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覺得小鬼跟祈陰,誰厲害些?”
在這回走陰城的路上,小草在柳白耳邊問道。
柳白在打完之后,就已經考慮過這個問題了,所以此刻直接回答道:“分高下的話,應當是小鬼會贏。”
“但要是分生死的話,最后活下來的大概率是祈陰。”
“但就算她活下來了,以后也別想好過了。”
“嗯?祈陰這么強嗎?”
在小草看來,小鬼已經夠強了,尤其是最后跟分身一樣的那招,若不是柳白人體也擁有了領域。
外加已然神座,元神也出身非凡這種種效果相加起來的話。
還真不一定能拿下他。
換成祈陰來,就算能拿下,也得費好大一番功夫才行。
“嗯,不要小覷了祈陰。”
柳白獲得了傳火府的傳承,自是知道了這走陰城的諸多秘密。
比方說祈陰號稱是這走陰城千年以來的第一天才,柳白則是知道,這并不是號稱。
而是實打實的大實話。
至于原由……只能說天賦如此。
還是老天爺賞飯吃的那種,羨慕不來。
兩鬼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也是從天亮飛到天黑,終于是讓柳白再度見到了那座城頭。
等著他身形從極遠處落下之際,又是從鬼體變成了人體。
走陰城的傳火者,回來了。
只是讓他有些意外的是,張蒼竟然也在這等候,但多看了眼他就知道了。
張蒼是來找老元帥的,只是恰巧遇見自己回來了。
見著柳白回來,張蒼當即起身朝柳白行了一禮,很是恭敬,雖然柳白也不知他為何如此。
“這段時間可算是辛苦傳火大人了,東奔西跑的。”
張蒼嘆氣道。
好像是在埋怨自己的無能,所以只能讓柳白跑來跑去。
“無妨,年輕人嘛。”
柳白看著張蒼,笑的意味深長。
張蒼好像什么都沒看出來似的。
柳白則是朝老元帥點點頭,“我這次去跟人屠見了一面,他讓我帶了句話回來。”
“哦?什么話?”
老元帥看著也是來了絲興趣。
“要不還是喊懸刀官一塊過來吧。”
柳白覺得這事應當也算是個大事,而且對禁忌這一方面,本身也就是懸刀官負責的。
所以柳白覺得有必要讓他也知道。
張蒼聞言,立馬就拱手道:“那在下就先告辭了。”
他這話好像就是在說,這是你們走陰城三巨頭的事情,他一個小卒就不適合待在這了。
結果老元帥橫了他一眼,他立馬就不敢動彈了。
也就在這時,一道人影憑空出現在了老元帥身邊。
渾身黑袍,腰系長刀,頭戴斗笠。
正是這走陰城的懸刀官,他到場后則是沒跟老元帥打招呼了,反倒是跟柳白點了點頭。
柳白見著人都到了,徑直說道:“人屠跟我說,禁忌東征之前,不會再有邪祟攻城了,讓我們好好準備最終決戰就是了。”
“什么?還有這好事?”
懸刀官錯愕道。
老元帥跟張蒼則是沒有急著表態,兩人都是下意識的對視了一眼。
“這是人屠讓你親自帶回來跟我們說的?”
老元帥問道。
柳白頷首。
“正是。”
“那就八九不離十了。”
張蒼明顯的松了口氣,“若是別的地方傳來的消息,興許還要提防一二,但既然是讓傳火大人特意帶回來的消息,應當不會有假。”
“人屠沒有讓柳公子送假消息的底氣。”
張蒼補充了句。
老元帥目光幽幽的看向了西邊,則是說道:“他不是那樣的性子。”
柳白沒有去看老元帥,但卻從這話里聽出了話來。
老元帥跟這人屠,好像很熟悉?
至少認識,也了解過。
這就讓柳白不禁想起了自己走的時候,人屠說的那句話了,他說他為什么不能就是個人?
“所以,接下來這兩年的時間,我們是能喘口氣了?”
懸刀官聲音之中帶著一絲期許和放松。
這么些年,也不知道多少年了,總之他都一直在緊繃著,得時刻提防著西邊禁忌。
他這懸刀官要做的事情,雖沒柳白這傳火者多。
但承受的壓力,卻絲毫不少。
更別說連先前那個傳火者都溝通不了的證道走陰人,都是他一直在溝通著。
“半年吧。”
老元帥頭一次有了別的動作,他手指輕輕敲打著膝蓋,輕聲道:“伱可以放松半年的時間。但是這消息絕對不能有絲毫走漏,天知地知,只有你我四個人知曉。”
“還有小草嘞!”
柳白背后傳來輕快的聲音。
老元帥的話語被打斷,也是讓他一愣,然后轉頭看了小草一眼,嚇得這個小鬼連忙縮回了柳白身后,膽戰心驚的說道:
“娘娘保佑,娘娘保佑。”
許是小草這番話讓老元帥沒了興致,他隨意說道:“其余的你們自己商量去吧。”
懸刀官聞言看了眼柳白,柳白又轉頭看了眼張蒼。
后者說道:“去懸刀府議事吧。”
“妥。”
言罷,三人身形便已齊齊消失。
城頭這一帶,又只剩下老元帥一人。
他倚靠在東面城墻,看著西邊嘆了口氣,“沒想到到頭來還得是個小鬼提醒,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言語笑笑,卻也是輕松了不少。
懸刀府。
這雖不是柳白第一次來,但在這議事卻還是第一次。
不同于傳火府的四處火紅,看著讓人就覺得很是溫暖,這里基本上都是黑色,連這議事大廳里邊都還擺著刀槍劍戟。
給人一種莊嚴肅殺之感。
進了門后,懸刀官也就開啟了這屋內禁制法陣。
至此,還能聽見這屋內說話的,也就只有老元帥一個了。
柳白想了想,還是將小草也請了出去。
讓這小鬼好一陣傷心。
忙活完了這些之后,三人落座,張蒼這才說道:“首先是這消息絕對不能外傳,一旦傳出去了,那么走陰城內必定人心渙散。”
“我們不傳,但要是禁忌那邊傳呢?”懸刀官問道。
這么好的機會和消息,禁忌那邊不可能不行動的。
張蒼聽了不驚反喜,笑呵呵的說道:“這就得感謝我們的胚子墳了,若不是他有著那天身板的一手,將城內的奸細都暴露了,這事對我們真就還有點難辦。”
“至于現在,城內就算還有,那也不多了,翻不起風浪。”
柳白見張蒼沒說話了,緊跟著說道:“按照正常情況來看,這禁忌攻城本身就還有半年多時間。”
“所以老元帥給的這半年休息時間,其實是給你們的。”
“半年后……邪祟沒有如期攻城,到時禁忌那邊肯定會用別的消息手段來迷惑,等到了那時,我們也可以借此行事。”
“就說禁忌那邊被我們接連殺死這么多的王座,已經畏懼了,不敢再攻城,所以輪到我們反攻了,這樣一來,反而更能激發我們城內走陰人的血性。”
柳白一口氣說完了自己的想法,然后又等待著其他兩人的回答。
張蒼則是看了眼懸刀官,然后笑著雙手一攤,“瞧見沒,這就是我們傳火大人的實力。”
柳白原以為張蒼這廝是在陰陽,正想罵他幾句。
可沒曾想,懸刀官竟然真投來了欽佩的目光。
“傳火大人才思之敏捷,在下自愧不如。”
張蒼這才補充道:“傳火大人這的確是最好的法子,總體上肯定得按這個路子來,只是一些細枝末節的地方,還需推敲。”
“那這就是你的事了。”
柳白甩手掌柜當的很舒服。
“嗯,大人盡可放心。”
“那接下來?”
懸刀官帶著一絲期許問道。
“接下來……懸刀官好好睡一覺便是了。”張蒼樂呵呵的話音剛落。
這懸刀官就好像喪命一般倒在了桌子上,不過眨眼間,就響起了巨大的轟鳴聲。
這都已經不是呼嚕聲了,而是切切實實的轟鳴。
柳白甚至感覺這懸刀官每一次的呼吸,都能將這大廳里邊的所有空氣都一掃而空。
“走吧,我們也回去好了。”
柳白拍拍雙手起身,張蒼跟著離開了此地。
接下來的兩天柳白也徹底放松了,其間他也來了這懸刀府兩次,但都沒見到懸刀官。
直到第四天。
這個酣睡了整整三天的懸刀官才再度出現在柳白眼前。
看起來神清氣爽,連人都好像年輕了幾歲。
只是這休息對于柳白來說,好像也沒多大的區別,他走陰已然神座,差的也就是靈性和氣血的積累。
所以整日就是吃吃吃,再不行便是去禁忌或者十萬大山溜達幾圈,補充下靈性。
努努力的時候則是參悟下術法,實在覺得累了,便找阿刀還有黃上觀他們聊聊天。
也算是過的清閑又自在。
如此一連過去了倆月的時間。
整個走陰城都沉浸在平靜祥和的日子里,外無邪祟攻城,內無奸細作亂。
也就在這平平無奇的一天下午。
柳白正坐在傳火府里看著徐文淵送來的一些消息,這次的消息是魏國神教那邊的。
這幾個月的時間,兵家和巫神教一直在爭奪蠱神教留下的那塊領地。
其間再加上喜神教偶爾還會跟兵家打個配合。
巫神教也都算得上是被打的節節敗退了。
什么都沒撈著不說,甚至還賠進去了不少人手。
打的不可開交。
其余神教倒是頗為平靜,并沒惹出什么事端,好像真就在為接下來的禁忌東征做準備了。
“監正,你覺得兵家能撈到巫神教什么好處嗎?”
柳白隔著太遠不知那邊的情況,但他覺得張蒼肯定有分身在那邊。
他的分身,應當是遍布了這人間各地。
“能,怎么不能。陸蠟子又打不過武烈,最后的結果多半是要割地賠款了。”
張蒼倒是清楚的很。
“那好,到時候你以我的名義給武烈送個消息,這成了我的人情,怎么都得吐出點東西來。”
柳白敲打著桌面說道。
“好嘞,聽傳火大人的。”
張蒼最喜歡干這種事了。
兩人正說著,門外便是走進來了一個穿著火紅袍服的傳火使,正是這徐文淵。
他進門后先是略一拱手,然后才說道:“傳火大人,門外有客求見。”
“見我的?”
柳白有些驚訝,會來這尋他的,可不多見,基本上熟悉的都是去紅燭鋪子或者直接就去黑木家里了。
“誰?”
柳白問道。
“柳家,柳汝芝。”徐文淵回答道。
是她……她來找我做什么,還是來這找……柳白有些疑惑,“讓她進來便是。”
徐文淵又走了。
張蒼也是起身說道:“那老朽也先告辭了。”
說完不等柳白答應,他就已然憑空消失。
這柳汝芝到這來尋柳白,還能說什么?說的必然就是柳家的事了。
柳家的事……張蒼是半點也不敢摻和。
這摻和進去,只會折壽!
“老狐貍。”
柳白罵了句,小草也就坐在他肩頭等著柳汝芝上門了。
不過片刻,門口就走進來一個穿著青衫的女子身影。
柳白沒動,反倒是這柳汝芝進門后跟柳白行了一禮,嘴上則是輕聲喊道:“見過老祖。”
這話一出讓柳白都差點沒崩住。
但轉念一想她喊自己老祖還真是。
現如今的柳家老祖柳文之跟柳娘子是同一輩的,這么算下來,柳白也只比柳文之低了一輩。
所以柳汝芝喊自己老祖,還真是沒錯。
“咳咳。”
“沒必要,起來說吧。”
柳白尷尬的說道。
“是。”
柳汝芝起身說道:“晚輩準備回一趟柳家,不知老祖能不能一起回去?”
“回柳家?”
柳白詫異。
這回柳家,喊我做什么……柳汝芝肯定不可能平白無故的來喊,能讓她來喊的,多半是這柳家老祖柳文之了。
“我回去做什么?”
柳白反問道。
柳汝芝似是頭一次這樣來喊人,像是有些不知怎么開口,憋得有些臉紅。
“是,是我們老祖讓我來喊的,說讓我來問你要不要回去,去一趟福地。”
“福地?柳家也有福地?”
柳白還頭一次了解到這事。
“嗯。”
柳汝芝輕輕頷首。
柳白還沒弄明白怎么回事,小草就已經連忙在他腦海里邊說話了。
“公子,答應她。”
“娘娘說過,那地方你可以去。”
柳白像是思索了片刻,然后點頭道:“行,那就一起回去吧,什么時候動身?”
“明天,到時我們柳家……家主會過來接我們。”
說起柳家家主,柳白自然就想起了當時那個口出狂言的柳宗。
柳汝芝顯然也是想到了這點,所以說完之后又連忙解釋道:“現在我們柳家家主已經換了,換成了柳荷家主。”
“哦,也是該換了。”
“挺好的,明天喊我便是了。”
“是。”
柳汝芝喊完了人,也就一身輕松的走了。
張蒼緊跟著又憑空出現,什么都沒問,只是繼續處理著這走陰城的事物。
好像先前發生的事情根本不存在一般。
柳白則是光明正大的跟小草詢問道:“小草,柳家的福地有什么用?”
“柳家的福地對別人沒什么用,但對于柳家明悟了‘時回’的人來說,卻有著大用嘞。”
“能幫助修煉奇術?”
“是嘞。”
小草緊跟著又在柳白腦海里邊說道:“娘娘說那福地其實是最開始的柳家初祖從神隕之地搬回來的,很不一般。”
神隕之地……又是這個地方。
“行,那就明天去看看。”
話都說到這了,張蒼再裝傻裝下去也就不太好了,所以他咳了咳,顯示了一下存在感之后說道:
“傳火大人是要回一趟柳家嗎?”
說完不等柳白開口,他就緊跟著說道:“城內盡可放心,老朽能把持得住的,傳火大人放心去忙自己的事就好了。”
這就讓柳白沒辦法多說了。
“行,黑木我帶走了。其他的就交給你了。”
柳白說完后也就在城頭尋到了黑木,只不過也沒讓他護送,只是讓他悄咪咪的跟著就是了。
以防不測。
柳家老祖柳文之信得過,別人柳白可不太信。
現如今的柳家,看他柳白不順眼的,肯定也是大有人在。
黑木自是應允。
等著第二天,柳白也就見到了這位現如今的柳家家主,柳荷。
跟柳汝芝有些相似,都是穿著青衣,只不過這柳荷看著年長些,但是長相卻頗為秀氣。
給人一種好相處的感覺。
她見著柳白時,也是很認真恭敬的行了一禮,“見過老祖。”
“柳家主不必多禮。”
這柳荷能繼柳宗之后成為柳家家主,勢必也是一尊顯神,而且還會是顯神當中的佼佼者。
“事不宜遲,家中老祖也都還在等著,我們盡快出發吧。”
柳荷看起來也是個雷厲風行之人,這剛到走陰城又是想著回去了。
“好。”
見著柳白答應下來,柳荷又是朝他身后的小草拱了拱手。
小草別過頭去,冷哼一聲,并不理會。
“走了。”
柳荷知會一聲,三人腳下便是生出一張荷葉,拖著筆直去往了北邊。
繼上次柳白去了魏國之后,他再一次來了秦國。
雖說也不是第一次來了,可先前那次是柳娘子帶著他,跟撕碎空間一般行走,什么都看不真切。
但這次柳荷帶著就不一樣了。
等著柳白踏入秦國的疆土,腳下見著幾座城池之后,當即便是發覺了這秦國的異常。
這秦國……很是安寧。
很是祥和。
祥和的都有些出乎柳白的意料。
同為這人間三大國,魏國的情況自不必多說,那都可以算得上是千里無雞鳴了。
楚國稍微好些,可對于百姓來說,卻也是沒個安生。
但是這秦國就不一樣了,百姓安居樂業,甚至都還有那風調雨順之感。
城外沃土連綿,風吹滿田麥浪。
似是完全沒有這邪祟侵襲之苦。
柳荷似是發現了柳白的觀望和查探,便也放慢了些速度,如此一連花費了近三天的時間,才從走陰城趕到這南山下的柳家鎮。
柳白所去自是這柳家莊子的門口。
柳文之早已在這門口等候。
見到柳白過來,他抽出衣袖當中的雙手,笑著說道:“許久不見了,小白。”
“見過文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