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啄咽了口唾沫，接著眉心有經文涌動。
他的腦袋閃爍微光，宵燭真經在泥丸宮內照亮周身，頓時有玄之又玄的氣息在半空顯露。
有璀璨佛光乍現，隱約構成通往天際的階梯。
“大仙，我得把放牧在地府的燃火鬼一同帶去靈山，你看方不方便稍微等待一會兒？”
“可以。”
空啄的態度恭恭敬敬，生怕武道真經的反噬。
他取出一盞琉璃燈，此物作為下乘至寶，功能卻非常單一，只能用來吸引燃火鬼。
空啄偷眼查看沈煉，后者正在打量階梯。
他搖動琉璃燈。
無形中的光芒席卷開來，瞬間便使得千里生出悸動，頓時有十幾只巨型燃火鬼爭相飛來。
空啄略顯無奈，因為沈煉的緣故，巨型燃火鬼的數量大打折扣，否則應該有四五十頭的。
“哎，本來還以為大勢至菩薩能多個座下童子，如今看來，此人絕對不是什么善茬。”
巨型燃火鬼靠近琉璃燈后，紛紛縮小到指甲大小，化作一只只怪異的螢火蟲沒入至寶內。
空啄收起琉璃燈，不由輕聲問道。
“大仙，此乃西方靈山的萬步苦海，每走一步，都要承受佛光灼燒身魂的折磨，唯有……”
空啄話還未說完，沈煉已經踏上萬步苦海。
沈煉的皮肉滋滋作響，聲音令空啄不寒而栗，其毛孔有白煙四散，整個人仿佛在蒸發。
他面無表情，甚至眼底流露出些許歡喜。
最離譜的是肩頭烏鴉，昏昏欲睡的靠在脖頸旁，渾身沒有沾染半點萬步苦海的佛光間。
“嘶。”
空啄倒吸一口涼氣，萬步苦海必須有宵燭真經護佑，否則不出百步，地仙就得魂飛魄散。
結果沈煉卻不受影響，反而有點…躍躍欲試？
要知道，沈煉攜帶著四頭妖魔，承受的萬步苦海理應是五倍以上，簡直離譜至極。
“大仙，我們所處的洞府是由燃燈古佛管轄，所以飛升需要宵燭真經護體，真經至少得達到中乘，否則應該堅持不到靈山。”
空啄越說越心虛，沈煉的表現實在不像勉強的樣子。
“沒事，不用理會我，你可以先行一步，在萬步苦海的盡頭等我，放心，不會耽擱太久。”
“大仙，您說的算。”
空啄張大嘴巴，依靠著大勢至菩薩的皮囊，真經都不用額外消耗，如履平地的穿行在萬步苦海。
他回頭一望，沈煉依舊在身魂硬抗佛光的侵蝕。
不知是否錯覺，空啄注意到明明沒有動用宵燭真經，行路的速度反而變得愈演愈烈。
“要是死在萬步苦海，我也算解脫了。”
念頭一出，身魂傳來的刺痛差點讓空啄走火入魔。
他不敢再胡思亂想，連忙向著靈山攀登，耳邊還能聽到沈煉嘿嘿嘿的怪笑。
“太舒服了。”
沈煉忍不住發出感嘆，引來八哥鄙夷的目光。
“傻逼～～”
“你不懂，靈山對于我而言絕對是寶地。”
沈煉暗自慶幸選擇提前飛升靈山，如今才發現佛光的妙用，完全是一劑十全大補藥。
別看佛光侵蝕性極強，但他擁有的般若佛體可以吸收四成，同時釋迦牟尼之心又能額外消化兩成，食補神通還能加劇效率。
一來一回，沈煉能感覺到益處是大于損傷的。
三門金剛不壞之身也有些許晉升大成的趨勢。
沈煉只需催動宵燭真經護住泥丸宮，接著一步步行路即可，渡過苦海怕是能脫胎換骨。
“嘿嘿嘿。”
沈煉含笑閉目，干脆邊走邊穩固修為。
圍剿燃火鬼的豐厚資源還未消化殆盡，不過順勢已經烙印完肝脾肺腎，如今只差四心。
盈余的大量丹果統統釀造成藥酒，正在瘋狂傾倒。
真經：武道（大乘92.75）
真經：宵燭（中乘28.97）
沈煉一掃泥丸宮，宵燭真經晉升中乘后，已經從剛開始的小亮點變為火苗，徐徐燃燒著。
“燃燈古佛是螢火蟲，某種意義上來說，確實匹配。”
沈煉冷笑一聲，挑選一顆心臟烙印真經，同時毫無保留的運轉三門金剛不壞之身。
沒人旁觀，三門武學一起煉體的動靜震耳欲聾。
沈煉體內傳出類似鋸木的聲音，夾雜心臟的狂跳，煉體的異象就和山崩地裂差不多。
空啄匆匆來到萬步苦海的盡頭，主要是因為皮囊無法堅持太久，先前的破損處都未修復。
接引飛升的佛光無比璀璨，半虛半實的階梯也布滿寶石。
但盡頭的西方靈山卻是一片荒涼。
所謂上界就是一座座堆疊的山巒，表面沒有絲毫草木，只有密密麻麻的洞穴，不知通往何處。
空啄把皮囊脫掉，無主的皮囊發出陣陣哀嚎。
不等他有所反應，皮囊已經掙脫束縛隨即沒入山洞，一舉一動都像是活生生的昆蟲。
“大勢至菩薩最多百年就要破蛹而出了。”
“哎，不知要西行多遠。”
空啄見此忍不住喃喃，言語間充斥著懼意。
站在他的角度觀察山巒，就像是巨型蟲卵，并且會微微的蠕動，山洞就像是透氣的呼吸孔。
“空啄。”
空啄眉頭微皺，轉頭注意到有沙彌朝著自己而來。
“空心，你不是應該負責為大勢至菩薩搬運食物，為何特地趕來迎接我。”
他余光一瞥萬步苦海，不想讓空心知道沈煉的存在。
空心臉色慘白，不知所措的解釋道：“大勢至菩薩絕食了，很可能會提前一步出世。”
“什么？！！”
空啄毛骨悚然，自己本來放牧的燃火鬼數量就不夠，大勢至菩薩醒來必然會問責的。
空心嘆氣道：“空啄你有空來一趟菩薩的肝臟吧，我們十三個供奉童子得商議商議了。”
“恩，曉得了。”
空啄敷衍的答應下來，莫名的感覺到萬步苦海溫度激增。
空心剛想返回山巒，突然意識到空啄的不對勁，并且仔細聆聽的話，萬步苦海有腳步由遠至近。
“空啄，你到底從下界帶來什么鬼東西？”
“沒有，你先回去吧，后面我再跟你解釋。”
空心冷冷的說道：“空啄，你膽敢動歪心思，不怕菩薩醒來后把你抽筋剝骨，關押在腸胃里淪為無智的蛔蟲妖……”
空啄渾身一顫，背后撲面而來的氣血打斷話語。
空心掌心多出一顆佛珠，臨空等待身影到來，“原來是凡間偷渡而來的凡人，肉身著實不錯，空啄你想用他來煉丹？”
身影止步。
空心貪婪的說道：“把他的五臟六腑給我，四肢也得分我一半，否則我就告知大師兄。”
“哎。”
空啄無喜無悲的詢問道：“空心，你晚我千年入門，不久前才晉升的地仙吧？”
“所以我才更是需要上乘的丹藥，不如把他讓給我吧，今后再有類似的凡人，我可以幫你遮掩氣息，沒人會察覺到的。”
空啄憐憫的繼續詢問：“你的無上護法心經有無練成？”
“沒有，怎么了……”
空心話還未說完，萬步苦海內的身影雙腿用力，瞬間跨越百米，散發的氣血宛如實質。
“無上護法心經沒有練成，那你要慘了。”
空啄說完，空心下意識驅使佛珠擋在胸前。
轟！！！
空心瞳孔微縮，身影剎那間便走出萬步苦海，因為速度過快的原因，皮肉滿是灼燒痕跡。
沈煉猙獰一笑，接著粗壯的右臂猛地打出。
結構分明的肌肉仿佛蘊含著無窮偉力，化拳為掌狠狠拍在佛珠上，恐怖的力量宣泄而出。
“恩？”
空心失去佛珠的感應，接著佛珠消失在眼前。
他后知后覺的一摸額頭，佛珠已經貫穿腦袋，精準的摧毀泥丸宮，就連魂魄也四分五裂。
沈煉抓住空心的腦袋，稍微一甩血肉便脫離骨甲。
空啄頭皮發麻。
他先前如果不是穿戴皮囊，光靠自己的肉身，根本擋不住沈煉幾拳，此人到底是何來歷！！
沈煉毀尸滅跡，順帶將空心的魂魄收入下丹田。
“大仙，空心死后，我們十三童子為首的大師兄，應該很快就會察覺，到時怎么辦？”
砰砰砰。
令人牙癢的骨骼碰撞回蕩開來。
空啄張大嘴巴，眼睜睜看著沈煉氣息生出劇變，一點點轉化成空心的模樣，身魂氣息一模一樣。
“如何，糊弄什么大師兄沒問題吧？”
“恩……”
空啄遲疑的說道：“大仙，不過大勢至菩薩就要出世了，我們盡快離開此靈山吧。”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做供奉童子，唯一的活路就是跟隨沈煉。
“大勢至菩薩，是它？”
沈煉指向七八百米的巨型山巒，然后得到空啄肯定的答復。
“具體說說。”
他大致環顧四周，千里內類似的山頭至少有七八座，很可能全是菩薩化蛹的靈山。
“呃。”
空啄思索片刻才開口，“我們供奉童子一直生活在大勢至菩薩的體內，五臟六腑便是寺院，專門養護蛹化時脆弱的臟器。”
“看來靈山不止一座，我很好奇大勢至菩薩的靈山叫啥？”
“護念靈山。”
沈煉愈發好奇西方靈山的生態，這個地方太古怪了，與天地量劫前亭臺樓閣完全迥異。
“呵呵，大勢至菩薩一醒來會怎樣？”
“為下一次蛹化做準備，通常會吞食大量食物，所以我們大部分任務都是在囤積食物。”
萬步苦海緩緩消散，空啄在前面領路，帶著沈煉俯身進入護念靈山一個偏僻的山洞。
巖壁雖然類似巖石材質，但有著血肉的紋理。
大勢至菩薩的蛹化確實和自然界蛹化一模一樣。
血肉骨骼溶解，然后在蟲蛹中重塑，如此情況并非個例，西方靈山竟然遍布蟲蛹。
“然后呢？”
“什么？”
“大勢至菩薩難道醒來沒有別的舉動？”
“還有一點。”
空啄舔舔嘴唇說道：“大勢至菩薩會一直向著西邊爬行，待到下一次蛹化才重新停止。”
“西行。”
沈煉心頭重復幾遍，關于西行的詛咒從未結束。
“大仙，佛陀蛹化的次數越多，境界也會越強，大勢至菩薩早已經歷過十六次蛹化潔，再有八次就會成就真佛。”
沈煉忽然覺得諸多佛陀宛如飛蛾撲火。
二十四次蛹化為一輪，不出意外，真佛依舊會蛹化，最終到達終點后水到渠成超脫。
沈煉能察覺到，大勢至菩薩相當于天仙層次。
那么真佛就是大羅金仙。
他懷疑，曾經天庭靈山站在頂端的大羅金仙，在如今怕是多如牛毛，鬼知道終點是何景象。
“大勢至菩薩還有多久結束蛹化？”
“原本是百年左右，現在很可能四五十年就得出世。”
“大仙你看。”
空啄輕撫巖壁，掌心沾染刺鼻的血跡。
“大勢至菩薩的肉身已經開始重塑，用不了多久，護念靈山內就會變得無比危險。”
沈煉暗自施展慧眼神通。
大勢至幼蟲
由大勢至菩薩遭受真經寄生而成，已是十六次蛹化，正在逐漸蛻變為嶄新的成蟲。
“好家伙，滿天仙佛都已經淪為臭蟲。”
“讓我如此茍活，還不如一頭撞死。”
沈煉轉頭說道：“空啄，護念靈山有沒有記錄道統傳承的地方，若是沒有，我們便即刻離開。”
“有。”
空啄滿腦子都是逃出生天，奈何武道真經令他無法說假話。
“藏經閣在泥丸宮，不過現在蛹化臟器位置紊亂，我也不知道泥丸宮在哪里。”
“找找吧。”
沈煉一拍骨刃，無邊陰影蔓延而出。
空啄擦擦汗水，“先前空心提到過，十三供奉童子要在肝臟廟里商議菩薩出世的事情，您看我們是不是應該去一趟？”
“有必要嗎？”
“好像…沒有。”
沈煉意識溝通骨刃，接著說道：“西北角山頂方向有泥丸宮的氣息，你在前面帶路吧。”
空啄點點頭，外放佛光照亮前路。
他不清楚自己是福是禍，原本必須生活在護念靈山，否則體內宵燭真經會緩緩衰弱。
武道真經帶來另一條路徑，可惜危險未知。
空啄余光掃過沈煉，隱約見到大勢至菩薩外泄的佛光，正在不斷涌入沈煉的體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