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開眼睛的時候。
羅伊出現在了一座寬闊卻陰暗的地下密室中,陰森的氛圍遍及每一塊角落。
視野所及之處,遍布巨大的培養皿,里面從無到有地培養著一個個“人”,他們男女不一,五官幾乎一模一樣,無一不是白發。
他們漂浮在培養皿內的綠色半透明溶液中,閉著眼睛,像是剛出生的胎兒一樣沉眠著,臉上睡顏無憂無慮,周圍時不時有氣泡浮現。
羅伊站在這些培養皿中間,臉上面無表情。
忽然間,有人打開了這座密室的大門。
兩名青年走進密室,在諸多培養皿前走來走去,臉上的神情像是在菜市場買菜一樣,充斥著品評、嫌棄、不滿。
不多時,兩人選中了一個培養皿,上前操作一番將其打開,將里面的“人”取了出來。
剛剛被取出來的“人”,第一次睜開了眼睛,迷茫的雙眼倒映著這個世界的模樣。
然后,他被那兩名青年運送了出去。
密室恢復了寧靜。
其他培養皿中的“人”,依舊如同嬰兒般沉睡著,對外面的一切一無所知。
沒兩天。
那兩名青年又來到密室,一番挑選之后,再次選中一個“人”,運送出去。
如此往復。
密室中的培養皿空了幾個。
但很快,又被新的“人”填滿。
從無到有的誕生,僅僅需要數天。
然后,某一天。
某座不起眼培養皿中的“人”,眉毛抖了抖,像是在與什么掙扎著般睜開了眼睛。
在沒人喚醒的情況下,他主動蘇醒了過來。
他的雙眼同樣一片迷茫。
只不過,和那些“人”一無所知的迷茫不同,他更像是在錯愕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
他在培養皿中本能地掙扎起來,卻被灌了滿嘴半透明溶液。
在他掙扎的時候,像是發現了密室的異常,兩名青年迅速跑了進來,將他從培養皿里取了出來。
兩名青年面面相覷,驚訝地交流著什么。
那“人”虛弱無比,連一根手指頭都難以動彈,呼吸間都感覺肺在灼燒,耳朵和眼睛都像是剛生長出來似的,完全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看不清他們臉上的表情。
兩名青年交流一陣后打定主意,隨即也將他向大門運送出去。
“不能去那里!”
羅伊在旁邊看到了這一切。
盡管他很想阻止正在發生的事,但他的話語壓根無法傳入幾人耳中。
他就像旁觀者一樣,只能眼睜睜地眼前發生的一切卻無能為力。
周圍的一切如同單純的全息影像,只是在自動播放曾經在某處發生過的過去。
場景一轉。
一名全身纏繞著繃帶、穿戴著破爛甲胄的老人出現在了三人面前。
“愛因茲貝倫家的人造人技術果然不同尋常,據說偶爾也會有這樣尚未離開‘母胎’就擁有自我的特例,這種特例通常伴隨著天生的特殊資質,看來他就是了。”
“小心對待,他是重要的實驗素材。”
兩名青年點頭稱是,將他挪到了實驗室。
從這一刻開始,他進入了地獄。
所謂“小心對待”,并不是把他當成主子慎重地伺候他,而是盡可能保持他狀態完好,讓他吃好喝好,不讓他生病,這種好意是完全單方面的,不容許他拒絕,哪怕胃部因為發育不完全而刺痛,完全沒胃口,也得被逼著吃下最低限度的流食,絕對不允許他有任何違抗的舉動。
等到發育完整之后,他就放在擔架上,推進了實驗室。
看著這一幕的羅伊,臉色逐漸變得陰森,眼中充斥著擇人而噬的惡意。
首先是知覺實驗。
視覺、聽覺、味覺等不提,觸覺也得實驗。
當然,痛覺也是實驗的一部分。
刀子落下,割開他的皮膚,切開他的肌肉,刺穿他的骨髓,為的是保證他擁有和常人一樣的知覺。
他在手術臺上慘叫,落刀的人卻對他發出的悲鳴充耳不聞,甚至面露喜色。
確認了他擁有和常人一樣的感知能力,這些人又開始對他的身體進行研究,檢查他的身體組織和其他人造人、和正常人類到底有什么不同,調查他擁有著什么樣的資質,這資質又是從哪兒來的。
先是取下皮膚,然后是割下血肉,其后又鉆出骨髓,最后切開臟器,劇痛比起之前更深一層。
魔術師們有的是辦法在蹂躪他的同時吊住他的性命。
他從一開始就意識到自己來到了不得了的地方,一離開滿是培養皿的地下密室,就一直在掩飾自己,秉持著少做少說的原則,假裝和其他人造人一樣,寡言少語,讓做什么就做什么,從來不敢拒絕。
直到被刀子硬生生切開骨肉,他終于崩潰了。
“疼!好疼!”
“住手!快住手!”
“不要再虐待我了,我和你們一樣,都是有知性的人,做出這種事,你們連一點點的良心都沒有嗎!”
看到他在試驗臺上掙扎、痛哭、求饒,魔術師們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就連精神性也和常人一樣。
這個人造人真是優秀。
優秀的素材就應該承擔更沉重的任務。
“你說良心?”
甲胄老人來到他面前,用蒼老的聲音冷笑出聲。
“沒有比我們更有良心的人了,要說為什么,因為我們要拯救這個不像樣的世界,消除全世界的詛咒,讓人類回到以前能安穩生活的時候,我們的目標就是這么的偉大、崇高!”
“在拯救世界的路上,必然存在犧牲,你就成為拯救世界的基石吧!那是你的榮幸,后來的人也會記住你的貢獻,雖說只會是‘得益于對不知名人造人的實驗’這種只言片語、曖昧不清的字眼吧。”
“你應該感到慶幸,你是重要的實驗素材,不像別的人造人和實驗用人類,研究兩天就廢棄了。”
甲胄老人為了威嚇他,把他帶到了廢棄池。
里面橫七豎八地躺著無數人造人的尸體,有的尚未徹底死亡,顯然還有一口氣,正本能地掙扎著,但沒有一個人打撈,全都把他當成死了一樣。
注目看去,那里面不只是人造人,就連真正的人類都有,其中甚至還有四五歲的小孩,靜靜躺在其中,早已沒了呼吸。
他跪坐在地,無法拒絕。
他甚至無法死亡。
魔術師輕易就能催眠他,他沒有任何的自主權,連尋死都做不到,只能被他們吊著性命,任由他們蹂躪自己的身體。
就這樣。
在日復一日的摧殘之中,過去了無從計算的漫長時間,他被動地承受著一切。
經過漫長的實驗,魔術師們對他的調查到了一個瓶頸。
某一天。
他醒來時,眼前一片漆黑,臉上裹著布條。
他的眼睛被挖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