海下意識反問道。
旁邊也有百姓笑了起來。
提著火籠子烤火的朱嬸聽到這話,更是哈哈大笑,“孤兒柳,你還想救人,你還會驅邪?”
“不會是昨晚上凍傻了吧,當年你那破落娘死的時候,你怎么不救救她?”
原本背對著她的柳白聽著這話,身子一僵,二話不說蹲下身子撿起一顆石頭轉身就扔了出去。
準頭不好,但是離著近啊!
一顆雞蛋大小的石子被他包含怒氣的丟了出去,直接砸在了這朱嬸的額頭上。
她也被砸的往后一仰躺倒在地面,火籠子都灑了一地,嘴上也是哎喲哎喲的喊個不停。
旁邊的百姓見狀,有些后退了,有些反倒上前一步,指著柳白罵道:
“你這沒教養的,這石頭怎么能亂丟,不怕打死人啊!”
柳白微微仰著頭,就這么看著他們冷笑,也不說話,只是回頭從仇千海的騾子上摘下了那弓箭,彎腰搭箭一氣呵成。
他就這么用弓箭指著那些個說風涼話的百姓。
“來來來,我柳白就是個孤兒,死一個夠本,死兩個還有的賺,不怕死的就上來!”
他這一番動作,也是讓這些百姓連忙跑開。
跟一個孤兒玩命,他們可不敢。
不僅是他們,連那嗚呼哀哉的朱嬸也是捂著流血的額頭,急忙起身走了。
柳白見狀,這才松下弓箭放回了騾子的弓箭袋里,長舒了口氣。
一旁的仇千海這才說話。
“你是個有膽氣的……你真能救我爹?”
柳白低頭看了眼,沉聲說道:“你從這去馬家莊子,一來一回起碼得一個半時辰。”
“你爹這樣子,頂多堅持半個時辰了。”
“你說要不要我救?”
仇千海一咬牙,“救!”
有誰對這黃粱鎮有什么想法嗎?看看有沒有誰是看了我大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