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山。
云霧籠罩島嶼，島上綠樹成蔭、草木茂盛，隱約能看到，嘹亮的高歌在方寸山重復回蕩著。
“觀棋柯爛，伐木丁丁，云邊谷口徐行，賣薪沽酒……”
乍一聽仿佛來自九天之上，語調無比空明。
沈煉表情微妙的站在島嶼邊緣，傾聽著樵夫的高歌，同時分神溝通傳送樹在地底延生。
不知為何，傳送樹徹底失去與邪月三心洞的聯系。
沈煉本來打算前往邪月三心洞，結果因為洞府的消失，只能退而求其次前來方寸山一探。
“終究還是逃不過與菩提老祖的碰面。”
“唉。”
沈煉猜測樵夫的真實身份很可能是菩提老祖，但先前接觸過后者，暫時找不到任何破綻。
他踏足人仙后，雖然依舊看不出高歌的玄妙，不過有一點毋庸置疑，一字一句都有大道至簡。
“如果方寸山別無收獲，只能寄望于五莊觀了。”
沈煉略顯無奈，五莊觀弟子的魂魄封禁在人參果樹下，自己暫時沒有辦法為他們重塑肉身。
他眉心睜開豎眼，元神出竅懸在額頭三寸。
武道仙丹所化的道韻在周身愈發凝實。
沈煉開口道：“菩提師尊，弟子沈煉有要事相求，還望師尊能大開邪月三心洞的門徑。”
無論如何，菩提老祖畢竟是自己的師尊。
只要不是靈智不存，菩提老祖哪怕發瘋也不至于有惡意，說不定還能一解天地量劫的疑惑。
“相逢處，非仙既道，靜坐講黃庭。”
似是回應，樵夫的高歌由遠至近。
沈煉還未反應過來，面前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背著十幾根木柴，正用掛在脖頸的毛巾擦汗。
“師……”
樵夫打斷道：“仙師弟子請回，洞府已經關閉多日。”
沈煉打量著樵夫，暗自施展食補神通，結果眼前老翁的魂魄氣息與菩提老祖可謂是迥異。
思索間，樵夫的壽元也走到盡頭，一點點退去老舊的皮囊。
沈煉忍不住試探道：“菩提師尊，千年未見您是否安好，弟子一成仙便來看望您老人家。”
樵夫笑而不語，輕撫花白的胡須。
沈煉繼續說道：“如今天庭淪為廢墟，不知三清何去何從，當年天地量劫是何情形？”
樵夫表情沒有任何波動，嘴里重復著先前的高歌。
沈煉又談論幾句，結果樵夫毫無回應，像是一具指引修士前往洞府的尋常傀儡而已。
他嘆了口氣。
“諸事不順啊，繼續在方寸山浪費時間也不是一回事。”
沈煉繼續讓傳送樹根莖找尋洞府，轉身打算返回鹽良鎮，看看五莊觀的清風明月是否可行。
就在他轉身的剎那，聽到樵夫突兀的說道。
“仙師弟子請留步，洞府已經關閉，若是想要叩拜仙人，可以請移步后山的仙神廟。”
沈煉眉頭一挑，卻見樵夫自顧自的走向羊腸小道。
他連忙跟上。
兩人一前一后，沒過多久便有破爛的寺廟出現在山崖間，里面飄散出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兒。
樵夫不再多言，含笑一動不動的站在門前。
“多謝。”
沈煉踏進寺廟，里面擺放著二三十尊仙神塑像。
“咦？”
沈煉注意到，仙神塑像皆是邪月三心洞的仙鬼所化，統統有著四五千年的道行。
他表情復雜的看向樵夫，恭恭敬敬的行了個道禮，然后把一壇陳年藥酒放到樵夫身前。
“師尊，弟子沒有什么可以孝敬你的，當初您說酒水寡淡無味，如今葫蘆已是至寶，想必釀造出的酒水應該正合你口味。”
酒香彌漫，樵夫卻在旁自顧自的砍伐木柴。
沈煉走進寺廟內環顧四周，往嘴里灌了一口大悟酒，使得悟性得到臨時的增長。
“桀桀桀，感覺長生樁可以七次蛻變了。”
僅僅一眼，就已經有三十四門金身法初具雛形。
金身法皆是來自各路仙神，其中不乏二郎神這樣的大仙，創出的金身法絕對受益匪淺。
“如果能掌控仙鬼的話，倒是不用擔心缺少人手。”
可以預見到，地藏王菩薩主要針對的是鹽山一帶，其余城鎮有一頭祟鬼坐鎮已經固若金湯。
并且仙鬼和尋常妖魔不同，畢竟是仙神皮囊所化，禁忌帶有仙神部分神通本事的威能。
“利用鬼爹言出法隨的禁忌簽訂契約，強行約束仙鬼喜好血食的本性，嘶，可行性不小。”
沈煉眼神閃爍，目光灼灼的盯著一尊尊仙鬼塑像不放。
不出意外，凡俗武者觀想仙鬼應該和觀想鬼爹時類似，是能夠領悟出相應的武學法門。
有三十四…不，算上鬼爹有三十五尊另類仙神護佑大唐。
武道將會興盛到極致。
人人習武的時代將會徹底到來！！！
沈煉在原地不住的挪步，心頭不禁生出疑慮。
人人習武代表著人人淪為唐僧肉，大唐會變成眾矢之的，此方世界的陰暗面會飛蛾撲火而來。
沈煉不知道，自己一個小小的人仙能否擋住魑魅魍魎。
“呼。”
“不過如果開啟人人習武的時代，四職業的經驗進展會遠超想象，武者身死后真是太容易滋生妖魔，簡直遍地經驗包。”
沈煉頭疼的捏著太陽穴，隨即注意到屋外的樵夫。
樵夫挑選最為粗壯的參天古木，當參天古木傾倒時，連著一片十幾棵樹林都攔腰截斷。
如此場面，像是天地量劫下的三界眾生。
“不能猶豫，千年前的天地量劫看似已經結束，但源頭在哪不得而知，鬼知道會不會重蹈覆轍。”
“一步慢，步步慢，只爭朝夕。”
沈煉下定決心后，喚出鬼葫蘆落在掌心。
“攝。”
仙神塑像統統落入至寶內。
沈煉剛忙活完，四面墻壁便有裂縫蔓延，只聽到一聲轟鳴，建筑化為滿地的碎片。
他借助揚起的煙塵，悄然返回鹽良鎮。
在沈煉離開后，樵夫突然停住手頭的動作，大笑著撿起地上的那壇藥酒，淺淺的一抿。
“哈哈哈，果然夠味兒，好酒，好酒啊～～”
樵夫沒入叢林間，方寸山依舊回蕩著嘹亮的高歌。
孤懸于世外的島嶼在波濤中起伏，若是仔細觀察，就能發現方寸山并沒有固定在原地。
方寸山在一望無際的海洋中隨波逐流，往西方而去。
路程進度無比緩慢，但西游記原作中就記載，邪月三心洞就在西方靈山所在的西牛賀洲。
或許有一天，方寸山能來到靈山腳下。
沈煉把仙神塑像統統搬進內門道院。
三十四尊塑像整齊的擺放在院落里，無形中透露出一股兇煞之氣，猴群壓根不敢靠近。
塑像的樣貌兇神惡煞，但確實能看出仙神的輪廓。
沈煉通過慧眼神通鑒定后，得知只需用血水澆灌，就能破壞菩提老祖銘刻表面的法陣。
如果三十四仙鬼一出世，庭院里足以稱得上小天庭。
沈煉手指勾勒著法陣，紋路明顯是不久前剛完成的。
可見自己提到小雷音寺，菩提老祖立刻著手封禁仙鬼，統統把仙鬼送到方寸山一處安置。
“樵夫八成是菩提老祖，不過師尊的身魂依舊不穩定，所以才沒有選擇點破。”
“待到領悟大道，再來解救菩提老祖。”
沈煉有方寸山的收獲后，打消了前往五莊觀的念頭，反正目前沒有太好的辦法重塑肉身。
“阿煉，這是……”
鬼爹有所感應，不自覺的來到沈煉身旁。
“老漢，你兒先前拜了個仙人當師傅，這是他先前贈予我們的三十四尊神像。”
“栩栩如生。”
鬼爹穿行在塑像間觀摩，不自覺的外露怨氣，頓時眾仙鬼仿佛感受到挑釁，一個個怒目而視。
其中道行六千年以上的幾頭仙鬼不禁咧開嘴巴，唾沫滴落。
鬼爹右手托著下巴，喃喃自語道：“就像真的仙神一樣，它們有一股死物缺乏的…神韻。”
話音剛落，言出法隨的禁忌籠罩三十四仙鬼。
鬼爹道行已經臨近七千年，言出法隨的威力愈演愈烈，若非他有意控制發散的意識，方圓千里都得遭受天翻地覆的災禍。
咔咔咔。
眾仙鬼表情扭曲，怨氣變得異常混亂。
刺耳的哀嚎絡繹不絕，夾雜滾刀切黃油的滋滋聲，言出法隨像是在淬煉仙鬼的本質。
沈煉連忙說道：“老漢，仙人提到過，塑像能夠化作天庭的神仙護佑凡間，不過我怕他們善惡不分，老漢你幫我管制一二。”
“不會。”鬼爹一本正經的解釋道：“天庭仙神護佑凡間是職責，不得傷人乃是天條。”
眾仙鬼面露恐懼，似乎有文字強行烙印進體內。
一旦“天條”設立，它們今后再也不能分食血肉。
沈煉注意到眾仙鬼在瘋狂掙扎，鬼爹的禁忌要是分散開來，烙印天條的效率恐怕不夠。
“老漢，一尊一尊來嘛。”
沈煉拍拍門神的大腿，“它們日后與你在鹽良鎮一般，都是坐鎮寺廟道觀防止外邪侵擾。”
“好，必須得讓它們認清楚天條！！”
“老漢你看門神就不錯，它的神通本事可以護佑萬家燈火，但凡有門徑的地方都能任意穿梭。”
鬼爹眼前一亮，道行順勢突破七千年。
一直以來，鬼爹都對坐鎮鹽良鎮的枯燥活計并無抗拒，甚至身處鬼市也會是不是念叨一番。
他突然意識到三十四仙鬼能代替自己后，不由興致盎然。
“還有這灶神，家家戶戶的灶頭有灶神的一點靈光籠罩，平日里吃飯就能祛除沾染的妖魔氣息。”
在沈煉的蠱惑下，鬼爹充分展現出強扭的瓜也很甜，妖魔的戾氣正在逐漸消失不見。
小雷音寺出世前，三十四仙鬼不一定盡數棄惡從善，但任何勢力在大唐都會受到限制。
“只要有二十頭仙鬼，我就有把握對付地藏王菩薩。”
沈煉松了一口氣，接著開始借助大悟酒的加持開創金身法，兩三日后邊有法門新鮮出爐。
辟邪門神金身
由沈煉所創，乃是武道晉升神游八境的法門，模仿辟邪門神的通門護道開創而出。
沈煉翻閱一遍金身法，接著毫不猶豫投入點數。
為保證可以趕在小雷音寺出世前結束閉關，點數肯定不能再吝嗇，512的盈余也足夠。
沈煉渾身散發出與門神有六七分相似的氣息。
父子倆配合默契，榨干著仙鬼已有的價值，稍有反抗，就是連連實戰慧眼神通招呼。
一年后。
門神塑像分崩離析，經手過鬼爹洗禮的仙鬼緩步走出。
“小神拜見天蓬真君。”
“恩。”
鬼爹點頭示意，門神根本不敢插話，老老實實在庭院里增長道行，為降臨凡間做準備。
門神打心底里的敬畏，腦海中仍然殘留妖魔時的記憶。
他感覺先前在洞府的千年渾渾噩噩，哪怕現在無法食肉，至少自己的靈智是清晰的。
接下來是灶神、土地神，兩人與門神以道友相稱。
與此同時，朝廷也在配合著沈煉重塑仙神的傳統習俗，祭拜土地公、迎灶神、貼門神……
并非有什么香火的說法。
純粹因為仙鬼通過媒介物施展禁忌更加容易，可見他們具備舊天庭仙神的部分特征。
沈煉開創一門門金身法，由八境圓滿的武道金身熔為一爐，隱約感覺到金身生出微妙不同。
與武道仙丹的關聯正在愈發加深。
在二十八門金身法融入武道金身時，已有七次蛻變的征兆，不過被沈煉強行壓制住。
待到剩余六門陸續創出，他直接投入點數一同合成。
武道金身外放萬丈光芒。
沈煉自己都有點難以置信，武道金身維持著八境圓滿，根基卻在不斷推向新的高度。
他溝通傳送樹為鬼爹開通進出的權限，又叮囑老漢一聲，是時候將仙鬼送往大唐各處。
距離小雷音寺出世還有兩年左右。
沈煉只是保險起見，生怕孽佛座下的羅漢蠢蠢欲動搞事。
他身魂不斷顯露各類仙神的古怪特異，瞇起眼睛道：“什么呂祖觀，我要讓三界都知道……”
“何為盛世大唐！！”
沈煉雙眼一閉，長生樁的七次蛻變來到關鍵節點。
“來吧，我這位大唐唯一仙怎能甘于人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