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生一開始的想法是,自己把柳白招來,他又能識文斷字,正好填補了空缺。
以后自己就跟柳白在這當差,都是熟人,加之柳白是自己引來的……所以他就能輕松些了。
所以這接下來的行徑應該是這鎮長趙久見著柳白沒問題,就讓他跟著自己去抄書寫信了。
可現在這領著他去后院,算是怎么個回事?
有什么事還要背著自己不成?
柳白一見黃生這疑惑的表情,就知道他也不知道了。
稍加思量,他還是選擇了跟上去看看,這來都來了,又是鎮長相邀,自然得去看看到底是個怎么回事。
后院有個小涼亭,趙久此刻就是坐在里邊,看著院子里盛開的臘梅。
附庸風雅……柳白腦海里邊沒來由的冒出這句話。
但是走到這涼亭前頭的時候,柳白便是笑著說道:“晚輩看鎮長,就有如這寒冬臘梅。”
“哦?”正在出神的趙久還是頭一次聽有人夸自己像臘梅的,便是失笑道:“怎么說?”
柳白緊了緊冬衣,上前一步,這才說道:“這臘梅都是隆冬而開,不畏嚴寒,往往是這天氣愈發寒冷便是盛開的愈發嬌艷。”
柳白說著便是行了個書生禮,言語認真,姿態恭敬的說道:“在咱這邪祟環伺的黃粱鎮,鎮長大人以一凡人之軀,周旋于胡家,馬老爺,土地爺之間,外加還要管著這偌大的黃粱鎮。”
“這不正是跟這寒冬的臘梅一般?”
原本還有些隨意的鎮長趙久聽著柳白這話,呼吸忽然就急促了些,擺放在腿邊的雙手也是瞬間捏住了大腿。
無他。
柳白這一番話,說到他心坎里邊去了。
這么多年來,他聽過無數奉承話,但說的那些……呵,趙久聽了都有些惡心了。
哪怕是這讀過書,會寫字的黃生也是。
他進了這后院,看著這臘梅也只會說,“好看好看,鎮長大人好眼光。”
哪會跟柳白這般,一眼便將自己種這臘梅的原因看出!
這些年,哪怕是他兒子趙燕年,又或是他那陪伴了幾十年的糟糠之妻,都不曾知道自己內心的想法。
沒想到現如今竟然被一個半大的少年看出了……趙久神情有些復雜。
柳白看這趙久的神色,就知道自己說對了!
因為這正是血食城黃粱鎮趙久的處境,現如今這個黃粱福地的趙久……性子什么的雖然有些變化了。
但處境肯定是差不多,甚至可以說是更難了。
黃粱鎮趙久好歹還跟馬老爺是好友,可現在這黃粱福地的馬扒皮……柳白不覺得他能跟趙久處成好友。
看不起的成份肯定是更多的。
所以柳白才這般言語。
“過了過了,不必說這客套話。”趙久隨意的擺了擺手,但是眼神中卻分明在說著……說多些,再多說些。
柳白自是沒放過這白撿的機會,搜腸刮肚的想著上輩子在語文課上學到的知識。
“這臘梅其色高潔,其香淡雅,這不也正是鎮長大人嗎?”
“你身為一鎮之長,招來黃生和晚輩,替這鎮子里邊的百姓代寫書信卻不求回報。”
“更是讓我們閑暇時抄書,以便這百姓們翻看,晚輩看這血食城境內的鎮長,唯有您……當屬第一。”
趙久只是聽到一半,就忍不住起身在這小涼亭里邊,背手來來回回的走著,時不時還“嘿嘿”一聲。
這代寫書信是必須要的,每個鎮子都得有。
抄書的話……他是讓黃生他們抄來的書拿去血食城賣了。
這樣他們的工錢完全就能從抄書里邊抽出來,而不用自己付。
但是這些妙計,怎么會是眼前這小小的少年能夠看出來的?
到底還是年輕了啊。
趙久愈發為自己的才智而感到驕傲,“呵呵,這些奉承話就不必說了,過來坐吧。”
柳白一聽立馬正色道:“這些都是晚輩這些年在鎮子里邊觀察得知,是晚輩的肺腑之言,絕不是那奉承話。”
呵,要不是知道你的這些是肺腑之言,你還想坐著說話?
趙久再度揮揮手,“行了行了。”
柳白這才老老實實的來到他面前坐下。
趙久也是笑瞇瞇的看著他,這之前一直沒認真看過,今兒個才發現,這柳家孤兒竟然也是有那少年英姿像,不錯不錯。
“伱識文斷字的本領,真是黃生教的?”
“正是。”柳白一口咬定。
“他怎么不教別人,偏偏教你呢?”趙久不緊不慢的詢問著。
“黃叔說是因為當年他血食城的時候,在烏蓬山遭了祟,恰巧我爹路過救了他一命,所以……所以他才……”
柳白說著有些委屈,還有些想哭。
趙久聽著微微頷首,“原來還有這段往事啊,那你現在是住在他家?我聽聞你家前幾日還走了水。”
“正是。”
柳白頭低的愈發低了,看著很是可憐。
趙久聽著柳白這話,是愈發滿意了。
這年紀小好拿捏,識文斷字能干活,為人也算機敏,說話也好聽,最重要的還是家世干凈……這全家就剩他一個了,能不干凈嗎?
趙久目前所缺的,正是一個這樣的人。
“也是個可憐人了,既然這樣的話你就留下來吧。”趙久說的微微嘆了口氣,很是感嘆。
“這工錢的話,就算你一個月三兩銀子吧。”
柳白一聽,當即就抬起了頭,不是因為這工錢太少,恰恰相反,而是這給的……太多了。
像是黃生這樣的光棍,一個月只是吃飯的話,一兩銀子都已經足夠了。
這還是在他吃食完全靠購買的情況下。
所以說自己這一個月三兩銀子,在整個黃粱鎮能拿到這個工錢的都不多見。
這事要是干的長久的話,那都一步直接跨越溫飽,到小康了都。
“呵呵,這事你自己知道便好,切記不能與別人言說,黃生也不成,畢竟他一個月的工錢只有一兩三錢。”
“你這剛來就拿個三兩銀子……”
柳白連忙拱手,“晚輩謝過鎮長大人!”
他低著頭眼神閃動。
事出反常必有妖,自己初來乍到,趙久就給自己開這么高的工錢……其中或許有自己剛剛那一番奉承話的緣故,但肯定不是主要原因。
他給自己一個月開三兩銀子的工錢,說明他肯定能從自己身上謀得三兩銀子以上的利潤。
像是黃生,他們的工錢其實都是他們閑暇時抄書所得。
所以……
柳白再一抬頭,趙久已是在這石桌上邊放了一兩銀子,“冬天不好過,多給自己買點厚衣服吧,看你耳朵長凍瘡都長成什么樣了。”
柳白聽了連忙做出一副感動的姿態,雙目都含著淚了。
趙久對他的反應愈發滿意,“行了,干活去吧。”
多的話趙久也沒多說,他相信柳白自己能拎清的。
回到前邊的客廳,黃生還在等著,趙久便讓他領著柳白去干活。
這說是干活,也就是來到了這前院的一個偏房里邊,房間狹小,簡簡單單的兩張木桌子上邊,堆滿了各式書籍,外加一些筆墨紙硯。
到處都是墨汁,除此之外就是這角落里邊還有個火盆了。
火盆旁還堆著堆柴火。
柳白看著這并不寬大的房間,還有這緊閉的門窗外加火盆……黃生能活到現在,真是個奇跡。
“說說,鎮長大人都跟你說什么了呢?能說不?”黃生一副好奇八卦的模樣問道。
“能,這有什么不能說的。”
“他就是讓我跟在你身邊,好好干活,這是他給我的恩賜,要是不好好干就讓我滾,有的是人干。”
“這倒是……”黃生點點頭,本想說趙久就是這性子,但說到一半還是閉嘴了,轉而又有些提心吊膽的問道:“那你工錢呢,他一個月給你多少?”
“工錢?”柳白撓撓頭,“他給我一個月一兩銀子,應該是夠吃飯了,你也是吧。”
“是是是。”
黃生當即放下心來,拉開一張椅子坐下,又伸手指著旁邊那張椅子,“今天的活是抄書,快些寫吧,不然這個月寫不完是得扣工錢的。”
“不寫信嗎?”柳白跟著坐了下來。
“還沒到寫信的日子,每個月只有三天時間,嘿,到時候咱可是得在門口坐著,別人見著我們都得先喊一聲先生。”
黃生搖頭晃腦的說著,很是自得,“到時帶你去牛氣牛氣。”
于是接下來這半天時間,柳白都在這當工。
老老實實的抄書寫字,倒也比自己在外邊閑逛找事干好,臨著傍晚到家,柳白又打著慶賀的由頭,搞了些吃食,也算是感謝一下黃生的“提攜”了。
尤其是那小半壺馬尿一樣的黃酒,更是讓黃生喝得,直呼柳白懂事。
若不是柳白還算清醒克制著,都已經跟他結為異姓兄弟了。
這一天過后,柳白也算是找到了養家糊口的活,每天都是跟著黃生早出晚歸在鎮長趙久家中抄書。
至于梁大竹那邊,因為朱嬸躺在家中養病,他又跟黃生原先的那個“同僚”殊死搏斗了一番,甚至還將人家腦袋都打破了。
攤了大事,也是整天不是跑這就是跑那的。
許是因為整天待在這干活的緣故,倒也沒見著胡尾他們,一切都算是平常。
柳白也在這抄書一連抄了五六天,才等著那寫信的日子。
這天依舊天寒地凍,柳白跟著黃生早早地就將桌子搬到這鎮長家門口等候著了。
來的百姓也不多,一個個都是打著哆嗦來。
見著陌生的柳白,還朝黃生問了下,這才有模有樣的喊“柳先生”,在這黃粱鎮,能識文斷字,便可稱一聲先生了。
柳白也是頭一次被人這么稱呼,也算是新奇。
只余著寫的家書也都尋常,無非就是家里一切都好,不要掛念,又問問在城里是個什么情況了。
當然,也有些張嘴就說自己在家里過的如何凄苦,要捎寄些錢兩回家。
每寫一封信,都得留下兩文銅錢。
如此忙活了一天過后,鎮子里邊多了個“柳先生”這事,也算是傳開了。
人人皆是曉得,那個“孤兒柳”竟然能識文斷字,跟著黃生在鎮長家中當差。
以至于自那天之后,柳白行走在這鎮子里邊,所見的好些人都會親切的喊他一聲“柳先生”了。
梁大竹聽到這消息時,已是第二天下午了。
他正去山上砍了柴回來,路過聽人言說,他怔了怔,長久無言,最后也只是想著,這事切不能讓家中躺病床上那位知道了。
不然本就是生病的他,非得再氣生病不成。
當然梁大竹也曾不知道多少次在夜里想過,自家遭遇這大變,是不是因為自己放火燒了別人家。
平白遭了報應。
若是當時不放那把火,興許就不會這樣了。
如此又是過去小十天,很快便是到了第二次寫信的日子。
柳白兩人早早的便是來到了鎮長趙久家中,可沒曾想著鎮長趙久的兒子趙燕年竟然在這等候了。
這段時間柳白也只是見著他幾次,聽黃生說,這趙燕年好像是在城內活動。
“見過趙公子。”黃生急忙彎腰行了一禮。
柳白雖沒行禮,但也是點點頭喊了人家一句趙公子。
“嗯,今天寫信的人不多,黃生你一個人去就好了。”趙燕年安排道。
“是。”黃生連忙點頭,“那柳白他?”
“他我另有安排。”
黃生很快也就領命去了,柳白則是跟著趙燕年回了偏房,這天寒地凍的,能在這屋里辦事,怎么也好過在外邊受凍。
至于被人喊“柳先生”的牛氣,柳白覺得體驗了一次也就夠了。
喊多了也就那樣。
等著回到這偏房里邊之后,柳白熟稔的生了火,又將窗戶打開了一扇……靠近黃生座位的那一扇。
“你看看這個,看能不能看懂。”
趙燕年說著從衣袖里邊抽出來了一本薄薄的冊子,柳白雙手接過,打開。
里邊記錄條目,全是些進出的賬單,外加一些貨物行當的價格以及數量。
“趙公子,這是一本賬本。”柳白只是看了幾眼,就說道。
“倒是個有見識的,先看看吧。”
趙燕年說著拉開黃生的椅子坐下,又覺得太冷,便是去了火盆邊上坐著。
柳白之前就記著黃生跟他說過這事,他也惦記這活很久了。
這要能將這事辦好,怎么都好過在這抄書。
旋即他也就坐在這認真看著。
這賬本上邊記錄的都是鎮長趙久家中的一些進出,無非就是些農收,山貨,外加在鎮子里邊的幾個營生行當。
柳白也是看了才知道,原來鎮子里的那個棺材鋪,都是這趙久家的產業。
只是這賬本記錄進出……都極為粗糙,有些甚至計算都算錯了。
就這樣的一個賬本。
柳白粗略的估算了一番,要是自己來記賬的話,一個月下來起碼能撈著十兩銀子。
而且從這賬面上還看不出來,不,甚至最后得出的這收益,比現在這個都還能高一些。
畢竟這一進一出間,都能將毛利算錯的記賬方式……
“這賬本記錄的如何?”趙燕年見著柳白將賬本放下,便是笑著問道。
柳白抬頭看了眼他的表情,這賬本的字跡不是黃生的。
既然如此……
柳白認真道:“晚輩還是頭一次接觸這賬本,只覺這記賬方式精妙無比,晚輩想弄懂,可能還需要些時間。”
趙燕年大笑著起身,“我爹都在我面前夸過你幾次了,總說你好,今兒個一看也就那樣嘛。”
柳白心中呵呵,嘴上則是說著,“跟趙公子那自是不能比。”
這垃圾賬本,鐵定是這趙燕年親自記錄的。
“也不為難你,今天結束之前,你要能將這賬本搞清楚,以后你也就不用在這抄書了。”
“是。”
柳白拿著賬本低頭,趙燕年則是大笑著出去了。
于是這一天過后,柳白順理成章的就成了鎮長趙久家中的賬房先生。
抄書的活,自是全都落在了黃生頭上。
“你這當了賬房先生,漲工錢了嗎?”
黃生一邊吃著飯一邊問道,言語自是極為吃味,但又無可奈何。
“還沒說這事,趙公子也只是讓我先試試,我能不能干得下去還兩說呢。”
柳白就著咸菜吃著白米飯,生活標準也都已經好過黃粱鎮九成九的百姓了。
“也是……”
黃生本想著傳授柳白幾手這記賬的本事的,可是話到嘴邊又止住了。
真要什么都教會了,到時趙久那邊不要自己了怎么辦?
“放心,我會跟鎮長大人說,讓他再找一人回來頂替我的活的。”
柳白幾口吃完了飯,放下飯碗說道。
招人這事,趙燕年下午也就跟柳白說了……順水推舟賣個人情罷了。
只是剛這么說完,柳白就有些恍惚。
自己在這黃粱福地里邊,竟然也變得這么快嗎?
“那就行那就行。”黃生連忙點頭,不然這一個人干兩份活,還只拿一份工錢,這不是逼死人嗎這!
即至次日,兩人再度來到這趙久家中時。
黃生去了那個老偏房,柳白則是跟著趙燕年去了屋后邊的庫房。
看著柳白離去的背影,黃生終究還是幽幽嘆了口氣。
后院,庫房。
“這兩天你先熟悉一下這里邊的貨物,等著熟悉了之后,我就安排那些農戶跟那幾個鋪子的人都跟你交接了。”
“若是交接的好,那下次進城我也就帶你去見見世面,這若是不好……”
走在前邊的趙燕年回過頭來,呵呵一笑,也沒言說。
但柳白也能從他的那笑聲里邊聽出威脅的意味,其言外之意自然就是讓柳白該拿的錢拿,這不該拿的就不能伸手。
柳白點頭稱是,既沒因為這話表現的害怕,也沒義正言辭的說些大話。
趙燕年帶著他逛了幾圈,告知了這些貨物的價格,又叮囑了一些講究之后,這才離開。
貨物都是尋常,像是米糧木料,布葛絹麻等等。
都是些量大但卻不值錢的東西。
柳白也能知道,自己這初來乍到的,肯定不可能讓自己接觸一些值錢的行當。
對柳白來說也好,就相當于換了份工作。
于是接下來的這段時間,他都在這庫房里邊充當著賬房先生。
趙燕年那邊也沒食言,不過三兩天功夫,就重新找來了一個抄書匠,頂替了柳白先前的工作。
黃生也是再度回了先前的日子。
而柳白這活也是一干就是一個月的功夫,每天跟著黃生早出晚歸,直至看著路邊的一顆柳樹從衰敗走向了茵綠。
那天清晨,柳白看著樹梢上鉆出的那一抹綠。
都有些錯愕,他也才意識到,自己終于捱過了這夢中的第一個冬天。
同時他也注意到了,面板上的屬性點,始終都是“0”,連0.1都沒刷新出來。
起先他還疑惑,但是漸漸的他也想明白了這點。
夢中的時間流速是不一樣的,自己在這夢里雖然都已經扛過了這個冬天,但是現實中,自己連一天都還沒過去。
他是早上進的這黃粱福地,即是意味著直到現在,都還沒到深夜凌晨,沒到第二天。
“走吧,別看了。”
“冬天過去了,你這雙腳的凍瘡,也該消下去了。”
黃生一邊說著,一邊哼著小曲往趙久家中走去。
柳白也是感覺到了一絲暖意,雙腳也就隨之有些發癢,熬了一個冬天。
這凍瘡,也是該消下去了。
畢竟當賬房先生的這一個多月,柳白可是撈著了足足十五兩白銀!
不僅平了賬本沒人能看出來,甚至賬面比之前還要好看。
于情于理,這凍瘡也都該消了。
“爹。”
趙燕年給趙久端來了一杯早茶。
趙久端起抿了口就放下了,這么多年了,趙燕年端來的茶水始終這樣,都是燙嘴。
“柳白來了沒?”
“已經來了,他們每天都是卯時二刻過來。”
趙久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沉吟了片刻后,他才說道:“你說柳白這人怎么樣。”
“嗯……是個老實本分的。”
趙燕年回想著柳白做的賬本,家中這一個月的收益,比之前高了兩成不說,還讓他撈著了不少。
他事后也拿著柳白記錄的賬本反復核算了四五遍,都沒發現問題。
單就這點來看,趙燕年就覺得柳白這人靠譜。
“這倒是……你說他能靠得住不?能將那活交給他嗎?”趙久緩緩問道。
“嗯……我覺得應該問題不大,勝任是能勝任的,就是不知能不能保密。”
“讓他在咱家住著就是了,左右是個孤兒。”
趙燕年一聽,心中頓時明白了趙久的想法,“這法子不錯!”
“嗯,你去喊他過來。”
柳白被喊過來時,趙久還在喝著茶,他上前行了一禮,“見過鎮長大人。”
趙久呵呵笑道:“下次別喊鎮長了,喊趙叔。”
“嗯?”
柳白當即就有些打退堂鼓了,這得是盯上了自己什么,竟然都要喊趙叔了。
該不會……是要自己的命吧?
在這黃粱福地的一個多月近兩個月的時間里邊,柳白也算是知曉了這黃粱鎮的民風到底有多淳樸。
兄弟反目,好友成仇那都只能算是小事了。
所以這趙久要自己喊他趙叔,這事絕對不小。
“怎么,看不起我趙久,都不愿喊這一聲趙叔了?”趙久聲音重了幾分。
柳白聽出的言外之意就是,你不喊我趙叔,莫非是想死了?
“不不,只是有些驚喜,晚輩不太敢相信。”柳白撓撓頭,說著便是再度一拱手,“小侄見過趙叔。”
趙久很是滿意柳白這反應,打著哈哈說道:“你也的確是該驚喜。”
柳白執禮愈恭。
“行了,跟我們來吧。”趙久放下茶杯,轉身去了后院,趙燕年緊隨其后,柳白落在末尾。
臨著一行三人到了后院茶廳,這里都是趙久接待貴客或者說是自家喝茶的地方。
到了這之后,他就沒動了,趙燕年則是來到一處地底,敲了敲。
“咚咚咚——”
底下中空,看來這是暗室了。
也就是趙燕年敲了敲地面之后,底下竟然有人將這地面推開,露出了一條……暗道。
旋即,從這里邊伸出來了一只手,一只好似老樹皮一般的右手。
柳白不動聲色的后退了一步。
“師父,黃皮子嶺的那群狗娘養的這個月送來的山貨更少了啊。”
“一問,那群狗娘養的就說大冬天的不好進山,討不著什么好東西。”
六子說這話的時候,一臉的陰狠,“依我六子看,就是他們忘記咱馬家莊子的威嚴了,以為咱是泥捏的。”
一身錦繡華衫坐在主位,一手提著鑲金老煙槍的馬老爺吐出口煙氣,淡淡的說道:“那你說怎么樣?”
“殺!”
六子做出個抹脖子的動作,獰笑道:“那群賤骨頭,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他們都忘了這黃粱鎮是姓趙還是姓馬了!”
“年紀輕輕的,殺性別太重了。”
馬老爺張嘴吐出一個煙圈。
六子嘿嘿一笑,原本半起身的他也是坐了回去,“師父當初收下我,不就是看中了我這殺性嗎。”
馬老三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六子當即就收斂了笑容,低下頭去了。
“胡尾快要點火了,最近不宜生事,等他點完火再說。”馬老三又抽了口旱煙。
六子一聽這話,先是起身去門口看了眼,確定沒有外人在,這才回來小聲說道:“不是師父,你真相信胡家那小子?”
“他說等他點了火,幫他們胡家的那老登成了鎮長,就會聽命于你?”
“當面一套背后一套,這可是他們胡家慣用的伎倆,他們現在就是在利用您啊師父。”
六子言語激動,一副皆是為馬老爺考慮的架勢。
但實際上有沒有擔憂胡尾點火后,胡家人當了鎮長,真就聽命于他馬老爺,從而導致六子失勢……那就只有六子自己知道了。
總之馬老三聽了之后,確實依舊在抽著煙。
煙霧繚繞中,他密布皺紋的臉上看起來就像是個煙中惡鬼。
“這事……急不來的。”
馬老三抽完這一斗煙之后,煙斗在這名貴的紅木桌上敲了敲,“你真以為趙久那廝有這么好對付?”
“你以為黃皮子嶺上缺失的那部分山貨,都去了什么地方。”
“一個個裝傻充愣玩的……”
馬老三說著冷笑道:“最近那土地爺可是吃的溜肥滾圓的。”
六子聽著這話,眼神當中也是充滿了震驚于錯愕。
“不是,師父這……”
馬老三見狀瞥了他一眼,嗤笑道:“拿命搏的東西,你以為開玩笑呢。”
“還有趙久那老村夫,當年從村子里出來,一個普通人竟然混成了鎮長,你真以為他沒點手段本領?”
六子聽完馬老爺說的話,背后也是止不住驚出一身冷汗。
“那……那師父您說怎么辦才好?”
“怎么辦?”馬老三又已經往煙斗里邊塞著煙絲了,“剛不說了,等胡尾點了火再說。”
六子聽著這話,逐漸低下頭去。
馬老三見狀陰惻惻的說道:“胡尾可是我的棋子,你小子要是敢使什么陰招壞了事,到時候可別說我馬老三不管師徒情分。”
六子連忙抬頭,笑著回道:“不會不會,胡師弟可是我的手足兄弟,我怎么可能會害他。”
馬老三見狀,猶是不放心,稍加思量便是說道:
“但是黃皮子嶺的那些老獵戶,的確是有些不太懂規矩了,這事要是不給他們點教訓,恐怕會有越來越多的山戶們倒向趙久。”
“這樣吧,你卻給他們點教訓好了。”馬老三說著往后一仰,翹起個二郎腿,說道:“就跟你說的那樣,好讓他們知道,這黃粱鎮終究是姓馬不是姓趙。”
“好嘞。”
六子一聽這活,當即來了興趣。
眼神閃爍,頗為激動。
馬老三見狀自是知道自己這好徒兒在想些什么,冷笑道:“切記不要逼得太狠了,黃皮子嶺可是真供奉著黃皮子的。”
“你要惹急了那老東西,它把你留那了,老子可不去救你。”
六子稍稍冷靜了些,畢竟那黃皮子……他可打不贏。
“好嘞,弟子辦事師父你就放心吧。”
“這次保證給師父多收點山貨回來,順帶看看……那些老東西們有沒有搞到幾枚白珠子。”
六子嘿嘿笑道。
“行了,趁早收拾一下趕緊去吧。”
“得嘞。”
六子說完一個鷂子翻身就出了門,臨著他去自己房間拎了個布包出來,便是離開了這豪奢的馬家莊子。
等著他離開后,馬老爺背后的房間里邊便是走出了一個少年。
若是柳白在這的話,鐵定能夠認出,這人就是和他有過一番殊死搏斗的胡尾了。
“這村子里出來的玩意,也敢挑撥我們胡家跟師父您的關系。”
“簡直是活膩歪了!”
馬老爺“嘿”了聲,“為人魯莽卻無大智,小機敏倒是有些,但終歸是上不了臺面。”
“當個打手挺合適的。”
“對了,托你們查的消息怎么樣了?趙久那邊是不是藏著有走陰人?”
馬老爺轉頭看著胡尾問道。
(明天就要夢中點火了,行行好,投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