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也要對你桃姨動手了嗎?”
對于柳白現在的這目光,桃花仙是再熟悉不過了。
哪個走陰人在知曉她的底細之后,不想對她動手?這都已經無論男女了。
尤其是她證道,哦不,應當是成為王座邪祟之前。
成了王座邪祟之后倒還好些,可上門的人卻愈發多了起來。
畢竟桃花仙結的桃子,只一枚便可鑄就一個顯神走陰人,這天大的機緣,誰不想要?
柳白聽完后連忙搖了搖頭,很是認真的說道:“我只是覺得桃姨分外好看。”
“嘁。”
桃花仙嗤笑一聲,跟著柳娘子進了屋。
小草則是又已經爬上了柳白的后背,悄咪咪的說道:“公子,等過些時日,到時你再吃一枚桃花仙結的果子,你的氣血就足夠顯神了,靈性就更不用擔心,所以你只需要盡快找到顯神的法子,就能顯神嘞。”
柳白對此也不驚訝。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他終究還是走上了靠外物積蓄堆積才顯神的路子。
但好在,自從燒靈體之后,真就一枚陰珠都沒吃過了!
沒吃過一枚陰珠,也能有如今的這道行,沒什么不滿足的。
“嗯嗯。”
柳白看向屋內,眼神中帶著一絲感激。
桃花仙能將如此珍貴的桃子和桃花送出來,于她而言,不可能沒有絲毫消耗損傷。
接下來的這兩天時間,柳白也沒出去,就在家中陪著柳娘子和桃花仙。
一番相處下來,柳白也就發現了。
這桃花仙不愧是柳娘子最好的好友……什么話都敢說,說了柳娘子也不生氣。
而且柳娘子與她說話的時候,也很是隨心所欲。
完全不似對待別人那般冷漠,有時候的一些表現,甚至都顛覆了柳娘子在柳白心里的形象。
比方說在沒親眼看到之前,柳白怎么都想不到柳娘子竟然還會哈哈大笑,笑的花枝亂顫那種……
但也好,至少這么看下來,娘親還是個人。
沒有變成柳白臆想中的……神。
等著第三天晌午時分,柳白忽地收到了張蒼的傳訊,說是人族最后一個證道,終于到了走陰城。
至此天下證道齊聚走陰城這事,也就成了事實。
這最后一個證道,自是遠道而來的釣鯨人了。
當柳白見到他時,他正在傳火府內陪張蒼喝茶。
外貌是個壯碩的漢子,衣襟敞開的模樣外加那被風吹日曬的極為粗糙的皮膚。
和柳白想象中的海邊漁民的確有些相似。
而且據傳這釣鯨人最開始的確是個海邊漁民,后來才得勢開始走陰。
見著柳白過來,釣鯨人也起身施了一禮。
“剛來就聽聞傳火者陣斬一王座,著實是令在下佩服。”
“釣鯨前輩客氣了。”
柳白回了一禮。
釣鯨人則是再度看向了對面的張蒼,點頭道:“就這么說定了,到時月桂宮那位交給我,岳方老哥的仇,我會給他報。”
“那就有勞釣鯨老哥了。”
釣鯨人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飲而盡,又朝柳白點了點頭,這才轉身離開。
等著他走后柳白才問道:“對付月桂宮宮主……釣鯨人扛得住嗎?”
能碾壓岳方的月桂宮宮主,在柳白看來那都得接近半神了。
人族境內能壓制的,可沒幾個。
“能,這老家伙實力有的是,這次也該拿出來晾晾了。”張蒼捋須笑道。
“嗯。”
既然張蒼都說了沒問題,那就真是沒問題了。
柳白點頭之余,見著張蒼又是遞過來了一張紙,紙上寫著密密麻麻的人名。
柳白掃了眼就看清了,上頭所記錄的,是人族所有的證道。
但只是截止到目前,接下來的這段時間還有沒有證道出現……誰也說不清。
打頭的倆人名是柳青衣和老元帥。
余下的則是不分先后了。
懸刀官、孟太沖、巫女、徐茂公、上官風月、馬定國、師卓君、元臣、陶中節、管彩鳳、黑木、胡金仙、鐘離伯欽、歲至、黃生、雷華君、司馬鉞、石守一、柳文之,鄧月氏、黃季、蒲松、釣鯨人、桃花仙、鄧七公、翁青枝、雷雙雙、柳荷、大算道長、孟人、米斗、麻芝、血鴉、陸蠟子、牛叉、梔子、老天師、孫仙。
柳白順著看下來,只覺這人名都是密密麻麻的,看著他都有些眼花繚亂。
但他數了一下,人族證道共有38位。
三十來個,倒是和老元帥上次說的一般無二。
只是……好像少了些什么。
柳白上下看了幾眼,問道:“菩薩呢?”
道教領袖是老天師,佛門掌教自就是菩薩了,同樣也是一名實力極強的證道。
可如今柳白卻并未在這名單上看到。
不僅如此,連這走陰城里都沒有佛門弟子的身影,噢,除卻坐鎮城頭的那位老僧。
“佛門一眾弟子從靈山就近去了秦國那邊的城頭,說如果那邊也有王座邪祟襲殺的話,他們便留在那邊了,就算沒有,一位證道在那邊滅殺低級邪祟,也能極大的減輕秦國那邊的壓力。”
張蒼拱手解釋道:
“我們這邊若是不敵,到時那位菩薩再坐著蓮臺過來就是了。”
“嗯,也行。”
人家不來,柳白也不可能說去逼迫,反正其余的證道都在此處,那么現在該考慮的就是禁忌那邊到底是有多少王座了。
以及他們到底要采用什么樣的攻勢,走陰城這邊要不要分兵去往秦國。
畢竟一番花費下來,走陰城這邊可是已經打通了直接去往秦國城頭的門戶。
柳白跟張蒼詢問了這問題。
“王座邪祟還是不清楚,禁忌那邊瞞的太嚴實了,但老元帥說的八九十個是肯定有的。”
張蒼說著也就微微笑道:“其實傳火大人也不必太過擔心,禁忌那邊的王座雖然多,但是我們這邊的證道也不是好惹的。”
“像那位釣鯨人,或者說是說書人蒲松,又或者是雷華君他們,這每一個都不是一兩個王座邪祟就能打發的。”
“更何況你這個證道還會出手是吧。”
柳白在“證道”這倆字上邊咬的很重,意思二人也都明白。
張蒼忍不住呵呵笑道:“老朽只能盡力,但人屠多半也有對付我的后手,他會把我撈到天上去的。”
“你的意思是,人屠也是半神了?”
“八九不離十吧。”
“而且就算不是,要想成半神,于他也不過是一念事。”
張蒼這話說的柳白心里頭重重的,那狗東西藏得深就算了,還這么有實力。
所以柳白得到這消息后,也就準備回去想辦法顯神了。
可臨著他都還沒離開,卻是發現釣鯨人又來了。
他先是朝張蒼拱了拱手,然后才跟柳白詢問道:“傳火大人,我這也久未來走陰城了,恰巧我在禁忌那邊還有幾個老朋友,不置可否讓在下去打個招呼。”
“哦?”
柳白聽了心中一動,立馬便是明白了釣鯨人的意思,他笑吟吟的說道:“打個招呼有何不可的,前輩盡管去便是。”
“多謝了。”
釣鯨人言罷轉身就化作長虹遁走,筆直去了西境。
柳白跟張蒼對視一眼,“看看去。”
“走。”
兩人身形剛來到城頭,就已是見著釣鯨人的身影出現在了這黃沙的天幕上頭。
此時大日依舊高照。
但是黃沙地的另一頭卻跟黑夜沒什么區別了,黑霧籠罩彌漫天際,在西境長城這邊都能聽到那陣陣鬼哭聲。
而柳白來到這城頭之際,就看見了一個個證道也都來到這附近,有些則是從城內飄起,遠遠觀望。
釣鯨人走的隱秘,自不可能驚擾如此多的證道。
所以他們能在此時準確無誤的來到城頭,來看這場好戲,多半是張蒼的通知了。
“沒辦法,怕禁忌那邊狗急了跳墻。”
張蒼呵呵笑道:“現如今那些王座都已經過來了,躲在那些迷霧里邊,萬一來個反撲,怕出事。”
柳白微微頷首,這老東西一如既往的茍。
也就這么片刻功夫,高坐云端的釣鯨人就已經顯化出了千丈法相,這自不是他的極限,只是現如今來看……也夠了。
法相遮天蔽日,讓原本就已經身處黑暗的禁忌愈發黑暗。
連帶著那一大塊地方,都是處在這釣鯨人的陰影當中。
“你這老叟,莫非是要動手不成?”
黑暗之中傳來一道輕聲。
不是人屠,而是那完人的聲音,那個只剩下半截身子的老鬼。
它竟然跟這釣鯨人有舊?
“呵呵,沒辦法,釣鯨釣習慣了,一天不釣就手癢。”
釣鯨人說著竟真就取出了一根魚竿,捏住魚鉤隨手一搓,魚鉤上頭就燃起了一團湛藍色的命火。
再順手一甩,魚鉤便是落入了禁忌黑霧之中。
垂坐云端,命火為餌,垂釣整個禁忌。
這一刻,釣鯨人的氣勢幾乎達到了頂峰。
且不管他實力如何,單就是垂釣禁忌這事,人族之內就沒有別人能做得出來。
隨著魚鉤落入,附近方圓幾里地的黑霧瞬間被蒸發,連帶著還傳來了諸多邪祟臨死前的嘶吼。
“狂妄!”
禁忌里邊傳來一道嘶啞的嗓音,緊接著柳白就看到了一個巨大的血手從黑霧之中探起,朝著那燃燒命火的魚鉤猛地拍去。
天幕上邊的釣鯨人見到這場景,非但沒有害怕,反倒愈發欣喜。
他大笑道:“好好好,這剛來就上了條大魚。”
眼見著那血手都已經拍滅了命火,可就在這時,釣鯨人猛地將魚竿一抽。
竟是直接在禁忌里邊掉出來了一只巨大的血手。
那血手看著像是人的右手,但只是到了胳膊肘就斷了,只剩下個小臂和手掌,但它的手心卻赫然長著著一只豎眼。
顏色碧綠。
此刻這釣鯨人的魚鉤就正鉤在這枚豎眼上邊,將其拽出了黑霧。
血手瘋狂的掙扎著,那只豎眼上邊也不斷爬出著一頭頭厲鬼,撕咬著魚線。
似是想將魚線咬斷,救那血手下來。
柳白見狀也是有些震驚,只不過他驚訝的卻不是這釣鯨人的手段和實力。
他的實力,柳白早在傳火府內的卷宗上邊就看到了。
他驚訝的是這血手竟然也是頭王座。
還是走陰城這邊先前從未記載過的王座,這是個新來的!
是禁忌那邊之前雪藏的。
但此時這新來的王座就這么被釣鯨人輕輕松松的釣了起來,這也足以見得他的手段了。
“呵呵,你這老叟,剛來火氣就這么大。”
黑霧之中再度傳來了一道聲音,但這次就是人屠了。
他聲音剛剛落下,黑霧之中就陡然亮起了一道光亮,皎潔璀璨,像是天上灑下的月色。
月色并未驅散黑霧,反倒是黑霧在這月色的反襯下,顯得愈發黑暗。
月光灑照在了魚鉤上,原本吊著血手的魚鉤瞬間脫落,血手慘叫一聲落回黑暗瞬間消失。
但是隨即那黑霧里邊就亮起了一道純白身影,好似雕塑。
是它,月桂宮宮主!
“呵!”
云端上頭傳來釣鯨人的冷哼,只見他輕輕一擺手,原本脫落下來的魚鉤隨之一擺,便直直朝著月桂宮宮主鉤去。
魚鉤逼前,后者都是抬起了右手,朝著魚鉤拍去。
二者相撞,發出一道金石碰撞之聲。
“叮——”
聲音清脆無比。
釣鯨人瞬間抽起了魚竿,連帶著魚鉤也是拋飛入了云端。
而那月桂宮宮主的手掌則像是被削去了一塊皮,里邊露出的是黑,黑暗,還在散發著濃郁黑煙的黑暗。
這月桂宮宮主光鮮亮麗的外表下,披著的是濃郁至極的黑暗!
“放心,到時老子肯定會將你那月桂宮拖到人間,以此來祭奠老岳的英靈!”
釣鯨人放完狠話也就從云端下來了。
禁忌之中,那月桂宮宮主發出不男不女的聲音。
“會讓你倆見面的。”
一番短暫的交手,就此落下帷幕,雙方都沒有做進一步的“問候”,都還保持著該有的理智。
而這場交手下來,毫無疑問是釣鯨人占了上風。
輕而易舉的吊起了一頭新的王座不說,還讓先前不可一世的月桂宮宮主都受了傷。
雖說只是擦破了點皮吧,但是也夠了。
至少讓走陰城內的走陰人們看見了,知曉那位并非無敵,人族這邊也有證道能對付。
柳白收回目光,回頭看去,只見那從云端下來的釣鯨人又已經跟蒲松,孟太沖他們幾個打著哈哈走遠了。
這番瀟灑的行徑,也是讓柳白難免心生羨慕。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柳白都在消化著先前的那朵桃花,順帶琢磨著顯神的門道。
幾天下來,看過典籍諸多,也是被他找到了點顯神的路子。
這所謂顯神,通俗的說,也就跟人前顯圣差不多,要讓自己的神,從神龕里頭顯化出來。
形成自己的神像。
比方說邪祟攻城,一些顯神走陰人就可以坐在城頭,顯化出自己的神,神光普照之下,就能輕而易舉的鎮殺無數邪祟。
如此一連過去了五天時間。
柳白再度被張蒼的傳音喚走。
但這次就不是有證道過來了,而是……有證道出事了!
柳白來到傳火府時,當即便是見到了一位七竅流血的老道,這老道體型極為碩大。
不像是跟人講道理的道士,反倒是像跟人講物理的道士。
這等模樣的,人族境內也就只有那位大算道長了。
“這是……”
柳白剛進門,就連忙迎了上去,眼神之中帶著一絲擔憂。
他在想到底是誰能將一位證道打成這般模樣,難不成是有王座邪祟偷摸溜進來了?
這要是真的,王座和證道交手,柳白不可能沒有絲毫察覺才對。
張蒼沒有急著回答,而是先在這傳火府內下了一層禁制。
柳白也是識趣的調動了這走陰城的法陣,降下庇護。
“怎么了,現在可以說了吧?”
柳白來到旁邊,看著張蒼接連給大算道長喂了幾顆帶著異香的寶丹,可饒是如此,這老道身上的傷勢也沒絲毫好轉。
張蒼見狀也就明白了,長吐了口氣。
“不至于啊道長。”
聲音落下,屋內又是多了一人。
能在走陰城法陣禁制之下,還輕而易舉的出現在此處的,也就只有老元帥一人了。
只見他抬手點在這道長的眉心,再又是冷哼一聲,大算道長身上的傷勢瞬間止住了。
至少沒再流血了。
可柳白卻是跟著察覺到了一股肆虐的天機,或者說是那規則秩序,這跟他動用權柄時候很像。
“這老道……到底是算了什么?”
“竟然反噬這么嚴重。”
柳白都忍不住心中呢喃。
傷勢沒再惡化的大算道長吐出口血沫,也是松了口氣,“多……多謝老元帥。”
“無妨。”
老元帥看著很是輕松,但是說起話來卻很是沉重,“說吧,到底是看到了個什么結果,連你這證道都扛不住。”
“嗯。”
原本癱在椅子上的大算道長微微坐起了些,而后說道:“禁忌那邊,準備動用所有的王座來攻伐我們的走陰城。”
“其余只留一些祟物在此處,余著的……全都派往秦國那邊。”
“他們準備所有王座一塊出手,一舉攻破我們走陰城。”
大算道長說完再度癱在椅子上,渾身都在抽搐著,盡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果真如此……”
張蒼輕聲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