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螻蟻。”
一道更為清冷的聲音在這天外天響起,也即是意味著,天外天的那群真神……醒來了!
而且醒來的還不止一個。
一時間,城頭上的柳青衣,張蒼,老元帥。
尊神山頂的老廟祝,人屠。
乃至于都已經在交手的那些個證道和王座邪祟,此時都是仰頭難以置信的看著天外天。
那里潛藏著的大恐怖,才是真正要他們命的東西!
甚至能要了所有邪祟和人的命!
只是在他們眼里,不管他們怎么仰頭觀望卻都看不出絲毫,在他們眼里,天外天一片平靜。
可在柳青衣幾人眼里卻不是如此了。
一頭巨大的蟲子上半身揚起,頭頂的兩根觸須不斷甩動著,下半身卻仍舊在那地上,露出腹部的切齒,顯得猙獰恐怖。
另一個則是人形黑影,站立在這天外天,格外巨大。
實打實的兩尊神祇,巫神和蠱神。
都是老朋友了。
“兩頭,看來睡醒的還不多。”
張蒼輕聲言語。
老元帥微微頷首。
柳青衣卻是直接開口說道:“既是螻蟻,何不下來一戰?”
她聲音并不大,但她也同樣也相信,天外天此時蘇醒的那兩頭,都能聽見。
“呵呵,你放心,會來的,都會來的。”
巫神沒有藏著掖著,其聲音之大,響徹整個世界。
而此時走陰城內的那些巫神信眾和蠱神信眾,都早早的跪拜在了地上,那如蒼岳山一般浩瀚的威壓覆壓在他們身上,讓他們絲毫不敢動彈。
信奉真神者,現在他們的信仰出來了。
讓他們如何不頂禮膜拜?
“呵,一群廢物!”
不同于醒來看到自己遍地信眾的巫神,蠱神視野掃遍人間,當即便是看清了這到底是如何一回事。
再之后祂就想起了自己上次被驚醒的經歷,發出一陣猙獰嘶吼的同時,人間所有的蠱神信徒齊齊哀嚎一聲,倒在地上化作了膿水。
上至已經顯神的蠱神教新掌教,下至剛剛入門的點三火的信徒。
只要是在這蠱神面前上供過信仰的走陰人,都盡皆斃命。
無數氣血升天而起,最后盡皆沒入了蠱神體內。
“什么?!”
這場景落入其余神教信眾眼里,他們紛紛驚懼,難以置信的看著這一幕。
他們雖說也都知道這拜入神教不是什么好事,可沒曾想,自己的小命竟然都在這真神的一念間。
一些沒有交出自己信仰的走陰人見此場景,則是在冷笑著。
冷眼旁觀,更有甚者都在譏諷,說著什么當時叫你別入教,當時不聽,現在知道后悔了?
“爾等廢物,還不如填做我的養料!”
蠱神一口氣吃完了自己所有的信眾,像是吃了個半飽,不舍之余卻又沒了別的辦法。
“爾等螻蟻還不速速開打!”
蠱神斥聲喝道。
只不過他沒說出來的下一句話卻是,你們不打,走陰人不死,我們吃什么!
“呵呵。”
巫神則是沒對自己的信眾下手,至少暫時還沒,他冷笑了一聲之后,身形竟是在這虛空之中緩緩隱去,消失不見。
跟著隱去的還有這蠱神。
其余的真神則是還沒現身,看這情形多半是還沒有醒來。
天外天再度恢復了平靜,除卻那些化作膿水消失在地底的蠱神信眾,似乎并沒有什么能證明祂們來過,祂們現身過。
原本好似被摁下了暫停鍵的禁忌邪祟,再度朝著走陰城沖來。
而在那黑霧之中,卻是再度升起了六七十道邪祟的身影,每一尊身影都是氣勢恢宏。
所有的……都是王座!
這諸多王座氣勢匯聚到一塊,朝著走陰城這邊碾壓而來,縱使有著法陣防護,但這氣勢依舊逼迫的正頭的這些走陰人臉色煞白。
哪怕已然神座的都是如此。
無他,數量太多了。
蒲松和釣鯨人他們幾個都已經領走了十余尊王座,可禁忌這邊卻依舊留有這么多。
這……拿什么扛?
而在這眾多王座前邊,終于再度出現了人屠的身影。
此時的他依舊披著那件裹尸布,但卻眉眼張揚,顯得意氣風發,他雙手張開朝著城頭這邊喊道:“老元帥,張監正,看我禁忌之風如何?”
“尚可。”
張蒼微微笑道。
緊接著城頭這邊的證道身影也是一個接一個的起身,他們一個個面朝西邊,身上命火燃起,原先那股攝人心魄的鬼氣威壓瞬間消失。
城頭上的所有走陰人都仿佛徜徉在溫暖的海洋里。
只是兩相對比之下,人族這邊的走陰人,一個證道起碼得對付兩頭王座才行。
“多說無益,手底下見真章吧!”
雷家老祖雷華君上前一步,身上點燃命火的同時,身周不斷有著道道雷光隱現。
雷雙雙緊隨其后,再之后其余所有的證道紛紛上前。
這一刻,哪怕是神教中的牛叉和陸蠟子之流都沒遲疑。
“哈哈,我孟人先上!”
鬼神教的大掌教一馬當先,其余證道緊隨其后,再沒絲毫的言語。
最先出手的孟人和雷華君一人帶走了三頭王座。
余著黑木,歲至,老天師也是各自迎上了三頭王座,最后盡皆墜入了西邊的禁忌深處。
不止是人族這邊,哪怕是禁忌那邊也不想他們在這動手。
王座和證道交手,其余波也是足以鎮殺尋常的神龕和祟物了,更別說還是如此多的王座和證道一起交手。
這人族尚且可以藏在城頭,靠著法陣庇佑一二,但這邪祟就只能拿命扛了。
所以禁忌深處自是最好的選擇,在這無邊禁忌里邊交手,哪怕捅破天了都沒事。
他們幾個一走,余下的每個證道走陰人都帶走了兩頭王座。
哪怕是受傷的懸刀官和大算道長都是如此。
不過三十八名證道,直接接下了這整整八十尊王座,其中或有不敵,比方說剛剛證道的雷雙雙,亦或者是本身就不擅斗法的黃生和梔子。
但在這種情況下,也只能撐著了,畢竟人族這邊也并非完全沒有后手……
若說柳青衣和老元帥要用來對付老廟祝和人屠的話,那么張蒼還沒出手。
不僅如此,那只是帶走了雙頭蛟龍取水的孟太沖,就絕不是那一頭王座能喂飽的。
同樣的,被帶入地底深處的巫女也不是那頭沙人能對付的。
只要他們能以最快的速度解決手中的王座,那么就能騰出手來,解他人之圍。
當然,前提是禁忌這邊的王座真的已經出盡了。
可這點……張蒼覺得不太可能。
“淋涔君應當是去攻打秦國了。”
張蒼掃了一眼,明知故說。
秦國那邊有靈山的菩薩在那邊守著,禁忌這邊的確是需要一頭王座過去督戰,哪怕不動手,但也需要過去。
然后恰巧,淋涔君跟秦國本就有著大仇。
所以他去也是再合適不過了。
而此時,人族跟禁忌的大戰也是終于打響,天上飛著眾多鳥獸山精,以及諸多放開鬼蜮的祟物,鋪天蓋地而來。
踏地而來的邪祟就更多了,數不勝數。
鬼蜮裹挾黑霧而來,就好似如山岳般墜來。
但好在此時能被張蒼安排留守走陰城的這些走陰人,無一不是身經百戰,自不會被眼前這場景嚇到。
“我去上邊看看。”
張蒼跟老元帥打了聲招呼,就已消失不見。
等他再度出現時,已是到了云端之上,他雙目如炬俯視看去,只見兩相對比之下,的確是秦國那邊的黑霧更加濃重。
邪祟主力,的確是去攻打秦國了。
確定下來這事后,張蒼也是再度落回城頭督戰,彼時,半神盡皆還未動手。
只是坐觀這些證道王座,以及麾下的眾多邪祟廝殺。
走陰城頭上的箭塔早已開始運轉,上邊的箭矢裝填手一刻也未曾停歇。
這東西根本不用瞄準,只要這箭矢射出去了,就能將這城墻外的邪祟清出一條直線。
戰事雖是剛起,可也沒走陰人離開城頭出去除祟。
這次都是早有準備,知道這禁忌邪祟是不可能靠這走陰城消耗光的。
他們能做的,只能是靠自己有限的命火氣血去誅殺無限多的邪祟。
所以要確保命火效果的最大化,自然是留在這城頭,依靠法陣和城墻的防御,從而將自身命火轉換為術法。
這才是最靠譜的法子。
一開始的屠殺都是單方面的,人屠也知道這點,所以被他放在最前邊的,大多是一些不生靈智的低級邪祟,其間也夾雜著一些兇狠祟物,企圖用這偷襲的法子,看能不能洞穿這西境長城。
只可惜,希望渺茫。
而邪祟進攻最為兇狠的地方,自然是原先的那處絞肉場了。
現在雖然是縫補上了那面城墻,可禁忌那邊也知道,這都是虛頭巴腦的玩意。
最容易攻破的,還是這里!
而駐守此地的,除卻原定安排的那些神教中人,還有的就是人族的這些天驕了。
不管是關內的還是走陰城的,此時都是來到了這最為兇狠的地方。
玩命搏殺。
不消個把時辰,第一批走陰人就已經退下來,換上第二批走陰人了。
這命火不歇也就罷了,主要是這術法還不能停,這點就屬實太難抗了。
這第一批換下來的走陰人里邊,就有胡說跟黃上觀兩人,此時熄了命火的他倆正倚靠在城墻上邊吞食著血珠。
可臉上依舊慘白一片。
一來是被嚇得,二來則是命火虧空實在太大
“你說咱倆要是有柳白那實力就好了,能斬殺王座了都,哪還用得著在這里混,直接跟咱家老祖那樣,領走兩頭王座,那得是何等氣派?”
依舊邋里邋遢的黃上觀一邊吞食著陰珠,一邊感慨道。
“你想想就得了,真想跟我大哥一樣,投個好胎吧。”胡說倒是看的很開,畢竟早在江州時候,他就已經認了柳白當大哥了,這要看不開也做不出這事。
黃上觀隨手再度丟出一術法,命火所化虛鼎砸落,不知覆滅多少邪祟。
“再好還能好到哪去?還有幾個能比我們命好的?”
“這倒是。”
胡說深以為然。
“總之我大哥你是別想了,他現在閉關顯神還沒出來,等他顯神之后,就得是能跟我們老祖談笑風生了。”
黃上觀聽著這話,微微頷首,又是看了眼不遠處的柳汝芝和祈陰。
只見這兩人聽著他們說話,也沒什么反應。
或許就跟胡說說的那般,早先大家都還并稱天驕,可終究還是柳白走的太快。
二者也終究不是同一個層次的人了。
黃上觀表面縱使沒什么感覺,可心中猶是嘆了口氣,可也就在這時,強撐許久的小懸刀終于是命火虧空,往后一仰,躺倒在了這城頭。
背后一個抽著老煙槍的神座急忙堵住了缺口。
小懸刀緩了好一陣,才爬起來到黃上觀的身邊,靠在這城墻上,吞食陰珠的同時說道:“好好活著,別死那么快,我聽我師父說,傳火府那邊似乎是安排了一場差事。”
“什么差事?”
黃上觀和胡說都湊了過來。
“走陰城若守不住,我們這些天驕就要和禁忌里邊的那些王座胚子再來一場生死戰,到時……各看天命了。”
“干他娘的!”
胡說重重一拍大腿,沒有絲毫畏懼。
黃上觀倒吸一口涼氣,緩緩將胡說拍在他大腿上的右手推開,齜牙咧嘴的說道:
“別的不說,紅妝那女鬼歸我。”
破碎的虛空深處,縱使巨鯤游于裂隙,可依舊是傷痕遍體。
其余跟隨的四名王座也是差不到哪去,原本光鮮亮麗的月桂宮宮主,此時身上也是遍布裂痕,裂痕處,盡皆散發著滾滾黑煙,和它那依舊宛如神明的面容樣貌一對比,顯得詭異異常。
坐在蓮臺上的那具干尸,現在已是赤足而走,蓮臺早已破碎。
那尊巨人觀也是瘦削了不少,至少再看不出巨人觀原貌,只當是一王座鬼物。
至于那影影綽綽的鬼物王座,更是只得躲在這巨人觀背后,方可在這虛空之中橫行。
坐在這巨鯤上邊的釣鯨人始終面對著這幾頭王座,此時觀這巨鯤也已然到了極限,他方才停下。
“怎的,你這人族巨擘也不逃了?還知愛惜馬力?”
速來少言寡語的月桂宮宮主此時說道。
它明知這釣鯨人是有借助這空間亂流削弱他們實力之嫌,但反過來,他們又何嘗不是?
否則單靠那有著王座實力的遠古異種鯤,就能鉗制住這月桂宮宮主,再靠余下的三位王座去對付這成名已久的釣鯨人……懸!
須知早在近千年前,這釣鯨人就已經在無盡海中斬殺過王座海獸。
而這千年間,卻是無人再見他出手。
養了近千年的實力……誰知道有多強?
釣鯨人并未理會這月桂宮宮主的譏諷,獨坐鯨頭的他伸手一甩,魚竿再度入手。
這一刻的他,氣勢陡然一變,再無先前的傾頹與疲憊。
“先前不動手,是因為離禁忌太近,離地獄太遠,現在倒好了,在這無人的亂流深處,殺了你們,誰也不知。”
釣鯨人好似自言自語的說道。
月桂宮的那位心中隱隱有所預感,自知不對,身后當即現出一輪彎月。
彎月只一現世,便是將這附近的空間亂流都驅散了不少。
它自身傷勢不斷愈合,再度恢復了那副偉岸的形象。
干尸盤坐虛空,身下雖無蓮臺,但是蓮臺虛影自現,隱隱之中,似有道道梵音在它身周傳響。
釣鯨人先是看了這干尸一眼,冷笑道:“老子最恨你們這群禿驢!”
言罷手中魚竿一甩,魚線自行伸長,先是在這四周畫出個大圈,將那欲要逃離的鬼影王座囊括其中之后,魚鉤便是從天而降,朝著那干尸鉤去。
后者早有防備,頭頂一朵血蓮盛開。
血蓮之下又有一圓月凝聚。
“老子釣鯨千年,可還從未失過手!”
釣鯨人怒而起身,魚鉤當破血蓮圓月,釣死那干尸王座。
“什么?!”
月桂宮宮主當即變了臉色,直到此刻它才明白,先前在黃沙地的那一次交手,這釣鯨人猶是藏了本事。
如若不然,怎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輕而易舉的殺死一頭王座?
一擊得手,釣鯨人顯得愈發意氣風發,他朗笑道:“再來!”
魚鉤游曳虛空,好似懸頭砍刀自尋其寇,一時間那巨人觀都有了畏懼之心。
月桂宮宮主卻是渾然不懼,它身形緩緩飄起,無盡虛空之中盡顯一豪奢宮殿,通體雪白純潔,好似月中桂宮。
“魑魅魍魎。”
釣鯨人一步離開巨鯤,獨身闖入大殿,背后大道瘋狂涌動,竟是將這附近的空間裂隙都威逼出去。
眼前這桂宮更是現出鬼窟原型,處處起黑煙,無處散鬼氣。
反觀那月桂宮宮主,卻再也不是先前的神人法相,此時現出的它有如地獄爬出的惡鬼,體型龐大無比,背后生血肉骨翅,青面獠牙間,腹部都生出了血盆大口。
它振翅便是朝著釣鯨人撲來,所過之處好似絕境。
遠處的另外兩頭王座都是被這氣勢嚇得匆忙避開,釣鯨人見此情形,抖動手中魚竿間,冷笑道:
“吾證道垂釣諸天,豈會困于區區樊籠爾!”
言罷,其身后大道演化化作了一條血色大江,他自岸邊垂釣。
而這包括月桂宮宮主在內的三頭王座,卻都成了這大江中的……游魚。
只不過那月桂宮宮主卻依舊體型龐大,好似攔江巨石。
與此同時。
在那禁忌深處的碧波潭上空,一擎天般的光頭大漢雙手扯斷一條雙頭蛟龍,直接就往嘴里塞去。
好似吃大蔥一般吃的嘎嘣作響。
“殺你一老蛟,猶如吃飯喝水!”
孟太沖大笑間,也是現出了身上密密麻麻的被撕咬過的痕跡。
又一王座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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