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違了,老元帥。”
柳白身形進入這走陰城法陣的那一刻,就已經披上了那件火紅長袍。
剛跟老元帥打完招呼的淋涔君硬生生止住了身形,祂回頭錯愕的看著被自己帶了一路的柳白。
“你……你是傳火者?”
柳白看著淋涔君這震驚的目光,撓撓頭,然后再度朝著祂稍稍拱手,說道:“走陰城傳火者,見過淋涔君。”
后者連忙回禮,而且身形是彎的更低,執禮也是愈發恭敬。
“未央池水之神淋涔君,見過傳火大人。”
這一鬼一神這才落下,踩在了這走陰城的城墻上頭。
臨著這附近也有好些人見到這傳火者從禁忌帶回來一個人影,可等著他倆都落在了老元帥身邊之后,他們就什么都瞧不見了。
淋涔君來到老元帥身邊之后,更是再度執禮。
“你呀,還是這老樣子,怎么,在禁忌里邊磨了這幾百年,都還沒磨掉你的這性子啊。”
老元帥沒有起身,就這么坐在城頭,坦然受了這一禮。
淋涔君起身,也是來到了老元帥對面坐下,而后正色道:“本……不敢忘。”
柳白則是站在這一人一神身邊,好奇觀望著。
老元帥聽著這話也是嘆了口氣,“上次見到淋涔君,都還是你出關前往禁忌的時候了,這一別,沒想到還能再見。”
淋涔君聽著這話則是看了眼一旁的柳白,眼神中帶著一絲難掩的笑意。
“本來的確是準備老死在關外了,但是柳公子這次過來,卻給我帶回來了個活下去的希望。”
“哦?”
老元帥也是看了眼一旁的柳白,眼神似有些驚詫,這事的確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甚至下意識覺得,柳白是不是將柳青衣搬出來,從而將這淋涔君喊回來了。
柳青衣跟這淋涔君有些交情,老元帥是知曉的。
可真要是被這么喊回來的。
以這淋涔君的性子,怕是沒有這么輕松隨意了。
“歲至。”
淋涔君笑著吐出個人名。
歲至,小輪回……老元帥順藤摸瓜,不過剎那間,就已經想明白了一切,旋即笑問道:
“老廟祝那邊,肯把哭喪河跟老水坑讓出來?”
淋涔君本身就是不急不慢的性子,于是……就被小草搶了先。
探頭探腦的小草大聲說道:“老廟祝之前都去請過小李子嘞,但被小李子拒絕了。”
“現在小李子再找上門去,可把老廟祝樂壞了。”
哪怕是這顯圣的機會都被小草搶了,淋涔君臉上的表情也沒什么變化,反倒是笑著點頭道:“正如草姐所說。”
“如此便好。”
柳白看著絲毫沒有懷疑和驚訝的老元帥,這才忍不住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其實先前還在禁忌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問了。
但那到底是別人的地盤,他怕問了之后會被聽見,但是在這走陰城頭就沒關系了。
于是他插話道:
“老廟祝和人屠都不是傻子,真就愿意這么拱手將這禁忌水運都交出來?”
柳白話音剛落,他就發現自己再度來到了老元帥云海釣魚的那座山頭。
不僅他在,淋涔君也是跟著來到了此處。
“他有不得不答應的理由。”
到了這,老元帥才回答柳白的疑問。
淋涔君也是跟著說道:“老廟祝還是明事理的。”
柳白左右看看,怎么有種感覺……他們都對老廟祝很了解似得。
他正欲開口,但是老元帥卻已經抬起右手,豎起食指,示意別再問了,不方便說。
柳白只好點頭閉嘴。
“嘭——”
“嘭嘭——”
背后忽地傳來一陣劇烈拍門聲,“有人來了!誰?!”
“老元帥你把誰喊來了,是柳公子嗎?”
聽著這熟悉的聲音,柳白也都有些驚訝,所以這管彩鳳沒死,是被老元帥關到這來了?
當時管彩鳳殺死巨闕之后,老元帥禁城三天。
三天后管家人被巡街兩日,再之后就被張蒼丟到走陰城在十萬大山里邊的一處礦脈里頭,在里邊挖礦了。
但是管彩鳳卻始終沒有消息。
走陰城里的大家伙也只能根據沒有大道崩塌,去推測管彩鳳沒死,但具體在什么地方卻是不知道了。
柳白能聽出這是管彩鳳的聲音,但是淋涔君卻是不知曉了。
祂回頭看了眼,又回過頭來,訝然道:“這是……殺死巨闕的那人?”
“嗯。”
“柳公子,求你幫我在老元帥面前說說情吧,我是真心悔改,真的知道錯了……”
她話沒說完,老元帥抬起右手,她聲音就已經消失了。
可柳白卻是從中感覺出來了不一樣的意味,這老元帥……似乎沒有殺死這管彩鳳的心思?
如若不然,何至于將她關在這?
一番思量下來,柳白也沒多問,只是多看了眼這老元帥。
淋涔君同樣識趣的沒有多問,轉而提起了楚河。
“這事……其實張蒼之前就跟我提起過你,我讓他去問柳青衣,但他不敢,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了。”
“現在你自己愿意回來,這事倒是正好,我這就將其喊來。”
老元帥說的認真。
“張監正也在這走陰城里?”淋涔君有些驚訝。
老元帥則是看了眼一旁站著的柳白,笑道:“在我們傳火大人手底下當差呢。”
他說著又道:“傳火大人一路奔波辛苦,還是趁早回去歇息會,爭取早日鑄就神龕吧。”
這就是下逐客令了,也即是意味著剩下的事情,不方便柳白在場。
到底是天底下最強的那幾個議事啊。
柳白毫不掩飾的唉聲嘆了口氣。
“唉。”
“那晚輩就先回去了。”
他說完朝著老元帥和淋涔君稍稍拱手,隨后身形便是消失在了原地。
淋涔君這才回過頭來,輕聲問道:“柳公子這……”
“柳青衣把她這兒子當命寵,咱們還是不要擅加干預比較好。”老元帥說著搖搖頭。
柳白原先站立的那位置則是倏忽出現一道人影。
只一出現他便對著淋涔君拱手大拜,“小老兒見過水神。”
淋涔君又被嚇得趕忙起身還禮。
“監正大人說笑了。”
“公子,這老元帥太不給面子了,等小草回去,一定要在娘娘面前好好參他一本!”
小草氣的一直在拿柳白的兩根頭發打結。
“就說他欺負公子,還設局故意讓公子當這傳火者!都怪他!”
柳白沒理會小草的氣話,此時的他行走在這傳火府內。
但卻并未見到張蒼的身形,按理來說他雖然去了城頭,但也會留下一個分身在這處理事宜的。
可是這次卻并未見到。
多半已是怕柳白將其抓到,想要從他口中打探消息了。
沒見到張蒼,但是卻見到了另外幾個傳火使,比如說這溫夫人溫桂香。
先前見她還是個悠閑美婦的模樣,但這次見到,她卻是眉頭緊皺,整個人也多了股威嚴的氣勢。
甚至都把身上原本束身的黃裙換了,換成了一件素雅寬松的青色長裙。
儼然多了幾分賬房先生的意味在里邊。
事實上也正是,如今她掌管的可是整個走陰城內的進項以及開支,換句話說,她隨口一句話,便是能決定著上萬枚血珠子的進出。
可饒是如此,在見到柳白之后,她也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見過傳火大人。”
在傳火府這公共場合里邊,自然不能再喊公子。
“嗯。”
柳白正欲開口詢問,卻是見著前邊的大廳里頭擠出來好幾個人。
東陽,黃上觀,陶瓷,徐文淵他們幾個都在。
剛一出來他們就想著遁身而走,可沒曾想柳白在這,一個個又只好停下來行禮。
“你們這是怎么了?”
柳白疑惑道。
這傳火府里,難不成還有什么大恐怖不成?竟然他們這一個個傳火使都嚇成這樣。
落在最后邊的陶瓷連忙說道:“司馬鏡出來了,傳火大人快跑……”
他話音未落,就發現這眼前哪還有柳白的身形。
“不好!”
徐文淵反應最快,霎時消失。
余下幾人也是如此,唯有陶瓷落在最后,依稀間還聽到了司馬鏡的聲音。
“我愛說實話。”
“陶瓷覺得他嫂子真好看。”
不過轉眼間,柳白回來黑木院子里也已過了一天。
他也算是焚香禱告,沐浴更衣完畢。
思來想去,也是到了該鑄神龕的日子了。
黑木早早的就已經在院子里邊等候,見著柳白出來,他連忙起身。
這鑄神龕也講究位置,比如說柳白當時幫無笑道長鑄神龕的時候,就特意幫他挑了個風水好的位置。
而這走陰城里,什么地方位置最好?
那自然是走陰城頭了。
那里死傷英靈無數,染過無數先輩們的鮮血,縱誰也不敢說那城頭位置不好。
而這走陰城里的走陰人要鑄神龕的時候,往往也都會選擇前往城頭。
柳白這次也不例外。
他選中的,更是位于老元帥身邊的位置,昨兒個黑木已經去打過招呼了。
這點小事,老元帥也不會拒絕。
“出發吧。”
柳白吩咐了一聲。
“嗯。”
隨即兩人身形便是在這院子里頭消失,至于朱砂……已經跟著她的那群邪祟好友混的熟悉,自己在這走陰城里尋了個住處了。
城頭。
柳白身形突然出現。
淋涔君則是早在昨天下去就已經離開,老元帥這附近上千米的位置,都只坐著他一人。
“自己尋個位置就好了。”
老元帥隨口說了聲。
黑木則是跟老元帥點點頭,“嗯”了一聲,這才離開,但也沒走遠,他就在這老元帥右側上千米的位置,幫柳白護法。
至于左側坐著的,則是師卓君。
昨晚上黑木也將柳白要鑄神龕的消息告知給了她,請她幫忙護法。
這點小事,師卓君自是不會拒絕。
所以柳白此刻在這鑄神龕,左右有兩名證道護法,身后更是有著堪比半神的老元帥在這。
這陣容,只要不是天外那些真神忽然打進來。
那就不管來什么都扛得住。
柳白來到一旁坐下后,也沒急著取出從禁忌之中取來的那截神龕木,而是先取出了一斷裂的神龕。
這東西,乃是神龕走陰人被殺死后所留,也是寶貴的很了。
所以……柳白一次性取出了五份。
也算是臨時抱抱佛腳了,趁著還沒開始鑄神龕之前,找找別人的經驗。
率先取出的這個,還是柳白在江州,從那江中客身上拿來的半截神龕。
當時無笑道長也正是靠著這半截神龕木,才領悟出那一道靈光。
從而一舉鑄就了神龕。
此時柳白盤坐在地,將手放在這塊神龕上頭,細細感知著。
江中客的神龕對聯乃是“江魂佑世尊賢客,廟影流光敬善君”,橫批則是“福澤蒼生”四字。
整篇對聯的意蘊都不差。
只可惜,這江中客當時拜錯了碼頭,投奔去了鬼神教。
柳白此時感知著他的這半截神龕,依稀間就好似看到了一副場景,是那江中客當時鑄就神龕時候的情形。
他是在一大江大河邊,一人盤坐看著這平靜水面。
彼時江中忽然來了一老叟,獨自撐船,身披蓑衣,也就是這一刻,江中客似有明悟,一舉燒融了他的神龕木,從而鑄就了神龕。
畫面消散之際,柳白多看了眼,才覺那個撐船過來的老叟,好似就是阿刀當時要殺的那個生死仇人,釣魚叟。
一副場景看完,柳白也就收起了這半截神龕木。
有點感悟,但并不多,不足以讓柳白燒融他自己的神龕木,還是得繼續。
這鑄神龕,本就是一個明悟本心的過程。
也正是因為明悟了本心,所以才能鑄就神龕,并在神龕上頭留下自己的對聯。
柳白自己的本心是什么?
他有點想法,但并不多。
所以還得多看看別人的神龕,以謀己身。
這第二份神龕木是在哪來的,柳白已經記不清了,他手放窺伺,這人鑄神龕的地點,乃是在他家里,還是深夜,并入絲毫異樣。
就是個尋尋常常的夜晚,他燒融了自己的神龕木。
這種是最少見的情況,因為他們這類人,早早的就已經明悟了自己的本心,并一直為之踐行著,所以哪怕到了鑄神龕這關鍵時刻,也沒有絲毫猶豫和遲疑。
沒有感悟,又是下一個。
這人鑄就神龕之時,乃是在一高山之頂,在一朝陽破曉之際,他看著這云破晨曉,心情大為暢快,也是一鼓作氣的燒融了自己的神龕木。
哪怕隔著生死,柳白都能借此神龕木感覺出來,這人應當是個瀟灑自在之人。
有如阿刀。
所以說,要想鑄神龕,明悟本心,就得見到能讓自己愉悅的場景?
那能讓我愉悅的是什么?
柳白不禁回想著這一路走來的經歷……從最開始出現在黃粱鎮,意識到娘親是個鬼,想著遁逃。
再到后來的接受現實,娘倆也都接受了彼此的身份。
以及真正的出山開始行走天下。
這一路走來,能讓自己開心的是什么?
見識到這世間種種光景,吃了什么好吃的,玩了什么好玩的,柳白自覺這些都沒什么意思。
實力突破?
那也不是,柳白覺得不管自己怎么突破,自己頭頂都還有一棵參天大樹在護著自己。拯救世間疾苦,挽救蒼生于水火?
柳白自覺也不是這樣的人,他沒這么宏大高遠的志向。
還想不明白,他又只得繼續看著這些神龕木。
城頭遠處,黑木原本看著柳白已經停下來了,自是以為他要燒神龕木鑄神龕了。
于是黑木也就提起一口氣。
可沒曾想,柳白竟是虛晃一槍,獨自想了想之后,又停下來繼續參悟了。
一道人影貼著這城墻地面飛行,從那極遠處最后悄咪咪的落在了黑木身邊。
他身上穿著的也是制式的火紅長袍,走陰城新晉傳火使,整日在城內閑逛,見誰不爽就問問他是不是走陰城奸細的狗賊——阿刀!
“黑木老哥,你這也太不夠意思了,傳火大人鑄神龕,你竟然也不告訴我。”
阿刀壓低了嗓音,在黑木身邊小聲說道。
黑木:“呵呵。”
“告訴你阿刀,跟告訴全城走陰人有什么區別?”
“話可不能這么說!”
阿刀當即就不樂意了,正欲給自己解釋一番,但是隨即就聽著黑木說道:“公子現在可是在鑄神龕的關鍵時刻,你要是敢打擾,那就等死吧。”
阿刀聽到這話,也就把話憋回去了,還順帶翻了個白眼。
“我看你就是想找借口打我一頓。”
“是啊。”
黑木承認的更加坦然,“你最近穿著這身人皮在城里吆三喝四的,看你不爽很久了。”
阿刀聽著這話才想起,眼前這人可是黑木……千年前就是個話不多說,提刀就干的狠角色。
如若不然,也干不出那強迫白家天驕,敗壞白家名聲之事。
“咳咳,黑木前輩別誤會,我這都是有任務在身。”
“哦?”
“這都是張蒼老前輩安排的。”
這天塌下來了,肯定得高個子頂著,在阿刀眼里,張蒼就是這樣的高個子。
黑木冷冷瞥了阿刀一眼,自是知道他在胡扯,可也沒多說了。
當務之急還是柳白要鑄神龕這事,其余的,都是小事。
他目光再度落到了柳白身上,只是這么片刻功夫,柳白就又已經感悟完了兩份神龕木。
此時他正在感悟著的,已經是他取出的那五份當中的最后一份了。
這一份……柳白從中看到了這人于邪祟之下挽救了整個鎮子的百姓。
也就在那一道道跪拜著的身影中,這人心有所悟,最終在那廢墟之中,燒融鑄就了屬于他的神龕。
一連看完了這五份神龕木,柳白……還是沒什么太大的感覺。
他隨手將這些都收回了須彌里邊,轉而一個人坐在這城頭苦思。
歸根結底,這些還是得靠自己。
另一邊,黑木在見著這場景之后,自是以為柳白準備的神龕木不夠了,他下意識就起身。
可隨即耳邊就響起了老元帥的聲音。
“這東西也不能多看,越看越亂,等他自己好好想想吧。”
“是。”
老元帥說的話,黑木自然是信,也得聽。
只是坐下后,他心里都忍不住有些吃味,這可是老元帥親自護著鑄神龕啊!
整個人族,誰能有此待遇?
就算是這走陰城里最負盛名的天驕祈陰,也沒有吧。
果然,這世上最大的分水嶺就是羊水。
再好的努力,也抵不過別人的出身……黑木如是想到。
柳白還在這苦思冥想,受限于神龕鑄就,但是他在這走陰城頭鑄就神龕的這消息卻是不脛而走。
畢竟他本就沒藏著,加之這附近往來的走陰人也多。
縱使老元帥所在的這城頭不能過,但卻能從旁邊繞過去,這一繞,很自然的就得見了真相。
外加還有黑木和師卓君的這兩尊證道走陰人在這護法,就更不難得出真相了。
只不過看歸看,這些人也沒敢湊太近。
這沒弄出點事那也就罷了,真要是弄出點什么事,那可就只能拿命賠了。
別人來了,胡說他們這一眾天驕自然也是來到了此處。
他們沒有擠在人堆里邊,而是駕馭著奇寶,停在城池上空看著。
阿刀看見那穿紅衣的黃上觀身影,也是飛了過來,只是剛到便是說道:“你們幾個,也都快些鑄神龕吧,這時間可不等人啊。”
“到時候走陰城那幾個都鑄神龕了,你們還沒有,那可就要鬧笑話了。”
“就是,還是得快些。”
已是恢復過半的雷序摸著下巴說道。
胡說白了雷序一眼,“就你有嘴,就你話多,就你會說。”
“那就多說點。”
同樣還沒鑄神龕的黃上觀也是陰陽怪氣的說道。
雷序也沒反駁,雙手環抱胸前的他,反倒很是享受。
尤其是這成了傳火使的黃上觀和阿刀,都知道打理一下形象了,這就讓他每次見面都沒那么排斥了。
雷序甚至想著得找機會好好感謝一番柳白。
若不是他將這兩人招攬成了傳火使,他們估計還是以前那副打扮。
“你們覺得,柳白的神龕對聯會是幾個字?”
依舊光頭的鄧嬰忽地說道。
這也讓原本還在說話的幾人都安靜下來,沒人急著開口,最后還是已經鑄就神龕了的雷序說道:
“應該也會是兩個吧,祈陰的對聯都是兩個字了,而且我估計大概率他也能自己寫。”
“極有可能,反正三個字的可能性不大。”
“但也有可能跟柳汝芝一樣,另辟蹊徑走另一條路子。”
眼見著他們都在議論,胡說左右看了看,這才說道:“為什么你們都覺得是兩個字?我大哥就不能是一個字的對聯嗎?”
“這……”
他這話也是讓眾人心中一動。
“一個字的對聯……歷史上有過嗎?”阿刀都忍不住出聲詢問了。
“沒,從未聽過,最好的也就是像祈陰這般的兩字對聯。”
熟讀史書的雷序緩緩搖頭道。
“等著看看就知道了,反正柳白既然坐上了這城頭,勢必就是能鑄神龕了。”
黃上觀雙手環抱胸前,很是灑脫的說道。
“這倒是。”
于是這一等,就是一天的時間。
好些人走了來,來了走,走了再來,可結果發現柳白還是獨自坐在城頭,沒有絲毫變化。
有些也就在懷疑柳白是不是在鑄神龕了。
柳白自然是在鑄神龕。
只是他總覺得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所以思來想去,他便將自己從穿越以來,再到現在的事情都回憶了一遍。
回憶的很仔細,很耐心。
沒人打攪的他甚至還會隨著這些過往,或開心,或難過。
直到所有的回憶落幕,他看著眼前的場景才嘆了口氣。
原本就始終在注意著他的小草見狀更是心中糾起,連忙安慰道:“公子沒事呀,這次鑄就不成,我們挑個良辰吉日換下次就好了。”
“沒理由說一次就要成功的。”
“那倒不用。”
柳白笑笑。
“那公子你嘆什么氣?”小草問道。
“我只是在慶幸,還好我還小,這要是年紀大些,回憶過往都不知道要回憶多久了。”
同樣的,柳白也覺得可能真的是因為自己年紀還小的緣故。
經歷太少,過往太少,所以才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這要是換個幾十上百歲的走陰人,興許早就將這些都考慮清楚了。
小草:“嗯?”
它見自家公子忽然站了起來。
小草自是以為柳白要回去了,剛想說話,卻是見著前頭不遠處的老元帥竟是對著自家公子笑了笑。
“終于想通了?”
“想通了。”
柳白回之一笑,“多謝老元帥護法了。”
“不用謝。”
聽著這對話,小草才知道,自家公子這是要鑄神龕了!!!
它驚喜的直接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忍不住出聲,打擾了柳白。
思慮了整整一天,這白衣少年終于起身,右手拂過,這寬廣的城頭上便是倏忽多了一株老柳木,從那沾著泥巴的老樹根,到頂上盛開的枝杈,皆在此處。
這異動一出,城頭上原本圍觀的那些走陰人紛紛打起了精神。
一個個的紛紛傳音給自己的親朋好友,告知這特大消息。
原本護法的黑木見狀,也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
于是在這城中升起萬千走陰人之際,柳白雙手放在了這神龕木上,感知著從中傳來的悸動。
兩道金色命火從其手中燃起,席卷而去,不過剎那間,便是燃燒了整株老柳。
‘竟然要這么多!’
柳白見狀自己都有些驚訝。
他原以為用個一半就差不多了,尋常走陰人甚至連這根神龕木的三分之一都用不上。
可現在……沒曾想竟是要這整株。
城頭上,金色大火熊熊燃燒。
這火光甚至都映照了半個走陰城。
柳白感知著這神龕木在自己的命火下逐漸被同化,也就緩緩落座城頭。
這一刻的他,背后風雷震動。
一座高大的金色神龕,逐漸在他身后成型,起先只是幻影。
但隨著這燃燒了神龕木的命火收回,籠罩在他體表的那一刻開始,他身后的神龕虛影就由虛幻逐漸走向凝實。
起先他體表的命火還出身一丈,整個人就好似一個巨大的火人。
隨后這命火被他逐漸收入體內,出體一丈的命火逐漸變為出體三尺,再到一尺,最后直至被他徹底收入體內。
這一刻,他背后的神龕終于完全顯形!
只是這神龕……不,準確來說,說這是一座高大的神廟還更為合適了。
神木通體遍金色,高大的廊門,豪奢的屋舍,翹起的飛檐……應有盡有。
只不過此刻這神廟,卻是大門緊閉,柳白的神龕對聯也不同于其他人的神龕對聯。
他的神龕對聯,是在這神廟門口的廊門上。
這一刻,但凡見到這神龕的,無不仰頭震驚的看著這一幕。
他們哪時候見過這神龕?
甚至就連坐在柳白面前的老元帥,都是抬頭觀望著。
柳白同樣也是如此,他也沒想到自己的神龕,哦不,自己竟然能有一座神廟。
只是這當務之急,還得是先將這神龕對聯寫下才行。
唯有寫下這對聯了,才真正算得上是鑄就神龕了。
對于自己的神龕對聯能自己寫這事,柳白倒沒什么驚訝的,他身形飄起,身上點燃著金色命火。
這一刻的他,以手作筆,以命火著墨。
他先是來到了右手邊,在這神龕對聯的上聯處,右手食指落筆。
這一刻,在這萬眾矚目之下,柳白也是回想起了真正能觸動他心神的事情。
那時剛穿越過來,他在柳娘子面前,說他想當個人。
于是他落筆,金色命火鋪就紋路。
他在這上聯處,寫下了第一個字,也是……最后一個字。
“人”
柳白的上聯,只有一個字!
那就是“人”!
柳白始終覺得自己是個人。
可隨著他右手收起,這大字在夜幕之下散發著璀璨光芒,也才將這世人驚醒。
一字聯!
這柳白的神龕對聯,竟然真的只有一個字!
這一刻,哪怕是在極遠處觀望的祈陰都有些錯愕,她原以為自己的二字對聯已經冠絕天下了。
柳白雖然天賦比她強,但頂多也就是個二字聯。
可沒曾想到此刻,這竟會是一字聯。
一時間,這震驚議論之聲可謂是傳遍全城。
只不過柳白卻是什么都聽不見,他來到下聯的位置,再度提起了右手。
繼“人”之后,第二次讓柳白很是觸動的,便是他發現自己其實是個……鬼了。
只是一回想起自己幼時“鬼”的模樣,柳白就忍不住有些想笑。
所以這下聯,柳白就對上了個“鬼”字。
上聯是個人,下聯是個鬼。
那么……橫批呢?
柳白想了一天,終于想明白了什么事能讓他動容,能讓他開心了。
能如此觸動他心神的,只有柳娘子。
一如能讓柳娘子失態的,只有柳白一般。
可要怎么才能讓柳娘子真正開心,真正放下心來?
柳白自始至終都明白,那就是要成為……神!
真正的真神,不僅如此,還要將天上的那些真神一掃而空,沒了這些外物壓力,娘親才能真正開心。
所以這最后的橫批……柳白身形飄起。
在這條木上邊寫下了一個字。
“神!”
隨著最后一筆落下,整座神廟熠熠生輝,萬千金光盡是落于柳白一人身。
這一刻的他,一如天下間唯一的一尊……真神。
可也就在這時,柳白卻倏忽聽到他背后好似傳來一道聲音。
“進來吧……進來看看。”
這聲音,是自己的神廟傳出來的?
(可夠?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