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疑我們上次行動的那些人里,就有內奸。”
傳火府內,柳白目光掃過在場的傳火者,黑木以及徐文淵三人,緩緩說道。
“柳公子的意思是……走陰天驕里邊也有?”徐文淵臉色有些難看,這是要真,那就說明關內八大家或者是走陰城里這幾大家,有人舉家叛變。
這要是真的,那這走陰城里就還得再出一個“虞蒼”。
這可不是小事。
若是有假,那么自然動亂人心,甚至會讓好些走陰城里的走陰人心寒。
可若是真的……那就更是會讓好些走陰人都失去信心。
先前一個虞家和虞蒼也就罷了,這千百年來,有個投誠禁忌的人和家族,那再屬實不過。
可現在再來個大家族叛變。
自然就會讓那些閑散走陰人想著,這人族是不是真的要敗了,不然怎么連這些大家族都想著投誠?
到時人心一散,隊伍就更不好帶了。
在場幾人都不是傻子,柳白把話一說出來,他們幾個都已經想到了。
“嗯。”
柳白緩緩點頭,他這話也不是胡謅。
先前在亂葬崗的時候,胚子墳對這走陰城內的好些事情都了如指掌,甚至對這徐文淵也同樣如此。
其中的有些事情,外人可不知曉。
知曉的只有這些走陰天驕,或者說是走陰天驕背后的家族。
所以柳白就推斷,這走陰城內雖說已經滅了個虞家,但背后多半還有個家族。
藏在暗中。
虞家說不定都只是推出來掩人耳目的。
當然,這懷疑只是懷疑,具體真假……只有試試才知道了。
只是這種事,徐文淵自是把握不住,所以將目光投向了傳火者。
適時外頭傳來了一道傳火使的聲音。
傳火者起身,身形一分為二,一個去往了門口,準備去處理那些內奸之事。
另一道身影,則是去往了城頭。
“等我回來再說。”
顯然,這事他也把握不住,得請示過那個坐在城頭的老元帥才行。
他一走,屋內就安靜下來。
只剩下柳白手指輕輕敲擊著椅子扶手的聲音,也就在這一個時辰前,他都還坐在這,當時柳白也想著揪出這城內的內奸。
沒想到的是,事情竟會來的這么快。
而且一來還直接就是大場面。
這胚子墳,未免也有些太急了。
柳白也能明白,他就是想著快些將自己和這人族割裂開來,等到了那時,才是他行動的時候。
所以先前傳火者在安濟坊派人去抓的那些內奸,與其說是揪出來的,倒不如說是被他胚子墳賣的。
賣來的那些籌碼,他轉手又買了,買的……就是柳白的身份。
邪祟!
有了今晚在安濟坊的這一檔子事,柳白都已經能預料到了,接下來他在這走陰城內雖說不至于到那人人喊打的地步。
但要想跟以前一樣,那是不可能了。
不多時,去往城頭的傳火者返回。
“可以查,但得等他將現如今已經掌握的那些人處理完了之后再說。”
說不定抓幾個活口,都能直接問出來城內還有哪些奸細。
所以這事不急,同樣也用不了多久。
頂多等個一兩天的時間就差不多了。
這點時間,柳白還是等得起的,畢竟今天才剛結束這不死山一戰,接下來兩邊都得休整一段時間。
即至次日。
有了昨晚的那件大事,整個走陰城都頗有一種風聲鶴唳的感覺,這讓柳白走在這去鋪子的路上,都沒見到幾個走陰人。
偶有見到的幾個,都是遠遠避開,并未上前。
“看來我離成為這走陰城內的過街老鼠,都不遠了。”柳白見狀忍不住笑道。
跟在他身后的黑木也是笑著說道:“真要到了這一步,那這走陰城就要成為全天下的笑料了。”
“嗯?怎么說?”
柳白有些詫異黑木的回答。
聽見柳白的疑問,黑木輕嘆了口氣,然后又嗤笑著毫不掩飾自己的聲音說道:
“雖是邪祟之身的公子都一心站在人族這邊,可有些雖是人身,卻干著那邪祟不如的事情。”
“有時候想想,真是羞與之站在城頭。”
“好,這話說的不錯,我贊同。”
一旁的院子里邊倏忽竄出個人影,騎在這墻頭上,拍掌說道。
城內能做出這種事,還敢在柳白跟黑木面前做出這事的,除了阿刀,還能是誰?
黑木轉身看了眼這院子,笑著說道:“夜騎寡婦墻可不是什么好習慣。”
阿刀松松腰帶跳將下來。
“于外人不好就是于我阿刀好。”
他說著一步到了柳白近前,又圍著繞了一圈,嘖嘖稱奇道:“好啊好,看來以后是真不能走在你身邊了。”
小草一聽自是以為阿刀也不喜歡柳白這身份,這都已經站起來伸手指著阿刀,準備開罵了。
卻又聽阿刀話鋒一轉。
“模樣生的這般好看,走你旁邊,別人還會以為我阿刀是什么丑陋的牛馬,走了走了。”
阿刀說著擺擺手,大踏步的沿著柳白來時的路走去。
只是沒走到一半他又像是想到什么,轉頭喊道:“柳小子,下次瓜子多買些,上次太少,嗑的都不得勁。”
柳白笑笑,頭上一道陰雷劈出,穩穩當當的落在了阿刀身前。
嚇得他連忙往后一跳,又伸手在褲襠掏了掏,這才嘀咕著離開。
“不買就不買,忒小氣了。”
等著柳白來到自己的鋪子里邊的時候,也才見著往日人滿為患的鋪子,今日竟然空空蕩蕩。
只剩著大弟石像鬼在這擺著貨架上的東西。
他見著來人,下意識的喊了句“公子”,可等著看清之后,它那沒有五官的面容都好似寫出了“震驚”二字,然后后退幾步,直到撞到這貨架才停下。
“三……三弟。”
“是我。”
柳白笑笑,來到柜臺里邊自己熟悉的位置上躺下。
石像鬼也不傻,見著柳白承認的那一刻,它就已經聽明白了。
三弟就是柳公子,柳公子就是三弟。
只是知曉這事后,它就愈發有些局促不安了。
“大哥放心,我還是我。”
柳白見它這模樣,忍不住出聲安撫道。
“好好好。”
石像鬼愈發戰戰兢兢,只是這擺弄貨架的動作,愈發認真了。
柳白百無聊賴,只得變回人體,開始琢磨著須彌里邊的那些術法了。
也不知過去多久,只知這石像鬼已經是將這貨架反反復復擦了四五遍了,也沒見著一個客人上門。
“行了,沒人來你就自己忙自己的事去,不用在這晃悠。”
“好……好嘞,聽三弟的。”
石像鬼說完就拿著抹布去了后院。
正當柳白準備再琢磨琢磨一門中等遁身之術時,卻聽門外傳來了一道略有些熟悉的聲音。
“你確定這是柳白的鋪子?怎么這么偏僻啊。”
“行了行了知道他是個鬼了,我不也是個鬼?結果你還一直這么熱心,不就是看著老娘長得好看身材還好,得了吧你。”
“謝了。”
柳白聽到這聲音,身形瞬間就從躺椅上飄了起來,朝著門外看去。
他適時見著一個海納百川的女子……哦不,女鬼走了進來。
她身上穿著寬松的青衣,但依舊遮擋不住她傲人的胸襟。
“你怎么來了?”
柳白看著朱顏,驚訝問道。
“你還真在這啊。”朱顏左右看了看,然后才走到黑木旁邊的位置上坐下,“走了一路,累死我了。”
“要不是紅姐一直攔著,我年前就已經來了,來的比你還早。”
紅姐……自然就是指的仲二紅,也即是黃一一,是這朱顏的親娘了。
只是現如今的她倆看著確實更像是對姐妹,而非母女。
“家里邊都還好吧。”
剛進去的石像鬼聽著外邊的聲音,又已經識趣的端來了三杯茶水。
“好,好得很。”朱顏雙手接過茶水又放到一邊,“紅姐陰陽合一了,還想拉著我打一架,結果被我揍慘了,三天三夜沒和我說過話。”
朱顏說這話的時候,很是得意。
“她不理我,正好我就來這走陰城了。”
柳白聽了忍不住失笑,朱顏這性子……的確是有些與眾不同。
柳白正欲開口,朱顏卻是一拍額頭,連帶著胸前都被帶起一陣驚濤駭浪。
“對了,柳娘娘還托我給你帶了封信,還是現在給你吧,省得一會又忘了。”
“我娘的信?”
原本還有些平靜的柳白聽到這話,猛地拔高了一絲聲音,連人也都從柜臺后邊飛了出來。
小草更是趁機竄到了這朱顏的身上。
“信,娘娘的信呢,娘娘有問小草我怎么樣了嗎?娘娘是不是很關心我。”
小草催促著,急不可耐的問道。
原本坐在一旁的黑木也是起了身,就好像一個普通百姓,在迎接……圣旨一般。
“在這。”
朱顏右手一翻,手心里頭當即出現了一封書信。
草黃書紙做面,折疊的整整齊齊,只是這外表看去,就是一封尋常書信,任何異樣都無。
這若是在外人看來,興許還會有假。
但在柳白來看,這必定就是了。
小草連忙雙手接過,也沒拆開,只是一躍回了柳白身上,小心翼翼的遞過了手里的書信。
柳白拿過后也沒在這拆開,拿著就去了里屋。
緊跟著的小草還貼心的將門都帶上了,屋外很快便是響起了朱顏的驚呼。
“什么?!你就是黑木前輩?”
柳白心神平靜,緩緩將這信封打開,從中抽出了一張信紙。
上頭還依稀帶著一股淡淡的桃花香,很淡,但確實能聞到。
這是家里的氣息,也是柳娘子身上的味道,聞到這氣息,柳白這些日子以來的疲憊都驅散了許多。
就好像……柳娘子來了此處一般。
他展開信紙,書信并不長,柳娘子向來沒有嘮叨的習慣。
你在那邊不用顧忌我的立場想法,你走你自己的路就好了。不管你怎么選,娘始終都在你身后,不要讓自己活的不開心了。
簡簡單單的兩句話。
卻勝過千言萬語。
柳白看完后,心神愈發平靜。
原本蹲在他肩頭的小草看完這書信,卻是萎靡下去,垂喪著頭,唉聲嘆氣道:
“完遼,完遼。”
“娘娘都不顧及小草的死活了,娘娘都不關心小草在這邊吃不吃的飽,穿不穿的暖。”
“行了。”
柳白收起書信,臉上也就不自覺的泛出了笑容。
有娘在,就是好。
只是笑完之后,他就在想著信上的內容……娘好像能猜到自己在這邊會經歷什么。
這點柳白不驚訝也不奇怪。
恰恰相反,如果柳娘子不知道柳白會在走陰城經歷什么,那才是值得奇怪的事情。
而從這信上的內容來看……
‘在人族和我之間,娘親選擇的是我,換句話說就是,娘親現在是站在了人族這邊,但要是我在人族這邊不開心了,想著要去禁忌,要當邪祟。那么娘親也是會跟我一塊站在禁忌這邊。’
‘現在的情況就是兩邊都在求著娘親站隊,所以不管怎么樣,選擇權都在自己手里。’
這樣一來,一個更大的想法也就出現在了柳白心里。
現如今……整個人族的命運都系在他身上,或者說是在他的一念之間。
娘親若是站在了人族這邊,那和禁忌就還有的打。
但要是柳娘子站在了禁忌那邊,那就可以不用打了……
只是柳白不知道的是,在他拆開書信的那一刻,這走陰城的天幕之上,在那層云里頭,倏忽飄下來了一瓣桃花。
桃花隨風落,臨著最后,卻是好巧不巧的落在了城頭。
落在了那老元帥面前。
也就在這一刻,城內一個平平無奇的老嫗卻是陡然睜開了雙眼,如芒在背的她站直了身子。
也即是她起身的那一刻,她就成了他。
若是柳白在這,勢必就能認出,眼前這由老嫗變成的老翁,便是那楚國的老監正……張蒼。
此時他先是抬頭看了眼天幕,然后一步跨出,便是到了城頭老元帥面前。
他低頭看著老元帥面前的這瓣桃花,面露苦笑的坐下。
這倆原本就差著幾千歲的倆人,此刻卻是在這平起平坐。
“如何?”
張蒼看著桃花,又抬頭看了看這面無表情的老元帥。
于是接下來這老元帥睜眼,回頭看了眼這整個走陰城,緩緩說了一句話。
一句讓張蒼半夜回想起來,都會覺得背后發涼的話。
他說:
“這人族可以沒有這走陰城,但不能沒有她柳青衣,若真有那么多不長眼的人,那就都殺了吧,哪怕……殺光這整個走陰城。”
張蒼聽到這話后,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甚至一度懷疑這話真實老元帥說出來的?
“呵呵。”
老元帥看著眼前錯愕的張蒼,撿起那瓣桃花,看了眼,就丟回了城內。
只是這桃花脫離城頭的那一刻,就化作粉末飛灰消散了。
“張小子,地里野草最賤,但其實有樣東西……命比草賤。”
一個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還被人喊做“小子”,也就這老元帥有這資格了。
他也不止這么喊張蒼,整個人族在他面前,都是“小子”。
“人。”
張蒼何曾不明白這個道理?
“沒錯,就是人。”老元帥說著也有些感慨,“當初九位老祖隕落之后,禁忌攻破整個走陰城,甚至一度攻占到了如今的西州地界。”
“可結果呢?后續不到百年功夫,陽關修起,走陰城重建,這里就又恢復了,甚至比起以往還要繁榮。”
張蒼自是知道這段歷史,更是知道老元帥就是在那場戰役之中崛起的。
至于老元帥現如今再度說起這話,張蒼也能明白他想表達的意思。
“先看看吧,若是不長眼的人真的這么多,那就我來幫他們順順這人心。”
張蒼嘆氣道。
老元帥聽了有些想笑,但轉念一想,人間泥瓦匠不本來就是如此。
縫縫補補。
這本就是張蒼最擅長的事情了。
這走陰城的人心渙散了,他幫忙補補,走陰城內部出了點小問題,他也能幫忙補補。
“對嘛,還是這鬼體看著舒服,那人體看著都是啥嘛,跟個小弟弟一樣。”
朱顏微微仰頭,看著這個比她還高了一個腦袋的柳白。
眼神當中似有異彩閃過,這讓柳白不禁想起了上次鐘離弦看他的眼神。
看的他有些心里發慌。
“我現在來了你的地盤,那你總得安排著吧,不然等我回去了就跟柳娘娘說,說你在這走陰城里虧待我。”
朱顏雙手環抱胸前,托負著深淵。
黑木雖然沒問,但是也聽出來了這女鬼的身份……不簡單,都認識柳無敵,還跟柳無敵關系匪淺。
所以他也就笑著說道:“我那院子里邊還有個空屋,朱顏姑娘若是不嫌棄,和公子一塊住我那便好了。”
“行,有個住的地方就行。”
朱顏大手一揮,身上完全沒有那些貌似富家女子的習性,很是隨意。
“你什么時候到的?”
柳白眼見著天色時候都差不多了,也就跟石像鬼招呼了一聲,準備回家了。
“就今天下午啊,剛一到走陰城,就來給你送信了,怎么,夠意思吧。”
“夠意思夠意思。”
柳白點著頭說道。
許是看出了柳白有些心事,朱顏一晃身,腦后的高馬尾甩動著,“這算什么,當鬼有什么不好的,你看我就是個鬼,心情好的時候就跟這些走陰人講講規矩,心情不好的時候,想打就打,反正我是個鬼,不講規矩。”
“好……放心吧,不是這些事。”
柳白笑笑,許是因為黃一一是他奶娘的緣故,所以他心中難免會覺得朱顏有些親近。
也算是他鄉遇故知了。
“那是什么事?”
“要我幫忙嗎?”
朱顏轉頭,蹙眉問道。
“被狗咬了一口罷了,正準備把那條狗殺了,問題不大。”
“成,要幫忙知會一聲便是了,對了,晚上沒別的事吧?沒有我就先在這走陰城逛逛了,晚上再去找你。”
朱顏雙手抱著后腦勺,很是灑脫的笑了笑。
“好。”
目送著朱顏離開,柳白也是察覺到了一絲異樣,他發現這路上遇見的走陰人,尤其是那些酒客們,看向他的眼神都親近了許多。
一個兩個還可能是跟立場和個人想法有關,但這一多,多半就是有著些許原因了。
“阿刀。”
黑木忽地說道。
柳白轉頭疑惑的看向他,黑木繼續說道:“阿刀傳早上那句話,傳了一天。”
柳白稍一回想,就想起來了。
阿刀說“人不如鬼”。
“人人畏懼排斥柳白,結果好多人做的事都還不如柳白。”
柳白知曉這事后,也是心中一暖,人情冷暖,世事見蒼涼。
于危難處見人心……總是沒錯的。
兩人腳步稍稍放緩,傳火者的身形就從天落下,停在了他倆面前。
“好了?”
“好了。”
隨即三人便是來到了傳火府,只是剛一到這,柳白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縈繞鼻尖。
就像是被反復沖刷,卻依舊洗不掉的味道。
進了大廳,徐文淵已經是在這整理一些卷宗了,一旁還點著一卷檀香,蓋過了那股血腥味。
臨著柳白幾人進來,他還見了個禮。
傳火者落座后,更是直接說道:“不出柳公子所料,城內的確還有條大魚。”
“誰?”
黑木都忍不住好奇問道。
連這傳火者都覺得是大魚,哪怕是真不小了。
“具體是哪家還不清楚,但也劃出了個大概。”傳火者說話間一抬手,門窗合上。
柳白也發現了,他們好像都喜歡關起門來說話。
難不成這走陰城,是盛產什么“隔墻耳”?
“哦?”
“哪些?”
柳白毫不客氣的坐在了主位上,甚至都還翹起了二郎腿。
在場三人也都沒什么詫異,等著黑木和徐文淵都坐下后,傳火者才伸手在桌面上寫下兩個字。
“馬。”
“管。”
“這兩家……”
黑木看了之后,下意識的出聲道。
柳白也知曉傳火者說的這兩家到底是誰,馬定國的馬,管彩鳳的管。
這兩人,都是走陰城十人里邊中的一個。
而且各自都在這走陰城內有一大家子,比方說走陰城的天驕里邊,就有那馬傳世和管中。
這又讓柳白想起了昨晚,當時也是在這大廳里邊。
披劍說了要走之后,緊接著這馬傳世和管中就對視一眼,然后跟著離開了。
現在這傳火者又說這兩家其中一家有問題。
那最好就是其中一家了。
要是兩家都有問題,那可就玩完。
“若是能將這兩家中的奸細揪出來,那城內真就掃的八九不離十了。”
傳火者說話間,目光也是落在了柳白身上,問道:
“不知柳公子可有什么建議?”
迷霧遮掩下的亂葬崗。
人頭和胚子墳主齊聚在那昏暗的石室當中。
“這次看你怎么在人屠大人那邊交待!”人頭這次看著好像很是憤怒,他兩鬢連帶著頭頂的須發都朝四周撐開著。
原本就粗獷的聲音,此時因為發怒更顯威嚴。
胚子墳主卻依舊是那副淡然的姿態。
“師父那邊我自會言說,你就放心吧。”
看著胚子墳主的模樣,人頭停了片刻,發現他不是裝的后,臉色這才稍稍好看了些,旋即便是嘆氣道:
“不死山那事情咱也就不說了,走陰人狡猾,這是在所難免的事情。”
“可你下令對走陰城那個勞什子安濟坊動手這事,屬實是一步爛棋!”
人頭說起這事,又是拔高了一絲音量。
“什么沒撈到,還讓我們在城內的線人死傷大半,說是那傳火者現在都還在查。”
胚子墳主聽到這話,臉上終于是有了一絲笑意。
“哪怕是這不死山一事,雖說我們沒占到多大便宜吧,但你人頭什么時候見我胚子墳做過虧本的事了。”
人頭一想,“還真沒有,但是……”
“沒有但是。”
胚子墳把玩著手里的一白骨手串,輕聲道:“這事只是沒辦法與你講,你只需要知道這事我們不僅沒虧,還賺大了,這就夠了。”
人頭沒有急著回答,只是沉吟了好一會之后才說道:“賭?”
胚子墳主手里的手串一停。
“算是吧,輸了無傷大雅,贏了……一片坦途。”
“好,那我就不問了。”
“嗯,柳白那事跟小鬼說了嗎?”胚子墳主轉而問起了其他事。
“說了。”人頭在半空中微微晃悠,“他說再發現柳白的蹤跡就喊他。”
“嗯。”
胚子墳主說完,他腳下便是憑空出現了一道泥濘的小路,直指黑暗深處,從中傳來一道沙啞的聲音。
“胚子墳,不過來給本座一個交代?”
直到聽見這聲音,胚子墳主才真正有了一絲壓力。
這一關,可不好過……但也不得不去。
他沿著這小路走去后,人頭也就離開了,只是沒一會功夫,這條小路又延伸過來,從中接走了一個叫做白折的小鬼。
不多時。
臉色蒼白的胚子墳主拎著一具近乎肉泥的身體走了回來,他隨手將這爛泥丟在地上,然后又從衣袖當中摸出幾塊腐肉丟在這爛泥上邊。
很快,這爛泥就跟活過來了似得,在貪婪著吞食著這幾塊腐肉,隨之這攤爛泥也就逐漸膨脹著。
逐漸恢復人形。
“這回來才不過兩三天,傷勢都還沒恢復,怎么又有事了。”
陶瓷打著哈欠問道。
“誰知道,這徐文淵屁事就是多,依我看就應該聽披劍的,直接殺過去和那些王座胚子決一死戰,掀翻那亂葬崗,一了百了!”
馬傳世揮舞著拳頭。
“得了,真以為有那么好殺啊。”
孟寬翻了個白眼,“要有那么好殺,上次就能多殺幾個了,不至于雷序拼了命不要,都還只是殺了一個老貓猴。”
“而且那老貓猴還是被柳白打傷過的。”
上官不敗補充了句。
走在最前頭的小懸刀忽而譏笑一聲。
走在他后頭的管中便問怎么了。
“沒什么。”
小懸刀一手扶著腰間長刀的刀柄,大踏步的朝前走去。
馬傳世見狀幽幽的說道:“柳白若真想出手,早在亂葬崗就殺了那老貓猴了,何至于等到了不死山,才讓雷序出手?”
小懸刀聽到這話,忽而放緩了腳步,旋即嗤笑道:“一個畏手畏腳躲在城內不敢出去,一個猶猶豫豫說著打探消息。”
“小懸刀慎言!”
孟寬急忙一步上前,臉色倉皇的提點道。
小懸刀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手中用力,腰間黑刀出鞘一寸,“我說錯了嗎?”
“既然干得出來,就不怕別人身后議論。”
管中站在了小懸刀身邊,跟著說道。
落在了最后邊的披劍抱著手里的三尺青鋒,拱火道:“這話我們說著不合適,但是小懸刀可不是我們,他沒什么不能說的。”
“這倒是。”上官不敗低著頭說道。
一行幾人就這么大聲議論著,沒有絲毫掩飾的來到了傳火府門口,到了這,他們聞到那股淡淡的血腥味,連腳步都放緩了。
連小懸刀都是如此,至少沒在這大聲喧嘩叫罵。
臨著等他們進了門來到大廳里邊,才發現在這的竟是只有柳白跟徐文淵。
柳白還是那邪祟之身,沒有化作人體。
余著關內的八大家都沒來。
“這是怎么了?”
小懸刀來到最前頭的位置坐下。
“坐,都先坐下說。”徐文淵笑呵呵的說道。
雖說這幾人先前在外邊的時候,都是罵這罵那的,但是都來到了這傳火府,他們還是愿意給徐文淵這個面子的。
等著他們都坐下后,徐文淵照例合上了門,然后第一句話就是。
“柳公子要投奔禁忌。”
“什么?!”
小懸刀怒喝一聲,身上刀意橫燃,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的架勢,徐文淵見狀連忙解釋道:“假意投奔,假意投奔。”
小懸刀身上的氣勢這才收斂,然后又有些狐疑的問道:
“禁忌里邊的那些鬼東西,怕是沒那么傻吧。”
“的確,這前腳剛差不多翻臉,現在柳公子就說要去加入他們……別說胚子墳了,怕是連那條水蛇都不會信。”
管中也是皺著眉說道。
柳白看了他一眼,語氣平淡的說道:“這貿然前去,他們會收,但不會信我。”
“那怎么辦?對了,八大家他們怎么沒來?”
徐文淵說道:“他們初來乍到,摸不清到底是什么想法,人也靠不住。”
“這事……傳火大人還有老元帥知道嗎?”孟寬想的就遠了些。
眼見著越扯越寬,徐文淵拔高了一絲聲音,蓋過他們的想法。
“其余的諸位就不必操心了,我與傳火大人都商議好了,現如今請諸位過來,是想諸位幫忙想想……怎么給柳公子準備一份禮物,好讓他帶著送去禁忌。”
臨著門口的位置突然傳來馬傳世飽含怒意的聲音。
“徐文淵你的意思是,柳白投奔禁忌,還要我們給幫忙準備投名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