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宇幽靜,陸城于此盤膝靜坐,身披素袍,神色凝重。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一道紅芒從其胸膛中變化飛出,復又從其頭顱百匯穴處入腦,陸城雙目緩緩睜開。
祭煉兇蠱,磨礪劍術,近百年以來,陸城略有所得便去尋那頭九首鬼車練劍。
其生命強大,手段多變,陰狠狡詐,爭斗起來充滿趣味性,同時在九黎鼎內陸城也絕不擔心自己會陷入死地,以此磨礪自身劍術、心境。
同時,就算重創九首鬼車,陸城也不會動手殺它,至少在找到新的練手對象前不會。
“六階妖王周身都是重寶,鬼車體內更可能孕生出九幽珠,日后就算要殺它,也要找一個最讓它猝不及防的時刻,保留下最完整的妖軀。”
九首鬼車在陸城的心中已經是一頭死妖,在它面前施展多少手段、劍術陸城都沒有什么可忌諱的,更不用擔心會被流傳出去。
思量敲定,陸城又取出一匹青色布匹,開始注入神識法力進行煉化,這匹青色布匹自然就是天魔宮。
其為接近七階靈寶的空間法寶,哪怕已經祭煉許多年了,陸城的神識法力也不能煉化入其中,經過這二十四年星海飛馳,此寶只有最外層禁制已經被消磨殆盡,但核心禁制仍舊穩如泰山,不肯向陸城開放。
只是陸城也并不著急慢慢煉化就是,只因陸城知道天魔宮內存放的寶物,數量必然眾多到可以讓自己無比滿意。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檀香香氣,玉宮之內清泉流淌水珠“叮咚”相映成趣。
陸城雙目緊閉,手托青布,長發如墨,隨著呼吸微微起伏。
他的手指輕輕捻動著一串念珠,一顆顆光滑的玉石在指尖轉動,散發出淡淡的溫潤光澤。
玉宮之內寂靜無聲,只有陸城的呼吸和念珠轉動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神秘而莊嚴的氛圍。
一道道五色光華刷入布匹之內,那是陸城體內五氣法力所化,輪番刷落,經過這二十四年已然將天魔宮最外層的禁制刷動得閃爍連連,岌岌可危。
與此同時,海淵城,蒼龍山,金庭洞莊家。
這是一個十分強盛的修仙家族,由于修仙家族在修士構成上,無法像宗門那般廣納賢才,因此在修仙界筑基、紫府境的修仙家族遍地都是,但更進一步擁有結丹修士、甚至元嬰真君的修仙家族數量就直線下降了。
就算偶爾出現,多數也不過是崢嶸乍現,而后便迅速沉寂下去,修仙家族這一經營模式,有其優勢也有其根本繞不過去的缺陷性。
基本只有同族修士,才能進入家族核心層,在這樣的條件下,對于家族功法的鉆研迭代,如何可能及得上廣納英才的宗門?
修仙四要法地侶財,直接就在法與侶上落到下乘。
金庭洞莊家便是一個擁有結丹修士的修仙家族,在修仙界地位煊赫、數量稀少,便是許多中小宗門也不愿意招惹這龐然大物。
畢竟修仙家族的修士,在忠誠與認同感上是遠遠高過正常修仙宗門的。
莊家可以持續數代人誕生出數位金丹修士,不是因為莊家修士比其它家族修士更努力或更聰慧。
僅僅只是因為祖上祖蔭,千年以前莊家曾經走出一位元嬰老祖,占據了海淵城,蒼龍山靈脈,建立起金庭洞基業。
蒼龍山靈脈是一條六階靈脈,與海淵城主體靈脈相接,所產靈氣足夠數位元嬰修士居于山中煉化修持。
擁有這樣一條六階靈脈,莊家修士自出生起就比其它修仙家族修士快走數步,如此,自然更容易培養出結丹修士。
可是,時隔千載,這份萬載基業,莊家修士已經快要守不住了。
靈脈之上道宮飛檐,說是洞府,實則是大片的玉宮建筑群,比之許多千年宗門的山門所在,還要靈氣盎然、布設精美。
主殿之內,當代莊家之主莊宗翰,在殿中來來回回的踱步行走,搖頭嘆息。
在他左右坐著三男一女,均是莊家的結丹境修士。分別是莊宗羽,莊宗文,莊煌榮以及莊煌榮的道侶任琴。
“大哥,你說句話啊,龍山千年契約還有兩個月就要到時間了,可偏偏在這個時候承云真君在外海出了意外……不,事到如今我們也不必再遮掩,承云真君恐怕已經隕落了,若是兩個月后龍山契約沒有一位元嬰真君代表莊家續約,我們就要搬離龍山,舍棄這份祖宗留下的千載基業。”
莊宗羽是一位灰面長須的老道人,此時此刻言辭凝重顯得滿心憂慮。
“事到如今,我能有什么辦法?當年花費那么大的代價才讓靖羽拜在承云真君門下,現在倉促之間,一位真君修士哪里那么容易就能攀附?”
就算是在海淵城,靈山福地的數量也是有限的,更何況蒼龍山,金庭洞無論是靈脈還是地理位置上,都是不俗,旁的不說,僅僅只是被莊家修士培養千年的靈藥園便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過往千年,無人敢動,是懾于海淵城的法度規束,但是就算一位元嬰真君購置了靈地,也最多只能購置千年,千年過后必須有第二位元嬰真君再次續簽契約,否則已然沒有元嬰真君的莊家上下萬余口,就要離開金庭洞府。
君子之澤,三世而衰,五世而斬。
當年那位元嬰老祖的福蔭已經庇護這個家族千年,海淵城的法度規束也是如此,保不住祖宗基業,要怪也只能怪莊家后人無能。
與此同時,海淵城內,一名身材高瘦的黑衣修士,正在一面飛浮的靈鏡面前,執禮受教聽憑教誨。
“兩個月后,莊家與金庭洞府的契約就要到期了,我已然打過招呼,海淵城可能對此地靈脈有些興趣的元嬰中期修士,都不會出手爭奪,剩下的手尾你要自己清掃干凈,無論如何兩個月后我要金庭洞府歸屬到我的手中。”
“還請師尊,放心。若是弟子連元嬰初期修士都無法壓服,未免太過辜負師尊多年教導之恩了。”
黑衣修士執禮言道。
“嗯,也不要太過輕忽大意,就算是元嬰初期的修士當中也不乏好手,但他們應該不敢為一座靈地,就敢于與你這元嬰中期修士為難才是。”
一個月后,海淵城,修士客棧。
伴隨著陸城周身擴散的五行靈光,不斷打入手中布匹之內,突然,伴隨著一陣“咔嚓,咔嚓”猶如琉璃破碎一般的聲音。
自陸城手中那青色布匹之內,陡然射出數十道靈光,漫空游走亂飛。
其中靈光最為強盛的三件,陸城卻認識兩件:
一道卻是古老法印,暗金交織龍形盤旋攀附華貴異常。卻是昔年元始魔宗的至寶元始天魔印,六階上品,威力無比。
一道是黑白靈光包裹著的蛟龍玉玦,六階法寶陰陽玉,品階雖然不及元始天魔印,卻含有異能,可以召喚出兩條黑白蛟龍輔助修士斗法。
最后一道靈光最為強盛的,卻是一只紫色小舟,造型精巧,靈性盎然,不似凡品。
“三件六階法寶,五階法寶二十四件,四張六階靈符,這還僅僅只是煉開天魔宮的第一層,核心法禁未曾煉開的情況下。
對于天魔童子來說,它的核心法禁內關著的應該是東陽正教的那些死剩種,他助東陽正教的那些結丹修士煉就丹道,得壽八百載,這些修士亦將自身的靈性魂魄交給天魔童子,滋長他自身的靈性。
接下來沒有必要,再投入太多時間精力去煉化此寶了,只是此印,就不枉我一番辛苦。”
低語之間,陸城探手將元始天魔印取在手中,這是一件以力壓人的法寶,當年就算以天魔童子的法力催動起來也頗為困難,但是此寶對于法體雙修的陸城來說卻是正好合適。
當年末代東陽正教教主楊天舒,被天魔童子控制了肉身,但他畢竟不是法體雙修,天魔童子還要擔心運勁過猛,傷害了這具難得的元嬰修士肉身。
而陸城卻是不同,待他修煉至元嬰中期境界,以法體雙修之力御使起這件天魔印,翻天覆地,覆壓之下誰能硬擋其鋒?
此法寶的特點,便是翻手無情,專拍腦門,被拍死的修士死狀奇慘,暗合法體雙修之精要,或者說第一代魔道之主本身就是法體雙修的修士。
陸城得了寶物,心中喜歡,當即祭煉起來。
陰陽玉又名蛟龍玦,六階下品法寶,威力不大但它卻有一處妙處,修士可以提前向其中注入法力,遇劫之時隨心激發,召喚陰陽蛟龍,衛道護身攻守兼備,雖是六階下品法寶,但注入法力足夠的話,威力不遜于六階中品,只是一旦陰陽蛟龍受損,就需要短則二十年長則百年的溫養之功。
這種溫養并不耽誤修士的正常修行,類似于陸城煉開天魔宮禁制,修士每日功課時間本就有限,因為修士精氣神三寶有限,不存在無限練功無限轉化的情況。
那只紫色小舟名為紫云舟,是一件少見的飛遁法寶,六階中品,精妙之處在于可以多人一同施展法力,匯合法力,一旦飛遁起速,同階修士就很難追得上了,同時更加適合長途遁行。
剩下的四張六階靈符,五階法寶二十四件,各有神妙,能夠被駐世存形數千年的天魔童子收集起來的寶物,自然少有凡品。
這日,陸城正在殿宇當中修行,祭煉元始天魔印,弟子石生突然到來,拜請求見。
“怎么,你不安心修行來為師這里做什么?”
“師尊,那位玉闕閣的韓執事又來拜訪您了。”
“哦?喚他進來,看看這位小友到底能給我帶來怎樣的驚喜!”
“弟子遵命。”石生執禮而拜退了下去。
沒過多久,那位玉闕閣的韓執事步履加疾的走入殿內。見面之后,便是深深一拜。
“見過真君。”
“韓小友倒也不必如此客氣,今日所來何事?”陸城盤坐于蒲團之上,周身霞光籠罩幾乎使人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真君,喜事,大大的喜事!蒼龍山金庭仙闕,原是最接近海淵城核心區域的靈脈之一,而今后輩子孫不肖,沒有人可以繼承道統,再有一個月千載契約就到期了。
金庭仙闕莊家弟子雖然不肖,但畢竟底子還是有的,千年以來他們培養靈山,藥園、靈田,藥園當中五階靈藥也是有的,只要真君愿意給莊家稍加一些補償,想來他們也很愿意把金庭仙闕完整的交到您手中,給家族留下一份善緣。”
“原來如此,小友倒是有心了。”
陸城聞言,明白過來這位韓執事所說的意思。
修士修行,必輔以靈氣吐納,若無靈氣吐納,必以靈石、靈水輔之,否則的話,雖然修士修煉到金丹境界后基本就不會跌境了,但是法力增長卻是難上加難。
若是結丹修士境以下的修士,長期在靈氣匱乏的環境中又無靈石、靈水補充,長久時間下來,一身法力甚至會跌境倒退。
在外人看來,陸城這一家子五位元嬰修士,住在海淵城客棧里若是還修煉法力的話,每日的靈石消耗便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旁人并不知道陸城兩妻兩妾都是以鬼嬰丹煉就的元嬰法力,消耗靈氣極少。
當然,陸城一人的靈氣吞吐,就覆蓋蕭家姐妹與薛玉真、云靈兒的了,在這個方面而言,坐吃山空也的確不是個事。
“好,你便帶我去看一看這蒼龍山,金庭仙闕,若真的合我心意,本君也并非吝嗇之人,莊家與韓小友自不會虧待了。”
“真君這是哪里的話。”
那韓執事聞言笑得見牙不見眼,側身引領陸城前去。
像這種事,陸城自不會自己一人獨自前去,發出靈符將自家妻妾弟子招來,一同騰云前往。
“諸位仙長若是住旁人的殿宇不習慣,從海淵城調來修士重修殿宇也花費不了多少靈石時間,這蒼龍山,金庭洞最妙之處便是莊家千年經營修繕無數心血投入啊。”
這位玉闕閣的執事做事頗為得力,在這一次陸城才知曉此人的名字:韓執。
家里本是海淵城中的凡人,三代經營,出了一位有修道資質的子嗣,舉家供其修煉。
又是一代人的經營,才有這位韓執道友成為玉闕閣的執事修士,掌握一些權柄,回首望去卻是整個家族數代人的心血努力。
陸城、蕭家姐妹,薛玉真與云靈兒,四名弟子以及這韓執執事一同騰云駕霧,飛至蒼龍山,金庭洞。
經行飛過之處,草木成蔭盛景無數,看來莊家修士的確用心經營此地了。
但是真正飛至蒼龍山金庭仙闕,入目所見的卻是一片悲呼慘象。
只見在一群黑衣修士的監督下,一群法力低微的莊家修士悲呼哭泣著排成隊伍,向著山外走去。
陸城等人見此微微一愣,看向韓執,韓執見此也愣了,拿出一方玉案重新核對,喃喃低語道:
“沒錯,還有一個月的,怎么現在就有人逼著莊家人強搬了?而且這些人也不是我玉闕閣的修士,他們是……天煞盟的修士!”
蒼龍山金庭洞,殿宇之內。
莊宗翰,莊宗羽,莊宗文,莊煌榮以及道侶任琴,皆是臉色蒼白口吐鮮血圍繞在一名身形高瘦的修士四周。
“谷南松,你們天煞盟修士未免欺人太甚,千年契書還沒有到期,你今天就帶人打上門來,不怕我去執法殿告你!”
若是在平常之時,莊宗翰雖是莊家家主,但他在這位真君面前是大氣都不敢出的,現在是要被破家了,反倒無所畏懼了。
“你告到執法殿去,也不過是一件糾紛事件,只要你們不走,莊家自然不算是離開金庭洞了。但你們莊家卻會因為此事開罪天煞盟,這個后果你真的擔得起?
作為一家家主的,為一家數萬口老小計,也不該輕忽妄動。”
那黑衣修士谷南松以一人之力,鎮住莊家五位結丹修士,其它莊家修士雖然人數眾多,但懾于元嬰真君的威壓自然也不敢反抗,害怕招來滅族之禍。
天煞盟近些年在姜安真君的經營下,想要開宗立派,靈石方面自然有些捉襟見肘,谷南松靈石補償不想給,莊家千載經營的靈山福地又想要,于是便玩了這么一手,提前一個月控制住莊家上下。
天煞盟已經接近建立宗門了,在海淵城上下都有深厚的人脈網絡,相較之下,莊家已然沒落千年,谷南松還真就不認為莊家能翻了天去,甚至他們根本就不敢硬抗。
陸城一行人來到蒼龍山,金庭洞看到的便是這樣的一幕,天煞盟的修士自然想要阻攔他們,但是當看清對面是五位元嬰真君之后,便迅速冷靜下來,想要去通知谷南松,但他們的遁速又怎么可能及得上陸城等人,連神識飛符等等手段,都被陸城在揮手之間破去了。
“靈山福地有人出手爭奪是再正常不過,上品靈脈為此斗劍百場的事也不是沒有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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