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煉是在回過神來時，立刻察覺懷里多出一物。
無論元神怎么探究，也難以窺得懷中之物，只能通過自身觸感得知，并且那玩意還是活的。
懷中之物在微微蠕動，力氣在逐漸增長。
沈煉首先可以肯定，并非是瘟部正神所作所為。
問題應該出自離開舊天庭廢墟的剎那……
沈煉心生不妙，元神一遍遍的翻閱相關記憶。
瘟部正神出手前，出入口內籠罩在一望無際的黑暗中，由內而外的腳步應該還未到監牢。
“等等。”
沈煉心臟狂跳，意識恍惚前出入口隱約有道模糊的人影。
“是靈寶天尊？”他強忍著查看懷中之物的好奇，生怕面前的三位瘟部正神發現端倪。
任何牽扯到貞觀二十七年的事宜，沈煉都不想錯過。
隨著收集的線索越來越多，他對于天地量劫愈發好奇，貞觀二十七年前后必然有某種因果。
鄭倫注意到沈煉陷入思索，以為后者有些不明所以。
“天瘟，我知道你滿肚子的疑惑。”
鄭倫的聲音不喜不悲，帶來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三名正神中，除去鄭倫外，其余兩名都在閉目養神，偶爾才有一道元神掃過沈煉。
“舊天庭廢墟發生的一切，確實和天庭覆滅息息相關，不過只是蟠桃樹生出的一段回想。”
“你我無法左右已經發生的歷史。”
沈煉環顧四周，結果整個殿宇內只有自己，其余參與外門大比的修士早已不知所蹤。
他眉頭微皺，遺留的痕跡被抹除來看確有其事。
但沈煉先前經歷過五莊觀的品果大會，清晰的記得，一言一行確實在無形中影響著歷史。
李六如不也是因為他由死向生。
難道，唯有他才能先天靈根連通古今的回想中改變歷史？
沈煉不認為自己是最特殊的一個，大概率因為榕樹的緣故，依靠著先天靈根晉升六階，或許已經具備先天靈根的特性。
他神情凝重，不覺得是一件好事。
天地量劫席卷三界，先天靈根在災禍中舉足輕重。
鄭倫打斷沈煉的思緒，“天瘟，你已是瘟部外門第一人，名義上的瘟部道子，你很好。”
“正神過獎，弟子從未想要成為道子。”
鄭倫俯身低頭，目光打量著宛如螻蟻的沈煉，左右兩尊正神巍然不動，口鼻吞吐菌霧。
“天瘟你的手段，讓鄭某都覺得大開眼界啊。”
“鄭大人說笑了。”
“好大的膽子啊，一個九境的道子說殺就殺，難道你以為在瘟部已經可以為所欲為了？”
鄭倫咧開嘴巴，數米的舌頭長滿膿瘡。
“鄭大人，弟子只是尋求自保。”
“裝模作樣，你明明掌握著巨化，精通大小自如的神通本事，如今怎么做出小兒姿態？”
鄭倫冷哼一聲，恐怖的余威籠罩殿宇。
沈煉暗罵幾句。
難道對付一個添壽真會惹惱瘟部正神？啥時候小雷音寺的羅漢都能作為瘟部道子看到了。
他護佑生出危機，仔細觀察著三名瘟部正神。
瘟部正神氣息雄厚，修為很可能在地仙之上，只是體內仙種異常混亂，需要倚仗座椅壓制。
座椅連通地底，蘊含著玄妙無比的道韻律
至寶？
不對，估計是至寶以上的器物，很可能源自古天庭。
沈煉意識到，哪怕是瘟部正神的層次，也沒有解決掉仙種的弊端，能保持靈智已然不易。
難怪瘟部上下都異常消極，畢竟自家正神天天久坐不立。
“正神的皮肉恐怕已經和座椅相連，即便實力非凡，他們也無法擺脫仙種帶來的枷鎖。”
“有蓮臺在，外加龍魚袍的護佑，我有一線生機逃遁離開。”
“好好好。”
沈煉瞇起眼睛，心頭暗道：“既然如此，我也不需保留實力，巨化是吧，就讓你們見識見識何為先天橫練圣體！！”
他體內響起骨骼碰撞的聲音。
武道瘟丹吞吐著海量病菌，沒過多久，病菌便通過血管經絡遍布全身，同時不滅玄功施展到極致，蹭蹭蹭的暴漲起來。
龍魚袍化作根須狀法袍，順勢把懷中之物扔進果核。
十米。
十五米。
二十五米。
沈煉直至三十米才勉強止住身高，雖然未曾和三位瘟部正神平齊，但不至于仰望的程度。
炙熱的氣血四溢，殿宇內的溫度不斷抬升。
三名瘟部正神表情各異，顯然看出沈煉的非同尋常，有佛門至寶加身，展現出的道統傳承看似和瘟部殊途同歸，實則不然。
武道真域顯露的侵蝕性，根本不是同境界瘟修能媲美的。
沈煉肌肉緊繃，恐怖的力量在暗中積蓄，蓮臺呼之欲出，只等瘟部正神顯露些許惡意。
鄭倫瞳孔微縮，沈煉運用仙種的方式簡直前所未見。
仙種幾乎和身魂共生，而不是當做真經的培養皿，體內瘟丹如同一個先天便有的器官。
鄭倫不清楚沈煉蛻凡成仙后仙種能否保持穩定，至少可以提供一個解決仙種弊端的辦法。
其余七部沒有瘟部如此嚴重的弊端，但都是治標不治本。
“他…到底是誰？”
“擁有一件佛門至寶，難道是西方靈山幸免于難的佛陀？”
鄭倫心頭的熟悉感依舊是似有似無。
他可以肯定，沈煉絕非普通凡俗，是某位仙神轉世，在古天庭說不定地位遠在自己之上。
“無論如何，既然有在世仙佛選擇拜入瘟道，以身修法嘗試完善道統傳承，不是一件壞事。”
鄭倫有些遲疑，是否要開口請教沈煉。
結果略一推算，自身按照沈煉的方式修行九死一生，并且一旦失控，會誕生出堪比四大儺仙的妖魔，對于鬼市是毀滅性的。
“看來此道暫時只適合天瘟一人。”
“結個善緣吧。”
鄭倫的嘴角擠出笑意，“天瘟道子伱不必緊張，與無首羅漢的恩怨不會怪罪于你的。”
“多謝正神。”
“你喚我一聲真人即可。”
沈煉不清楚鄭倫態度改變的緣由，不過既然沒有惡意也好。
蓮臺玄妙萬分，卻牽扯到西天靈山，除非迫不得已，自己其實不想暴露在他人的面前。
鄭倫猶豫片刻，掌心多出一尊扭曲的佛陀塑像。
佛陀塑像落地一動不動，樣貌與添壽有幾分相似，顯然正是煉化真經后徹底佛化導致的。
“無首羅漢畢竟不是純粹的瘟部弟子，便交于你處理吧。”
沈煉眉頭一挑，添壽封禁著三四句中乘佛法，形成的玩意還散發著怨氣，用作孕物必然不錯。
“鄭真人，不知其余外門弟子有何安排。”
“大部分已經拜入各內門道院。”
鄭倫言語微妙，沈煉意識到瘟部正神確實別有用心。
不出意外，囚仙房就是靈寶天尊飼養冬蟲夏草的培養皿。
相比元始天尊的煉化真經，和道德天尊的自創真經，靈寶天尊顯然走的是孕育真經。
瘟部正神也在借助囚仙房的特殊性重走一遍靈寶天尊。
至于能不能得償所愿，沈煉覺得希望不大，靈寶天尊孕育真經的條件很可能異常苛刻。
“條件……”
“真經誕生之初，先天靈根會不會是必要條件？”
“西方靈山淪陷，佛陀成為大乘佛法會不會也是因此，而西方靈山的先天靈根為數不多。”
“如來的十二品蓮臺，所以靈寶天尊通過蟠桃樹復刻。”
沈煉一瞥丹田內的蓮臺，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天瘟你作為瘟部道子，今后要做好準備，從小雷音寺而來的‘道子’會越來越多的。”
“弟子明白。”
沈煉才懶得插手進兩方勢力的博弈，打算晉升陸地神仙后，第一時間搞清楚人仙的功法。
接著便找個地方閉關，直至小雷音寺出世再說。
哪管瘟部洪水滔天。
“天瘟，你臨時待在無上常融天吧，過一段時日，再安排你參與蛻凡成仙的大禮。”
“弟子明白。”
鄭倫沉聲呢喃道：“無上常融天一日消耗十年壽元，以你九境的修為有點勉強，這樣吧。”
“思云，進來。”
大門打開。
沈煉扭頭朝門口望去，只見殿外有數以百計的九境修士。
他們都在各自閉關修行，很可能是為參與蛻凡成仙，即便也就十之一二能晉升陸地神仙，鬼市八部的底蘊都難以想象。
一三臂的女子走進殿宇。
女子樣貌平平，肋部多余的手臂綁在胸前，肢體看起來略顯瘦小畸形，承載著大量病菌。
她面對三十米的沈煉，呼吸不由停滯一息。
“那是內門的思云，你可以稱呼一聲師姐。”
“見過師姐。”
“思云，為天瘟領來半年的資源。”
思云的眼底閃過一絲驚訝，瘟部正神的言語很顯然，是打算把沈煉留在主殿內修行。
也不過是九境圓滿，此人到底何方神圣？
她聽聞外門有道子出世，但應該叫作添壽，同時兼修著小雷音寺的佛法，據說根基無比穩固。
為迎接蛻凡成仙的洗禮，內門也有不少修士在接觸佛法。
“天瘟，雖然你天賦異稟，但成仙得道并非小事，你確定要近日便參與蛻凡成仙的洗禮。”
“確定。”
沈煉不假思索，武道瘟丹只是兼修的法門。
哪怕晉升陸地神仙，也不代表已經成就人仙，還需把武道瘟丹融入自身的體系中。
“好。”
思云意識到百日后的大禮，平白無故要被占據一個名額。
名額通常由太歲部決定，一般只有七八十個，如今內門弟子圍繞名額的爭奪都還未開始，瘟部正神已經內定出去一人。
兩百年才有一批弟子有機會爭取。
思云難掩嫉妒，但面對沈煉三十米的駭人身軀，又不敢表露。
她自然不敢質疑瘟部正神，只是很好奇，到底怎樣的資質天賦才能得到如此重視。
“不過，三位正神每隔十日發瘋一回，連他們自己都不一定知曉，希望你自求多福吧。”
思云加快腳步，隨手關閉大門。
沈煉詢問道：“鄭真人，成仙得道需要注意什么？”
“注意仙種的失控，不過你的情況不好說，尋常修士都是需要維持住身魂與仙種的平衡。”
沈煉聽著鄭倫講述成仙得道的詳細，不由心底一沉。
他摸索出來的瘟部橫練法已經截然不同，鬼知道突破瓶頸時會遇到什么，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過有一點殊途同歸，蛻凡成仙都需要直面大道。”
“大道？”
沈煉表情驚疑不定，按照鄭倫提供的信息，唯有得到大道認可才能踏足陸地神仙人仙。
他想起中乘佛法無盡意的丹果，果肉已經釀造成藥酒，但介紹中依舊含有相關信息。
無意酒
由鬼葫蘆釀造而成，服用后陷入無邊通透的狀態中，直視靈山，窺得仙神之境的一二。
“直視靈山，和鄭真人所言的直面大道有何關聯？”
沈煉懷疑，經歷天地量劫的天道八成不再正常。
鄭倫繼續補充，立刻驗證了沈煉的想法：“人仙共有四境，分別是化仙、幼仙、蛹仙、成仙。”
“人仙四境就是身魂蛻變的過程。”
“化仙期身魂如卵，尋求身魂如一，直至破開舊殼所化的外卵。”
“幼仙期初具仙根，沐浴大道汁水修行。”
“蛹仙期需要通過仙種凝聚蛹殼，經歷生死大劫。”
“成仙期破繭成仙，孕育出地仙仙職的雛形。”
沈煉嘴角抽搐，所謂的人仙不如叫作蟲仙更加恰當，古代陸地神仙的境界劃分絕不會如此古怪。
完全能和昆蟲的四個階段對應，化仙（蟲卵）、幼仙（幼蟲）、蛹仙（蟲蛹）、成仙（成蟲）。
實在很難想象，地仙是何存在。
沈煉打量著鄭倫，至少后者表面上還算是個人。
“鄭真人，那我便在一旁閉關了。”
“可。”
沈煉恢復尋常狀態，盤腿坐在鄭倫腳底的蒲團上。
他閉目運轉周天循環，同時分神掃過果核，在雜七雜八的各類物件中找尋著異樣。
很快一張靈符映入眼簾。
上清殿的觀道符
由靈寶天尊煉制，可持有觀道符前往上清殿參與無生道果，切記切記，且聽蟲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