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地右衛門大人安排,前來服侍你的。”
空曠的病房里,一道溫柔的聲音響起。
這個病房十分寬闊,里面只住著一名病人,隔絕細菌干擾,也沒有任何銳器,安全性足以媲美大災難之前的大醫院VIP單人病房。
住在這里的病人,身上穿著特制的半透明絲質病號服,穿在他纖瘦的身體上顯得十分寬大,透過衣服能看到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不是小孩子胡亂涂鴉,而是充滿了某種刻意規律的傷痕。
更引人矚目的是,他眼睛的部位纏繞著十幾圈繃帶。
“竟然做出這種事……”
那溫柔聲音的主人被他此刻的慘狀驚到,似乎咬緊了牙關。
床上的病人看不到那聲音主人的臉,但從聲音能猜出是一名年紀很輕的女性。
“沒事,我會一直跟你在一起的,我什么事都可以幫你做,就讓我做你的眼睛吧!”
“滾出去。”
床上的病人靜靜地躺在那里,嘴里吐出冰冷的話語。
“你要吃點什么嗎?還是說,要先上廁所?”
聲音的主人越來越近,她似乎走到了床邊。
“我帶了飯菜過來,我喂你吃吧,來,啊——”
有什么東西放到了床頭。
那個人用非常耐心的語氣哄著他吃飯。
病人沉默了一會兒。
他從床上坐起身,沒有張嘴,而是伸出手,伸向床邊的桌子,摸到了盛放飯菜的托盤。
“我叫你滾出去,你聽不到嗎!”
他一用力,將托盤掃下了桌,和地面碰撞發出鏘啷的刺耳響聲,只是這么簡單的動作卻讓他氣喘吁吁。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飯菜灑得滿地都是。
那個人愣了一下,然后蹲下身,默默地將飯菜收拾到垃圾桶里。
“我就在外面,你有需要的話可以喊我。”
“我需要你去死呢?”
從病人的口中吐出了充滿惡意的話語。
那個人沒有回話。
她沉默了一下,拉開房門離開了。
病人重新躺回病床上。
被剝奪視覺,周遭一切都陷入黑暗的他,血液里逐漸染上了暴亂因子,時不時就會燥怒地將床邊的東西狠狠推翻。
不知道過去多久,病房的門又被拉響。
“我給你帶了一個隨身聽。”
那個溫柔的聲音再次響起。
緊隨著響起的,是富有昭和時代特色的曲子,唱歌的應該是很有名的女星,他記憶里對這聲音有印象。
她特意把隨身聽放在了離床有一定距離的地方。
耳邊聽到歌聲,黑暗的世界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他燥怒的內心有所緩和。
“我又帶了飯菜過來,我來喂你吧,伱已經很長時間沒進食了。”
“出去。”
“……想吃的時候記得喊我,我一直都在。”
聲音的主人沉默了一會兒,房門被關上。
病人一整天都沒吃東西。
得知這個消息之后,魔術師們過來了。
等他重新回過神來,立刻發覺到腹中有一種飽腹感。
他被催眠了,催眠期間進了食。
無所謂。
他早就習慣了。
那女人又把飯菜端過來的時候,他還是一把將其打翻。
“繼續和魔術師們作對,最終還是你自己吃苦頭,結果還是什么都不會改變。”
那女人絲毫沒有動怒,聲音依舊溫柔。
“就當是為了你自己,你就好好吃飯吧,活著比什么都重要,只要活著,就還有希望。”
活著就還有希望?
病人嗤笑一聲,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半夜。
病房內突然響起刺耳的警鈴聲。
魔術師們聽到這聲音,當即放下手中的工作,腳步匆忙,神色卻很冷淡地向病房趕去。
少女也聽到了聲音,連忙從被窩中爬起來。
“他又尋死了。”
“這是多少次了?”
“誰記得,反正他別想死。”
趕到病房的少女,聽到了魔術師們冷漠無情的對話。
站在房門口,她看到那個病人滿頭是血地躺在地上的魔法陣上。
他拿頭撞了墻,但被魔法陣吊住了命。
這個病房是魔術師們特地設計的,到處都充滿了他們設下的魔法陣,只要他有半點異動,立刻就會引來魔術師。
“待在這種地方,只能不斷承受折磨,哪怕到了極限,也沒有解脫的可能……希望在哪里?”
蘇醒過來之后,他滿是嘲諷向她咧開嘴角。
看著這樣的他。
少女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手心,手心的刺痛感不及內心刺痛的半分。
在沒有任何人知曉的內心下,她頭一次對自己的使命產生了懷疑。
“沒事的,我會一直跟你在一起的,一直陪在你身邊!”
“有什么用?”
對少女的宣言,病人發出了打心底的嗤笑。
“嘴上說說誰不會,你要是真有那個心的話,那就去找那些魔術師,說你也想被他們做實驗啊!到那個時候,你要是還能用這種白蓮花一樣的態度跟我說這番話,我說不定會信你。”
病房陷入了艱澀的沉默。
“我知道了。”
少女起身離開了。
總算放棄了。
病人重新躺回床上。
在這個地方待了這么久,他早就放棄希望了。
一直跟你在一起?
活著就還有希望?
那充其量不過是沒有經歷過地獄的人的自以為是的發言。
經歷了真正的地獄的人,絕對不會說出這種話。
隔天。
“我給你帶了時鐘。”
那道溫柔的聲音再次響起。
“看不見也沒關系,我會把時間念給你聽的。”
只是這次,她的聲音莫名有些虛弱。
“……你怎么了?”
“去接受實驗了。”
“你是傻的嗎?”
病人難以置信地看向她的方向。
“你說過的吧,只要我也跟你一樣接受實驗,你就會相信我的話。”
少女的聲音溫柔卻堅定地響起,她的話語不包含任何虛假。
“我實現諾言了,希望你能相信我,我會一直跟你在一起的!”
病人良久無言。
像是被她的愚蠢驚到了,又或者是她的舉動引發了他心靈的共振。
他終于第一次,心平氣和地開口。
“你叫什么名字?”
仔細想想,他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誒?”
少女被他軟下來的態度震驚到。
“我問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的聲音有了一絲不耐。
“既然要一直跟我在一起的話,不知道名字怎么喊你?”
“說得對!”
少女的聲音充滿了肉耳可聞的歡欣鼓舞。
“我叫……貞娜!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羅伊。”
少年神色冷淡地道。